59 (59)
用。沈家已然封無可封,杜家人丁不興,又出了杜冠謙的事,沒受到懲罰已然是恩典。
至于其他有擁立之功的也沒見哪家特別受恩寵,女王一碗水端得水平,獎罰都十分恰到好處,很顯出幾分手腕。
就在衆人以為陛下選擇穩定過度時,她卻突然開始着手打壓領袖,提拔起了這平民出身的華銘。
女王和領袖的“決裂”與其說是兩人的矛盾,不如說是所處位置産生的必然結果。大家雖然驚訝于花簇動手的速度,但并不算特別意外。
但在這時突然寵幸一個毫無背景的小人物,這猜測就衆說紛纭起來。
“領袖大人。”
華銘如今面對花筝已不複過往的戰戰兢兢,雖心中仍有懼意,但一想到自己背後是女王,腰板瞬間挺得筆直。
花筝輕笑,“華銘部長,打完小報告了?”
“哼,我奉女王之命彙報工作,怎麽到您口中成了打小報告?”
這個監管部門,花筝确實沒在表明上做過任何反對。但當華銘開始開展實質工作,處處都感覺到阻礙。
哨塔之中只認領袖的傳統由來已久,想要改變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監管部門的工作步履維艱,幾乎無法展開。
“哦?彙報工作到熱淚盈眶的程度嗎?”
華銘臉上一僵。
工作進展不順利,他深感慚愧,女王的寬容鼓勵讓他無比感動,這才忍不住紅了眼眶。
而這一切,都要怪眼前這名領袖。
“你不要太得意。”
Advertisement
華銘氣憤離開,花筝卻也沒有半分獲勝的喜悅。
她很讨厭華銘,這種讨厭他之前不曾體會過。畢竟除了花簇,她從未将他人放在眼裏,讨厭這種強烈的感情更不可能産生。
可現在,納米機器人開始失效,她竟也慢慢産生了這些陌生的感情。
在華銘與花簇單獨待了一個晚上之後,她對對方的厭惡就揮之不去。甚至好幾次,她以為自己當場就會扭下華銘的頭顱。
這種殺意并非由理智出發,更不是出于利益考慮。
要是,真的能殺了他就好了。
花簇可不是處心積慮和愛人作對,還能開心起來的人。每一次聽完華銘的工作彙報,每一次向他交代任務,每一次意識到花筝确實和自己站在對立面,她就生出一股疲憊。
她并非要求花筝如同自己一般,畢竟領袖的職責原本就有陰暗面。她想要的不過是知情權、建議權和監督權。
花筝之前的行為真的已經超過了她的底線,這是她作為君主和愛人都無法容忍的。
說實話,她要求的不過是花筝能服個軟,能不要把她拒之門外,能向她說明理由。
之後的一段時間風平浪靜,直到從公爵府傳來一個消息:花沐離家出走了。
花簇從通訊中聽到這個消息時,只覺得匪夷所思,甚至不得不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一個不過六歲的小女孩,竟然能從公爵府離家出走?
“侍女呢?保護她的人呢?”
花簡早已心急如焚,在通訊中向花簇快速解釋道:“近段時間沐沐總要去門口看鷺鳥,次數一多大家都習慣了。她今天支開照顧自己的兩個侍女,又要門衛給她拿傘,然後自己開門跑了。”
“她自己開了門?”
“是啊,特地帶了小凳子,也不知道怎麽記住的密碼。”
那可是十二位的數字。
花簡看着監控裏女兒站在小凳子上,一個一個輸入密碼,哭的心都有了。
這決策力、這行動力、這記憶力,可比他們姐弟倆厲害多了。
“路上的監控呢?”
這才是更讓花簡緊張的,“沐沐沒跑多遠就被一個來歷不明的人擄走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沒人看到兩人是往哪個方位跑的,監控也沒拍到。”
這已經不是離家出走的程度了!
“看清是什麽人了嗎?有沒有收到對方的信息?”
如果是綁匪的話,當然會有交涉信息。
一發現女兒失蹤,花簡一邊調動所有能調動的力量去尋找,一邊聯系花簇,此時已經把相關人員控制了起來。
“其實當時有一名僞裝成警員的歹徒襲擊沐沐,經過審訊,初步推斷是拐賣兒童獲取贖金的大型犯罪集團成員。但就在他想要強行帶走沐沐的時候,沐沐被那個人帶走了。”
“所以,還無法确定他是敵是友?”
“嗯。”
花簇深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了,你先不要着急,我會安排搜尋的。”
無論是敵是友,救了人卻不送去警局,還避開所有監控行動,總是一種異常。
女兒失蹤,她當然擔憂驚懼,但這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幫我聯系領袖。”
花筝今天巡視哨塔,在花簇接到花簡消息不久前,她已經接到監視哨兵的信息。
真是無巧不成書,白枕竟然救了花沐。
章節目錄 裂痕(八)
花簇得到花沐消息的時候,福德夜市已發生了襲擊案。
如果說之前無法确定花沐的行蹤情有可原, 那在她上了空軌去福德夜市後卻仍未被發現, 就一定是有人搞鬼。
能夠有這個權限阻止她的人,花簇根本不做他想。
飛行機落在福德大廈對面的大樓頂層, 花簇眼睜睜地看着樓體之中幾處接連發生了爆炸。
“情況怎麽樣?找到沐沐了沒有?”
近衛軍、警衛隊、消防隊, 所有能夠出動的部門都已經出動, 然而面對如此混亂的情況, 他們都無法進行準确的狙擊救援。
“暫時還未發現大小姐的所在。”
現場指揮已是滿頭大汗, 花沐的重要程度不亞于王儲,若是在這裏出事多少人都要跟着遭殃。
花簇從未想過,有一天竟然只能依靠祈禱來保佑女兒平安無事。
事情發生得太湊巧了。
花沐的出走,無法及時獲得反饋, 針對她的恐怖襲擊,一環接着一環,很難讓人相信這沒有人刻意安排。
而出了那麽大的事, 花筝卻還沒趕到現場。
就在花簇心急如焚之時, 一道白影快速地劃過了夜空。
“是領袖!”
正在用夜視望遠鏡偵查的哨兵立即發現了她的身影, “她停在了一架升降梯外面……那個升降梯有古怪。”
花簇聽到哨兵的彙報,迅速拿過另一只夜視望遠鏡, 視線甫一接觸就明白了古怪的意思。
那架升降梯外殼像是被厚厚的冰層包裹着, 停在一個十分尴尬的位置,因玻璃上的冰花,外面看不清裏面的狀況。
花筝站立在蜂鳥之上,在外面靜靜停留了一小會兒, 而後探身進了升降梯的破損口。
花簇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直到花筝從升降梯中提出兩個人影,心中的大石才稍稍落下。但她并未因此安心,反而從腳底升起了一股寒意。
此刻的情況已經再明白不過。
蜂鳥是單人飛行器,加上白枕和花沐兩人飛得搖搖晃晃,幸而三人最終抵達了對面大樓。
“沐沐!”花沐眼見着花筝朝自己飛來,早已扔下望遠鏡向幾人跑去。沒來得及顧上白枕,更沒看花筝一眼,她先緊緊摟住了女兒,慌張地檢查着她身上的情況,“你怎麽樣?有沒有哪裏受傷?怎麽那麽冷?”
花沐素來溫暖的身體此刻冰涼一片,因被熟悉的溫暖懷抱包圍,一直忍着淚水她終于放聲大哭。
“唔啊啊啊姑姑姑姑……”
花簡手中拿着恒溫毛毯走上前來,略微看了花筝一眼,“姐,先給沐沐裹上。”
花簇立即接過毯子把花沐裹住,如同失而複得的寶物一般将她摟在懷中不肯放開。
“我們去醫院。”
花簇不是沒看到那個多出來的孩子,也猜測出她就是帶走花沐的人。只不過從後來的情報來看,對方是帝都塔出逃的哨兵,而且似乎沒有惡意,所以暫時不打算理會。
一切都可以等到确認花沐的安全後再做打算,對花筝也是。
“等等、等等,白枕姐姐也和我一起去……”
只是她暫時沒打算理會,花沐卻是不依,委屈地哭了一通後想起了自己的小夥伴,忙不疊地喊。
“白枕姐姐?”
白枕顯然是那個孩子的姓名,花簇覺得有些耳熟,皺眉看向了花筝身後的人。
“白枕姐姐……”
沒聽到回應,花沐急了,連聲呼喚着白枕。
花簇見那孩子似乎有上前的意思,卻被花筝攔在了身後。
“就是之前報告裏說的和沐沐一塊兒的那個孩子,她是我塔中的哨兵,今日假期外出遇到大小姐,算下來也是功勞一件。”
花簇所知的情報可絕非如此,只塔中的事全由花筝處理,尤其是其中的哨兵和向導。此刻大庭廣衆之下,又有花沐在此,她并不打算與她發生沖突。
“既然是你的人,那獎勵還是處罰就交給你來判斷了。”
花筝恭恭敬敬地道:“是。”
花沐不見白枕出來,一下就急了,淚眼巴巴地喊道:“姐姐,白枕姐姐。”
花簇将她的腦袋按到懷裏,輕聲安撫道:“沐沐,你發燒了,我們先去醫院。”
“可是白枕姐姐也受傷了,她是為了保護我……”
“她是哨兵,要去專門的醫院,不和我們一起,你不用擔心。”
花簇抱着花沐打算離開,花沐卻趴在她肩頭還在朝白枕處張望。
“白枕姐姐,我們約定好了的,你要記得來找我!”
“沐沐!”
兩個小夥伴依依不舍,揮淚作別,不僅如此,花沐還眼巴巴地祈求花簡,要讓白枕去當她的貼身護衛。
花簇心中狐疑,起了探究之心,可惜白枕此刻已經因精神力消耗過度而暈倒,只能暫且作罷。
花沐被緊急送往了醫院,所幸她只是驚吓過度,又在冰冷環境中待得太久應激發燒,休息一段時間就能痊愈。
花簇緊張了一天,守在花沐床前已是累極。然而她根本無法入眠,回想花筝今日種種表現,只覺得心中一片木然。
她枯坐了良久,最後緩緩起身朝着門外走去。
花筝就守在門外,如同過往一樣,守護着她的安全。可經過晚上的事,花簇真的怕了。這不是那個讓她覺得安全安心的人,她已完全不知道對方究竟在想什麽。
“陛下。”
“我有話要問你。”
兩人沉默地走進了隔壁房間,壓抑的氣氛瞬間蔓延了整個空間。
“陛下,您有什麽問題?”
花簇只覺渾身都在顫抖,“你早就知道了沐沐的行蹤對不對?”
花筝沒有狡辯,“畢竟白枕一直處于掌控之中。”
一道鞭子狠狠抽向了花筝的面門,“所以幹涉我追查兩人行蹤的也是你!”
花筝不躲不閃,鞭子落在面具之上,發出了一聲巨響。
“大小姐是很好的誘餌,我必須确保這一次行動的成功。追查γ的殘餘勢力已經進入尾聲,成敗在此一舉。”
“你就沒有想過沐沐的安全嗎?”
花筝這幾年對于花沐的态度,花簇看在眼中。她也是因此開始希冀,花筝并非沒有感情。
可今天的事重重地擊碎了她的美夢。
“大小姐不是安全歸來了嗎?”
花簇的眼中瞬間溢出了淚水,“她這是安全歸來嗎?你難道就完全不擔心有一個萬一嗎?她明明也是、明明也是你的——”
花筝輕輕發出了笑聲,“陛下,您似乎誤會了一點。我看重大小姐,照顧她,陪伴她,哄慰她,只是因為她是您的繼承人,對盛朝來說至關重要。”
“您不會以為我在無神領域的情況下有感覺與感情,就意味着我真的充滿人情味吧?看來我必須再次告訴您,即便是在擁有感情的狀況下,我依然會如此選擇。我的本質并不因此發生變化,您将一切都想得太理所當然了。”
“有感情的殺手和沒感情的殺手,有感情的利己主義者和沒感情的利己主義者,有感情的工具和沒感情的工具,您認為究竟有什麽差別呢?”
“更何況,那種情況下我真的應該算有感情嗎?不,我認為那只是一種錯誤,一種病症,一種畸形。從今往後我都不會再使用無神領域,也不會讓您有機會再接觸到屏障器——那個已經被我銷毀了。”
花筝的每一個字都在增加花簇心中絕望的分量,這是她在體會過感情之後做出的選擇,這就是她的最終答案。
“花筝,這就是你給我的答複嗎?”
淚水已溢滿了臉龐,花簇仍倔強地不肯移開目光。
“陛下,我的答案從未改變過,是您一直在強求。”
對啊,是她一直在強求。
她仍然沒有逃脫僥幸與自私,仍然沒有擺脫一個人類的劣根性,也仍然沒有成為君主的覺悟。
“你說得對,花筝……你說得很對。”
她大概永遠不可能擁有這樣的覺悟了,在遇到花筝之前,她或許能夠做得到。讓自己成為光明睿智的女王,将自己的一生奉獻給盛朝。
可是,她的父親被她所決心塑造的假象蒙蔽,為了這一目标創造了花筝。
她順利登上了王位,準備大施拳腳,卻終于發現,自己永遠不可能成為曾經決心成為的女王。
無論再怎麽努力,她都只可能是一個半吊子。
但即便是半吊子,這也是她決心走下去的路。只要無限接近于一,那麽這樣的半吊子起碼從假象上來看仍是完美的。
花筝戴上了她的面具,而她又何嘗不需要戴上自己的面具呢?扮演好自己所該扮演的角色,讓一切回歸正位。
“陛下,您将成為盛朝人民眼中完美的女王,我的作用僅僅是祝您一臂之力。”
花簇的心徹底平複了下來,她覺得自己的靈魂飄浮在空中,能夠清楚地看到自己與花筝的對話,卻無法感受到絲毫的波動。
“跪下。”
她聽到自己冰冷的開口,見到花筝順從地跪下,那破碎的缺口似是被填補上了一些。
“把衣服脫了。”
領袖将白色披風脫下,露出裏面單薄的身軀。
“再脫。”
她以為自己能夠包容這樣的花筝,以為自己既然能接受沒有感情的她,那麽也一定能接受任何模樣的她。
并不是這樣的啊。
愛如果沒有訴求,那只不過是一個人可悲的獨角戲而已。
章節目錄 裂痕(九)
兒行千裏母擔憂,花沐去參加夏令營, 最擔心的莫過于花簇。距離當初發生的事件已經過去六年, 但即便如今想來,花簇仍心有餘悸。
花簇曾對花沐實行寬的松制管教, 因為這件事發生了徹底的轉變。大小姐如今出行, 安保力量堪比女王陛下。
花簇一直想着趁早給花沐尋一位可靠的貼身護衛, 可惜至今沒有合适的人選。
今日首相将正式向花簇提出辭職, 內閣有一場重要的會議要舉行。這種會議通常斷絕一切外界聯系, 連女王也不例外,只能通過專人通報。
會議有條不紊地進行,正當內閣大臣向花簇宣讀候選人名單時,會議室的大門突然從外被打開。
衆人先是一驚, 當看到領袖熟悉的身影後,紛紛默不作聲。
花簇微微皺眉,“什麽事?”
衆人只見領袖疾步走到女王身邊, 低聲耳語了幾句, 女王已是臉色大變。
“會議暫時中止, 具體之後另行安排,散會。”
花簇匆匆起身, 短短一句話的時間人已經走出了大門。內閣大臣們面面相觑, 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覺醒這種事,最麻煩之處就是它的不可預測性。專門研究哨向的科學家們至今仍沒找到覺醒的規律和征兆,即便是覺醒不晚于十二歲這個結論,也不過是個從大數據中獲得的統計, 并無太多科學依據。
也就是說,覺醒能夠發生在任何地點、任何時間、任何人的身上。
盛朝有最完善的覺醒應對系統,然而即便如此,很多時候還是無法及時對覺醒者提供幫助。尤其是在平民之中,覺醒熱很多時候會被誤判為普通發燒,從而錯過最佳求助時間。
這也是花簇一直致力于在民間推廣哨向知識,努力消除哨向神秘感,讓普通人更了解哨向的原因之一。
在經驗豐富的貴族之間,面對孩子覺醒則有更成熟的應對措施。可無論再怎麽成熟,都不可能預料到花沐會在參加夏令營的時候覺醒。
花簇唯一覺得慶幸的是,她此刻好歹不是在長途飛行機上。
“情況怎麽樣了?”
花簇要坐飛行機趕去哨塔,花筝已乘坐蜂鳥先行一步離開。從目前所接收到的消息來看,花沐的覺醒有不少異常之處,“已經控制住那兩名引起騷亂的哨兵了嗎?”
在花沐覺醒之時,作為她護衛的兩名年輕哨兵突然大打出手,若非當時領隊經驗豐富,及時将令人控制住,後果不堪設想。
花筝的聲音夾雜着劇烈的風聲從通訊機中傳來,“已經關押起來,正在進行審訊,大小姐剛剛進入哨塔的範圍……請您稍後……”
花筝似乎接了一個聯絡通訊,花簇只覺得這短短幾秒鐘異常煎熬,幸好對面很快重新接通。
“陛下,我要立即趕往哨塔。”
“怎麽了?”
花筝的聲音聽起來平淡,但花簇莫名覺得她的語氣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那兩名哨兵被引發了結合熱,初步推測是受大小姐覺醒的影響。運送她的車已經進入哨塔範圍,我要立即過去。”
“什麽?等——”
花簇熟知哨向的基礎知識,然而花筝剛才所說的事,她一時無法很好地理解。
一名向導的覺醒引發兩名哨兵的結合熱,這聽起來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
然而花筝根本沒有向她解釋,兀自掐斷了聯絡。
花簇無奈,只得催促飛行員,“速度再快一些!”
政府大樓離哨塔不算太遠,乘坐飛行機十分鐘左右就能達到。在控制塔頂樓降落時,花簇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哨塔,帝都塔,向來是一個國家中最注重秩序的地方。然而今日,迎接花簇的是一片狼藉與混亂。一個國家最強大的力量,竟在短短十幾分鐘內被徹底擊潰。
“怎麽回事?”今日假期,留守在哨塔內的都是些年輕的教師。花簇沒見過她們,只挑了一個看起來稍微年長一些的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公爵府大小姐覺醒,進入哨塔引發了大規模的哨兵結合熱,繼而造成了哨兵之間的争奪與暴走。
這件事弄得不好,很可能引起一場腥風血雨。
被問的向導一時不知該如何答話,遲疑了幾秒,花簇已着急地問了下去。
“沐沐在哪裏?她人呢?”
“大小姐被帶到了控制中心,領袖已經趕過去了。”
花筝找到白枕時,對方已經因精神力消耗過度幾近昏迷。她靠在控制中心外的牆邊,身邊橫七豎八地躺着一地暈厥的哨兵。而在過道大廳中,許多年輕哨兵仍在不知疲倦地互相攻擊着。
“已經到了如此沒有防備的地步嗎?”
自白枕成為她的徒弟起,已過去了六年。這名十八歲的女性哨兵有着真正能被稱為哨兵的健美體格,強大能力以及優秀的戰鬥技巧。
但這些都不是花筝收她當徒弟的原因,她看重的是其他更為關鍵的東西——是她只在白枕身上看到的品質。
“領袖……”
白枕意識到她的存在,稍稍擡起了頭。
“花沐怎麽樣了?”
“大小姐在控制中心裏。”
花筝能感覺到花沐在控制室,只是不知道她目前情況如何。
“你讓她一個人在裏面?”
白枕的模樣無疑是狼狽的,因花筝的問話,慚愧地低下了頭。
“我不敢……”
這一句不敢,道盡了她此刻的心情。
花筝一路過來,聽到了彙報,也看到了真實的場景。未結合的哨兵幾乎全軍覆沒,花沐的向導素明确着傳達着一個訊息,只要能與她結合,任何一名哨兵都将獲得飛躍性的突破。
這并非是無法抵禦的誘惑,然而此刻,竟只有白枕做到了自制。
花筝一勾手指,饕餮巨大而無形的身軀已經在通道中奔跑起來,所過之處,激戰中的哨兵紛紛面露痛苦,掙紮不過十幾秒便盡數失去了意識。
周圍仿佛陷入了死一般的靜寂,只有蜂鳥的聲音在嗡嗡作響。
“領袖……”白枕似是被她的力量深深震撼。
“和小甜心再次相見,感覺怎麽樣?”
花筝知道白枕的信念來源,因此才不遺餘力地訓練着她。這一場相遇雖是意外,但作為最後的考驗似乎也不錯。
“……她不記得我了。”
不僅是不記得白枕,花沐連花筝也已徹底忘記。女王陛下利用強大的暗示能力,消除了她特定的記憶。
六歲的孩童精神本就薄弱,長期記憶力也不強,花簇的能力效果顯著。
這是為了花沐好,起碼女王陛下是這樣說的。
“覺得失落嗎?”
消除花沐對白枕的記憶只是附帶結果,花簇想要消除的是花沐對那場襲擊的陰影。
至于讓花沐忘記她,起因雖是不小心被花沐撞到“女王鞭笞領袖”的場景,更多的原因還是怕她讓花沐受傷。
與其等女兒發現領袖對她的關心不過是一種假象,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建立感情,女王陛下可謂用心良苦。
花筝并未對此說什麽,只是再也不去靠近花沐。
聽到花筝的話,白枕急忙搖了搖頭,“沒有這樣的事,我并未對此有所期待,您知道的,我……”
對于自己這個徒弟的品性,花筝再清楚不過。
忠誠克制,自律守序。
這正是她想要培養出的人,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夠擔任花沐的護衛一職。
尤其是這次事件之後,白枕已是她心中唯一的人選。
“那就好,這次……什麽都沒有發生。你正在外出執行我交代的任務,根本沒有見過花沐,明白嗎?”
然而這件事會産生的影響,任何參與其中的人都無法幸免。輕則抹消記憶,重則……
面具之下,花筝的嘴角露出了殘酷的笑容。
她會依據小甜心的情況,來判斷這個重則該怎麽辦。
白枕忠厚卻不愚笨,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明白,可是大小姐的能力……”
花沐的能力頗為棘手,能引發那麽多哨兵的結合熱意味着她能與所有人百分百匹配。
這已經不是強大,而是麻煩。
“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
白枕對花沐的感情一直讓花筝覺得不可思議,明明只是那樣一次短暫的相處,為何會成為她心中不可撼動的信念呢?
花筝想弄清楚這件事。
但是,過度的關心并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因為那很可能意味着另一種感情。
白枕眼眶通紅,失落地垂下了頭,“是……”
花筝微微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我們會想辦法把花沐的能力隐藏起來,也會抹消其他人的記憶,你不用擔心。”
白枕抱着腿,情緒看起來十分低落,聲音也無比微弱顫抖。
“師父,請把我的記憶也消除。”
花筝耳力很好,聽得明明白白,卻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你說什麽?”
無法理解、難以置信,花筝并沒有這樣的情緒。白枕的選擇她沒有預料到,卻能瞬間進行推理。
她只是沒有想到,白枕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我說,請把我的記憶也抹消,”白枕流着眼淚,聲音卻無比堅定,“請您不要把我區別對待,任何洩露大小姐秘密的可能都應該徹底杜絕。”
這六年間,花筝從未見她掉過一滴眼淚。
白枕曾經因無法适應變化從哨塔逃跑,回來之後卻如浴火重生,全身心地投入到學習訓練之中,迅速成長為帝都塔最優秀的哨兵。
白枕意志力之強,花筝生平僅見,然而她并不認為這是對方所屬的那個實驗産生的成果。
這是她作為人類的光輝。
章節目錄 裂痕(十)
花筝打開控制室大門, 找到了躲在角落裏, 已哭得意識模糊的花沐。
“大小姐, 我來接您了。”
她彎腰把花沐抱起, 女孩的身體仍在瑟瑟發抖。
萬幸的是沒有外傷,花筝略略檢查了一下, 抱着她向外走去。
花沐雖意識不清,但對這個懷抱感到安心和依賴,下意識地往她懷裏靠攏。
花筝吩咐解除警戒,工作人員也帶着花簇下來。兩人什麽也沒說, 一齊将花沐送到醫療塔。
花簇陪着女兒, 花筝則要立即開始收拾這副爛攤子。
封鎖帝都塔,将所有暴走哨兵關押,開始着手做抹消記憶的準備。這種大規模事件, 善後和保密工作都極其困難, 幸而花筝對哨塔有着絕對的掌控力, 用最短的時間将所有相關人員召集起來。
每一個經歷者都能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對于接下來将要面對的事早有了心理準備。
而在如何處理那些暴走哨兵的問題上,女王陛下和領袖大人發生了巨大的分歧。
花沐平安無事, 花簇也不想過分追究這些哨兵的暴走。百分百結合熱對任何一名哨兵而言都是個極大的考驗,這場事件中實在不能不考慮花沐覺醒的影響。
“您在說什麽?我從未聽說過犯了錯而不遭受處罰的道理。”
而花筝,不僅要求對他們進行懲罰,而且極力主張嚴懲。
外人一定想象不到,這兩人的意見竟完全不符合各自的立場。
“我沒有說不處罰,而是你的懲罰……不夠合理。”
花沐雖然沒受到身體上的實質損傷, 但精神方面的傷害絕不是六歲那場襲擊事件能比的。看着原本活潑可愛的孩子變得沉默寡言,每天都需要進行心理輔導,花簇又何嘗不心疼,何嘗不想懲戒那些傷害她的人?
只是她的身份不僅僅是花沐的姑姑,更是盛朝的女王,這些哨兵也是她的子民,她不可能憑個人的憤怒對他們施加懲罰。
事出有因,情有可原,這是花簇不同意嚴懲的主要原因。更何況這些年輕哨兵都是盛朝未來的棟梁,她不想因這種不可預測的意外毀了他們一生。
花筝冷笑道:“怎麽不合理?無法好好掌控的能力,他們不配擁有。”
“可這是哨兵的本能!你以為誰都能像你一樣——”
作為黑暗哨兵,花筝自然能夠不受影響。
“比較對象并非是我,這一次事件中有人經受住了考驗。于動物才談本能,可他們是人類。若是一個哨兵的意志連自己本能也無法掌控好,不如趁早去死。”
花筝上位之後,對哨兵和向導的要求日益嚴格,但花簇還是對她此刻的說法感到驚詫。
哨塔的事向來由領袖決斷,花簇努力了六年建立起監督部門,雖有一些成效,但仍不可能左右領袖的決定。
她知道,自己必須能說服對方,否則這些哨兵真的會被變成廢人扔回家中。
“你或許說得沒錯,作為人而言,确實該有駕馭欲·望的能力。但我必須提醒你,本能是先天的,而意志則是依靠後天訓練得來。他們是哨塔的哨兵,鍛煉他們是你的責任。他們沒能經受住強大的誘惑,是否是因為哨塔制定的标準過低呢?”
花筝微微眯起眼,良久才道:“我自然也會接受懲罰。”
“你要接受什麽懲罰?引咎辭職嗎?”
這句話若是被其他人聽到,無疑會掀起軒然大波。
花筝良久沒有作答,竟似不覺得花簇這一句威脅過分誇大。
花簇微微松了口氣,“不如我們各退一步。你可以将這些哨兵打散分配到其他各分塔之中,十年內不得再入帝都,之後依據他們的表現再做定奪。而你,着手開始改革哨塔的訓練模式,考核指标,将這些哨兵打造成你所希望的樣子。”
她雖然暫時封住了花沐的能力,但已經沒辦法再去消除她的記憶。光光是覺醒就能引發如此大的騷動,毫無疑問,這是王室之中又一名超S級的向導。
花簇能夠以暗示來壓制花沐的能力,只因為這是她的期望。但很顯然,花沐并不想要忘記這次的經歷,即便這對她來說十分痛苦。
而即便是壓制能力也不過是暫時的,花簇必須要為花沐的未來着想。若是真有哨兵經受住了這一次的考驗,那說明這不是不可行的事。
“你既然能培養出一個這樣的哨兵,那麽也一定能培養出一群意志堅定的哨兵吧?”
既然花筝對他們有如此高的要求,那麽就把這個任務交給她。
要操心民生社稷,平衡各方勢力,提防又開始蠢蠢欲動的賀州,還要和領袖鬥智鬥勇,女王陛下已經日漸成熟。
花筝終于沒再說什麽,只恭順地彎腰道:“這一次如您所願。”
這是一次危機,但也是一場改革的開端。要想把每一位哨兵都鍛煉成白枕那樣,之前舊有的教學和訓練模式幾乎全部要推翻重建。
這項浩大的工程自然全部落在了領袖的身上,接下來很多年,她都将十分忙碌。
花簇給她找了事做,自己卻也有着不少事要操心。
首先讓她不放心的就是花沐,對十二歲的女孩來說,這種陰影顯然不是那麽容易消除的。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