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顧烨和譚林回到十字架的地方，發現他們沒在才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小丁就和葉天吵得不可開交，幾乎要打起來了。

“你瘋了嗎？”小丁咆哮道，“你親眼看見傑克斯和劉偉現在是什麽鬼樣子，你還想動這個小孩兒？”

葉天冷漠地抿唇：“不殺他？不殺他我們根本出不去！難道你想死在這裏嗎？殺劉偉的時候，沒見你們這麽拖泥帶水，他不也殺了劉偉嗎？”

聽到這句話，孟小凡心虛地低下了頭。

小丁噎住了，頓了半秒又道：“那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小丁說：“那時候我們都以為這只是一個游戲！”

葉天道：“難道不是嗎？”

小丁一拳頭揮過去，狠狠打在葉天的鼻梁上，“痛嗎？臭小子，你再跟我說一遍這只是一個游戲！”

葉天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他的頭發亂糟糟的，剛來時精心打理的奶奶灰劉海全部扒了起來，一簇一簇的，露出長滿青春痘的額頭。他在低聲呻|吟了一兩聲，蹒跚爬起來，往地上吐了口血沫子，轉身就給了小丁一拳：“這他媽的難道不是一個游戲嗎？難道你忘記了嗎？真正的我們現在正戴着什麽狗屁VR眼鏡，坐在房間裏不省人事呢！難道你不想從這裏出去嗎？難道你不想回到現實世界嗎？你這大傻逼。”

程濛吓得直哭，說：“求求你們別打架了，我好害怕，你們別打了，有什麽話好好說。”

顧烨和譚林立刻上前拉架，譚林從背後一把制住了葉天的手臂，葉天動彈不得，壓根動不了手，只能跟小丁幹瞪眼。

小丁被顧烨拉着，小丁壯得跟一頭牛似的，一發起火來，更是栓不住，一個勁兒往前沖，硬要把葉天往死了打，顧烨拼了老命，才把小丁給拉住。

“這種時候打什麽架？我也是服了你們了。”顧烨恨鐵不成鋼道。

這時程濛縮到顧烨身旁，說：“顧烨，你一直最有主意了，你說說看，我們到底怎麽辦？”

“是啊，怎麽辦！？”小丁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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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天認真道：“顧烨，你們別覺得我沒人性，我不是人，現在是你們自己腦子不清楚。你們自己想想，我們現在困在這個游戲裏整整三天了，游戲裏這麽多怪事，更何況是游戲外了，我們再不趕緊将游戲玩完，我們現實生活裏估計連命都沒有了！”

小丁說：“你給我把你那張鳥嘴閉上，你親眼看到劉偉被我們殺了以後變成什麽鬼樣子，如果我們現在還要殺這個孩子，我們就是在助纣為虐。”

“可是丁哥，”程濛帶着哭腔道：“如果我們不殺小凡，我們所有人都要死在這兒了，我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我已經餓過頭了，現在給我東西吃我都不想吃，再這麽下去，再這麽下去我覺得我活不了幾天了……”

程濛說着說着終于哭了起來，一張小臉梨花帶雨。小丁一直男最吃這套了，一下就心軟。小丁放緩語氣，說：“你先別難過，我們再想想辦法，顧烨人聰明，他一定能想出來的。”說完小丁立刻将程濛摟進懷裏，然後一個勁兒的給顧烨使眼色。

顧烨在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他也懶得怼小丁這家夥，開始認真思考這種情況下的最佳方案。

頭頂的白日越來越亮，如同一發熱的白熾燈，炙烤着所有人。

葉天道：“怎麽樣？你倒是給句話。”

小丁兇道：“你別吵他。”

顧烨思索半晌，開口道：“如果沒有意外，傑克斯和劉偉的屍體是昨天夜裏被人拿走的。”

“是的。”葉天點頭附議。

顧烨繼續道：“那麽今晚那個人，或者那個東西，也會來拿第三個人的屍體。”

衆人若有所思，似乎跟上了顧烨的思緒。

又過了一會兒，小丁一拍大腿，道：“你是說我們天黑後一起來到這裏，然後守着，守株待兔。”

小丁都明白過來，其他人應該也明白了。

顧烨道：“原則上是這樣的。”

葉天緩緩向孟小凡走去，孟小凡正在聽顧烨講話，并沒有察覺葉天的舉動。

待孟小凡發現，葉天已經從他身後反剪住他的手臂。

“啊！”孟小凡大喊。

“幫把手吧。”葉天冷聲道。

在場人猶豫了半晌，小丁不肯上前，他幹脆轉過頭，裝作什麽也沒看見。

譚林走了過去，顧烨道：“我來吧。”

顧烨從葉天手裏接過繩索，給孟小凡的手臂上套住，孟小凡一直在哭，滾燙的眼淚落到顧烨的手背上，在上面幾乎要燙出一個小坑。

孟小凡渾身都在發抖，尤其是他的兩條腿，擰在一起，發出淡淡的尿騷味，“哥，哥。”

孟小凡不停地叫顧烨哥哥，“哥，我真的不是狼，你們就算殺了我，游戲也不能結束的。”

顧烨說：“我知道，我會再想辦法。”

“哥，哥，”孟小凡又叫顧烨，幾近哀求道：“哥，我真的不想死。”

顧烨不說話了，他扭頭不看孟小凡的眼睛，将孟小凡手腕上的繩索挂在十字架上。

孟小凡嗚咽着，身體劇烈掙紮，他的身體太小了，在十字架上挂着像一個破碎了的晴天娃娃。

又過了一會兒，孟小凡痛得受不了了，他開始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大聲指責着：“你以為你們殺了我就可以活着出去嗎？怎麽可能？這個游戲就是要将我們一個一個殺掉，先讓劉偉殺掉傑克斯，然後讓我們殺掉劉偉，接着讓你們再殺掉我……你們還不明白嗎？一個接着一個，一個接着一個，一個也跑不掉！”

孟小凡的聲音有少年的尖細，幾乎要刺破所有人的耳膜。

葉凡什麽也沒說，附身從石堆裏撿了一塊石頭，往孟小凡的腦袋上砸了過去。他這一下砸得很準，孟小凡的頭猛地一歪，似乎暈了過去。

葉凡給小丁撿了一塊，說：“砸吧，早砸早了。”

小丁半晌不說話，過了好幾秒，才一咬牙，接了過去，眼睛一閉，往孟小凡的身上砸去，然後立刻轉身就走，什麽話也沒有說。

接着是程濛，程濛跪在地上打哆嗦，說：“真的要砸死他嗎？他那麽小。”

葉天沒安慰程濛，只是往她手裏塞了一塊。

程濛看着那塊石頭直哭，好一會兒才往孟小凡身體上砸去，砸中了他的耳朵。

然後是顧烨、譚林。所有人砸完了，孟小凡還沒斷氣，挂在十字架上極其艱難地喘氣着。

程濛不忍心看，兩手捂着臉，蹲在地上直哭。

葉天看向譚林，冷漠地說：“來個人将他脖子擰斷吧，不然他只要不死，就一直難受。”

顧烨忍葉天很久了，對葉天的如此冷漠的态度極其不滿，冷聲道：“你怎麽不自己去？”

葉天撇嘴，瞥了譚林一眼，道：“他一個當兵的，應該殺過不少人。”

顧烨真後悔剛剛将小丁拉得太緊，沒将葉天多打掉幾顆牙，什麽玩意兒。

譚林什麽也沒說，走上前去，他将孟小凡的頭擺正，兩手托住孟小凡的臉頰，看似極其溫柔，然後緊接着，他猛地反方向一擰，只聽咯吱一聲，天黑了。

天黑後，顧烨睜開眼，這次他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

顧烨坐在地上，這場漫長的殺戮游戲還在繼續着，他們殺錯了。

孟小凡并不是最後一匹孤狼，那麽誰才是呢？

顧烨清理自己的思緒，現在場上他還不曾驗過的有三個人——譚林、小丁和程濛。狼人就在這三個人之中。

他首先用排除法進行分析，小丁明顯不是，他第一場反咬劉偉，不可能是劉偉的狼同伴。更何況以小丁的智商，如果是狼，他不可能到現在還露不出馬腳。剩下的只有譚林和程濛。

這兩個人身上的信息量都不大，譚林第一場說自己是能力者，程濛說自己是村民；而第二場，顧譚林退水，說自己是村民，而程濛則說自己是女巫。如果重演兩次投票的場景，第一次發言信息較少，譚林更傾向于說真話，而第二輪他退水，則是為村民擋槍——與狼人身份相比，顧烨覺得他是獵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那麽程濛呢？

這個漂亮女孩的臉在顧烨的腦海中越來越清晰。

她總是在說她很害怕，其實她并沒有。回想起來，她的恐懼僅僅表現在她錯愕地捂住嘴，梨花帶雨的哭訴，而她的眼睛是鎮定的，她享受着這場游戲。

什麽人才會有這麽好的心态？

黑暗裏，顧烨感覺自己的頭腦變得從未有過的清晰，所有的碎片都找齊了，現在缺失的只有一條将他們都穿起來的線索，從傑克斯，到劉偉，再到孟小凡，他們自以為主動的選擇，實則被一雙無形的手在背後推動着，用一種他們誰也不曾留意的微妙的方式。

這時游戲系統再次出現了，冰冷的機械聲，不帶任何情緒，在寂靜而隐秘的夜色裏如死神拖在地上的冰冷鐮刀：“7號玩家，今晚你要查驗的是……”

“程濛。”顧烨用他的直覺做出了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