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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天生就是很懶惰的,所以有的人就說誰若是托生成了貓,那絕對是好命。尤其是遇到姑娘這樣的主子,連個老鼠都不用捉,更是好福氣了呢。”
蘇筠一聽這話便笑了:“聽你這麽說還真是,看來得了空得讓它學學捉老鼠,畢竟那可是它的天職,怎麽能丢掉呢?”
穆煥聽得一陣惡寒,捉老鼠還是算了吧?他打死都不會去幹的。
白袖端了茶水進來,聽到這話笑着道:“姑娘您也就是說說罷了,才舍不得真讓綿綿捉什麽老鼠呢。貓捉老鼠,那是餓的不行了才會去幹的事兒,咱們綿綿那麽嬌貴肯定不幹。何況,您都快把它當成兒子來養了,您舍得嗎?”
蘇筠嗔她一眼,聽這話也只覺得分外好笑:“好話歹話全讓你們說了,小小年紀的,你知道怎麽養兒子還是怎的?”
莫名多了個便宜娘的穆煥縮了縮腦袋,傲嬌地眯起了眼睛,權當自己什麽也沒聽到。
☆、千古難題
這邊蘇筠和兩個丫頭正逗着貓說笑,屋裏的簾子被人從外面揭開,走進來的卻是方氏。
方氏看上去臉色不太好,進來瞧見兩個丫頭圍着女兒說笑,冷着臉道:“一個個不幹正事兒,在屋裏杵着幹什麽?膳房裏給姑娘炖了枸杞紅棗粥,去看看好了沒,一會兒端過來。”
白袖和櫻桃吓得忙止了笑,應聲走出屋去。
蘇筠知道方氏這是在祖母那兒受的氣沒地兒撒,眼底隐隐浮現一絲笑意。
方氏心裏有氣,不由對着女兒冷聲道:“好端端的,你怎麽把你祖母找回來了?”
蘇筠從案幾上抓了幾顆棋子在手中把玩:“太太這是什麽話,祖母離開這些年父親一直心有慚愧,我如今把祖母帶回來自然是為了讓父親高興的。”
聽女兒連母親也不喚了,方氏放軟了語氣:“你這是還因為母親把你送走的事置氣呢?讓你在外面待了那麽久,如今整個人瘦了一圈兒,娘看了也心疼得緊。你放心,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你要知道,你那段時間張口閉口就是看到你大姐姐了,娘這心裏發慌啊。讓你去慈雲庵,還不是想着你能得佛祖庇佑,不幹淨的東西也就不敢近身了。”
蘇筠嗤笑一聲:“太太若沒做虧心事你怕什麽?還不是你和二姐姐合起夥兒來欺負的大姐姐,你們把她害死了,所以她總來找我出氣。”
方氏嘆息一聲:“娘這一切還不是為了你們兄妹三個?你大姐姐是王妃,魏王又權勢滔天,把持朝堂,有他罩着,你大哥縱然碌碌無為,将來這武陵侯府的世子也早晚落在他的頭上。你二哥是次子,将來是襲不了你父親的爵位的。娘若不為你們謀劃,将來爹娘走了,你大哥掌管家業,你讓娘怎麽放心得下你們三個啊?只有你二姐姐取代了你大姐的位置,你二哥才有希望啊!”
蘇筠氣得用力推開她,直推得方氏趔趄着往後退。
看着暴脾氣的女兒,方氏頓時也火大了:“你這孩子,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蘇筠卻不畏懼她的呵斥,只嘲諷道:“所以在你心裏,誰都抵不過我二哥坐上世子之位重要?我和二姐不過是你給二哥鋪路的棋子嗎?”
方氏對于女兒的狗脾氣見怪不怪,只是道:“你是姑娘家,為家族為你哥哥做些什麽是你的本分,難道不是應當的嗎?你說我利用你二姐姐,可這也是你二姐姐點頭了的,你看她如今嫁給了魏王,被魏王寵若珍寶,不是也很好嗎?你這孩子忒不像話。算了,你剛回來,娘也不想跟你置氣,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
方氏說罷,轉身出了屋子。
蘇筠坐在矮榻上,下意識攥緊了自己的衣裙。原來,這便是方氏和蘇筱精心害她的原因嗎?
起初她還以為只是單純為了讓蘇筱坐上魏王妃,沒想到,方氏居然還有更大的陰謀。
她想謀奪武陵侯世子的位置,也得看她蘇筠答不答應!
* * * * * * * * * * * * * * * *
翌日,蘇筠醒來時被窩裏的綿綿還在睡着。她笑着拿臉在它身上蹭了蹭,寵溺地點着綿綿的腦袋:“還真是個懶家夥,白天睡,晚上還睡。”
穆煥聽到聲音擡起頭來,看了眼蘇筠又縮了回去。自從變成了貓,他實在是閑來無事,而且性子也當真懶散很多。這興許就是貓的本性吧。
蘇筠掀開被子越過它下了榻,走到內室門口的時候,卻聽到白袖和櫻桃在外廳嘀嘀咕咕的,隐約在說方氏的事兒。
她沉着臉走過去:“你們倆說什麽呢?”
白袖和櫻桃明顯吓了一跳,很默契地搖着頭:“沒,沒什麽。”
“姑娘,你醒了,奴婢伺候您更衣洗漱。”白袖說着打算出去打熱水。
“回來!”蘇筠厲聲呵斥一句,吓得兩位小姑娘僵在那兒頓時不敢動了。
蘇筠瞥她倆一眼,轉身回內室,在妝奁前坐下。兩個丫頭膽戰心驚地跟着過去,櫻桃哭喪着臉道:“姑娘,奴婢就是今兒早上聽幾個丫鬟碎了一句嘴,以後奴婢再也不亂說話了。”
蘇筠拿篦子梳理着自己的頭發,淡淡問:“我方才聽你說父親和母親起了争吵?怎麽回事?”
櫻桃低着頭不敢說話。
蘇筠沉聲道:“讓你說你便說,方才不是說得挺起勁兒的嗎?”
櫻桃不敢違抗,只得将早上聽到的一五一十說了出來:“今兒個早上奴婢聽太太院兒裏的香桃說,昨晚上太太和侯爺起了争執,侯爺一氣之下去了靜姨娘那兒,太太當晚氣得在屋裏摔東西。今兒個早上,太太看香桃給她簪的發簪不順眼,随手給了她一個耳光,臉上都被指甲刮出血來了。”
蘇筠聽了心下冷笑,她和祖母剛回來他們倆便吵架了,依着她對這位繼母的了解,昨晚他們吵了什麽也能猜出一二來。
方氏嫁入侯府以來,父親對她一直算不錯的,只怕寵的她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昨日祖母數落了她,她以為晚上跟父親蓋一條被子,父親就會向着她,只怕說了什麽祖母的不是。
她未免太瞧得起自己在父親心裏的地位了,當着丈夫的面說婆婆的不是,任哪個有些頭腦的妻子都幹不出這等事來,何況父親和祖母這種患難母子?
祖父白衣出身,年輕時沒少在外征戰。還未博得功名之時,家裏很窮。母親一個人拉扯父親和二叔,吃了很多苦,也沒少被人欺負。
直到後來祖父立下大功,被先帝封為武陵侯,她們蘇家才算在這長安城立住了腳跟。
這些自從蘇家富貴以後便沒人提起過,想必父親也不會跟方氏細說那些艱辛的過往。蘇筠也是幾年前發現祖母在慈雲庵,時常去看她,久而久之才從祖母那裏聽得一些。
父親和祖母的母子之情,可不是方氏随随便便就能撼動的。父親即便再鐘意方氏,也不會容忍她在自己跟前說親娘的不是。
婆媳之争,千古難題,這回她倒要看看父親和方氏兩個人如何應對。
見蘇筠不說話,櫻桃只當她是生氣了,忙跪了下去:“姑娘恕罪,奴婢以後再也不瞎打聽了,您饒了奴婢這一回吧。”
蘇筠看她一眼:“不,以後你在外面若是再聽到什麽,都要第一時間告訴我。”她讓櫻桃在自己身邊,看重的就是她的那雙耳朵,若這個耳朵以後不打聽事兒了,那她還留着做什麽?
若說伺候她,她要一個白袖足夠了。當初蒹葭一個人還不是把她伺候得好好的?
想到蒹葭,蘇筠的神色黯淡幾分。那丫頭打小就跟着她,說是主仆,卻又勝似姐妹,在她心裏比蘇筱和蘇簡都要親切的。如今她死了,不知道蒹葭會是個什麽下場?
她現在是有心無力,無法讓她回到自己身邊侍奉。只盼望着蘇筱不要殃及池魚,留她一條性命。
櫻桃沒料到自家主子是這個态度,頓時歡喜非常,一個勁兒地叩首謝恩。
蘇筠看她一眼,笑道:“行了,你們倆別傻站着了,趕快給我梳頭吧,待會兒還要去給祖母請安呢。”
* * * * * * * * * * * * * * *
蘇筠到瑞安堂的時候,方氏也在。
經過一個晚上被蘇鴻祯的冷落,方氏似乎一下子想明白了一般,如今可着勁兒地讨好着老太太。不過老太太似乎對她的刻意奉承不大放在心上,全程臉上都沒什麽笑臉。
直到看見蘇筠進來,她才笑着喚了一聲:“阿簡來了,快,到祖母這兒來。”
蘇筠規規矩矩行了禮,這才走到老太太跟前兒去。
方氏看到女兒,似是瞧見了救星一半,笑着道:“阿簡怎麽起得這般早,可真是孝順祖母,以前你祖母沒在的時候,可沒見你這般早起過。”
方氏這話意思很明顯,既恭維了老太太,又連帶着誇一誇自己的女兒的。
雖然昨日母女兩個在皖雲閣鬧得不快,但在方氏看來,她這個女兒素來就是這個倔脾氣,是她平日裏給慣出來的能有什麽法子?但有一點她可以确定,女兒到底是自己肚子裏生出來的,不管什麽時候,那也都是向着自己的。
因而,她并沒将昨日的争吵放在心上。
但蘇筠可就不這麽認為了,聽着方氏的這番話,她莞爾一笑,仰頭看着祖母。
便聽老太太毫不留情面地道:“以前這孩子什麽樣的性子,那也是你教出來的。你嫁進我們蘇家也不少年頭了,這府裏內務打理的如何我是不知道,不過,這蘇筱和蘇簡被你教育的不成樣子,卻是你的過失。阿簡現在能變得乖巧懂事,那也是這段時間沒有你這個娘在身邊縱容的緣故。”
☆、定北侯府
老太太當着女兒的面這般說自己,方氏頓時有些讪讪,卻又不好頂嘴,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女兒蘇簡。
蘇筠權當自己沒看到,從碟子裏拿了一塊糕點很是享受地吃着。
方氏氣急,當着老太太的面又不敢發作,只得垂着頭乖乖認錯:“母親您教育的是,兒媳謹記。”
蘇老太太擺擺手:“行了,你回吧,這兒有阿簡伺候着也就是了。”
方氏看了眼女兒,應聲離開。
蘇筠陪着祖母用罷了早膳,剛出瑞安堂便見方氏身邊的趙嬷嬷等在外頭,一見她出來便笑呵呵迎上前:“姑娘,太太今兒個新得了幾樣好看的頭面,說讓老奴來請六姑娘挑幾樣,這不馬上要過年了嗎,總得穿得喜慶點才是。”
蘇筠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她今日打算出門,還需要方氏這個主母的首肯才行。她正準備過去拜訪,方氏倒是主動來找她了。
随趙嬷嬷一起去了方氏的錦芳苑,趙嬷嬷掀開簾子請她入內,頓時一股暖氣撲面而來。
方氏正坐在榻幾上喝茶,見她進來親自起身去拉住她:“阿簡來了,快坐下。趙嬷嬷,去把魏王府送來的那幾副頭面取過來。”
趙嬷嬷應聲去了裏間,丫頭香桃斟了茶水遞上去。
蘇筠剛抿上一口清茶,趙嬷嬷便拿了一個做工精致的紅漆嵌綠寶石楠木箱子走出來:“太太,姑娘,昨兒個筱側妃命人送來的頭面都在這裏頭了。”
方氏接過來擱在榻幾上,親自将其打開,笑盈盈地望着蘇筠:“阿簡,你素日裏不是最喜歡這些首飾了嗎,趕快挑幾樣。等過幾日新衣裳做好了,搭配起來必然是美若天仙。再過兩日便是你外祖母的壽辰了,到時候咱們阿簡一定能驚豔四座。”
蘇簡和蘇筱的外祖母——魯國公夫人應氏,蘇筠做了魏王妃之後倒是打過幾次交道。魯國公寵幸方氏的姨娘,故而方氏這個庶女并不得嫡母應氏的喜愛。不過眼下蘇筱做了尹明德的側妃,方氏跟着水漲船高,自然也就不一樣了。
蘇筠瞥了一眼木箱子,裏面的首飾都很華麗,每一樣都是價格不菲的精品。說起來,蘇筱對蘇簡這個親妹妹還真是出手闊綽。
在蘇筠的印象裏,蘇簡的首飾衣裳幾乎都不帶重樣的,方氏如今拿這些頭面給她,是想着投其所好,想讓她在祖母面前說些好話吧?
可惜,她打錯了算盤。現在這身體裏的靈魂,可不是她的親生女兒。
蘇筠淡淡瞥了一眼:“太太,女兒前些日子在慈雲庵裏讀了不少經書,也悟出了一些道理,這金銀首飾确實好看,但到底是身外物。倒不如提升自己,多讀些詩書更能使自己修身養性,您覺得呢?”
方氏沒想到讓女兒在慈雲庵裏住上兩個多月,如今竟大徹大悟了起來,一時間有些驚詫。這些道理,莫不是老太太教她的?
說來也是,才八歲的孩子,學什麽都很快,一下子轉變心性還真是不無可能。
蘇筠捧着茶盞呷了一口:“昨日我明明見父親來了太太這兒,今兒個早上卻瞧見父親從靜姨娘那邊過來了,莫不是近日來太太和父親起了什麽争執?”
女兒關心起自己的生活來,方氏也便沒什麽防備,憤憤地道:“能起什麽争執,你祖母這一回來就對着娘各種奚落,我不過跟你父親抱怨幾句,他竟然對我撒起火來。”
說到這兒,她不滿地看了眼女兒:“我看呀,你在慈雲庵住了些時日,就真的忘了我這個娘了。把你祖母帶回來氣我也便罷了,今兒早上你祖母那般說我,你居然都不替你娘幫腔說話?你還是不是我生的?”說着,她伸出食指點了點女兒的頭。
蘇筠淡淡一笑:“我不幫母親,還不是為了母親你好嗎?您也知道我是您生的,祖母肯定也清楚啊,我若替你說話,豈不是火上澆油?”
方氏睇她一眼:“你倒是有理了,我看呀,你就是因為我送你去慈雲庵的事跟我置氣呢。阿簡啊,你得知道,咱們倆才是血脈至親,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怎麽能不向着我呢?”
蘇筠随意地玩弄着手裏的絹帕:“誰說我不向着你?我今兒個來此就是有事要跟你說的。”
方氏明顯不太信:“是嗎,什麽事?”
蘇筠道:“這馬上要過年,在家裏待着實在無趣兒,待會兒我想出去買兩本書冊回來。父親知道我專心念書必然欣慰,我是你的女兒,這也算你的功勞不是?”
方氏臉上有了笑意:“你平日裏最讨厭讀書了,如今居然主動去買書看,當真是為了你娘我?”
“母親若是不信也就罷了,索性我便不出門了。”蘇筠說着起身要走。方氏忙攔住她,“信,為娘自然是信你的。你要出門買書是吧,行,去吧,我讓人給你準備馬車,再額外給你準備些銀兩,你想買多少就買多少。”
蘇筠走後,方氏欣慰地嘆息一聲:“原想着這丫頭如今被她祖母哄得不認我這個娘了,沒想到居然還惦念着我呢。”
趙嬷嬷笑道:“六姑娘到底是太太生的,她什麽樣的心性您還能不知道?咱們姑娘孝順着呢,您瞧瞧,為了替您哄侯爺開心,連書都願意讀了。”
方氏點頭:“是啊,原本她這次回來性情大變我還有些擔心,如今看來,乖巧了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在慈雲庵的這段日子,老太太倒是把她教的很不錯,越發像個大家閨秀的模樣了。”
站在門外的蘇筠聽着裏面的談話,下意識扯了扯唇角。
* * * * * * * * * * * * * * *
長安城西面的芳華街是條熱鬧的街市,如今正是置備年貨的時候,這芳華街比平日裏還要喧鬧許多。
街上熙熙攘攘的,叫賣聲一片。
蘇筠坐在馬車裏,膝上趴着眯了眼睛假寐的綿綿。突然外面傳來一陣馬蹄聲,綿綿警覺地豎起耳朵,突然站起身來,半個身子竄到窗邊,探着頭往外面看。
蘇筠吓了一跳,伸手想抱它下來:“綿綿,你又不乖了,早知道就不帶你出來了。”
穆煥扒着前爪,爪子死命嵌着窗牖的邊緣,怎麽都不肯撒開,嘴裏不滿地叫了一聲:“喵~”
蘇筠見它不對勁,便沒強迫着拉它,只順着窗口看過去。恰見幾個人策馬奔馳而過,因為太快,她并未看清楚那些人是誰,不過應該是個武将和幾個随從。
見綿綿探着腦袋盯着那些人的背影瞧,最後無奈地耷拉着腦袋,似乎很喪氣的樣子,她笑着将它抱回來,伸手摸着它身上的毛:“我還以為我們綿綿怎麽了呢,原來是瞧見馬兒了。”
穆煥擡頭看她一眼,心思還在別處。
前些日子父親去剿滅匪徒,如今火急火燎的回來,會不會是因為知道了他的事情呢?
不知道看他昏迷重傷,父親心裏會不會難受。可恨他如今這個樣子,根本就沒辦法去見他。
穆煥趴在蘇筠的膝上,卻根本沒什麽睡意。
如今回了長安城,離定北侯府越發近了。這麽久不見,他突然好想父親。
這段日子他一直在想,那片林子他以前沒少去,怎麽會好端端的馬失前蹄呢?上次回武陵侯府的時候,他聽說自己當日騎的那匹馬死了。好端端的一匹馬莫名其妙的死了,那是他好容易得來的寶馬良駒,這樣的死法實在太過詭異。
不知為何,他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似乎有誰謀劃着想要他的命一般。
可會是誰呢?他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個人來。
*定北侯府*
一位穿着寶藍色堆花襖裙,披着墨色貂裘的美貌婦人站在侯府大門外,面色焦急地望着遠方張望。
旁邊的丫鬟攬月輕聲勸道:“公主,侯爺回來後還得先去宮裏向陛下複命呢,咱們先回去等着吧。”
少安公主搖了搖頭:“不必,世子出了那樣大的事,他會先回府的。”穆彭彥的性子她最了解不過,在他心裏,天大的事都沒有他的兒子穆煥來得重要。
想到這個,她不由得狠狠抓住了自己的衣袖。
前方傳來“噔噔”的馬蹄聲,少安公主面上一喜:“回來了!”
但見威風凜凜的中年男子快馬向這邊趕來,随着馬兒的靠近,他那張剛毅無暇的臉一點點變得清晰。眼見他翻身下馬,少安公主笑着迎上前:“侯爺回來了,一路上辛苦。”
“公主金枝玉葉之身,何必在風口等我這個臣子。”定北侯穆彭彥說着瞥她一眼,徑自往府內走。
他的冷淡讓少安公主心上一陣愠惱,轉而笑着跟上去:“我既嫁你為妻,自當以夫為天,等你也是應當的。”
穆彭彥沒理會她,只闊步往着裏面走:“煥哥兒怎麽樣了?我先過去瞧瞧,公主就不必跟着了。”
☆、上街買狗
蘇筠随意地游走在文淵閣書鋪的架子前,認真挑選着書冊。等白袖拿着那些書冊去結賬時,蘇筠則是漫不經心地坐在一旁喝着茶。
不料,櫃臺前卻起了争執。
蘇筠走過去問了究竟才知道,她方才挑選的一本游記被魯國公府的二姑娘瞧上了,非要以雙倍的價格奪走。
“這不是武陵侯府的六妹妹嗎,前日子聽說你去了慈雲庵,我還當姑媽這是不打算接你回來過年了呢。”
說話的是位十六歲上下的妙齡少女,模樣生的細膩精致,正是魯國公府嫡出的二姑娘方沅。
方氏是魯國公府的庶女,正是方沅的姑母,論起來蘇簡和她還是表姐妹。
其實那本游記蘇筠只是随手拿的,如今見她喜歡,便對白袖道:“把那本書給方姑娘吧,咱們不要了。”
方沅剛剛說要這書就是故意無事生非想挑起事端的,不料素來霸道不饒人的蘇簡今兒個居然換了脾氣,她訝然的同時又有一種被憐憫的感覺。
方沅嘲諷地扯了扯唇角:“表妹既然喜歡,我又怎好奪人所好,還是你自己留着玩兒吧。”
說罷轉身出了文淵閣。
櫻桃望着方沅離開的背影,小聲附耳對蘇筠道:“姑娘,奴婢聽說這方二姑娘暗地裏思慕魏王爺,她肯定是因為咱們大姑娘和二姑娘都嫁給了魏王,她自己卻沒機會,故意找咱們事兒的。”
蘇筠神色微怔:“這話豈能亂說?”
“奴婢當然沒有亂說,千真萬确,有次太太過壽,這方二姑娘來咱們府上過壽,奴婢親耳聽到她和方家大姑娘在路邊走着時說起此事呢。”
蘇筠望着方沅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從文淵閣書鋪裏出來,櫻桃和白袖将蘇筠挑選的書放在馬車上,一扭頭卻見蘇筠站在書鋪門口的石階上,似乎沒有要上馬車的打算。
白袖和櫻桃互望一眼,上前問:“姑娘怎麽了?”
蘇筠道:“許久沒出來,想在街上随便轉轉,便不坐馬車了。讓車夫先回府吧,你們倆跟着我就成。”
“那姑娘再披個狐裘吧,這樣擋風。”白袖說着看了眼馬車旁站着的櫻桃,櫻桃忙親自跳上馬車取了狐裘出來。
裹了件狐裘的确暖和許多,蘇筠怕自己懷裏的綿綿凍着,特意将它藏在了狐裘裏面。不過,那小家夥明顯不是很樂意,硬是将腦袋給探了出來。
蘇筠沒法子,無奈地搖搖頭,也就由着它了。
白袖和櫻桃跟着蘇筠在這芳華街上閑逛,見自家姑娘一直左右看着,也不說話,白袖問:“姑娘是想找什麽嗎?”
蘇筠剛要開口,瞧見前面一家鋪子的牌匾,笑着道:“我已經找到了,走吧,進去瞧瞧。”說着已率先抱着綿綿走了進去。
鋪子的掌櫃一見蘇筠這穿着打扮便知是來了貴客,親自上來迎着:“姑娘是來看狗的嗎?我們這兒什麽樣的狗都有,長毛的,短毛的,卷毛的,直毛的,有不少都是從海外運回來的稀有品種呢,您可以随便挑。”
養小動物是自大魏朝建立起來之後,長安城官宦世族的圈子裏漸漸養起來的風氣。有不少貴族子弟以此為樂,不知不覺間販賣貓狗兔子之類的商鋪也變得多了起來。
白袖和櫻桃看着籠子裏的那些狗,一時間面面相觑。怎麽她家姑娘養了只貓還不夠,又想養狗了?
“姑娘,這貓和狗在一起是會打架的,您要養狗咱們的綿綿怎麽辦啊?”白袖好聲提醒着。
掌櫃的聽了,這才瞧見蘇筠懷裏還抱着一只貓。笑着應道:“姑娘,我們這兒的狗可不一樣,你看它們多溫順,都很聽話的,肯定會跟姑娘的小貓相處和睦。沒準兒還能成為好玩伴呢。”
蘇筠低頭看了眼懷裏的綿綿,擡頭對掌櫃的道:“我自己先随便看看。”說着,自己很是随意地在籠子前走來走去。
白袖和櫻桃心下困惑,卻也不好說話,只是乖乖跟在蘇筠身後。
而蘇筠懷裏的綿綿卻有些躁動不安,它似乎是覺察到了什麽威脅一般,目光在掃向每一只狗的時候都充滿了敵意。
“咦,這個看上去挺乖巧的,掌櫃的,這只狗怎麽賣?”蘇筠說着蹲下身子,指了指躺在地上很乖順的一只道。
那只狗毛發卷卷的又很蓬松,通體的棕色,唯鼻子卻是白的,一點雪色看上去甚是顯眼。它身形不小,起碼已經滿了周歲。肚子圓圓鼓鼓的,像是個吃貨。
掌櫃的無奈地笑:“姑娘可真會挑,這只狗暫時是不賣的。”
“為什麽?”蘇筠扭頭,不解地看着他。
“這只狗前幾日發現懷孕了,得等它生完了狗崽子才行。”
蘇筠瞬間了然,現在她若是買了,便只是一條狗的價格。可若是等這狗生了小崽子,那些小崽子又可以另外賣錢。
這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蘇筠站起身來,不依不饒:“今天我就要這條了,掌櫃的方才明明說我可以随便挑,怎麽如今卻又反悔了呢?”
掌櫃的苦笑:“姑娘,我剛剛說的是外面那些籠子裏的随便挑,這個擺的這麽靠後,明顯就是非賣之物……”
“我出三倍的價格!”蘇筠突然打斷他,“掌櫃的,這些小狗崽子如果生出來你還得費心費力的去養它,也算是一筆開銷,萬一生了病或者一不留神走丢了,那可就虧大發了。我如今出三倍的價格把這條狗買回去,不是也省了你不少事嗎?”
掌櫃的心裏一番思量,終于做了決定:“姑娘既然喜歡,那就權當送給姑娘做人情吧,我賣了!”
見他終于點頭,蘇筠又蹲下身子仔細觀察着那只棕毛犬:“這狗不知脾性如何?可會傷人?”
“姑娘放心,我們這裏訓出來的家夥都很溫順。你若不放心,到時候我再派個人到府上教您怎麽養它。不過,這個要額外收費。”
蘇筠放下心來,她站起身:“那好,待會兒麻煩掌櫃的将這狗送到武陵侯府去。白袖,先付定金。”
白袖應了聲,從錢袋裏拿了錢給他。
看掌櫃的歡歡喜喜接過錢,蘇筠又提醒道:“對了,掌櫃的待會兒讓人送狗的時候記得走後門,我家太太不喜歡這玩意兒,恐見到了生氣。”
掌櫃的笑着應下來:“姑娘放心,小的明白了。”
從鋪子裏出來,櫻桃嘴快,忍不住問:“姑娘,那麽多狗您不選,怎麽偏偏選個懷了孕的?”
蘇筠撫着懷裏的貓:“懷孕了有什麽不好,将來生狗崽子才熱鬧不是?”
櫻桃和白袖想到以後皖雲閣裏不僅有貓,還會有一群小狗,兩個人的臉色跟着白了幾分。
蘇筠只當沒看見兩人的反應,繼續默默往前走。
穆煥仰着臉去看蘇筠的表情,卻見她面色淡定如常,一雙眸子卻複雜難辨。它垂着頭,漸漸陷入沉思。
幾個人正走着,卻見前面突然一陣熱鬧,定睛一看才發現是幾個壯漢正拿着棍棒追逐一位婦人,那婦人邊跑邊喊着救命,街邊的攤子被她推的亂七八糟。
白袖吓了一跳,忙将蘇筠護在身後:“姑娘小心!”
櫻桃看到那婦人微微怔愣片刻:“咦,這不是青衣娘嗎?”
蘇筠看她一眼:“你認識?”
櫻桃道:“只是知道而已,不熟悉。她女兒青衣是文靖伯夫人的丫鬟,今年咱們太太壽誕青衣随文靖伯夫人到過咱們府上,後來迷了路,還是奴婢給她們指路的呢。”
蘇筠若有所思:“那你怎麽知道這人是青衣的娘?”
櫻桃道:“前兩日姑娘不是要從慈雲庵回來了嗎,捧竹和捧菊兩個人奉太太的旨意上街采買,拉了奴婢給她們提東西。當時也是在此瞧見這婦人在被人追,奴婢聽見青衣口口聲聲喊她娘。貌似是個賭徒,估計是被追債的人給找上了。”
蘇筠了然,倒也沒說什麽,只撫着懷裏的貓:“天色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 * * * * * * * * * * * * * *
蘇筠回到武陵侯府的時候,那只棕毛犬也恰好送到了,蘇筠帶着去了蘇老太太的瑞安堂。
“玠哥兒媳婦兒瞧上去臉色不大好,應該是還沒從喪子之痛中走出來,這狗給她養着想必能分散她的注意力。我若是給她想必她也不會要,只好有勞祖母代我送過去。”蘇筠拉着老太太的手道。
蘇老太太憐愛地撫了撫孫女兒的碎發:“你有心了,我待會兒讓魏嬷嬷送去頌睿軒。”
“多謝祖母。”
蘇老太太理了理自己的衣擺,擡頭看着跟前的孫女兒,默了一會兒才道:“真快,馬上就要過年了。”
蘇筠透過窗子盯着外面不知何時又飄起的雪花,又望了眼旁邊的棕毛犬:“是啊,要過年了,怎麽能不給太太準備一份大禮呢?”
☆、雪夜綢缪
“她背後有魯國公,又有魏王,你父親不會輕易将她怎麽樣的。我知道你心裏有計劃,但一定要小心,莫要傷了自己才是上策。”蘇老太太叮囑道。
蘇筠點頭:“祖母放心吧,孫兒明白的。不過,咱們在暗她在明,我又有蘇簡這身子,做起事來還是得心應手許多的。”
這邊祖孫倆正說着話,方氏身邊的趙嬷嬷進來了,給老太太和蘇筠行了禮,這才笑呵呵道:“姑娘果真是在這裏,後日便是魯國公夫人的壽誕,太太前兩日命人給姑娘做的衣裳送來了,太太請姑娘過去試穿一下。”
蘇筠點了點頭:“我待會兒也是要過去找母親的,倒是有勞嬷嬷多跑了一趟。”
随趙嬷嬷去了方氏那裏,趙嬷嬷殷勤地掀開了簾子:“姑娘快進去吧,太太在裏面等着呢。”
走進卧房,但見幾個丫頭正呈着衣裳站成一排,方氏在前面走來走去。看見蘇筠,她笑着過去拉住她:“阿簡來了,快過來瞧瞧這些衣裳如何?”
蘇筠淡淡撇了一眼,個個做工精致,色彩絢麗,倒是喜慶得緊。
蘇筠昨日才被接回侯府,今兒個方氏便命人準備好了後日去魯國公府參加壽宴的着裝,如此的迅速不免令她心中起疑。
若非前兩日她讓白袖送了書信和荷包回來,她這個“母親”興許就沒打算讓她回來過年。如今驟然多出來這麽多的新衣裳,蘇筠思來想去無非就是那一個解釋:這衣服是方氏早就準備好了,只怕原先是想給她往慈雲庵裏送的。
還真是位體貼的好母親。
蘇筠狀似随意地将所有的衣裳都看了一遍,斷然搖頭:“太太,這些個衣裳阿簡一樣也不想穿。”
方氏顯然對蘇筠的回答吃了一驚,看着那些衣裳怔愣好一會兒才眨巴幾下眼睛問:“怎麽會呢,這些襖裙全都是為娘按照你的喜好讓人做的,你看這件,梅紅色牡丹花開并蒂圖案的,用赤金絲線勾邊兒……還有這件明藍色孔雀開屏圖案的小夾襖……”
“母親!”蘇筠不想再聽她一一介紹,出聲打斷道,“這些衣裳都不适合女兒穿着去魯國公府賀壽。”
方氏依舊堅持己見:“為什麽不适合?這些衣裳多華麗多好看,你穿上這些衣裳,再配上你姐姐送你的頭面,到時候必然豔壓群芳。”
“母親,女兒才八歲,豔壓群芳做什麽?如此打扮分明就像個跳梁小醜!”
方氏臉色沉了下來:“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麽話?”
蘇筠淡淡看着她:“母親知道我為何打發了捧竹和捧菊兩個丫頭嗎?”
這個方氏也一直想問,但又想着女兒剛回來,她愛怎麽樣都行,便也不曾放在心上。如今聽女兒提起,方氏不由上了心:“莫不是她們二人做錯了什麽?”
蘇筠道:“母親有所不知,這兩個丫頭把我推得大嫂小産之事告訴了杭青檸,那杭青檸表面與我交好,背地裏怎樣猶未可知。若國公夫人大壽那日她将此事傳将出去,衆人再瞧女兒穿的那般奢華豔麗,她們只會說母親你教女無方。”
方氏聽了顏色大變:“那兩個賤丫頭居然敢把咱們府裏的事說與外人聽?簡直該死!”
蘇筠看她一眼,拉着她的胳膊去矮榻上坐下:“太太怎麽處置丫頭這是後話,現在咱們說的是後日國公夫人大壽的事,魯國公府是太太的母家,咱們若是出了差錯豈不是惹得外祖父不快?”
“杭青檸居然知道了……”方氏随女兒一起坐下,思索了一會兒,握着女兒的手安慰道:“你放心吧,為娘一定想辦法封上她的嘴,定叫她不敢提及此事。”
繞了這麽久終于到了正題上,蘇筠莞爾一笑:“那就多謝母親了。”
* * * * * * * * * * * * * * *
是夜,紛紛揚揚的雪花随風肆意盤旋,狂風呼嘯而至,像刀子一樣割的人臉頰生疼。
文靖伯府東面的迎沁院裏,伯夫人張氏坐在妝奁前一陣唉聲嘆氣。
旁邊為她梳頭的婢女青衣見了,問道:“夫人這是何故,瞧上去悶悶不樂的?”
張氏瞥她一眼:“你一個小丫頭片子,跟你說有什麽用,罷了。”
青衣笑道:“夫人不說,不如讓奴婢來猜猜看?”
見張氏不答,青衣便知這是默許了,想了想道:“奴婢猜,夫人這是又在為公子的事發愁了?”
見青衣提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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