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0)

大年初一,長安城裏的百姓們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兒,難得清清閑閑的過上一日。

在這年味十足的日子裏,長安城裏沸沸揚揚的傳開了一件醜聞:魯國公将自己的孫女兒方家二姑娘送去魏王府陪魏王側妃過除夕,本是要留在魏王府守歲的,不料在王府裏待了不到兩個時辰便被筱側妃命人用馬車送回了國公府。

正是過年的時候,百姓們閑來無事對于這等流言也就格外上心,茶餘飯後說的不亦樂乎。

有人猜測是筱側妃善妒,害怕方家二姑娘勾了魏王的魂兒;也有的說方家二姑娘傾慕魏王已久,這回到魏王府原就是沖着魏王去得;更有甚者則是說魯國公想借着自己孫女兒來傍上魏王大樹。有的人甚至将魯國公偏寵姨娘、冷落正室的事都給抖摟了出來。

魯國公聽聞此事氣得不行,将孫女兒方沅狠狠地訓斥一頓,只怪這孫女兒讓自己沒了臉。

國公府的書房裏,方沅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哭道:“祖父息怒,孫兒真的什麽都沒做,與魏王爺更是連話都沒說上幾句,又何談勾搭魏王一說?是蘇筱她自己善妒,自打孫兒進了王府便一直遭她譏诮和冷眼,她認定了孫兒是要搶占她的位置,孫兒縱然再安守本分在她眼裏也全都是錯啊。反倒是蘇筱,她明知祖父您向來愛重名聲,卻依然任性妄為的将孫兒給遣散回來,她的心裏分明便是沒有您這個外祖父啊。”

魯國公看着地上哭成淚人兒的孫女有些心煩,卻也略微有些動容。昨日答應夫人送方沅去魏王府過除夕,他原本也就是打得被魏王多瞧上兩眼的算盤。國公府現在不比往日輝煌,而魏王又大權在握,若兩家能夠結為姻親對他們國公府百利而無一害。

這個蘇筱也委實可惡,如此不把他這個親外祖父放在眼裏,也不知她娘平日裏是如何教育的。

魯國公越想越生氣,又看看地上哭成個淚人兒的孫女兒,他嘆了口氣:“罷了,你且先回去,這件事祖父自有主張。”

方沅拿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淚水,唇角幾不可見的上揚幾分,乖乖巧巧的站起身來,又對着祖父規矩地施了一禮,這才默默退出書房。

魯國公在書房裏雙手負立望着牆上的字畫凝神了好一會兒,緩緩對着外面吩咐:“來人!”

一個年紀輕輕的家仆從外面推門進來,對着魯國公恭恭敬敬問話:“公爺,您有何吩咐?”

魯國公沉聲默了一會兒:“讓人準備馬車,我要去一趟魏王府。”

那家仆應聲出去準備,魯國公也闊步走了出去。

一出書房,恰好國公夫人應氏從連廊處走來,問了那家仆幾句後親自上前:“公爺怎的這時候要去魏王府,天色已經不早了。”

魯國公看了妻子一眼,陰沉着臉:“那蘇筱不知天高地厚,如此讓我這外祖父沒臉,我又豈能坐以待斃?”

“那公爺的意思是……”

“去把臉找回來!”魯國公說完,再不多做停留,急急的向着府門外而去。

☆、母女芥蒂

魏王府, 錦玉院

魏王尹明德坐在矮榻上, 蘇筱奉上的茶水他一口都沒喝,神色肅然,一語不發便覺得威嚴十足, 讓人禁不住打顫。

蘇筱面色糾結地站在一側, 一時間心裏七上八下的。

外面的流言她今日也聽說了,此時又見王爺如此這般一語不發,明顯是生了氣,蘇筱一時間也頗有幾分懊悔, 甚至還覺得些許委屈。

以前蘇筠什麽都壓她一籌,長得好,嫁得好, 她好不容易才頂替她陪伴在魏王身側,她很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幸福。

以前她或許想得是跟蘇筠一較高下,把她手裏的東西搶過來。可在邊關相處了兩年,王爺性情文雅, 又素來待她體貼寬厚, 蘇筱早已不知不覺間動了真情。她是真心喜歡王爺的,她想一輩子待在王爺身邊, 不讓任何女人能夠染指。

眼看着她馬上就可以做王妃了,魯國公府卻弄出來個方沅來氣她,她一時沉不住氣才會成了這樣的。原本,這頂多就是讓魯國公和國公夫人不高興一陣子,卻也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可是,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這件事居然能傳到外面去。

外祖父那等好面子的人,如今這事傳的沸沸揚揚人盡皆知,只怕是要惱上她了,也不知道是否會對王爺不利。

尹明德已經坐了一個時辰了,蘇筱捏着帕子糾結了好一陣子,終究還是走上前去,在尹明德跟前屈膝跪下,一語未發先流下兩行清淚來。

這般梨花帶雨、楚楚動人的姿态,若擱在以前每回尹明德都會露出分外疼惜的模樣,可如今他卻依舊靜靜地坐着,手肘放在榻幾上執着頭,雙目微阖,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蘇筱柔柔弱弱地哭道:“王爺息怒,妾身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事情怎會鬧成這樣。王爺,此事原不是一件多大的事,縱然妾身遣了方沅回去,外面的那些人怎麽就知道了呢,且還傳的沸沸揚揚,您不感覺這太奇怪了嗎?”

蘇筱這話正是尹明德心中此時一直解不開的疑惑,他還未說話,外面的人傳話說魯國公來了。

蘇筱心上一驚,擔心地看着尹明德,嬌嬌喚了一聲:“王爺……”

尹明德沒再看她一眼,站起身來徑自走了出去。

清英走上前去要将地上的蘇筱扶起來,蘇筱卻擡了擡手阻止了她的動作,眼中的淚水還未幹卻,又早已換上了睿智的光芒:“清英,你說魯國公這時候來找王爺是什麽意思?”

清英搖着頭:“奴婢不知。”

蘇筱冷笑:“你覺得外面那些流言因何會讓外祖父氣成那樣,連夜來我們王府求見王爺?”

清英道:“自然是因為方家二姑娘的事,這件事損了方二姑娘的聲譽,自然關乎到整個國公府的名聲。”

“是啊,所以外祖父今晚過來是要挽回方沅的聲譽的。”說到這裏,蘇筱的臉色徒然一沉,“不好,快扶我起來!”

清英忙上前将地上的蘇筱攙扶起來,又見她急急忙忙往外走,她緊跟在後面,不解地問:“側妃您怎麽了?”

蘇筱道:“外祖父今日若真是為了挽回方沅的聲譽來的,你覺得他會向王爺提出什麽要求?再沒有讓王爺娶了她更能堵住外面那些悠悠衆口了。還能讓國公府攀上魏王這棵大樹,可真是一舉兩得呢!”

蘇筱說着,腳下的步子越發快了。

她必須要阻止這一切,魏王妃的位子是她的,誰都別想從她手裏搶走。

* * * * * * * * * * *

王府的書房裏傳來魏王爽朗的笑聲:“國公此舉甚合本王心意,方姑娘秀外慧中,實在不可多得。”

國公府聞此也終于舒心地笑了:“王爺爽快,那咱們明日就去上報聖上,将此婚事給定下來,王爺以為如何?”

尹明德手指敲擊幾下案幾的幾面,略微點頭:“如此甚好,有聖上主婚,到時候街坊的百姓們談及此事又不失為一段美談。”

送走了魯國公,尹明德一扭頭卻見蘇筱在旁邊的柏樹下站着,鵝黃色的夾襖搭配着淺綠色的裙裳,嬌俏的臉上此刻有些煞白,雙唇緊抿着,眼眶含淚。

見尹明德徑自要走,蘇筱上前一步喚住他:“王爺!”

尹明德停下步子,卻未看她。

蘇筱紅着眼眶擡眸看他:“王爺這般草率的決定了自己的王妃人選嗎?您難道忘了,前幾日夜裏您還抱着我對我說……”

“蘇筱!”尹明德厲聲喝斷她,緩緩轉身,眼睛裏盛滿了怒意,“你覺得如果沒有方沅一事,你便有資格做本王的王妃嗎?”

蘇筱微微一愣,還未作答,便聽他又道:“尋梅死了,本王殺得。不過你知道她臨死前對本王說過什麽嗎?”

提到尋梅,蘇筱的臉色赫然一變,下意識後腿了一步,眼神裏漸漸有了慌張。

尹明德見她終于不再鬧騰,總算是滿意很多:“你當初的所作所為本王可以不追究,不過,自今往後你最好在王府裏給我安守本分,做好你自己的側妃!”

他說完再不多做停留,向着遠處而去。

蘇筱早已呆呆的說不出話來,望着尹明德漸行漸遠的背影,她的身子一個踉跄。

清英趕忙扶住她。

蘇筱氣得渾身發抖:“去給我查,查查外面的那些個流言蜚語究竟是怎麽傳出來的,查不到就一個一個的問,看看第一個傳出來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 * * * * * * * * * * *

翌日,才剛剛大年初二,朝中官員還處于休沐時期,宮裏卻傳來一件消息:聖上為魏王和魯國公府的嫡孫女方沅賜婚,婚期訂在三月份。

此消息一出,長安城的街坊四鄰當中竟比前一日還熱鬧幾分。

皖雲閣裏,蘇筠手裏放了一顆風幹的牛肉粒,見綿綿用鼻子聞了聞張嘴要吃,她突然手掌一握躲開了。

“綿綿想吃嗎,逗我開心了給你吃。”蘇筠笑嘻嘻對着那雪白的小家夥道。

穆煥不屑地哼哼鼻子,這丫頭拿他當三歲小孩呢?

他賭氣地撇過臉去,默默趴在矮榻上閉了眼睛假寐,肚子裏發出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

蘇筠臉上笑意僵了僵,伸手戳了它幾下:“你個小東西,脾氣越養越刁鑽起來。”

小貓閉着的眼睛微微睜開少許,斜睨了她一眼,霸氣十足。

蘇筠無奈,只好妥協,雙手将它捧起來放在自己腿上:“好了,我錯了好不好,來,給你吃。”說罷又撚起一塊牛肉粒放在手心。

穆煥對她的态度很滿意,果真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這武陵侯府的牛肉粒當真不錯,比那些個魚肉好上太多,他真是越吃越喜歡了。

旁邊剪着燭花的白袖和櫻桃嘀嘀咕咕說着話,約莫着也是在說那些個流言的事兒。

蒹葭一直在旁邊的紗帳前站着,為免惹方氏懷疑,她在人前依舊裝瘋賣傻,如今屋裏沒外人方才卸下了僞裝,聽着白袖和櫻桃的低語她望向蘇筠,欲言又止。

蘇筠優雅地抿了口紅棗雪梨茶,淡淡道:“你們倆去弄些點心過來,我有些餓了。”

白袖和櫻桃應聲出去,蒹葭方才走上前:“姑娘,如今陛下賜了婚,筱側妃只怕要惱羞成怒了。您說,她會不會想到去查外面那些流言是誰放出去的?”

蘇筠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她查倒還好了,我怕的便是她不查。”

蒹葭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不由笑道:“看來姑娘什麽都已經處理妥當了。”

蘇筠輕笑:“這等事我自然不會用自己人去做,料蘇筱查不到我的頭上來。太太房裏的如煙昨日不是不小心打碎了太太最珍愛的一個小瓷杯,最後被太太打了幾棍子送出府去了嗎?”

聞此蒹葭瞬間了然:“原來是姑娘指使如煙去做的。姑娘聰慧,若筱側妃查到太太頭上,以為太太為了國公府裏的柳姨娘不要自己的親生女兒,那可就熱鬧了。”

蒹葭剛一說罷,卻又覺得哪裏有些不太對:“柳姨娘只是魯國公的妾室,太太又豈會為了個姨娘而舍棄女兒?筱側妃真的會信嗎?”

蘇筠道:“你不信,是因為你不了解。太太是柳姨娘生的,當初她能嫁給父親柳姨娘也沒少為她出謀劃策,對于這個姨娘太太還是很感恩的。小時候,蘇筱不過說了一句柳姨娘是妾,國公夫人應氏才是她的親外祖母,太太一氣之下給了她一個耳光,罰她在佛堂跪了整整一夜。從此,對于柳姨娘之事,蘇筱的心裏便存了芥蒂。

其實在方氏看來,柳姨娘未必有自己的兒子重要,蘇筱做王妃才能真正的幫到蘇琛。但蘇筱卻是局內人,對柳姨娘之事也最為敏感,自然便瞧不清楚了。”

魏王府

蘇筱倚在美人榻上,身上搭了一件火紅色的狐裘,見清英進來并遣退了旁人,她略微坐直了身子:“可是查出來了?”

清英道:“側妃,是武陵侯府一個叫如煙的丫頭傳出去的。”

“如煙?”蘇筱微微一怔,低聲呢喃着,“那不是母親院裏的丫頭嗎?”

“她人呢,你速去武陵侯府傳那如煙過來見我。”

清英猶豫着道:“姑娘,如煙昨日便因為犯了錯被太太給打發出府了。奴婢讓人去尋,不過沒人知道她去哪兒了。如煙到侯府當差是沒有賣身契的,如今人走了也是自由身,她去了何處奴婢無從查起。”

“你說什麽?”蘇筱的心上暗暗一沉,“消息是她散步出去的,現在人又被打發出府,甚至一點痕跡都不留,你不感覺這一切都太巧合了嗎?”

“側妃的意思是……”清英有些難以置信的搖了搖頭,“不會的,太太怎麽可能這麽做呢?側妃,會不會是您多想了?”

蘇筱冷笑:“她怎麽不可能這麽做,魯國公府裏頭還住着她的姨娘,為了她的那個姨娘,便要舍棄我這個女兒了嗎?”蘇筱越想越氣,一伸手揮落了榻幾上的茶盞。

清英吓得一個哆嗦,低聲勸着:“不會的,您是太太親生的,她怎麽可能會幫着方姑娘呢?不如側妃去找太太問個明白?”

“還有什麽好問的,這件事我若問她你覺得她會承認嗎?如煙的事就是最好的證據,又有什麽可問的?何況,她從來不曾在乎過我……”

☆、綿綿看書

大年初二, 依着禮節原本蘇筱是要回來拜年的, 方氏一大早便火急火燎的張羅開了。誰知,眼瞅着已經晌午了卻連個人影兒都沒有,方氏那股歡喜勁兒一點點涼了下來, 午膳也沒用多少, 整個人看起來蔫蔫的。

到了下午,方氏實在是坐不住了,便主動前往魏王府想看看是否出了什麽情況。陛下剛給魏王和方沅賜了婚,她女兒一時心裏難受也是有的。

誰知, 她在王府裏等了一個時辰,卻連蘇筱的面兒都沒見着。

後來蘇筱好容易出來見她,母女二人又大吵了一架, 直到重新回到武陵侯府,方氏還整個人恍恍惚惚的,心裏莫名憋悶,後來竟是昏厥了過去。

再一醒來, 方氏便派人去皖雲閣把小女兒給叫了過來。

蘇筠一進門便見方氏在美人榻上倚着, 額頭上纏着抹額,臉色略顯憔悴。她走上前去, 親自斟了茶水給她:“母親這是怎麽了,好端端的怎就病了?”

方氏接過女兒的茶水,喝不下又放回了原處,示意女兒坐下來。想到今兒個去魏王府的事兒,她這心裏便氣得厲害:“你姐姐也不知聽了誰的讒言, 說什麽外面那些流言蜚語都是我放出去的,還說的跟真的一樣,無論我怎麽解釋她都不信,一心覺得我這心裏只有姨娘沒她這個女兒,還要跟我斷絕母女關系,真真是氣死我了!”說罷,她端起方才女兒倒得茶水一口喝了個幹淨。

蘇筠順手接過來放在一邊:“母親莫要氣壞了身子,興許二姐姐就是一時沖動,她哪兒會真的跟您反目?說到底她也是您生的不是?”

方氏坐直了身子道:“原本蘇筠死了,你二姐姐做王妃,對我們侯府和你二哥都是有益處的,如今倒好,便宜全讓方沅占了不說,你二姐姐還為此要與我斷絕關系,你說我能不生氣?若沒了你二姐姐和魏王做靠山,你二哥是次子,想襲你父親的爵位越發難如登天了。那筱姐兒也真是的,素日裏是個有主意的,遇上你姨娘的事就跟我鬧,實在是拎不清楚。”

說起這個,方氏又忍不住一陣抱怨:“那個蘇玠也是的,自己沒本事也便罷了,還偏站着嫡長子的位置,這讓你二哥不上不下的多尴尬?我看見他就覺得礙眼!”

蘇筠捏着帕子的手下意識收緊,眼底泛起一絲涼意。默了片刻方道:“母親這話可就失言了,如今祖母回來了,你還想對大哥動手不成?”

方氏白上女兒一眼:“我若真有那能耐也不會在此跟你說這些了,你這丫頭說是我生的我養的,現在心裏眼裏就只有你祖母,有你看着我也沒那本事不是?”

“母親這話何意,倒好像我這做女兒的偏駁了祖母,事事與你作對一般。在慈雲庵裏我日日跟随祖母念經聽佛,也悟出了許多道理,人在這世上還是要與人為善,切莫貪心的好。若種下了什麽惡因,有朝一日結下惡果那也是罪有應得的。不是有句話叫善惡到頭終有報嗎?”

“去去去,好的話不會說話,倒是學會講起佛語來了。找你來本還想你寬慰母親兩句,看來我是找錯人了。”

見方氏生了氣,蘇筠道:“若母親憂心二姐姐與你反目之事會誤了二哥的前程,女兒倒是有個法子。”

“你能有什麽法子?上回方沅的事還不是你出的主意?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呀終究是個孩子,信你可是不行,上回的事權當你娘我吃了個教訓。你姐姐的事兒,我自己想辦法解決,你且回去吧。”

蘇筠徑自站起身來,走了兩步卻又頓住,扭過頭來道::“太太也知道,祖母對你的許多行為頗為不滿,如今二姐姐又與你是這般情景,父親知道了只怕也會動怒。太太平日裏還是對大哥大嫂夫妻二人好一些的好,至少還能讓祖母少厭煩你幾分。這便是我方才想說的法子,不知母親覺得女兒這話可對?”

蘇筠話說完後,方氏閉着眼睛沒搭話。

蘇筠側目看到窗前放着的一盆桃花,略微詫異了一瞬:“如今還是冬天呢,天天這屋裏倒是能養出桃花兒來,倒也新鮮。”

方氏緩緩睜開眼,知道女兒還小,犯不着跟她置氣,便道:“這是海外運過來的種子,據說是好養活的。今年不比往年寒冷,這屋子裏也暖和,平日裏再拿銅鏡反射進來的太陽曬一曬,給她充分的光照,居然奇跡般的活了。原本共有二十株呢,其他的都死了,就這一盆開了花。我原想等過些時候花開得再好些送去瑞安堂給你祖母開心的。”

“二十株只活下來這一株,倒也是不容易,難為母親想着祖母了。”

“阿簡若是喜歡,我聽說芳華街的花坊正在培養這種花,若是有存活下來的,我讓人送你院裏兩盆。”

蘇筠聞此一笑:“那就多謝母親了,桃花春日裏或許不稀奇,這時節瞧見的确不易,也算是珍品了。大嫂素來喜歡桃花,到時候送她那裏一盆她想必也會喜歡。”

方氏的臉登時拉了下來,卻也沒阻攔:“她若真能因為一盆花替你娘我在你祖母跟前美言幾句,我倒還念她是個好的。”

蘇筠聽到這話只覺得好笑,她的親生女兒害死了秦瑩的孩子,她這個做娘的反倒覺得自己閨女做的好。即便這樣,她還想讓秦瑩念着她什麽恩惠不成?

“母親身子不适便好生歇着,女兒便先回了。”

蘇筠出了卧房的門,卻見趙嬷嬷在連廊後面不知跟另一個人說些什麽,神色慌張,瞧上去鬼鬼祟祟的。

“你趕快走,我會再求太太的,你且先回去,我想辦法與你聯絡。”

趙嬷嬷站在連廊的拐角處,同她說話之人恰好被拐角給擋了個嚴實。那人不知回了句什麽,似乎是走了。

趙嬷嬷整個人松了口氣,一轉身卻見蘇筠站在離自己七步之外,目光一動不動地凝視着自己。她面色徒然一白,整個人禁不住一個哆嗦。

蘇筠緩緩走上前去:“嬷嬷怎麽了,神色如此慌張?”

趙嬷嬷讪笑幾下,臉上漸漸恢複自然:“也沒什麽,就是府裏頭有個下人犯錯了事兒,方才被老奴罵了幾句。”

蘇筠瞧方才那架勢可是一點也不像是在罵架,這趙嬷嬷分明便是在說謊的。

不過,趙嬷嬷不願說蘇筠也就沒再細問,只認真打量着她,今兒個穿了件香蘭色的團花襖裙,發髻上簪着一支镂空嵌寶石的簪子,臉上略施粉黛,倒有幾分別樣的韻致。

說起來,這嬷嬷為今也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正是大好的年華呢,平日裏在方氏跟前過于老成,到讓人忽略了她的年紀。如今這樣一打扮,竟有幾分小婦人的味道。

“嬷嬷今兒個打扮得倒是精致。”蘇筠笑着道。

趙嬷嬷神色微微一愣,擡手撫了撫自己的珊瑚色滴珠耳珰,輕笑着道:“太太說過年了要穿得喜慶,奴婢便把壓箱底兒的衣裳首飾給拿了出來。”

“太太說得對,過年了,是得穿得喜慶些。”蘇筠說罷,也未多做停留,轉身離開了錦芳苑。

回皖雲閣的路上,蘇筠一邊走着一邊凝神思索着些事情,突然覺得有什麽東西在自己腳踝間蹭了蹭去,她困惑之下低頭一看,居然是前段日子她在街上買的棕毛犬。

“這不是白果嗎,怎麽跑出來了?”蘇筠笑着蹲下.身子撫了撫它身上的毛發,又見它腹部鼓囊囊的,瞧上去怕是近些日子便要生了。

白果這個名字是秦瑩給起的,因鼻間那一點雪白而得名,倒也好聽。這家夥很是溫順,盡管沒怎麽見過蘇筠,卻也并不咬人,反而閉着眼睛很享受她的撫摸。

後面又丫鬟急急忙忙的跑過來,看到蘇筠忙颔首行禮:“六姑娘。”

蘇筠輕輕“嗯”了一聲,認出這是頌睿軒的丫鬟,便道:“這白果瞧上去近日就要生了,你們怎麽還讓它到處亂跑?”

那丫鬟道:“這白果近日裏喜歡吃排骨,旁的什麽都不肯吃,大少奶奶怕它只吃這一樣滋補跟不上,便不讓它多吃。誰知這家夥今兒個趁大少奶奶不注意偷偷跑到小膳房裏偷吃,大少奶奶不過說一句要打它,它就跑了出來。大少奶奶為了找它都急壞了,這才讓奴婢出來找找看的。”

蘇筠聞此點了點它的狗鼻子:“喜歡排骨,你倒是有口福。”說罷站起身來,“行了,既然找到了就快帶它回去吧,莫要讓大少奶奶着急了。”

丫鬟應了聲牽着白果頸間的狗鏈子要走,蘇筠又喚道:“等等!”

見丫鬟停下,她上前兩步問道:“近日裏大少奶奶心情如何,可有比前些日子好些?”蘇筠現在是蘇簡,是害了秦瑩孩子的兇手,身份難免尴尬,這段日子她一直都盡量避開蘇玠和秦瑩夫婦倆。如今難得遇上頌睿軒的丫鬟,她還是忍不住多問上一句。

丫鬟略微有些詫異,卻也不敢怠慢,忙回道:“自從有了這白果,大少奶奶的心情明顯比以前好了,也會笑了。大少奶奶很喜歡白果,當真是拿兒子在養了。大少奶奶高興,連帶着大少爺也跟着高興,現在都很少喝酒了呢。”

蘇筠點了點頭,沖丫鬟擺了擺手:“去吧。”

* * * * * * * * * * * * * **

眼看着到了大年初七,蘇筱和方氏母女的關系依然很緊張,方氏為此又往魏王府裏跑了幾趟,卻都不曾見到什麽人。為此她本就郁悶,不想回來卻又被老太太給罵了。

“魏王府到底不比別處,你這三天兩頭的往那邊跑算是個什麽樣子,知道的是你想着女兒,不知道的還只當咱們因着和魏王爺姻親的關系上趕着去巴結人家,咱們也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你又是侯夫人,如此放下身段的連翻跑過去像什麽話?”

方氏被老太太說的啞口無言,讪笑兩聲:“是,母親教訓的是,筱姐兒跟媳婦兒生了些誤會,我只是想跟她解釋罷了,一時間忘了禮數,今後再也不會了。”

見老太太沉着臉不說話,方氏又道:“前些日子兒媳在花坊得了一盆桃花,現今不是桃花盛開的時節,那盆花卻開得極好,特意讓人送過來給老太太解悶兒。”說着,她對着身後的趙嬷嬷揮了揮手,趙嬷嬷出去将捧着花兒的下人叫了進來。

外面天寒,這一路上那盆桃花都被綿軟的毯子包裹着,一進暖閣,方氏親自過去将那毯子揭了下來:“老太太瞧瞧您可喜歡?”

老太太擡頭望過去,那盆桃花個頭不大,很是小巧,花兒也沒開幾朵,零零散散的,但每一朵都嬌嬌嫩嫩的,到讓人賞心悅目。這樣的時節,桃花實在是罕見呢。

“你有心了,能養成這般想必也花了你不少心思。”

瞧老太太似乎很滿意,方氏也跟着松了口氣:“應該的,母親您喜歡就好。”

方氏走後,老太太瞧着跟前兒坐着的孫女,又看看那桃花:“她倒是肯花心思。”

蘇筠輕笑:“自打祖母回來,她做什麽都是錯,連帶着父親都略有些反感了,如今蘇筱又與她不合,這時候她自然是心急的。”

* * * * * * * * * * * * * * *

晚膳過後,蘇筠在矮榻前陪着自己的綿綿嬉鬧。

小家夥現在越來越可愛了,很喜歡自己趴在一本書冊前兩只前蹄拖着腮幫子,後面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蘇筠每次都會被它這個動作給萌到不行,忍不住就想去逗弄它幾下。

不過,那小東西明顯最不喜歡別人在這個時候打攪到它,每當這個時候就會很不樂意地對着蘇筠嚎上幾聲,然後繼續盯着書看。

白袖瞧見了在一旁笑:“莫不是姑娘平日裏看書被它瞧了去,綿綿如今跟着姑娘學呢?若是如此,這小東西也太聰明了些。”

蘇筠仔細瞧着,卻明顯感覺事情不太對。

前段日子它也覺得這小家夥不過是玩鬧罷了,可一連幾日了,它跟前的書換了一本又一本,她的心不由提了上來。

她養的這只貓,只怕是不簡單呢。

一頭紮進書裏的穆煥此時還不曾發現蘇筠瞧她的一樣,仍舊認真地看着。這段日子他也想通了,即便暫時回不去,但只要自己的身體還有氣息,那麽總還是有希望的。既然他如今什麽都不能做,倒不如多讀些書來提升自己。

其實這些個書籍他以前幾乎都讀遍了,不過以前是在父親的嚴厲教育下去看得,很多東西也融入了父親的思維和見解,如今換了種心情,竟然另有一番天地。

當他終于看累了将書冊阖上時,一扭頭對上蘇筠那滿含震驚的目光。

☆、要起風了

望着蘇筠那樣的神情, 穆煥一時間有些猶豫, 不知該不該告訴她其實自己是個人。

而蘇筠此刻卻是有些怕怕的,只定定地看着他,默了好一會兒才問:“你, 你能聽得懂人話?”

穆煥扭頭看了看四周, 白袖和櫻桃不知何時被她給遣散出去了,此刻屋子裏只有他們二人。他下意識點了點頭。

蘇筠驚得抓緊了手裏的帕子,臉色蒼白幾分:“那,那你……你會說人話嗎?”

“喵……”

蘇筠蹙了蹙眉, 心上卻沒來由安心幾分。不會說人話,那應該不是貓精吧?

她伸手指了指它跟前那本《策論》又問:“你,你看得懂?”

穆煥茫茫然地看着她, 猶豫着自己該怎麽回答,最後也只是喵嗚地叫了一聲,站起身來跳到榻幾上自己卧着睡覺去了。

穆煥并不想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有身為世子的驕傲, 他變成貓的這個事, 希望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

蘇筠看它這個樣子,懷疑是自己多心了。她無奈地搖了搖頭, 原本懸着的心緩緩放了下去。

* * * * * * * * * * * * * * *

幾日後,方氏命人送來了兩盆桃花。

過了正月十五,外面的天一日日暖了下來,尤其是到了晌午,太陽暖融融的照着, 若穿上夾襖還有幾分熱。

難得的好晴天,蘇筠命人将那兩盆桃花搬到外面去曬太陽,自己站在跟前細細品着:“這花兒開得真好。”

“正是呢,前段日子太太剛命人送來時才只開了五六朵,現如今又開了不少呢。”櫻桃笑道。

蘇筠俯首輕嗅着粉嫩的桃花,一股沁香傳入鼻端,清新幽遠。她扭頭對櫻桃道:“這些花兒不錯,瞧着令人賞心悅目。大少奶奶素來喜歡桃花,你讓人搬一盆送去頌睿軒。”

櫻桃應聲出去喊了一個家仆進來搬花,蘇筠瞧着他們忙碌的身影,随意地理了理衣袖,彎腰将地上的綿綿抱了起來,意味深長地道了一句:“要起風了,綿綿,咱們進屋。”

綿綿安安分分地由她抱着,雙目半眯着,甚為乖巧。蘇筠瞧了心上一陣柔軟,輕笑着把臉在它身上蹭了蹭,綿綿軟軟的觸感實在教她愛不釋手。

天氣日漸轉暖,午時陽光的溫暖也日漸持久了。

蘇筠仍舊悠哉悠哉地在自己的皖雲閣過着小日子,沒事陪祖母說說話兒,倒也是一派安詳。

這日膳後,她閑來無事在屋子裏陪綿綿嬉戲,外面白袖匆忙趕來:“姑娘,出事了!”

蘇筠眼皮微擡,凝眉看向她,便聽白袖道:“大少奶奶的白果大出血,現在已經亂作一團了。”

蘇筠聽罷心頭詫異,肅然從美人榻上站起來:“好端端的,怎麽會大出血?它這幾日馬上就要生産,大少奶奶平日裏照顧得小心翼翼,白果怎麽可能誤食什麽東西?現如今怎麽樣了?”

“二公子以前跟着廖神醫學過醫術,現如今趕去頌睿軒搶救了。具體的奴婢也不知情,不過據……據頌睿軒裏的人說,好像是姑娘您送去頌睿軒的桃花有問題。”

“桃花有問題?”蘇筠壓下臉上的詫異,速速想着頌睿軒而去。

頌睿軒位于武陵侯府的東北角,裏面的建築和蘇琛那裏一般無二,擺放的物件卻不比那裏精致,簡簡單單的,幾乎沒什麽能讓人瞧得上眼的東西。不知情的人還真是很難相信,這樣的地方會是屬于武陵侯嫡長子的居所。

記得四年前蘇筠剛出嫁那會兒這裏還不是這般模樣,莫不是因為她死了,連帶着頌睿軒都跟着變得這般寒酸?

自從成為蘇簡重新回來,她因着蘇簡使得秦瑩流産一事心存芥蒂,不知如何與蘇玠夫妻二人修補關系,至今不曾來過這裏。如今走進來一瞧,當認識讓她大開眼界了。這方氏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可惡!

蘇琛正在院子裏仔細研究着那盆桃花,扭頭看見蘇筠,他面色一沉走上前來,一句話不說便扯住了蘇筠的手腕将她往花盆邊上拽。

蘇筠的手腕被他抓得生疼,緊蹙着眉頭卻沒呼痛,待他立定才一臉無辜地詢問:“阿簡哪裏惹二哥生氣了嗎?”

蘇琛肅穆瞪着她:“你自己做了什麽自己不知道?”說罷,他從花盆裏抓了一抔土過來,“這裏面有什麽,你自己聞聞!”

蘇筠認真嗅了嗅:“這泥土裏怎麽有股淡淡的香味兒,不像桃花的香氣啊。”

“這是麝香!白果就是誤食了這裏的土才會險些流産的,阿簡,這桃花是你送過來的,你可別說你不知情。”

蘇筠一聽這話瞬時便明白了:“原來二哥認為這麝香是我放的?”

“桃花都是你送來的,不是你難不成還有旁人?你去年害死了大嫂腹中的胎兒,這些日子以來大哥大嫂自然對你不好,你懷恨在心想要害死大嫂喜歡的白果不是順理成章?幸好我及時趕來,白果和它的孩子都沒事。”說罷這些,蘇琛又意味深長地打量着這個不過剛滿九歲的妹妹,“阿簡,你這麝香究竟是要對付白果,還是對付大嫂?”

聽到白果沒事蘇筠松了口氣,又見蘇琛那般看她,她抿着唇沒說話。

蘇琛只當她是默認了,一時間越發起了怒火:“真沒想到,你如今竟養成了這般歹毒之心。走吧,跟我去瑞安堂,看祖母知道了如何處置你!”

說着,她強行拽着蘇筠就往瑞安堂去。

蘇玠和秦瑩夫婦站在屋檐下聽到了他們兄妹二人的對話,一時間震驚不已,也雙雙跟着向瑞安堂而去。

* * * * * * * * * *

同類推薦

天王殿夏天周婉秋

天王殿夏天周婉秋

六年浴血,王者歸來,憑我七尺之軀,可拳打地痞惡霸,可護嬌妻萌娃...

凡人修仙傳

凡人修仙傳

一個普通山村小子,偶然下進入到當地江湖小門派,成了一名記名弟子。他以這樣身份,如何在門派中立足,如何以平庸的資質進入到修仙者的行列,從而笑傲三界之中!
諸位道友,忘語新書《大夢主》,經在起點中文網上傳了,歡迎大家繼續支持哦!
小說關鍵詞:凡人修仙傳無彈窗,凡人修仙傳,凡人修仙傳最新章節閱讀

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月千歡難以想象月雲柔居然是這麽的惡毒殘忍!
絕望,心痛,恥辱,憤怒糾纏在心底。
這讓月千歡……[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

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拍賣盛宴上,擁有絕佳體質的少女被開出天價,人人哄搶。
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

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被父母逼婚,她随便拉了一個相親對象閃婚了,然而卻沒想到弄錯人,領完證後才發現自己嫁了A市第一軍閥世家的大少爺,權傾京城、尊貴霸道的太子爺司徒昊!OMG!他到底看上了她哪點啊?現在要後悔還來得及嗎?“你覺得我們再進去換個證可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男人挑了挑眉,“你是想剛領完證就變成失婚少婦嗎?”“可是……”“一年時間!簡雲薇,我們給彼此一年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是不能接受,那麽我們就離婚!”男人認真的說道。然而,一年時間不到,她就發現了,原來他娶她,真的是別有用心……“上校大人,我們離婚吧!”她将一紙協議甩到他的桌面上。男人一怔,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軍婚不是你想離,想離就能離!”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上錯賊船,被坑了,面對這個徹夜索歡、毫無節制的男人,她期期艾艾,“上校大人,我錯了,今晚求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