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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湯微微有些向外濺, 蒹葭瞧見了忙上前拿了帕子幫她揩拭。蘇簡将湯盅放下,側目看着蒹葭:“這攝政王還真是對尹明德恨之入骨啊,竟然讓他受此刑罰。不過, 我聽了倒也心中暢快。”
蒹葭笑道:“正是呢, 奴婢也覺得甚是解氣。攝政王幫咱們報了仇,至于他和魏王的那些個恩怨,與咱們有何相幹?”
蘇簡贊同地點了點頭:“尹明德一死,蘇筱想必也落不了什麽好下場吧?”
“奴婢聽聞筱側妃在得知魏王離世後便投梁自盡了。”說起這個蒹葭又忍不住一番感慨, “這筱側妃固然可惡,對魏王卻也算掏心掏肺了,可笑的是她至死都不曾曉得自己腹中之子的真正死因。”
說到這裏, 蘇簡沒再接話,只心中暗思,也不知祖母何時才肯讓她回去。
蒹葭看她愁眉不展的便知又想到武陵侯府的事了,忙岔開了話題:“對了, 姑娘不是說要做豆渣丸子嗎?膳房裏的人已經把食材都準備好了。”
蘇筠的生母幼年因體弱多病在農村寄養過一段日子, 深知農夫種田的不易,最是見不得蘇筠和蘇玠姐弟兩個浪費糧食。而這豆渣丸子也是蘇夫人生前最常做與他們吃的。蘇夫人所做的豆渣丸子有些與衆不同, 口感細膩,齒間留香,是他們姐弟二人的最愛。
後來母親去世,蘇筠也自己摸索着學會了這豆渣丸子,味道更是與母親當年如出一轍, 偶爾便會做些與弟弟蘇玠嘗鮮,姐弟二人一起吃着那豆渣丸子一起悼念故去的母親,有時候便仿佛母親還在。
說起來,這豆渣丸子自從他嫁給尹明德起,至今五年都不曾做過了呢。
想起這些,蘇簡不由又有了興致,将咬了一口的脆皮酥重新放回碟子裏,拿帕子揩了揩手,眉眼間溫柔了許多:“走吧,咱們去膳房瞧瞧。”
進了自己院裏的小膳房,幾個丫鬟婆子迎上來,笑臉盈盈:“六姑娘來了,您要的食材奴婢們已經準備好了。”
蘇簡走過去瞧了瞧,一盆豆渣,一盆面粉,旁邊是剁碎了的瘦肉、胡蘿蔔和韭菜等輔物。
婆子們看蘇簡不過十歲的年紀,那雙手一看便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不免個個兒心中起疑,只想着這六姑娘莫不是閑來無事做着玩兒的?
其中一個走上前道:“姑娘想做什麽,可要老奴幫忙?這做丸子老奴最是知道了,細面做出來的口感才好,豆渣太過粗糙,只怕姑娘金枝玉葉的吃不慣呢。”
蘇簡笑了笑:“豆渣卻是糙物,但做法得當,個鐘美味可不是細面堪比拟的。”說罷,她和蒹葭相視一笑,随即挽了袖子,“咱們開始吧。”
六姑娘這話說得婆子們難免好奇,兩三個站在一旁打算探個究竟。
蘇簡先将鍋裏倒了油,待油溫一熱,将提前準備好的姜末和蒜末放進去爆炒,伴随着滋啦啦的聲響,姜和蒜的香味兒也随之飄散而出。她又将瀝幹的豆渣悉數倒入鍋中攪拌翻炒,不多時豆渣便被炒的焦黃,還泛着濃郁的香味兒,緊接着撒入蔥花繼續翻炒。
蒹葭盛了油炒過的豆渣出來,又見蘇簡打了三個雞蛋進去,一邊攪拌一邊往裏面添加一些細面。攪拌得差不多時,那邊蒹葭已經将肉沫和青菜等腌制好了,将其倒入豆渣中再次攪拌均勻,最後撒上芝麻粉。
這些工序看上去簡單,但蘇簡此時十歲的身板兒,到底還是累得有些喘了。蒹葭一瞧,忙道:“姑娘快歇着吧,接下來做丸子煎炸的事便交給奴婢和幾個媽媽吧。”以前每回蘇筠做豆渣餅或豆渣丸子時蒹葭都在一旁幫忙,對于過程早已了然于心了。
蘇簡擡起袖子擦了擦額間的吸汗,輕輕點頭:“也好。”說着,她在一旁的杌子上坐了下來。
幾個媽媽淨了手上前幫忙,有一個忍不住誇贊道:“老奴看姑娘這手法不像是第一次做,姑娘笑笑年紀竟還會做這玩意兒。”
其實這丸子是再尋常不過的點心,本沒什麽稀奇的,但這六姑娘不過十歲居然知道煸炒豆渣的方法來去除粗糙,且手法熟練,實在是難得。
蘇簡莞爾一笑不做解釋。
那邊蒹葭将婆子們團好的丸子一個個夾緊油鍋裏,聽着裏面“滋滋滋”的聲響,裏面一團團的小丸子由最初的白色漸漸變黃,豆子的清香也一點點飄了出來。
蒹葭将炸好的丸子盛入篦子裏瀝油,又拿筷子夾了一塊抵去給蘇簡試嘗。
蘇簡接過來輕咬了一口,肉的香味兒與豆香混合,又伴着青菜帶來的清淡,口感細膩,鹹淡更是把握的恰到好處。
多年不做,能做出如此口感對蘇簡來說也算是相當滿意了。
她點點頭,對着蒹葭吩咐:“将這些丸子裝進食盒裏,咱們送去給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嘗嘗。”自從來了繁州,蘇玠整個人似乎都變了,不再游手好閑無所事事,而是每日将自己關進房裏讀聖賢書,一心想着考科舉了。
她就是見他近日裏念書辛苦,這才想着做些點心給他嘗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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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菊軒
大少奶奶秦瑩穿了件水紅色的繡花團襖,外罩銀線勾絲小坎肩,發髻上斜插一支紅翡翠步搖,面色紅潤,眉宇間比往日多了幾分绮麗的色彩。
她此刻正在炕頭做繡活兒,模樣認真,不時的翻來覆去瞧瞧,再滿意地點點頭,心情倒是極好。
蘇簡在門口站了半晌,見秦瑩一直不曾發現自己,她無奈一笑:“大嫂好生認真呢。”
秦瑩聞聲身子略微一怔,擡頭看到蘇簡也是一臉和善:“阿簡怎麽來了?快過來坐。”
蘇簡走上前接過秦瑩遞來的茶水,淺笑盈盈地答話:“今日閑來無事,我自己做了些點心,拿過來給你和大哥嘗嘗。”
她說罷,蒹葭已經上前将食盒擱在兩人中間的炕幾上,又體貼的打開蓋子取了出來。
秦瑩瞧了瞧不由笑道:“原來是丸子,阿簡有心了。”說罷又吩咐丫鬟拿了一碟子送去書房給大少爺品嘗。
蘇簡道:“一時心血來潮,做了些豆渣丸子,我記得大哥愛吃,就給你們送過來了。”
當初蘇筠常做豆渣丸子時秦瑩已經嫁入蘇家,如今聽了這話不免想起曾經那些過往,一時間感慨萬千:“記得兩年前夫君生了場病,突然想吃這個,我倒是親自做于他吃,可惜總不如你做的味道,也不知是哪裏差了。”
這段時間蘇玠和秦瑩雖然知道蘇簡便是蘇筠,但仍是拿她當蘇簡來看,客客氣氣的,蘇玠和蘇筠姐弟二人也不曾相認過,如今聽秦瑩提起當年,蘇簡略微有些不大适應。
她正欲開口說話,外面傳話進來說:“大少奶奶,六姑娘,四姑娘和五姑娘到了。”
☆、孿生姐妹
四姑娘蘇笳和五姑娘蘇竼是一對兒孿生姐妹花, 現如今不過十二歲, 無論是模樣還是身材似乎都瞧不出任何的差別來。
一雙明媚動人的桃花眼,兩眉彎彎好似春日裏的柳葉兒,生的是鼻膩鵝脂, 冰肌玉膚。若讓不知情的人瞧了去, 只怕認不出哪個是姊哪個為妹。可若相處段日子便會發現,這兩姐妹的穿衣風格乃至性情卻是天差地別的。
四姑娘蘇笳熱情如火,素來見人三分笑,率真可愛, 是個最讨人喜歡的。且她素日裏最喜那暖色調的服飾。
至于五姑娘蘇竼,那是個繁州城裏出了名兒的冰美人。本就不茍言笑、古板肅穆的一張臉再配上她最喜歡的素色衣着,頗有股極北苦寒之地那冰川雪蓮的不染纖塵之美。
可今兒個, 自打這對姐妹花兒一進來,秦瑩和蘇簡姑嫂兩個便有些摸不着頭腦,怔愣了好一會兒竟也認不出誰是誰來。
蘇簡從矮榻上站起身來,有模有樣地在并肩而立的一對兒姐妹間四下打量, 又忍不住摸着下巴略作思考。
左邊的姑娘, 淺藍色襖裙上繡着白色丁香,發髻上斜插一支翠玉簪, 雅中不俗,氣質如蘭,因肅穆着一張臉,此刻竟有股不怒自威之勢,倒頗像蘇竼平日裏的風格。
再看右邊的姑娘, 淺綠色的裙衫搭配繡了黃色牡丹花的素白小夾襖,高高豎起的領口處是雪白色的狐貍毛,映襯着頸間皓白如雪的肌膚,使得本就滑膩嬌嫩的雪肌玉膚越發成了透明色。她墨發绾作随雲髻,發間斜插一支銀步搖,額間垂着珊瑚藍的水晶墜,一語不發便氣質逼人,美的不可方物,似乎也和活潑得不像樣的蘇笳不沾邊兒。
蘇簡瞧見了不由覺得好笑:“四姐姐和五姐姐今日前來莫不是考驗我的眼力呢?”
蘇笳和蘇竼具不言語,依舊端莊地站在那兒。
蘇簡無奈地搖了搖頭,正在發愁,一低頭瞧見二人的裙裾,她眉梢飛揚,剎那間掩嘴笑了起來。
秦瑩上前來問她:“怎麽笑得這般開心,莫不是你認出來了?”
蘇簡笑着拉過大嫂秦瑩,又伸手指了指左邊女子裙裾處那若隐若現的繡花鞋:“大嫂,快瞧瞧,某些人想考驗我,衣服倒是學五姐姐學得有模有樣,怎就忘了換雙素雅的繡花鞋呢,這鵝黃色綴了粉珍珠的繡花鞋我昨兒個可還見某人穿在腳上的。”
蘇笳一聽趕緊将裙裾拉了下來,将自己的繡花鞋盡數掩藏在裙裾之下,又頗為無奈地瞪了眼蘇簡:“還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真沒意思。”
蘇簡沖她得意一笑,再看向旁邊的蘇竼時略微收了性子,客氣許多:“五姐姐,我方才做了豆渣丸子,你和四姐姐也一起來吃些吧。”
蘇竼對着蘇簡略微颔首,在旁邊的玫瑰椅上坐下來。
蘇笳聽了倒是極為興奮,又似乎很意外一般:“你小小年紀還會做丸子?那我可得好好嘗嘗。”說罷率先拿了個丸子迫不及待咬上一口,又忍不住對着蘇簡贊道,“小丫頭行啊,很有些本事,以後我又多了樣愛吃的點心了。”
秦瑩笑着又遞給她一個:“喜歡就多吃幾個。”
蘇笳笑着接過來,想到方才的事,又不由轉而問蘇簡:“喂,方才你怎就敢确定哪個是我?沒準兒是我和芃兒換了繡鞋故意騙你呢?”
蘇簡看了眼默不作聲的蘇竼,淺笑盈盈道:“這種事自然是不可能發生的。”
聽出她言外之意,蘇笳倒是沒反駁,又美滋滋地咬了口丸子:“那倒是,我原本想讓芃兒換上我的衣裳唬你一把的,可她偏偏不肯,所以我只好出此下策了。”想到自己居然把繡鞋給忘了,她又禁不住一陣懊惱。她這人做事也實在太粗心了!
蘇簡做的點心很合蘇笳的胃口,她一口氣吃了六七個,轉而看大家都沒怎麽動,她一時間有些不好意思了,嘴裏的丸子還未咽下便說起話來:“你們怎麽都不吃啊,叫我一個人吃完了多不好?”
蘇竼見她說話時嘴裏的沫子飛了出來,蹙眉睇她一眼:“食不言寝不語,先生教你的可是又忘了?”這訓起人來的架勢倒像是姐姐在訓斥妹妹。
蘇笳似乎聽慣了蘇竼這個妹妹的教訓,如今倒是極為聽話,果真拿手捂了嘴不說話了。
蘇簡在一旁瞧着這對兒極有意思的姐妹,眉眼間具是笑意。
秦瑩也拿了個丸子準備嘗嘗味道,誰知丸子還未入口,一股油膩的味道傳入鼻間,她不由得直犯惡心,忙掩了面幹嘔起來。
她的反應引起了大家的主意,蘇笳最先上前倒了茶水給她,又體貼地幫秦瑩順着脊背輕撫:“大嫂這是怎麽了,莫不是近日裏天兒冷,着了涼?”
秦瑩喝了口水平複下來,略微搖了搖頭,還未說話便聽蘇簡道:“大嫂莫不是有了?”
蘇竼聽蘇簡一個十歲的小姑娘問出這等話來,她眉梢微擰,一時間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丫頭只怕連月事是什麽都不知道,如何就知孕婦作嘔這一症狀?
秦瑩倒是沒想那麽多,只有些嬌羞地低下頭去:“月事倒是推遲了幾日了,不過我還不确定。”
蘇竼道:“先傳了郎中過來看看,若真是有了日後少不得要當心着些。”說罷,她站起身來對外面的人傳話去了。
不多時小厮領了郎中進來,診了脈後笑說是喜脈,秦瑩不由得喜極而泣。
這時,書房裏的蘇玠聞訊趕來,瞧見屋子裏的妻子一時間情難自禁,顧不得房裏的其她人,直接将秦瑩抱在了懷裏:“阿瑩,太好了,我們又有孩子了!”
蘇簡在一旁看着他們二人,一時間感慨萬千,欣慰無比。這麽久以來,蘇玠和秦瑩夫妻二人對于已故的孩子閉口不談,雖說看上去似乎從傷痛中走出來了,但蘇簡看得明白,那未出世的孩子成了她和蘇玠之間難以跨越的鴻溝,他們這對兒姐弟也再難回到當初了。
不過幸好蒼天有眼,如今秦瑩再次有孕,盼望着他們夫妻二人能少些傷痛,多些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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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夜如水,稀疏的星子點綴着無邊的蒼穹,微光映襯着外面的積雪,黑夜似乎也跟着亮了許多。
攝政王府
穆煥雙手負立站在門前的青石階上,偉岸的身姿高大颀長,細膩如白瓷的肌膚,英挺立體的五官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一雙鳳目犀利如鷹,望着院中雪景,他深邃的眼眸中泛着如霧般星光,薄唇微微抿成一條縫,冷傲孤清中又透着無法言喻的矜貴與優雅。
他身上披了件墨色鬥篷,在這寂靜無比的深夜裏高貴、幽遠。
遠處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年踏着積雪走過來,那少年古銅色皮膚,身體健壯,寬肩窄腰,體格高大,看似平凡的五官組合在一起恰到好處,是那種讓人瞧着十分舒服的類型。他腰間配了一柄長劍,一看便知是攝政王府的侍衛。
他走上前對着穆煥拱手施禮:“王爺!”
穆煥面無表情,狀似随意地撣了撣袖子上略微被風吹過來的雪花:“查的如何了?”
蔣武回道:“王爺所料沒錯,武陵侯府現如今只有武陵侯蘇鴻祯、二公子蘇琛,還有蘇老夫人坐鎮,其他人都在大半年前被瞧瞧轉移繁州了。”
穆煥手指上的動作幾不可見的停頓幾息,旋即将袖子放下來,轉而望向蔣武:“蘇家可有派人去接的打算?”
“武陵侯府一直沒什麽動靜,想來并無這個打算。如今武陵侯府大不如前,王爺您不是還有削其爵位的意思嗎,這武陵侯怎會讓兒女們此時回來?”
穆煥面色一沉:“本王幾時說要削其爵位了?”
“可您在朝堂上處處針對武陵侯,有不少大人私下裏都說……”
“你懂什麽?”穆煥怒極之下厲聲斥責道,“武陵侯固然有錯,可當初蘇琛和本王一起攻入皇城,才有了如今的天下安寧。蘇家謀逆罪不可赦,但蘇琛掃除叛逆有功也是事實,難道你以為本王是那等奸邪之輩,眼睛裏容不得人嗎?”
蔣武被自家主子這陣勢唬了一跳,沉吟半晌才壯着膽子小聲嘟囔:“蘇二公子有功,如今不是也做了京城裏的禁軍統領嗎,王爺您既然削了魯國公的爵位,這武陵侯……”
穆煥從臺階上走下來,整個人逼近蔣武,擡腳在他小腿肚上踢了一下:“不簡單啊,如今仗着是我的貼身侍衛,都關心起朝廷要員的分配問題上來了。小武,本王把武陵侯這個爵位給你來做可好?”
這蔣武是自幼便跟在穆煥身邊伺候的,最是了解自家主子的脾性不過,如今一聽這話便知這是動了真怒,哪裏還敢接話,直接便跪了下去:“王爺恕罪,屬下逾越了。”
穆煥看他一眼,沒再理會。
武陵侯犯上作亂的确是大罪,他自己豈會不知。可若是沒了爵位庇護,筠筠怎麽辦?
☆、四年未見
武陵侯府
蘇琛站在書房外面叩了叩門, 聽到回應方才推門進去, 又重新将門帶上。
武陵侯蘇鴻祯自打魏王謀逆一事起,整個人好似老了許多,連銀發也開始爬滿兩鬓, 素日沉穩幹練的雙目如今滄桑遍布, 叫人瞧見了實在感慨萬千。
他此刻正在書案前辦公,見蘇琛進來将手邊的公文合上,擡頭問道:“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
蘇琛看了眼案桌上堆積成山的公文, 想到朝堂上攝政王對父親的刻意刁難,他一時間覺得甚是無力:“爹,對不起, 這段時間讓你受了不少委屈。”
武陵侯聞此笑了:“比起魯國公府如今的落寞,為父這般又算得什麽委屈。你還別說,這攝政王越刁難于我,反倒也讓我安心了不少。”
蘇琛不解:“父親此話何意?”
武陵侯徑自站起身來, 随意地走向窗邊, 緊閉的窗子一打開條縫隙,涼飕飕的風順勢便湧了進來。他扭頭看向自己的兒子:“攝政王若真想處置我們蘇家, 當初魯國公被削去爵位貶為庶人之時便該連我們蘇家一同給辦了,可如今半年過去,攝政王除了朝堂上對我多有刁難以外,我們侯府卻安然無恙。”
“父親的意思是……攝政王不打算追究您的罪行了?為什麽?”這段日子他和攝政王一起謀事,交情自然也是有的, 他原想憑着兩人的關系向他為蘇家求情,結果卻被臭罵一頓。如今聽父親說這樣的話,蘇琛實在有些想不明白。
武陵侯搖了搖頭:“其實我也不敢确定,只是有所懷疑罷了,至少這侯爺的爵位還戴在為父的頭上不是?”
“那父親何時将大哥大嫂還有阿簡他們給接回來?”
武陵侯捋了捋胡須,長嘆一聲:“此事還是再緩緩吧,咱們蘇家正遭受非議,對阿簡的聲譽也會有損,如今她遠在繁州到底比在京城好上許多。”
蘇琛想了想,覺得父親所言有理,便也沒再堅持。默了須臾,他撞着膽子問道:“父親,當初和魏王逼宮一事您可曾後悔過?”
武陵侯身形明顯一滞,整個書房一瞬間氣氛變得凝滞,唯有清淺的喘息聲傳入耳畔。
直到蘇琛以為父親不會再回答時,武陵侯卻開了口:“魏王一事,為父也是身不由己啊。你大姐姐嫁給了他,筱兒也嫁給了他,咱們蘇家和魏王府早已成為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當初我若違背了魏王,你又豈知如今的處境會比現在好?”
蘇琛沒答話,只是對着一夕之間老了十歲的父親道:“我只知道,大姐姐之死最大的兇手便是魏王。他若不負心薄情,大姐姐就還活着。”
提到已故的蘇筠,父子倆再次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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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尹明德曾是蠻夷最大的敵手,如今魏王被誅的消息一傳出,蠻夷部落再次歡騰,對進攻中原躍躍欲試。
旭輝元年三月,蠻夷再次入侵我朝邊境,不過五日便攻破了虎龍關和霖通兩座城池,還揚言要直逼長安,活捉小皇帝。攝政王穆煥聞此消息親自帶兵前去邊關支援。
旭輝二年十一月,攝政王穆煥大敗蠻夷,并與其簽訂了六十年互不侵擾,且向我朝上貢的條約,其功勞比之魏王尹明德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一時間四方皆贊。
旭輝三年正月初六,攝政王率領歸朝的大軍途徑繁州城。
望着越來越近的繁州城城門,穆煥的心情開始變得激動異常,握着馬缰的手直冒汗。近四年未見,算算年紀現如今已經十三歲了,她想必又長高了不少吧。若是遇見了她,他該說些什麽呢?
“王爺?”他左後方騎着馬的蔣武一連喚了三聲,穆煥總算有了反應,他關切詢問,“王爺怎麽了,自從要到繁州城您便有些心事重重的,莫不是這裏有什麽要事要辦?”
原本按照回長安的路線是不會經過繁州的,是他家主子臨時改了路線,如今又見攝政王眉宇間皆是愁容,蔣武這才做此猜測。
穆煥沒理他,雙腿一夾馬腹,前進的速度又快了幾分。
繁州知府蘇鴻禮早已得了消息帶着百姓們大開了城門前來迎接,百姓們拿着各家親手做的吃食排隊站着,隊伍綿延至三裏之外。站在最前面的幾個看到大隊的人馬過來,個個兒激動的對着前面招手。
“咱們攝政王真是個大英雄啊,早先平定了魏王謀逆,這些年又是減免賦稅又是興修水利的,做的可都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如今又把蠻夷這個大威脅給解決了,咱們大家夥兒啊都可以安心喽。”
“可不是嘛,這位攝政王可是比當年的魏王厲害多了。魏王除了戰功別的什麽也沒有,咱們攝政王那可是文武全才呢!”
“我聽說攝政王是原定北侯府的世子,如今不過十八歲,可是難得的少年英才,魏王這等謀逆之臣如何能跟攝政王相提并論?”
“原來攝政王這麽年輕啊,我還以為至少也是而立之年呢。攝政王小小年紀便能文能武,是我們大舜未來之福啊!這樣的人物,也不知将來會娶個什麽樣的王妃。想來必然要貌若天仙、身世尊貴吧?”
“快看快看,攝政王的人馬過來了,最前面披着錦袍身着銀甲的男子就是我們的攝政王吧?長得可真俊!”
百姓們七嘴八舌的議論不休,另一邊穆煥已經率領人馬過來了。
“繁州知府蘇鴻禮率領城中百姓跪迎攝政王,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身着五品官服的蘇鴻禮率先恭恭敬敬跪了下去,其餘百姓們也跟着跪下,一聲聲高呼千歲,場面之浩大堪稱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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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宅,柏菊軒裏此刻熱鬧非凡。
蘇玠和秦瑩的兒子,蘇家的嫡長孫蘇恒現如今一歲半了,才剛會開口說些簡短的句子,整日裏喋喋個沒完。
此時學堂裏還未開課,蘇簡、蘇笳姐妹幾個閑來無事便跑過來陪着蘇恒嬉鬧。
蘇笳性子活潑愛鬧,很是招小蘇恒的喜歡,兩個人在屋子裏一個圍着桌子轉,另一個邁着小短腿磕磕絆絆地伸着胳膊在後面追,嘴裏還咯咯地笑着。
“小恒兒,跑快些,再跑快些,抓到了四姑姑就獎你糖果吃。”
蘇恒一聽這話跑的更歡快了,嘴裏還不清不楚地喊着:“我要,糖果……”
旁邊的秦瑩和蘇簡瞧着那姑侄兩個,皆忍不住掩面輕笑,就連素來冷冰冰的蘇竼面對這個小侄子時眉眼間也變得溫柔了很多。
眼見小蘇恒跑累了撲進自己懷裏,蘇竼忙将小侄子抱在自己大腿上,拿了帕子給他擦汗,又拿手指點了點他紅撲撲的小臉兒:“累壞了吧,你四姑姑就會拿糖果哄你。”
蘇笳也覺得有些累了,在蘇簡旁邊的玫瑰椅上坐下來,端起桌上的茶盞便飲了起來。蘇簡瞧見了想攔,卻是遲了,無奈搖搖頭:“四姐姐也是的,這茶盞的水是半個時辰前蒹葭倒的,現如今早已涼透了,你剛陪恒兒鬧了一陣,吃了冷茶可是傷脾胃的。”
蘇笳莞爾輕笑,一雙桃花眼泛着點水蒙蒙的光澤來。瞧見蘇簡那紅撲撲、嬌嫩嫩的臉蛋兒,忍不住伸手捏了兩下:“以前只有芃兒一個人在我跟前婆婆媽媽的,如今怎就又多了一個你呢?”
聽到這話,蘇簡還未說話,一旁的蘇竼卻是不大樂意了,氣得剜她一眼:“你若姓那趙錢孫李,且看我會不會管你?”
蘇笳耍無賴地沖她做了個鬼臉,一陣笑嘻嘻:“可我偏偏跟你姓蘇嘛,該管的時候還是要管的。”
蘇簡瞧見了對着旁邊的秦瑩笑道:“瞧瞧,有時候我真懷疑,會不會小時候奶娘把你們兩個給抱反了,姐姐錯當成了妹妹。”
蘇笳一聽這話跑過去撓蘇簡的癢癢:“你這丫頭,哪裏有你說話的份兒,就算我倆抱反了,我照樣是你姐姐。”
“你得了吧,就你現在這瘋瘋癫癫的,還不如阿簡穩重呢,說起來也是是四五該說婆家的人了。”蘇竼這話原本是想噎蘇笳的,沒曾想話一出口自己明白過來時倒先紅了臉。
蘇笳頓時被惹得捧腹大笑:“看看,某些人都想着說婆家了!”
屋裏的其他人一時間也有些忍俊不禁。
這邊笑鬧了一陣兒,外面的蒹葭傳話來說攝政王過府了,老爺命大少爺和六姑娘閑來無事莫要出門。
蘇簡一聽這話也便明白了,武陵侯府尚未度過難關,叔父這話是怕她和蘇玠哪個被攝政王遇到,到時候局面難以收拾。
蘇笳倒是對這件事極其感興趣:“聽聞攝政王乃是少年奇才,好想一睹其真容。芃兒,你跟我偷偷去瞧瞧可好?”
蘇竼道:“那等掌握着生殺大權的人物,咱們還是莫要招惹為妙。”
蘇笳覺得這話有幾分道理,再想到武陵侯府如今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便也當真不再提及此事。
☆、別有企圖
蘇家迎接貴客的廳堂內, 攝政王穆煥挺直了腰杆坐在主位上, 冷俊的臉上瞧不出情緒,一語不發便似有股難以言喻的威勢,端的是少年老成。
按理說, 他現如今不過也才十八歲, 本該是個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兒,但蘇鴻禮看着他卻絲毫不敢小觑,只覺得此人非比尋常,讓人望而生畏, 一顆心也是七上八下的。
定北侯穆彭彥當年便是個威震四海的名将,這穆煥更是青出于藍,九歲時便施巧計幫助其父以少勝多, 拿下一場重要戰役。四年前又掃除魏王叛亂,肅清朝綱。小小年紀坐上攝政王之位,朝野上下更是無人敢說一個不字。現如今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又使得那嚣張的蠻夷部落甘願歸附。
雖是初次相見, 但蘇鴻禮卻對此人生出幾分欽佩來。直覺告訴他, 此人不可小觑,且聖上年幼無知, 這位攝政王日後恐會大有作為!
他恭謹地站在離穆煥五步開外的位置,努力平複自己此時的心情才勉強讓身子不會抖如篩糠。
外面小厮上了茶水後屏息退下去,屋子裏一時間便只剩下他們二人。
穆煥指了指旁邊的羅漢椅,話裏的語氣淡然無波:“知府大人不必拘禮,請坐。”
蘇鴻禮道了聲謝, 輕手輕腳地坐了上去。
穆煥犀利如鷹的雙目在蘇鴻禮身上略一掃過,轉而平靜地目視前方:“蘇大人為官清廉,剛正不阿,這些年将繁州治理得更是太平繁華,當真是為民請命的好官。”
蘇鴻禮一聽這話,再次站起身來拱手道:“王爺謬贊,這都是下官應盡的本分。”
“大人不必過謙,這些年你的所作所為本王看在眼裏,陛下心中也是知曉的。”穆煥說着,擡手示意他坐下,這才又道,“你的兄長武陵侯蘇鴻祯協同魏王謀逆,罪責頗大,但大人無需為此介懷,陛下處事向來公正,必不會因為此事而牽連至大人頭上。”
蘇鴻禮沒想到這位攝政王千金之尊來到他的府上,如今居然會對他說這樣一番話。處于這個位子上的人,必然是一言九鼎的,如今他說這樣的話無疑是給他整個全家都吃了一顆定心丸啊。
他激動的直接起身跪了下去,誠惶誠恐地謝恩起來。
直到送走了攝政王,蘇鴻禮這心上認識忐忑莫名。直到蘇夫人吳氏進來喊了他幾聲,他才漸漸緩過神兒來,用袖口擦了擦額間不知何時滲出的細汗,他整個人如釋重負地重新坐回羅漢椅上:“夫人,我有種預感。”
方才攝政王和自家夫君談了什麽吳氏沒聽到,如今一聽這話再看看蘇鴻禮這生無可戀的表情,她頓時吓得不輕,臉色都跟着白了:“大人,王爺當真不會原諒侯府嗎?咱們是不是也會受到連累?謀逆之罪若是追究起來,株連九族的例子可是不少啊。”
蘇鴻禮此時已經算是徹底清醒過來了,又見自家夫人居然說着說着眼眶含淚,竟是哭了起來。
這吳氏原也是大戶人家出身,模樣算得上數一數二,那柳葉眉、桃花眼自是勾人射魄的。蘇鴻禮當初一見難忘,求着家人謀得了這份親事。兩人雖說成親了十數載,但感情一如既往的如膠似漆、郎情妾意。吳氏現如今雖過了三十,但風韻依舊,如今這般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模樣更是惹得蘇鴻禮一顆心都跟着化作了水。
他擡手為妻子揩了揩臉上那淚珠子,柔聲嗔她:“你這是做什麽,我話還沒說完你倒是先哭上了,這麽大個人了,也不怕人笑話。我方才那話是說呀,咱們蘇家只怕會有好事了。”
吳氏一聽這話立馬止了眼淚,抓住丈夫的手一臉驚詫:“此話當真?什麽好事啊?”
蘇鴻禮眯了眯眼,拿手指戳了戳妻子那水嫩嫩的臉蛋兒,笑道:“攝政王率領大軍路過咱們繁州,又親自登門來拜訪,方才還親口跟我說魏王一事不會牽連我們二房,你說……這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吳氏沉吟了片刻,一雙桃花眼漸漸綻放出異樣的光彩,竟有些像那十五六歲的妙齡少女,透着若有若無的靈動和蓬勃之氣,“夫君,你這是要升官了吧?”
蘇鴻禮調侃地挑了挑妻子的下巴,将那張俊美的臉湊了過來,鼻子抵在吳氏那小巧的鼻端,溫熱的氣息也随之噴灑過來:“夫人聰慧。”
蘇鴻禮文官出身,沒有武陵侯蘇鴻祯身上那股戰場上的殺伐之氣,反倒多了些濃郁的書卷氣,皮膚白淨,五官挺拔,再加上這繁州城山明水秀甚為養人,他現如今雖已三十有五,卻更像是不足三十的模樣。那下颌的胡須不僅不覺老氣,反倒為他平添幾分成熟男人的獨特魅力。
吳氏被他如今這般調侃,一時間羞得雙頰緋紅,擡手推他一把:“瞧你,大白天的,在這大廳裏也不怕教人看見,都老夫老妻了還沒個正形。”
蘇鴻禮一擡手扯過吳氏的胳膊往懷裏一帶,吳氏順勢轉了半圈兒,最後坐在了他的腿上。她羞得正要掙紮,那無賴的男人卻将她抱得更緊了些:“什麽老夫老妻,我雖每日見着夫人,可情意卻是不減當年。為夫還盼着夫人能為我再生出幾個孩子出來呢。”
吳氏聽罷又羞又惱,拿拳頭去捶他的胸膛:“你又說得什麽話,咱們的笛兒早已出嫁,笳兒和竼兒也都到了議親的年紀,你還想什麽呢,也不臊得慌。”
蘇鴻禮卻不以為然:“這有什麽,咱們倆才三十多歲,再生他一窩子又有何妨?”說着,他迫不及待地去啃她那嬌俏紅唇。
吳氏驚得別過臉去,順勢捂住他的嘴:“好了別鬧,說正經的,攝政王繞那麽遠的路來到繁州,又與你說這樣一番話,會不會還有別的意圖?咱們和定北侯素來沒什麽交情,和這位年紀輕輕的攝政王可就更沒什麽瓜葛了,他沒理由為着大哥和魏王的事親自過來給咱們送上定心丸吧?”
說起這個,蘇鴻禮也漸漸嚴肅了起來。他眯了眯眼睛,凝緊了眉頭沒答話。
這個問題他也正想不通呢。
* * * * * * * * * * * * * * *
晚膳過後,蘇簡覺得今晚格外疲乏,本欲早些休息,卻見蒹葭神神秘秘的進來回話:“姑娘,攝政王的侍衛來了,說是攝政王要見您。”
蘇簡的困意醒了大半兒,難以置信的再重複了一句:“見我?現在?”她聽說攝政王的軍隊只是路過此地,來府上拜訪一刻鐘後便出城了,現在應該在距離繁州城很遠的地方安營紮寨才是,如今怎麽折回來了?且晚上不是有宵禁的嗎?
不過也是,人家可是大權在握的攝政王,宵禁哪裏禁得了他這號人物?
蘇簡坐在矮榻上沒動,手指不經意地敲打着幾面:“攝政王見我做什麽?”若是與侯府的事有關,他無論找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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