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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還是蘇玠,也都輪不到她這個女流之輩的頭上。可若是旁的,她和這位攝政王有什麽瓜葛嗎?

蒹葭想了想道:“姑娘,您以前不是提過,曾經的六姑娘心儀攝政王嗎?會不會原來的六姑娘和攝政王之間認識?”

蘇簡聽了這話仔細搜尋着腦海中的記憶,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可依着以前蘇簡的性子,若真和攝政王有什麽,恐怕也是仇吧?”

自家姑娘這話說得十分有理,蒹葭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麽了。又見她坐在那裏不動,她問:“那侍衛還在外面等着呢,若姑娘不見,奴婢去回絕了他?”

蘇簡趕緊攔下:“別,攝政王見我一事尚且不知吉兇,我們不可輕易得罪。何況,咱們蘇家未來怎樣,可全捏在這位攝政王的手上。如今武陵侯府在長安城本就處于水深火熱之地,咱們若惹惱了攝政王,最後吃罪的只會是我們蘇家。”

“那怎麽辦?這攝政王也是的,若真有正事,該光明正大的宣召姑娘,如今大晚上讓侍衛偷偷摸摸闖進咱們蘇宅來,又算得什麽道理?”蒹葭越說越發愁,她家姑娘現如今已經十四了,名聲正是越發緊要呢。

蘇簡嘆了口氣:“罷了,你去取我的披風來。此事既然推拖不得,少不得要迎難而上了。如今人還未見,咱們在這裏想多少也是沒用,還是到時候随機應變的好。”

蒹葭一聽這話整個人有些欲言又止,可又覺得沒別的更好辦法,只好應諾。

☆、卿可安好

蘇簡裹着披風跟在蔣武的後面, 夜色下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 一顆心卻是七上八下的。此時夜已經深來,路上并不曾碰上什麽人,一路暢通無阻的, 眼看着兩人快要走出府去, 蘇簡腳下的步子一點點慢了下來。

“這位小哥,你家王爺究竟是在何處要見我?”若在這蘇宅之內,有什麽事她大呼一聲守衛們興許還能聽到,可若出了這宅院, 那可真是死活不論了。

想到那位攝政王在朝堂上那些鐵腕,她這心裏到底還是發怵的。

這時,前面的蔣武也停了下來, 指了指前面的偏門:“王爺在那裏等候姑娘,姑娘請吧。”

蘇簡順勢望過去,夜色下只見一身材挺拔高大的男人負手而立,淡淡的月光打在他的身上, 清冷中透着一絲高貴。還未近身, 蘇簡居然已經提前高收到了那上位者的凜然之氣。

她定了定神,握着袖子的手緩緩放開, 長舒一口氣,一步一步向着那男子的跟前而去。

及至那人身旁時,那人依舊背對着自己,身形如松柏佁然不動,仿若并未察覺一般。

蘇簡默了須臾, 對着男子屈膝行禮:“王爺安好,不知王爺深夜宣召小女所為何事?”她不卑不亢,努力讓自己說出的話端莊平穩,不丢了蘇家人的臉面。

熟悉的嗓音回響在耳畔,穆煥的身形未滞,一顆心竟劇烈地跳動起來。他攥緊了拳頭,站在那裏沒動。

“王爺?”蘇簡又壯着膽子喚了一聲。

眼前的男人似乎有了反應,他施施然轉過身來,一張絕佳的面容就那樣呈現在她眼前。

蘇簡不得不承認,這攝政王穆煥生的極美,這種美不帶絲毫女兒家的陰柔之氣,而是那種男性陽剛健碩之美。似乎這一年多在外征戰的緣故,他的膚色較之旁人暗淡許多,五官卻顯得更加棱角分明。斜飛入鬓的眉,狹長而又蘊藏着銳利的鳳目,薄唇微抿,不怒自威。他的頭頂上,有月光傾灑而下,流瀉在那濃密亮直的烏發上,泛着柔和的光暈,仿若不是這凡塵之物。

看着這樣一個男子,蘇簡突然便明白為何原來的蘇簡小小年紀便對定北侯世子念念不忘了。

在蘇簡提着膽子觀察他的同時,穆煥的視線也落在了她的身上。

一別四年,她長高了很多,似乎也瘦了很多。一襲墨色大氅遮住了裏面玲珑有致的身段兒,卻愈發惹人遐想。頭上戴了帷帽,一層薄薄的面紗鋪下來,遮了嬌俏的容顏,夜色下令人瞧不真切。

她這般打扮讓他略微有些失望,竟有種想要親手扯去面紗一睹芳容的沖動。腦海中竟再次浮現十四歲那年,魏王府後院那匆匆的一瞥。

這個女人吶,害她這四年來日思夜念,多少個不眠之夜,他總幻想着她能出現,戰場上多少次九死一生,他生怕自己再也沒機會看見她。

四年的時間不曾淡化他當初被收養在武陵侯府的那些記憶,甚至還清晰如昨日。以前他只是覺得想報答她當年的收留與陪伴,可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某些情愫好似在他不知不覺間深入骨髓,刻骨銘心。就如現在,好容易見到她,他恨不能将她擁入懷中,再不放手。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魏王府裏初次見到她時的莫名心動,亦或是在得知她涅槃重生時的驚詫與欣喜,再或者是他和她無數個夜晚的同榻而眠……

穆煥不知道自己腦子裏一瞬之間想到了多少,一句“卿可安好”幾乎便要脫口而出,複雜的眼眸中似乎夾雜着眸中期盼。

蘇簡見對方一直望着自己不答話,一時間心裏也無法斷定此人是和意圖,猶豫半晌,再次出口提醒:“王爺?”

穆煥在她那疏遠而又恭謹的話語中一點點變得清醒過來,一張臉逐漸恢複了以往的肅穆和清冷,說出的話更是寡淡無味:“你可是武陵侯府的六姑娘蘇簡?”

蘇簡斂眉颔首:“正是小女,不知王爺可有要事?”

穆煥雙手負在身後,身形挺得筆直,随意地掃了掃天邊那薄淡的月色:“倒也算不得什麽要事,本王與姑娘的兄長蘇琛有些交情,倒是常聽令兄提起,今日一見,姑娘膽識過人,令本王欽佩。”

聽他提起蘇琛,蘇簡便想起來了。當初魏王謀逆之時,的确是蘇琛和穆煥二人一起聯絡五路兵馬攻入皇城,讨而伐之,方才有了現如今的旭輝小皇帝。前段日子祖母來信時還說,蘇琛現如今已是皇城八千禁軍的統領了。如此要職落在他的頭上,看來蘇琛和這位攝政王的關系匪淺。

魯國公府早就被削去爵位,為奴的為奴,流放的流放,唯獨武陵侯府現如今爵位仍在,莫不是便因着蘇琛的這層關系?

那今攝政王突然主動向她提起蘇琛又是什麽意思呢?

她沉默須臾,對着攝政王再次颔首:“家兄能得王爺青睐,乃是我們蘇家上下的福分。”

穆煥又道:“本王與蠻夷征戰一載有餘,與令兄更是長久不見,眼見着便要回長安,就想着代他看看你這個妹妹,等到了長安幫你們兄妹傳話,想來對他來說便是極好的禮物了。”

蘇簡聽得愈發意外起來,看來這蘇琛和穆煥的關系還真不一般。

她莞爾一笑:“看來王爺也是性情中人,重情重義,家兄能與王爺這樣的人相交,實在是福澤深厚。”

穆煥笑而不答,只又看向她道:“不知姑娘可有什麽話需要本王回去帶給令兄的?”

蘇簡略微頓了頓,雖心上有成百上千的不解和困惑,卻仍只是搖了搖頭:“小女一切安好,勞王爺挂心了。”

穆煥點了點頭:“天色不早了,姑娘請回吧。”

蘇簡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位攝政王大晚上找她竟然只是為了這些事,訝然的同時又對這位王爺有了些許改觀。

她略一颔首,對着穆煥屈膝行了禮,施施然轉身離去。

穆煥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凝望着她的背影發呆。其實,對于他來說,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探入閨閣,偷偷見上一面以慰相思也不算什麽難事。可思來想去,他覺得還是傳她出來更妥帖些。

方才提及蘇琛,雖說是沒話找話的借口,卻也是他深思熟慮過的決定。武陵侯府現如今處境艱難,依着她的性情自然也為此憂慮。他方才那樣一番話,卻也恰好擺正了态度,讓她安心——有他和蘇琛的關系在,蘇家就決不會有事。

原本隐匿與暗處望風的蔣武此時跟了上來,看到主子凝望蘇家姑娘時眼底的那份溫柔,他一時間有些摸不着頭腦。他家主子究竟是何時對蘇家六姑娘動心的呢,他這個貼身的侍衛居然毫無所覺?他可是自十歲開始就跟着他的啊。

蔣武摸了摸腦門兒,思索着自己是不是打仗的時候傷了頭部,錯失了某部分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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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簡回去的時候蒹葭正焦急地在房中踱步,看她回來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急忙迎上前來:“姑娘可算回來了,真是要吓死奴婢了,您若再不回來,恐怕奴婢都要急得去找老爺夫人禀報了呢。”

蘇簡将身上的大氅脫下來遞給蒹葭,又坐下來捧了一杯熱茶暖着手,卻是一語不發。

蒹葭在一旁觀察了她片刻,忍不住問道:“姑娘這是怎麽了,攝政王跟您說了什麽?是不是他欺負你了?不行,奴婢得去找老爺禀報此事……”

蘇簡趕緊拉住她:“好了,你放心吧,什麽事都沒發生。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

蒹葭仔細打量着自家主子,面色平和,衣衫整齊,的确不像是被欺負的樣子,她頓時将懸着的一顆心放回了肚子裏。

“那攝政王大晚上突然召見姑娘,究竟是為了什麽?”

蘇簡兩只手心夾着水杯搓弄了幾下,似在回答蒹葭,又似乎是自言自語:“他什麽也沒說,只是提起了蘇琛。”

“二公子?”蒹葭聽得一頭霧水。

蘇簡點了點頭:“他話裏話未似乎都在說着與蘇琛的關系非同一般,蒹葭,你說他這會不會是在向我們暗示,咱們侯府不會有大麻煩?”

現如今都旭輝三年了,父親的腦袋依然還在脖子上架着,侯府那麽大的院落還在,她作為侯府之女也不曾被發派為奴,這一切不都是好的征兆嗎?

蒹葭想了想:“縱然如此,可攝政王千金之軀,為何會親自來找姑娘說這些呢?”

蘇簡低頭看着杯中茶水徐徐而上的熱氣,緩緩道:“興許……是因為蘇琛吧。”她這個哥哥,關鍵時刻還真是救了她們全家啊。

☆、作畫品評

年後的天氣日漸暖和了下來, 大清早烈紅如火的朝陽便自東方升起, 映着世界萬物,一切的生命似乎都已複蘇。

早膳過後,暖融融的太陽已爬上了樹梢, 燦爛而明媚的春光揮灑在大地上, 滿地都是金燦燦的。春藤閣南面牆角的花池裏有小草不知不覺間吐露新芽,嫩黃嫩黃的,似乎也在預示着春日的來臨。

蘇簡早已褪去了那厚重的裙襖,如今嬌黃色的軟煙羅裙衫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段兒, 将纖細窈窕的身段兒展露的一覽無餘。此時,她提着狼毫筆在案桌前認真描繪着一幅丹青,偶爾還會凝視着書卷發呆片刻, 再惋惜地喟嘆一聲,繼續埋頭作畫。

許是因為太過用功,再加上今兒個比以往熱了些,她此刻眉目如畫的小臉兒紅撲撲的, 本是素顏朝天, 此刻竟像抹了胭脂般紅潤通透。

蒹葭用青瓷碎花小盤子盛了一盞紅棗枸杞茶端上來,茶盞裏漂了一朵潔白無瑕的茉莉, 随着她走進來的動作,裏面的茶湯微漾,茉莉的花瓣微微晃動着,像神妃仙子遨游在紅湖碧水間,清雅宜人。

她将茶盞擱在案桌上, 對着全神貫注的蘇簡道:“今兒個天兒熱,奴婢煮了茶湯,現下已經涼卻,姑娘飲些吧。”

蘇簡此刻原也有些口渴,聽到這話将狼毫筆擱置下來,結果茶湯小呷了一口,口味甘醇,香氣濃郁,回味無窮。她唇角一彎,一雙杏目随之便眯了起來,檀唇微啓,話未出口倒先露出那一口雪瓷般幹淨的皓齒:“你的手藝如今是越發的好了。”

說罷又一連喝了幾口,這才将茶盞遞交給蒹葭。

蒹葭含笑接過來放在別處,上前去看自家姑娘的畫:“姑娘畫什麽呢,都在這兒做了近一個時辰了。”

待看到上面的話,蒹葭臉上的笑意有片刻的停頓,最後逐漸斂去:“姑娘想綿綿了?”

蘇簡點頭,眉宇間似有哀傷:“是啊,以前我一心想着複仇,說起來都沒全心全意陪過它。綿綿必然是生了我的氣,這才至今不歸的。”

蒹葭聽得有些心疼:“姑娘快別這麽說,綿綿那樣乖巧懂事,它怎會因此而生您的氣呢?興許它有別的重要事情去做,過不了多久便會回來了。”

蘇簡知道她是在寬慰自己,莞爾一笑,倒是沒再說這個。她長舒一口氣,讓自己漸漸放松下來,将那白色的宣紙拿起來細看一會兒,扭頭問她:“快來瞧瞧我這畫,不如批評一番?”

蒹葭聽得受寵若驚:“奴婢哪有那本事啊,可折煞奴婢了。”

蘇簡卻道:“這算什麽,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嘛,縱然說得不對,我也不會怪你。”不知怎的,她看着這幅畫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可仔細一瞧,卻又發現不了是哪兒的毛病,與其自己一個人在這兒冥思苦想,倒不如抓了旁人來問。每個人看事物的角度不同,興許便會有所收獲呢?

蒹葭聽了這話,心知今兒個是逃不掉了,便當真仔細看了去。

蘇簡畫的是洛雲山上慈雲庵內她曾經住過的那處院落,簡單雅致的木屋用墨色線條勾勒出輪廓,背後是此起彼伏連綿不絕的山脈,因為畫的深淺分明,倒顯得那山缥缈巍峨,頗為壯觀。

院落裏有顆粗壯高大的梧桐樹,樹上站着一只小貓。那小貓的眼睛炯炯有神,似乎在同畫外之人凝神對視。它的尾巴翹起老高,似乎下一刻就會左右擺動起來一般似的。

蒹葭仔細看了一會兒,到底不太在行,實在無法評判出什麽來。又見自家姑娘此刻滿心期待地等着自己開口,她略一思索,笑道:“奴婢瞧着是極好的,若是再着了色想必就跟真的一樣了。”

說罷,又略顯歉意地繼續道:“對了,姑娘若真想人給些意見,咱們不妨去找四姑娘和五姑娘?五姑娘學識淵博,想必丹青也是極為拿手的。”

蘇簡聽罷一拍桌子:“對啊,我怎麽沒想到。”

主意一打定,她讓蒹葭收了畫卷,兩人一起往着蘇笳和蘇竼的浣薇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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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薇閣裏,蘇竼在房裏看書,蘇笳一個人百無聊賴在院子裏瞎晃悠,遠遠的聽見蒹葭和蘇簡的說話聲,眉梢一喜,撒腿便迎了出去。

“阿簡,我都快悶死了,你可算來找我玩了。”她說着已經抱住了蘇簡的胳膊,腦袋順勢側靠在她的肩膀上。

蘇簡笑着摸了摸她的腦門兒:“怎麽了,五姐姐莫不是又在看書不同你玩了?”

說起這個,蘇笳無奈地嘆息一聲:“那就是個書呆子,真沒趣兒。”說着又笑嘻嘻讨好蘇簡,“還是我的六妹妹有意思,咱們一會兒去大嫂那兒找恒兒玩好不好?”

蘇簡一聽默了幾息,似乎是在猶豫:“那個,四姐姐,我今兒個畫了一幅畫,總覺得哪裏感覺不太對,所以特地拿來給你和五姐姐品評的。”

“你做得畫?”蘇笳眼中精光一閃,迫不及待道,“哪兒呢哪兒呢,快拿來給我看。”

蘇簡道:“路上不方便,咱們到了房裏再說吧。”

蘇笳點了點頭,拉着蘇簡的步子都随之快了幾分。

兩人一起進了小書房,蘇竼見蘇笳風風火火闖進來,她眉頭略蹙,又甚是無奈:“你不是說不再進來打攪我的嗎?”

蘇笳跑過去将她手裏的書放下來:“哎呀,你手裏這本書冊我都見你看過三遍了,你無不無聊?阿簡帶來了一幅畫,說是來讓我們倆看的。”

蘇竼這才看到蘇笳後面還跟着蘇簡,她莞爾一笑:“六妹妹莫要多想,我方才那話沒有說你的意思。”

蘇簡明白這是這對孿生姐妹的相處模式,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她略搖了搖頭,對着蘇竼回以同樣恬淡的微笑。

蘇笳将蘇簡的畫卷展開,鋪在了蘇竼跟前的長案上,仔細一瞧,不由得連連贊嘆:“阿簡,沒想到你小小年紀,作出的畫兒這樣好,比我可是好太多了。你這水平,和竼兒也不相上下嘛。”

說完又忍不住對着蘇竼調侃兩句:“怎麽樣,遇到對手了吧?”

蘇竼只顧低頭看畫,沒搭理蘇笳。

默了一會兒,她擡頭看向蘇簡:“阿簡養過貓?”

蘇簡點頭:“之前撿到過一只,在家裏養了一陣子,不過後來那貓一聲不響的走了,至今都沒回來。”想到消失不見的綿綿,蘇簡不由有些悵然。

蘇竼倒是瞬間了然:“難怪呢,你對這貓的神.韻掌握的極好,倒真是活靈活現、栩栩如生。不過……”

見蘇竼突然不說話了,蘇簡湊上前去:“不過什麽?”

蘇竼看她一臉着急的樣子,笑着指了指那畫:“你瞧這貓,形态嬌憨中又顯得霸氣側漏,看上去似乎活力四射,想來你畫這貓時想到以前養的那只,心情是随着回憶而變得愉悅的。但這屋舍的色澤就顯得暗淡了許多,似乎又有着一股難以言喻的悵然。”

被蘇竼這般略一提點,蘇簡瞬間變發現了問題所在。她是在想到綿綿時才想起作這幅畫的,起初最先畫的便是這只調皮可愛的小貓了。不過後來,想到綿綿現在下落不明,甚至不知是兇是吉,她的心情的确跟着沉重了許多。

她方才看這幅畫一直覺得哪裏不對勁,如今一看也就全明白了。這兩種相反的情緒互相交織,最後反映在這畫中時,乍一看覺得還好,若仔細去深究,便能發現出貓和屋舍之間的搭配格外突兀。

她正想着,蘇竼已經提筆在房屋上用線條勾勒些許,最後又在窗子上描了兩筆,暖暖的陽光自遠處的山上展露頭角,朝陽的微光籠罩着畫中的院子,映襯在那緊閉着的窗牖上,使得大地明朗,一切似乎都又充滿了希望。

蘇簡還在愣神,蘇竼已将筆擱下,擡頭看她:“貓兒認主,若是有緣,它會回來找你的。”

蘇簡聽了這話,再看看如今那副畫兒,對蘇竼頓時敬佩不已:“五姐姐才情了得,原來作畫更是一流。”

被遺忘在一邊的蘇笳聞此搶了話頭子:“阿簡,你還不知道吧,竼兒作畫的本事那是跟周大哥學得,周大哥師出丹青先生韓子義,作畫兒的本事自然不差。”

蘇竼不太自在地笑了笑:“我這畫啊,難敵周大哥的十分之一。”

蘇笳笑嘻嘻着調侃她“怎麽會,那段時間你為了學畫就差住在周大哥的青竹園的,後來周大哥都說你學有所成,他都教不得你了呢。”

蘇簡聽得一頭霧水:“周大哥,哪個周大哥啊?”她在繁州城蘇家也住了幾年了,怎就不曾留意過此人?

☆、君舟民水

周丙嶼乃是蘇夫人吳氏娘家嫂子的表侄兒, 父親早早的因病故去, 母親改嫁,周丙嶼年僅四歲便成了孤兒。

蘇泓禮夫婦成親多年,膝下只得三女, 并無男丁, 便托着娘家嫂子将四歲的周丙嶼養在膝下,算作養子。

原本收養子嗣是需要請來祖中長輩做個見證,進宗祠磕頭上香認祖歸宗的。不過蘇泓禮說,若這孩子是個好的, 日後自然會孝敬我們以報恩情;可若他是那不仁不義之輩,認祖歸宗又如何,我們夫妻若老了還是指望不上。

蘇泓禮這般一說, 妻子吳氏也覺得十分在理,夫妻二人一番商議便決定仍讓他姓周,算是寄養在蘇家的。如此以來,日後若他出息了, 招為女婿也是不錯的。

好在這周丙嶼是個争氣的, 自打入了蘇家,他向來懂事聽話, 念書也是十分上進,且對待蘇泓禮和吳氏夫妻二人體貼孝順,倒真像個親兒子。

這周丙嶼自幼聰慧,七歲能成詩,十二歲能作賦, 十三歲便考中了秀才,無論哪個見了不誇他天資聰穎,前程似錦。

然而,誰也沒有料到,十五歲那年的秋圍考試一心想拿個頭等解元的他,卻因為考前吃壞肚子而落了榜。

自此,他所有的好運似乎都随之消失了。現如今已經二十有二,卻依然不曾考出個舉人來。

原本陽光而又充滿朝氣的他如今更是變得沉默寡言,每天都把自己關在青竹園裏埋頭苦讀,生生把自己搞成了書呆子。

聽了蘇笳的介紹,蘇簡方才曉得,原來蘇家還有這號人物。此人常年待在青竹園內閉不出戶,也就難怪她在蘇家這麽久不曾曉得了。

蘇笳說起周丙嶼來不由有些興奮:“說起來我也許久不曾去青竹園看過周大哥了,阿簡既然沒見過,那咱們就一起去吧。我跟你說,青竹園裏有好多丹青水墨畫,全都出自我周大哥之手,他可厲害了呢。”

蘇簡還沒應話,蘇竼突然道:“周大哥喜靜,如今天氣不冷不熱,正是他用功念書的好時候,咱們怎麽能去打攪他呢?還是改日吧。”

蘇笳道:“哎呀,周大哥整日埋頭苦讀,這樣其實一點都不好,勞逸結合才能事半功倍嘛,所以咱們是為了讓他散散心,別把自己給悶壞了不是?”

蘇竼無奈搖搖頭,嗔她一眼:“就你這一張嘴會說話。”

蘇笳沖她眨巴眨巴眼睛,俏皮一笑:“竼兒,你倒是去不去啊,你若不去我就帶阿簡過去了。阿簡喜歡畫,介紹周大哥這位丹青先生的得意門生給她認識一下嘛。”

蘇竼看她一眼,并未拒絕。蘇笳知道,她這樣便是答應了意思,不由得沖蘇簡眨了眨眼睛,又附耳低聲道:“瞧見沒,素來不愛湊熱鬧的竼兒也有軟肋。”

蘇簡眨了眨眼睛,還有些沒聽明白,那邊蘇笳已經歡天喜地拉她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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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丙嶼的青竹園建在蘇宅的西面,隐于青翠的竹林之後,一座簡單雅致的兩層小竹屋裏。

這竹林蘇簡平日裏散步倒是來過,卻不曾想,竹林之後還有這樣一番天地。

那小竹屋建的不大,屋前是圓潤的青石小路,曲折蜿蜒。順着小路走上十幾步便是用竹子搭建的曲折連廊,廊下擺了一幅木質桌椅,上面擺着筆墨紙硯,一看便知是周丙嶼素日裏念書的地方。

蘇笳指了指前面的木屋給蘇簡介紹:“這一樓是周大哥平日裏念書睡覺的地方,二樓呢是藏書閣,裏面全是周大哥這麽多年來讀過的書籍。而他那些較為得意的墨寶字畫一般也都挂在藏書閣的牆上,有很多呢。周大哥不喜歡旁人進他的藏書閣,目前為止也只有我和竼兒進去過。”

“這樣啊,那我豈不是沒機會了?”蘇簡原本就是為着周丙嶼的字畫來的,如今聽聞自己可能沒機會進去,她不免有些失望。

蘇笳笑道:“怎麽會呢,周大哥不會對你那般小氣呢,你說對吧竼兒?”

蘇竼正凝神望着那竹屋發呆,聽到這話下意識往這邊看了一眼,倒是并未接話。

周丙嶼從二樓抱了幾卷書走出來,看到蘇竼和蘇笳略微一頓,随即笑着迎過來:“竼兒和笳兒怎麽有空過來?”

周丙嶼生的相貌堂堂,五官周正,似乎因為太過刻苦,身材略顯消瘦,倒更是襯得他颀長高大。因為常年在此讀書,自然少了些風吹日曬,他的皮膚白皙非常,瞧上去文文弱弱的,一股子濃濃的書卷氣息。

蘇竼張了張口還未說話,蘇笳已笑嘻嘻上前道:“周大哥,今兒個我還帶了個妹妹過來,她喜歡作畫,聽說你師出韓子義先生,特地慕名前來呢。”

周丙嶼将目光落在蘇簡的身上,略掃了兩眼便禮貌的偏過頭去,嘴裏不由得喃喃自語起來:“不知不覺我在這青竹園待了這麽多年嗎,嬸娘又生了個小妹我竟是不自知,實在是大為不孝……”

蘇笳聽得沒忍住,撲哧一聲捧腹大笑起來。

周丙嶼被她這莫名其妙的笑聲搞得一愣,不知所以地摸了摸後腦:“我又哪裏說錯話了嗎?”

蘇笳笑他:“周大哥,我這妹妹如今可都二七年華了,莫非你已獨自一人在這青竹園待了十四年不成?”說完,又故作洩氣地喟嘆一聲,“若是如此,那我和竼兒可真夠笨的,十四年了才長了這麽點兒。”

周丙嶼一聽這話不好意思的撓頭笑了笑,看向蘇簡時大為不解:“那這位是……”

蘇竼溫婉道:“這是伯父武陵侯府的嫡女阿簡,依着排名,我們喚她六妹妹。”

周丙嶼了然,趕忙對着蘇簡行了禮:“原來是六妹妹,洛川失禮了。”

看着這人呆呆傻傻的模樣,蘇簡有些想笑,卻又忍住了,只屈膝回了一禮,嬌嬌喚了聲周大哥。

蘇笳在周丙嶼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周大哥,你還真是學書學傻了,她是妹妹,你跟她行的哪門子禮?”

“這……”周丙嶼雙臉一紅,窘迫的說不出話來。

周丙嶼一緊張就會不知所措,嘴裏開始不明所以地背起書來:“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着,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

蘇竼臉色一沉,對着蘇笳低斥一聲:“你少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巴。”

周丙嶼聽了這話只當蘇竼這是在說自己,慌忙閉了嘴,整個人昂首挺胸地立着,窘迫的整個人從臉頰紅到了脖子根,腦子裏卻更加飛速地背起了東西: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格物而後知至……

蘇竼被他這反應搞得微微有些不自在,張了張嘴,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麽好了,只心中悄悄道了一句:還真是個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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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書房

年僅七歲的小皇帝搖頭晃腦看着說中書卷:“君舟也,民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待讀完了,又不解地看向旁邊一臉肅穆的攝政王,“穆叔叔,唐太宗告誡臣下的這話是什麽意思呢?”

穆煥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對着旭輝帝解釋道:“太宗皇帝這話的思想來源于荀子的‘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亦覆舟。’這話是說,天子治國當以民為本,民重君輕,社稷方可安穩。若為君者不思政務,不顧萬民,民心盡失,則如那波濤沖毀船只,社稷危矣。”

旭輝帝點頭表示了然:“我知道了,秦皇□□殘虐,陳後主驕奢淫逸,隋炀帝大興土木,他們使得萬衆離心,所以百姓才會聯合起來推翻朝廷,致使國家滅亡。所以為君者當如漢代的文景二帝,隋朝文帝,唐宗宋祖之輩,一心為民,順應民意,如此家可安國可定,社稷方可得意昌盛繁榮。”

穆煥眼中流露出贊賞之色:“陛下聰慧,又有一顆寬厚仁義之心,日後必然也會是深受百姓愛戴的賢明之君。”

旭輝帝支着下巴想了想:“可是,若想成為好皇帝,我應該從哪裏做起呢?”

穆煥想了想,提筆寫下一個字:容。

看到旭輝帝不解的神色,穆煥皆是:“所謂‘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又所謂‘宰相肚裏能撐船’,陛下身為一朝天子,更加需要有寬闊的胸襟才是。”

旭輝小皇帝想了想,贊同地點頭:“穆叔叔所言甚是,朕日後必當嚴加克己,寬厚待人。”

穆煥默了片刻道:“陛下既然想有容人之量,眼下便有您表現給大家看的時候。”

旭輝帝大為不解:“穆叔叔指的是……”

穆煥答道:“武陵侯府,蘇家。”

☆、重回長安

旭輝三年秋, 蘇鴻禮升職為工部郎中, 蘇宅的一家子人都在為此心中高興。

“這工部郎中雖說也是個五品官職,跟繁州知府一般大小,可天子腳下到底是不一樣的。”蘇鴻禮反反複複看着調派的聖旨, 一雙峰眉不由自主地彎了起來。

蘇夫人吳氏也頗為歡喜:“正是呢, 正月份攝政王突然來了咱們府上,你說可能要升官了我還覺得難以置信,如今不過半載有餘,這調派的聖旨當真就下來了。咱們這位攝政王當真是說一不二的人物, 他這是在重用夫君嗎?”

蘇鴻禮眯了眯眼:“攝政王的心思我也猜不透,不過,這樣的調派任誰瞧了都知道是好事, 咱們蘇家看來是禍去福至喽。”

蘇笳聽了也有些興奮,拉着自家父親的胳膊搖晃着問:“那是不是說明伯父一家也沒事了?”

蘇鴻禮略頓了頓,嘆息一聲道:“那傳旨的欽差對于武陵侯府只字未提,那邊究竟如何還不好說。不過, 既然咱們不會被殃及, 想來武陵侯府也不會差太多吧。至少,武陵侯這頂帽子朝廷至今也不曾收回去呢。”

蘇竼凝眉細思着:“這位攝政王也真是奇怪, 伯父和魯國公所犯之罪一模一樣,魯國公被處死,府中男丁流放邊疆,女眷盡數充為官奴。可武陵侯府至今安然無恙,實在讓人難以置信。莫非真是因為二哥和攝政王之間的交情嗎?”不知為何, 她覺得朝堂之事不該是這樣簡單的。

蘇笳道:“就你愛鑽牛角尖,管他因為什麽呢,左右咱們現在是什麽事也沒了,這馬上又可以到長安去,怎麽說也都是好事。”

吳氏也笑着點頭:“是啊,長安天子腳下,你們姐妹二人到了那裏也會和現在不同的。那地方人才輩出,又多得是名門之後,将來啊給你們倆說親都比在這裏要省心得多呢。”

蘇竼聞此雙頰一紅:“娘,你說什麽呢,我們如今還在繁州,怎就說起這個來了。”

“就是就是!”蘇笳也跟着附和,“娘,你別高興太早,竼兒這般優秀,自然得找個文武雙全而又門當戶對的與之匹配,你可別到時候挑花了眼。”

蘇竼氣得剜她一眼:“就你話多!”說罷也不在此久留,匆匆地便走了。

蘇笳還在幸災樂禍,吳氏上前捏了捏她的臉:“瞧你這話說的,我方才說給你們兩姐妹說親,如今到你嘴裏怎就成了竼兒一個了?你這丫頭當真是不知羞的,你說說,你們倆不過是一前一後從我肚子裏出來的,這性子怎就差別這樣大呢?”

蘇笳笑嘻嘻揉着被她娘捏過的臉,想到竼兒那氣急敗壞又拿她沒轍的樣子便一陣想笑。

* * * * * * * * * * * * * * *

蘇鴻禮帶着一家子人從繁州城前往長安赴任,這一奔波便又三個月過去,及至長安城時已進了寒冬。

長安城的第一場雪來得也巧,就趕在蘇鴻禮一家子人進城的這日,長安城的街道上白雪紛飛,洋洋灑灑的,伴着呼嘯而至的狂風,一行人坐在馬車裏也不暖和。

蘇笳兩日前便染了風寒,此時坐在馬車裏,身上裹了兩條棉被仍覺得冷,整個人連同身上的棉被一起哆嗦個不停。

“阿嚏——”她猛地打了個噴嚏,然後擡手揉了揉鼻子,說出的話帶着點鼻音,“還是噴嚏打出來舒服。”

吳氏見她臉蛋兒紅撲撲的,眼睛卻疲累無力,擡手試了試她的體溫,不由得眉頭略蹙:“大夫明明說吃了藥燒就能退,怎麽還這麽燙,真是受罪啊。”

蘇笳笑着搖了搖頭:“娘,你放心吧,我沒那麽嚴重,不過是小小的風寒,過些日子也就沒事了。”

吳氏瞪她一眼:“你還好意思說,若不是你逞能非要騎馬結果凍壞了身子,何至于受如此苦頭?”

蘇笳自知理虧,也不頂嘴,委屈巴巴地擡手揉了揉阻塞的鼻子,對着自家娘親撒嬌:“娘,我都這樣難受了,你快別說我了,讓我睡會兒好不好?”

吳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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