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晰的看過其樣貌。如今這人近在咫尺,她才發現,竟是如此的俊美絕倫。

她剛入長安時便聽外面的人談起攝政王時贊賞不已,當時她不過一笑置之,如今看着他,她突然便懂了。這樣一個皮相堪稱完美的男人,縱然沒有那些個豐功偉績,沒有文韬武略、智勇雙全,怕也是很值得衆人沒追捧的。

在蘇簡看他的同時,穆煥同樣在打量着眼前的姑娘。這還是這麽多年來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她,如此自容萬千,國色天香。

雪白的狐裘裹着玲珑曼妙的身段兒,只露出那張絕妙的容顏來。臉上未施粉黛,卻是說不出的清新脫俗,面如白玉,顏似朝華,所謂“珍珠不動凝兩眉,鉛華消盡見天真”也不過是便是如此了。如墨的青絲如那最上等的錦緞,柔軟而順滑,随意地绾起在頭頂,風吹起發間的赤金簪,簪上的藍寶石流蘇互相碰撞,仿若最悅耳動聽的鈴铛聲。

方才穆煥還在憂慮着究竟如何才能知道府上染了風寒的姑娘是哪位,如今一見到自己滿心挂念的妙人兒,他整個人倒是松了口氣。

☆、雲山女學

蘇簡沒料到在這裏會遇上穆煥, 但既然撞見了便沒有不上前行禮的道理。她對着那人曲膝施了一禮, 眼眸低垂,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打下淺淡的陰影:“王爺萬福。”

穆煥聽到熟悉的聲音回過神來,擡手虛扶了一下:“六姑娘不必多禮, 蘇大統領去書房裏拿些文書, 本王在此等候,聽到這邊很歡樂不覺間便走了過來,不知是否驚擾到姑娘。”

他這是……向她解釋嗎?

蘇簡突然覺得這位攝政王好似比傳聞中要平易近人許多。

她低眉颔首,并未言語。但是不管怎樣, 這位攝政王能在朝堂上叱咤風雲、呼風喚雨,足見是個危險人物。

她想了想,中規中矩回答:“王爺嚴重了, 原是家兄照顧不周,又何來驚擾之理?”

說完又覺得二人在此實在不妥,便道:“此處離二哥的書房不遠,想來二哥也快到了。若是王爺沒什麽事, 小女便先告辭了。”

見她說完拉着兩個小孩子要走, 穆煥激動之餘一聲“筠筠”險些脫口而出,最後卻咬緊牙關忍住了。

若此刻同她相認, 他實在是不好解釋。再怎麽現如今他也是堂堂攝政王,成為貓的事又怎好再亂說?

何況,此時在武陵侯府也并不是二人接觸的好時機。

他略微颔首,滿懷不舍地目送她離去。

其實,若想日日跟她相見, 他大可以直接上門提親,依着如今武陵侯府水深火熱的地位和他現在的身份,武陵侯自是不敢不從的。

但筠筠才剛從繁州回來,他不想吓着她。何況如今朝局未穩,而她也不過十四,尚且不必太過着急。

不過,兩人時常見不到面終歸是不行的,他須得想想辦法才是。

* * * * * ** * * * * * * * *

開了春天氣日漸暖和下來,大家換掉了身上厚重的襖裙,取而代之的是纖薄色彩豔麗的各式裙衫。

早膳過後,老太太看着自己花兒一樣的孫女,笑得合不攏嘴。

蘇笳嘴甜,挽着老太太的胳膊說說笑笑的,瑞安堂裏一陣熱鬧。

老太太道:“昨晚上你們的父親過來找我,說這過完了年,也該安排着你們進學的事了。今年新春,聖上頒布了新的诏令,開創女學。因這是第一年,四品官員以上的家中閨秀不必進行入學考核,凡滿十三歲者皆可去洛雲山東面的雲山女子書院進學。我和你們父親商議着,你們才回來沒多久,也不時常在外面走動,如今能去書院裏結交些名媛閨秀也是好的。”

蘇笳聽了最是歡喜:“要去進學啊,那太好了,這段日子在家裏我悶都悶死了。若是去了書院,大家年齡都差不多,肯定可以認識好多人。”

老太太寵溺地點了點她的鼻子:“你呀,就知道貪玩兒,該想着去書院裏跟着女先生們學習詩書禮儀才是。”

“是是是,祖母放心吧,我們都會好好學的,絕對不給咱們蘇家丢臉。”蘇笳說着靠在老太太的肩膀上,膩膩歪歪的。

蘇簡道:“我聽說這雲山女子書院乃是封閉式的,要住在書院安排的宿舍,每個月逢五逢十方可休假回家。”

“這麽嚴格啊?”蘇笳委屈噠噠地道,“那我們豈不是好久要見不到祖母了?”

老太太點了點她的腦門兒:“你個小丫頭就在你祖母跟前裝吧,誰還不知道你?你母親可都說過了,這姐妹幾個數你最野,若能留在書院不回家,怕你還巴不得呢。”

被祖母發現了自己的小心思,蘇笳頓時不好意思了:“祖母怎麽能這麽說呢,笳兒哪有您說的那麽野。”

晚上,繁星灑滿天際,雖不是月圓之夜,但外面在微弱的星光下卻也不算太過黑暗。

皖雲閣裏,白袖和櫻桃在幫蘇簡收拾明日去書院的行頭,蒹葭則是站在妝奁前為蘇簡卸妝。

“姑娘,奴婢聽說這雲山女子書院是攝政王提議讓建的,自古女子無才便是德,咱們長安城的姑娘們向來都是自行在家中讀些書,或者請個先生過府。這專門為女子設立的書院,奴婢還是生平第一次聽說呢。”蒹葭說着,熟練地将蘇簡頭上的飾物一一取下,又拿了梳子為她梳理着披散下來的長發。蘇簡的頭發又黑又亮,摸上去柔軟絲滑,她不由多梳了幾下。

蘇簡的關注點卻不在此處,她沉思半晌,突然道:“聽父親和二哥說,這女子書院是去年冬天時攝政王提出來的,這才剛入春居然已經辦了起來,可見這攝政王也是個雷厲風行的人物,其實力更是不容小觑。”

說完側眸問道:“之前有個雲山書院據說便是攝政王創辦的,攝政王還是書院的院使。如今又建了雲山女學,好像就在雲山書院的後面,莫非院使也是攝政王不成?”

蒹葭搖了搖頭:“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

蘇簡嘆息一聲,沒再說什麽,只吩咐道:“時候不早了,你們三個都下去歇着吧。”

那邊白袖和櫻桃已收拾好了行頭,床鋪也整理妥當,聽到吩咐也跟着蒹葭退了出去。

晚上睡覺時,蘇簡迷迷糊糊中做了個夢,夢到自己的綿綿回來了,時時刻刻都趴在她的肩膀上,無論她去哪兒,那小東西都一直跟着她,怎麽都不肯離開她半分。

第二天睜開眼的時候,蒹葭正趴在床沿輕聲喚她,她揉了揉眼睛坐起來,下意識環顧四周。

“姑娘找什麽呢?”蒹葭有些納悶兒地問。

蘇簡道:“我昨晚上夢到綿綿回來了,你看見它了嗎?會不會是真的回來了?”昨晚的夢太過真實,直到現在夢醒了她都覺得不太像個夢,一時間心裏便存了一絲渴望。

蒹葭看她這樣心疼道:“姑娘這是還在說夢話呢,綿綿都丢了多少年了,怎麽可能回來呢?”

蘇簡心上一空,倒也漸漸清醒過來。

是啊,綿綿都走了五年了,回不來了。

蒹葭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提醒着:“姑娘,今兒個頭一天去書院,咱們要早些去,興許還能選個好的宿舍呢。”

蘇簡點了點頭:“幫我洗漱吧。”

☆、針鋒相對

早膳過後, 蘇家三姐妹便乘着馬車前往雲山女學。

蘇笳對此最是開心, 臉上始終洋溢着微笑。又見蘇竼和蘇簡二人淡定很多,似乎不喜不悲的,她不解地問:“你們倆人怎麽一路上都不說話啊, 這能去書院裏念書, 多美好的事情啊。想想以後可以認識好多好多人,我就覺得很開心的。”

蘇竼嗔她一眼:“祖母說得還真沒錯,你呀,這麽大了還只知道玩兒。”

蘇笳努了努嘴, 厚臉皮地笑一笑,也不跟蘇竼頂嘴。她本來就喜歡玩兒,不過這也并沒有什麽的嘛。

雲山女子書院建在洛雲山東面的半山腰, 裏面占地寬闊,建築也是別具一格。

下了馬車,有專門的婆子帶路。蘇簡等人跟随着走進去,繞過曲折回廊、假山怪石、小橋流水, 走得三人暈頭轉向之時, 那婆子總算停了下來。指着前方一排閣樓式的建築道:“幾位姑娘,那裏便是你們的宿舍了, 裏面有桂嬷嬷專門為你們安排住宿。”

跟那婆子告了別,蘇簡、蘇竼姐妹三個一起往着宿舍區而去。

她們來得并不算晚,但裏面卻已是人山人海了。姑娘們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像春日裏最嬌豔的花朵,一簇一簇地聚在一起, 倒不像是書院,而是一場盛大的百花宴會。

蘇簡不免有些納悶兒,今日不過是入學第一日,至于穿成如此模樣嗎?學子進學難道不應該穿得素淨一些以示淳樸嗎?

她看看那些花兒一樣的名媛貴女,再瞧瞧她們姐妹三個,全都是素日裏那些尋常衣飾,在人群中倒顯得有些紮眼了。

蘇竼一襲粉白色煙羅裙,腰間系着白色綢帶,是三姐妹中最素淨的,卻穿出了清水出芙蓉的清麗脫俗之感。

蘇笳平日裏喜歡繁瑣鮮豔的衣飾,但因着今日是來進學,也在其母吳氏的建議下找來了顏色最素的衣服來穿。丁香色繡着花開并蒂圖案的寒煙裙,外罩葉綠色花紋勾邊小坎肩,小家碧玉,嬌俏可人。

至于蘇簡,則是介于蘇竼和蘇笳兩姐妹之間,一條秋香色撒花軟煙羅緊袖長裙,發間斜插一支白玉玫瑰簪,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武陵侯府現如今風口浪尖的地位,讓蘇簡沒來書院之前就想到了自己今後的處境。于是她刻意将自己打扮的簡單樸素,希望能不引人注意。

但如今事實證明,她弄巧成拙了。

見原本說說笑笑的姑娘們全都将目光聚集在她們姐妹三人身上,有些人的目光裏還帶着嫉恨,蘇簡一時間哭笑不得。

才入學第一日,她們三個什麽都還沒做,如今倒是成了另類了。

可是,她實在是不明白,這些姑娘們今日為何會打扮的如此精心細致,倒像是去參加誰家的壽宴。

“這蘇家的姑娘果真是不一樣,個個兒素淨的倒像是去奔喪。哦,對了,武陵侯府現如今可不就是挺喪的嗎。”

人群中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幾個姑娘們一時間捂嘴竊笑。

蘇簡循着聲音找過去,一樣便看見了人群中打扮得格外出衆的那一個。

一襲寶藍色金線勾邊兒的百褶裙,裙擺處繡着複雜而繁瑣的牡丹花,外面是一件水綠色的薄紗披帛。衣裙的領口略有些大,将雪白細嫩的脖頸毫無遺漏地展現出來,露出那分外好看的鎖骨。腰間束帶緊致,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兒展現的淋漓盡致。她的模樣倒算得上出衆,柳眉黛目的,配上頭頂那對兒赤金的雀鳥珠釵,高貴的像開了屏的孔雀。

雖然時隔多年,但對上這樣一幅面孔,蘇簡仍對她記得真切——淮郡侯府嫡出的九姑娘,杭青檸。

哦,不對,這淮郡侯現如今已經升了官兒,現在該稱作是淮郡公了。

聽聞當今太後和杭青檸的母親是感情要好的表姊妹,如今成為當朝太後的表外甥女,杭青檸的地位自然非同一般,據說還被封了鄉君呢。如此,倒也難怪她會如此高傲了。

以前她和杭青檸的那點子恩恩怨怨蘇簡早已不想去計較,但這人一張嘴說話太臭,張口便詛咒她整個武陵侯府,蘇簡到底是有些怒了。但此刻大家都在,人家又是太後親封的鄉君,蘇簡到底不好直接跟她頂撞,最後給侯府找來禍端。

她想了想,對着杭青檸行了禮,莞爾笑道:“原來是杭鄉君,臣女有禮了。”

蘇笳和蘇竼姐妹一上來也對這位所謂的鄉君懷了不滿,但見蘇簡上前行禮,也只不敬鄉君這罪名可大可小,到底還是強忍着厭惡屈膝行禮。

杭青檸以前只能貼在蘇簡跟前做個跟屁蟲,沒想到如今還有風水輪流轉,讓蘇簡給自己行禮的一天,不免覺得十分得意。

她裝模作樣道:“哎呀,阿簡,咱們以前不是最好的姐妹嗎,何須行如此大禮,快起來吧。”她這般說着,眼底的諷刺卻更明顯了。

蘇簡只當沒看到,緩緩站直了身子,淺笑着道:“是啊,說起來咱們許久不見,現如今你都成了鄉君,實在是羨煞旁人了。對了,你當初被封為鄉君時,我也聽說了。那冊封的诏書上怎麽寫的來着,說淮郡公府的九姑娘端莊靈秀,聰敏慧佳,德善純良……”

說到這兒,蘇簡停頓了幾息,面對杭青檸時雖是在笑,眼底卻漸漸有了冷意:“鄉君素來寬厚待人,得太後垂青,今兒個可是說錯話了?”

杭青檸的臉頓時綠了下來:“蘇簡,你不過是個罪臣之女,誰給你的膽子敢教訓本鄉君?”

“臣女不敢教訓鄉君。”蘇簡一臉惶恐地垂着頭,說出的話卻不見絲毫害怕,“杭姑娘恭謹淑德,是太後親封的鄉君,如今這般折辱朝廷大臣,可是枉費了太後對你的垂愛。如此這般刁蠻任性,不将朝臣放在眼裏,若傳到了大臣的耳中,分明是讓太後難堪。難不成,杭姑娘仗着自己是太後的表外甥女,就當自己是公主了不成?”

她的話不卑不亢,卻又字字珠玑,說得杭青檸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蘇簡當着這麽多人讓她下不來臺,杭青檸氣得牙癢,不由怒道:“蘇簡,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本鄉君無禮,這便是武陵侯府的家教嗎?你可知道,你今日的行為若是傳到太後耳中,會給你們蘇家帶來如此禍端?”

聽到她的威脅,蘇簡只覺得好笑:“好啊,鄉君既然如此高高在上,不如咱們就去找太後評評理。只是不知,你說武陵侯府很喪的這句話若傳入朝臣耳中,太後娘娘還會不會為你做主。我武陵侯府再怎麽樣,到底還是一等侯爵,你不過是個小小鄉君,居然敢妄議朝臣,莫非是你的父親淮郡公素日裏教導的?沒想到淮郡公身為堂堂郡公,私底下居然是如此折辱朝臣的,這關乎朝廷官員的品行問題,看來咱們得去找言官們好好說道說道。只是不知道,令尊私底下除了折辱我父親,可還折辱過旁人?甚至……當朝攝政王?”

杭青檸一聽這話自然明白問題的嚴重性,一時間有些急了:“蘇簡,你少在這兒血口噴人,我父親幾時折辱朝臣了?又幾時折辱攝政王了?你不要随意往我爹頭上扣帽子!”

“哦?”蘇簡眉梢微挑,“那鄉君的意思是你承認自己胡言亂語折辱朝臣了?那就請鄉君當着衆人的面給我們蘇家三姐妹認個錯吧。”

杭青檸惱火地瞪着蘇簡:“你敢讓本鄉君給你道歉?”

蘇簡不以為然地看着她:“這有何不妥嗎?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魏征當着朝臣的面指出唐太宗的錯誤時,唐太宗都能虛心接納,直面自己的過失。至高無上的帝王都有如此胸襟,你一個小小鄉君又有什麽值得高傲的?”

“就是,鄉君既然做錯了,就該賠個不是,難不成便仗着你是鄉君,便讓人家吞了這啞巴虧不成?既是鄉君,就該拿出不同于旁人的胸懷和氣魄才是。”說話的是兵部尚書家的女兒,林晚英。

蘇簡記得當初去魯國公府參加壽宴時還被她陰陽怪氣的嘲諷過,不過因為知道這人是跟以前那個刁蠻跋扈的蘇簡不對付,便也沒放在心上。卻沒想到,這時候她居然會站出來幫自己說話。

看來這林晚英不愧是出身兵家,倒真是個率性人。

有她說話,後面又有人跟着附和兩句,頓時惹得杭青檸越發沒臉。但心底的倔強和高傲讓她只是咬着唇,終究沒說什麽道歉的話,只是想着究竟該如何擺脫眼前的困境。

略一擡頭,看到身後如風晴朗月般的人物,杭青檸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

這攝政王跟她的表姨母太後娘娘關系親近,而皇上也很喜歡她這個表姐。想來攝政王一定不會看她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被個罪臣之女欺負吧?要知道,這朝中素來最喜歡找武陵侯茬的,正是眼前這位攝政王。

這般一想,杭青檸頓時有了底氣,再看向蘇簡時滿眼的幸災樂禍。

☆、伶牙俐齒

衆人看到攝政王突然出現在此也都吃了一驚, 緊接着紛紛低頭收拾自己的衣着, 再看向那俊美絕倫的男子時,眼底帶了幾分傾慕。

看到他,蘇簡頓時便懂得大家今兒個因何都打扮的如此出衆了。

這雲山女學的院使果真是他。

杭青檸仿佛得了救星一般, 早忘了自己方才被蘇簡數落的啞口無言時的那份無地自容, 她上前幾步,随着大家一同行禮:“給王爺請安。”

穆煥盯着蘇簡的臉默了半晌,又淡淡瞥了眼杭青檸,這才對着衆女學生道:“此處乃是書院, 只有院使、先生和學子,并無什麽王爺。大家免禮吧。”

他的聲音淡淡的不帶任何情緒,嗓音卻渾厚清脆, 如山間泉水擊打暖玉,一字一句撞擊在衆人心上,有些臉皮薄的當場便羞紅了臉。

“謝院使大人。”

穆煥沒再看衆人一眼,只肅了一張臉問:“方才這裏吵鬧什麽?”

他不怒還好, 這一發怒, 說出的話都變得格外有氣勢。一些原本還在心懷幻想的姑娘們個個兒驚醒了,大家倒抽一口冷氣, 不約而同地垂下來頭,誰也沒敢回話。

唯有杭青檸仗着自己經常出入皇宮,沒少與攝政王打個照面,此刻委屈噠噠地告起狀來:“院使大人,蘇簡一介叛臣之女, 方才當着大家的面不把臣女這個鄉君放在眼裏,讓臣女難堪,此等缺乏教養之流還望院使大人從重處置,給臣女主持公道。”

“是嗎?”穆煥的臉上依舊不見有什麽變化,目光卻在杭青檸身上打量,“那方才當衆辱罵朝廷命官的又是何許人吶?”

杭青檸心跳微滞,沒想到方才的話攝政王居然全聽到了。她一時間氣焰全消,忙垂首認錯:“臣女有罪,是臣女說錯話了,還望院使大人勿怪。”

穆煥随意地探了探整潔的沒有一絲灰塵的袖子,不急不緩道:“今日不把武陵侯放在眼裏,那明日是不是便可以不把朝廷放在眼裏?鄉君覺得,你這罪名是認一句錯便能了結的?目無朝廷,那可是死罪!”

穆煥臉色陰沉,陰鹜的眼睛裏泛着寒意,杭青檸頓時吓得不輕,撲通便跪了下去。因為跪的太猛,地上的石子重重的硌在她的膝蓋,一陣刺痛讓她眉頭微蹙,卻強忍着疼痛垂首認罪:“王爺開恩,臣女只是一時糊塗才胡言亂語的,絕無輕視朝廷的意思,王爺開恩啊!”

見她不停的跪地磕頭,穆煥道:“既然你執意悔改,死罪自然可免,但活罪難逃,罰你跪在此處一個時辰,鄉君可有怨言?”

一個時辰?杭青檸心中不滿,卻又不敢得罪眼前這位閻王,只得乖巧應諾,而心裏卻把這筆賬算在了蘇簡的頭上。

對上杭青檸恨不得殺了自己的目光,蘇簡倒是不以為然。她妄想以後仗着鄉君的身份在這書院裏壓她一頭,怕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畢竟,她蘇簡可不是吃素的。

不過,她倒是沒想到這位攝政王居然會幫她,他不是素來在朝中打壓父親的嗎,幾日又何必為她們武陵侯府出頭?況且杭青檸是太後的表外甥女,攝政王縱然為着太後的面子,也不該當衆這般責罰杭青檸吧?

這位攝政王倒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不過,他既然幫自己出了口氣,蘇簡倒是不管他有何意圖。總之自己以後在這書院裏安心念書,平淡度日也就是了。

正沉思着,蘇簡發現周圍越發安靜了下來,還未回神,旁邊的蘇笳撞了撞她的胳膊,小聲道:“發什麽呆,院使大人叫你呢。”

蘇簡應聲擡頭,對上穆煥投遞過來的目光,淡漠中透着淩冽霸道之氣,高高在上,遙不可及。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這是第一次見到傳聞中的攝政王。而繁州和前兩日在侯府撞見的,倒像另有其人。

穆煥上前兩步,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蘇六姑娘方才教訓起人來伶牙俐齒的,好不威風啊。”

杭青檸故意找茬,她若不反擊,難不成任由她嘲笑不成?蘇簡自認自己沒錯,但面對這樣的攝政王,她到底失了底氣,只垂着頭沒說話。縱然為着整個侯府,眼前這個男人也是萬萬不可得罪的。

她咬了咬牙,也跟着跪下去:“臣女甘願領罰。”

原本做好了跟杭青檸一同跪在這裏的準備,不料穆煥卻道:“杭青檸無端挑起事端,自然有錯在先,但你當着衆人的面如此這般大聲喧嘩,擾亂書院的秩序也是不對。本院使便罰你抄寫《女戒》十篇,天黑之前親自交給我。”

說完,他徑自向着遠處而去。

直到蘇笳扶自己起來,蘇簡還覺得難以置信。杭青檸被罰跪一個時辰,而她卻只是抄寫《女戒》這麽簡單?

攝政王走了,其她姑娘們也跟着四下散開,各自做自己的事去。

蘇笳長舒一口氣,得意洋洋瞪了眼地上的杭青檸:“院使大人果然公允,剛好消一消某些人的氣焰,實在爽快!”

說完,她拉上蘇簡和蘇竼道:“好了好了,咱們別看熱鬧了,還得去找宿舍呢。咱們姐妹三個可一定要住在一起啊!”

* * * * * * * * * * * * * * *

書院的宿舍是五人一間房,按照先來後到的順序自行挑選,方才在外面耽誤了一陣子,蘇家三姐妹去找宿舍時大都已經被人給占了,剛好餘下三個床位的只剩下林晚英的房間。

按理說林晚英乃是兵部尚書家的嫡女,阿谀奉承之輩必然是不會少的,可如今唯有她和另外一位唯唯諾諾的小姑娘住在一起,着實讓蘇簡有些驚訝。

蘇笳在她和蘇竼的耳邊低聲道:“我聽說那個是戶部侍郎家的庶女,名叫秦桑,因自幼怯懦遇事只會哭哭啼啼,素來不得家中諸姊妹喜歡。今日秦桑不小心摔了一跤,情急之下抓了杭青檸的衣擺,被杭青檸當衆辱罵教訓,秦家諸姐妹不幫她也便罷了,還都站在杭青檸這邊冷嘲熱諷。這秦桑一來便得罪了杭青檸,書院裏又哪裏會有人敢跟她同住?于是林晚英便站出來跟她住在了一起。”

蘇簡了然。林晚英以前最讨厭嚣張跋扈、目中無人的蘇簡,如今這杭青檸仗着太後這棵大樹,比之曾經的蘇簡有過之而無不及,林晚英不喜歡她實在是太正常不過的了。

這次入學,書院裏只準許攜帶一名丫鬟,蘇簡自然帶了蒹葭。蘇笳和蘇竼也各自帶了一名素來貼身使喚的,一個叫踏雪,一個叫迎梅。

三個丫頭拿着鋪蓋過去整理床鋪,蘇簡三姐妹無事便坐在桌邊吃茶。

蘇笳話最多,一直說個不停:“想到現在外面太陽那麽大,杭青檸還跪在那兒我就覺得爽快,阿簡你這一張嘴可真厲害,我算是服了。不過杭青檸能受罰,還要感謝攝政王才是。不過是個鄉君,就敢在衆人面前作威作福,我看跪一個時辰都是輕的,怎麽都該跪上一天。”

蘇笳話音剛落,蘇簡一擡頭卻見林晚英領着個姑娘站在門口。

林晚英穿着水紅色高領束身窄袖長裙,模樣生的俊俏,皮膚不似尋常閨秀那般白皙,而是健康的小麥色。她眉眼間透着股英氣,看上去倒像是練過武的。

而她旁邊那位姑娘則是一副小家碧玉,五官小巧精致,斂眉垂首的模樣,倒像是個乖巧聽話的。想來便是那位得罪了杭青檸的秦桑了。

看到她們倆,蘇簡正想站起身來打招呼,卻見林晚英冷笑一聲,拉着秦桑去了裏面自己的床鋪上坐下。

無端端受人白眼,蘇笳頓時不幹了,跑過去跟人理論:“你這是什麽意思,不歡迎我們有必要做得那麽明顯嗎?我們得罪過你嗎?”

林晚英道:“聽聞蘇家有位孿生姐妹乃是二房所出,自幼跟着父母遠在繁州,我和你們自然沒什麽瓜葛,也談不上不喜歡。我只是不喜歡那等仗勢欺人、嚣張跋扈之徒,就像方才的杭青檸那般。”

說罷,她轉眸看向蘇簡:“六姑娘,你說呢?”

以前的蘇簡仗着魏王尹明德這個靠山樹敵無數,還真是個麻煩。蘇簡無奈地嘆息一聲,正想着怎麽回話,旁邊的蘇竼已經站起身來來。

她走過去,對着林晚英颔首:“我們方才被欺負,林姑娘是唯一一個敢站出來說話的,可見是個至情至性之人。小妹當年無知,興許不小心得罪了姑娘,但如今這麽多年過去,還望姑娘大人有大量,莫要與她計較。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咱們今後同住在一個屋檐下,這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若真成了仇人将來也會有諸多不便,何不化幹戈為玉帛,大家只當是初次相識,重頭來過?”

林晚英看着蘇竼,眼底帶了笑意:“你是四姑娘蘇竼吧,還是你的話讓人聽了心裏舒坦。幾年前的恩恩怨怨而已,那時候大家都還小不懂事,其實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說罷,見蘇簡也已經走過來,她看向蘇簡道:“方才六姑奶将杭青檸說得啞口無言,當真是好口才,可比我印象當中那個你聰明多了,也着實令我刮目相看。我林晚英兵家出身,向來不是那等小心眼兒的人,只希望咱們今後同住一個屋檐下,少些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才是。”

蘇簡略微颔首:“以前阿簡傲慢無知,多謝林姐姐大度體諒。”

蘇笳在一旁笑着拍手:“既然和好了,咱們以後是不是可以一起用膳、一起進課了?這樣太好了!對了,我從家裏帶來了好多點心,大家過來一起吃啊。”

蘇簡微微有些驚訝:“你帶了點心,我怎麽不知道?”

蘇笳嘿嘿一笑,對着蘇簡擠眉弄眼一番:“偷偷帶的,當然不會讓你知道了。”

* * * * * * * * * * * * * * *

白日裏忙着各種入學的事項,晚膳過後蘇簡方才閑下來抄寫被罰的《女戒》。穆煥罰的少,蘇簡抄的也快,寫完是外面的天還沒黑頭,可到底也暗淡了下來。

看着手裏的宣紙,她猶豫着要不要明日見着他時再給他。畢竟這大晚上的,書院又這麽大,她還不知道院使大人住在哪兒呢。

“阿簡,院使大人罰你抄寫的東西你怎麽還沒送過去啊,這麽晚了,院使大人應該都回攝政王府了吧?”蘇笳吃着幹果子走過來。

被蘇笳這麽一說蘇簡反應過來,是啊,這麽晚了,穆煥應該是住在攝政王府的,此時應該不在書院。

“院使大人讓我天黑之前交給他,那我去哪兒交啊?如果送得晚了,那明日祭師大典上被他當衆訓罵可就要丢死人了。”蘇簡一想不免有些焦慮。

☆、小貓眠眠

林晚英走上前來, 對着蘇簡道:“明日院使大人要參加拜師大典, 今晚他應當是住在書院裏的。”

蘇簡覺得的确有這種可能,便問:“那你可知認識大人住在何處?”

林晚英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不過,院使大人既然是雲山書院和雲山女學的院使, 想來他的住處應該是介于這兩所書院中間吧。雲山書院就在咱們書院的南面, 要不然你就過去看一看。”

蘇簡一只手玩弄着垂落在胸前的一縷青絲,兀自想着,興許也就只有這一個辦法了。她看了看外面漸漸暗淡下來的天色,轉而又望向旁邊的蘇笳, 眉眼間帶着一份希冀:“四姐姐不是沒事嗎?不如便跟我一同走一趟?”

蘇笳聽罷唬的一跳,不由得後退了兩步,強自笑着搖頭:“我看還是算了吧, 攝政王今日那張模樣我想想都覺得害怕,你,你還是自己去吧。”

蘇簡沒好氣地瞪她一眼:“真夠沒義氣的!”

蘇笳不以為然,索性跑回自己的床上躺着, 拿被褥蒙上腦袋, 含糊不清地道:“你說什麽都沒用,我才不去跟你冒險呢, 萬一我一不小心犯了錯,再被院使大人處罰怎麽辦?還有啊,我困了,想早點睡覺。”

蘇簡眼見蘇笳是指望不上了,只得把希望放在蘇竼的身上。誰知蘇竼此刻一本正經的坐在書案前看書, 對這邊發生的一切充耳不聞。

蘇簡嘆了口氣,心知誰也指望不上了,咬咬牙自己拿着抄好的宣紙走出門去。

跟蘇笳糾纏了這一會兒,外面的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好在四周設有燈架,在燭光的映照下倒顯得沒那麽讓人害怕。她定了定神,向着書院的南面而去。

穿過假山怪石,曲折回廊,不覺間燈架變得稀少,及至後來徹底沒了燭光的照耀,僅天邊一輪半弦月散發出淡淡的光芒。

看着遠處一望無際的黑暗,蘇簡不由生了一絲恐懼。

林晚英說雲山書院在女學的南面,若院使大人不曾住在書院和女學之間,那她這麽一直走會不會走進男子們的進學區域呢?

這麽一想蘇簡不由得直搖頭,這攝政王看起來挺會辦事的,沒想到做起事來如此不細致。自古男女有別,他把兩個書院建在一起不怕鬧出什麽醜事來嗎?若真出了事,那吃大虧的可是姑娘家。

想的太過入神,不覺間便走到了拱門前,她正欲往前走,倏然覺得有冰涼的觸感抵在了自己頸項:“什麽人,此乃禁地,任何人不得進入!”

門口有兩名守衛,其中一人厲喝一聲,拿刀架在蘇簡的脖子上一動不動。蘇簡驚得站在那裏沒敢動,只佯裝淡定地回道:“攝政王讓我來交課業。”有侍衛在此把守,想來這裏應當是攝政王居住的地方了吧?

那人收了彎刀,卻沒有放她過去:“如今天色已晚,明日再來!”

“可是……”蘇簡想說攝政王讓她今日交上去,可話未出口,那兩名侍衛手裏的彎刀再次出了鞘,個個兇神惡煞。

蘇簡知道這兩人不敢拿她怎麽樣,充其量就是吓唬一下。定了定神又道:“實在不行,可否麻煩二位幫忙轉交?”她說着将折疊整齊的宣紙遞了上去。

那兩名侍衛互望一眼,正欲伸手接過,後面突然傳來淡漠的嗓音:“蘇簡,你好大的架子。”

這樣的嗓音和氣魄,自然是攝政王穆煥無疑。

聽他直呼自己的名字,蘇簡略微有些不自在,但轉念一想,如今進了書院,他作為院使大人,直呼學子名諱才算合情合理 。

兩名侍衛率先行了禮,穆煥沒理他們,徑自走過來,見蘇簡低垂着頭沒答話,他道:“本院使罰你抄寫課業時可有說過讓你何時交于我?”

蘇簡颔首低眉做乖乖女狀:“院使大人說是……天黑之前。”

穆煥擡頭看了看夜色,再看向蘇簡:“那你是覺得現如今是青天白日了?”

蘇簡腦袋低垂,正想着該怎麽回話,手裏的課業已被穆煥拿在了手裏,她順勢擡頭,便見穆煥已轉了身,淡淡留下一句“跟我進來”便拂袖走了。

蘇簡趕緊跟上去。

走進拱門,蘇簡加快步子緊跟在穆煥身後,眼角的餘光下意識觀察着周圍的環境。

這書院修葺的清雅別致,原以為攝政王居住之地也會別有洞天。誰知進來了才發現,這般簡樸的小跨院跟外面樓閣回廊相比卻是差得很遠。

簡簡單單的木制建築,院外有一片花圃,此時正值萬花競放,花圃裏色彩争鮮,給這原本毫不顯眼的院子增添了一絲別樣的韻致。

随着他走進木屋,入目便是整齊的書架,架子上整齊陳列着書卷,左側是四彎腿荷葉圖案的書案,其上擺着文房四寶。

這屋裏未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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