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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香,但細細品味間又似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獨特清香,讓人心曠神怡。

穆煥走過去在書案前坐下,展開蘇簡抄寫好的《女戒》細看。蘇簡則是站在離他幾步之遠的地方,目不斜視,站的格外端莊。

等他看完了,将宣紙擱在案桌上擡頭去看蘇簡:“今日之事,我罰你抄寫《女戒》可有怨言?”

“學生不敢。”

穆煥起身走過來:“杭青檸得太後垂青,素日裏的确刁蠻跋扈,但你今日不該與她起争執,蘇家如今的處境你當曉得,你得罪杭青檸也就是代你父親得罪了太後,百害而無一利。”

原本冷淡疏離的攝政王突然變得這般語重心長,蘇簡略微有些不自在,但也知道他說的在理,便道:“大人教訓的是,今日多謝大人為學生解圍。”

“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蘇簡乖乖施了禮,轉身往外面走。

剛擡頭走出門檻來,她突然感覺有什麽毛絨絨的東西落在她的腳邊,大晚上的異樣的觸感讓她心頭微跳,驚呼一聲,不由自主地往後退。

然而退的太急,一時間忘了後面的門檻,就那麽被絆了一下,直挺挺向着後面倒去。

還未反應過來怎麽回事,突然有力的臂膀将她環繞,整個人順勢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她定了定神,下意識側首望過去,入目是穆煥那英挺俊逸的五官。四目相對,她看到他眼底有關切一閃而逝,她眨了眨眼睛,恍然是一場錯覺。

他單手仍環着她纖細的腰肢,兩個人身體緊密貼合,仿佛感受的到對方迅捷而有力的心跳。

蘇簡雙頰滾燙,目光躲閃着推開他:“多謝王爺。”

穆煥臉上的表情淡淡的,仿佛剛才什麽也不曾發生,只望向驚吓了蘇簡的畜牲:“是這貓太過頑皮,吓着你了。”

蘇簡也随之望過去,卻見果真是只小白貓,軟軟的一團,黃色的眼睛圓溜溜的,甚是有神。

看着它,蘇簡心跳滞了幾息,不敢确定地喚了一聲:“……綿綿?”

穆煥似乎很是驚訝:“你怎麽知道它的名字?”

蘇簡緩過神兒來,再去看那只貓時也冷靜了許多。這貓長得的确和她的綿綿很像,但時隔五年,她的綿綿若還活着早長大了。而這只貓嬌小玲珑的,一看便是不滿周歲。

只是,方才他說這貓叫……

“王爺的貓叫綿綿?”

穆煥半蹲下身對着小貓伸出胳膊,小貓順勢竄上來,爬上了他的肩膀。他站起身撫了撫小貓柔軟的毛發,眉眼間似有寵溺:“是啊,這家夥素來貪眠,本王為它取名叫眠眠。”

蘇簡了然,有些失望地呢喃了一句:“原來是眠眠。”這不是她的綿綿。

“你也養過貓?”穆煥問她。

蘇簡沒有多想,下意識回道:“是啊,它也叫綿綿,是綿軟的綿。它很懶,又貪吃又貪睡的,但有時候卻很聰明,還會幫我欺負壞人呢。”

“那只貓現在在哪?”

蘇簡略有些落寞的搖了搖頭:“走丢了,興許……不在這世上了吧。”說着她擡頭望向天上閃爍的星子,長長的嘆了口氣,“沒準兒它已經投胎成了一朵花,一只鳥,或者河裏自由自在的小魚,現在也過得很好呢。”

她仰臉看着靜谧的夜色,纖細皓白的脖子露在外面,溶溶的月光打在她的臉上,頸上,将本就彎如白玉的肌膚映襯的宛若透明一般。

她的唇角微微上揚,似乎幻想着綿綿現如今在某個角落幸福的生活着。淺淡的微笑在月光下如梨花綻放,皎潔而動人心弦。

看着她,穆煥的眼底一點點變得溫柔,語氣似乎也沒以前那麽冷淡疏離了:“興許,那只貓如今幻化成了一個人,就守護在你身邊。”

☆、膳堂風波

蘇簡愣了愣神, 頗為不解的看向穆煥。不知為何她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分外熟悉, 就好像上輩子遇到過一樣。

穆煥被她看得有些不适,偏過頭去:“時候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蘇簡看了看他肩頭上那只乖巧安靜的小白貓, 對着穆煥失了一禮, 轉身走了。

回到宿舍,蘇笳迫不及待地迎上來:“怎麽樣,怎麽樣,院使大人可有為難你?”

蘇簡橫她一眼, 沒好氣地開口:“你不是說困了嗎,怎麽這時候了還沒睡?”

蘇笳讪笑兩聲:“我這不是擔心你嘛,所以一直沒睡着。”

蘇簡懶得理她, 去床鋪邊坐下,蒹葭端來了熱水為她洗漱後退出寝房。

蘇笳看她這模樣不像是被欺負了,一時間也放下心來,重新鑽進被窩裏呼呼大睡。

蘇簡躺在榻上輾轉難眠, 滿腦子都是穆煥那張面如冠玉的臉。她揉了揉腦仁兒, 努力讓自己不再胡思亂想,可那個人就像影子一樣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當天夜裏她做了場夢, 夢到她失蹤已久的綿綿回來了。她為此高興壞了,把所有往日裏綿綿最喜歡的吃食拿來給它,小東西卻趴在自己膝上不吃不喝,似乎很沒有食欲。

正待她焦灼之時,綿綿突然仰臉看着她, 那雙略顯霸氣的眼睛莫名的跟穆煥重合在一起。她心上一驚,還未來得及作出反應,她的綿綿突然奇跡般地開口說話了。而一張嘴,那聲音竟然也和穆煥如出一轍。

蘇簡被吓醒時天還未大亮,蘇笳正趴在床邊喚她:“阿簡快醒醒。”

揉了揉迷迷糊糊的眼睛坐起來,見房裏點着蠟燭,她問蘇家:“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蘇笳道:“已經卯時了,你趕快起來,待會兒用罷早膳拜師大典就要開始了。”

蘇簡原以為如今還是半夜,一聽這話整個人清醒了大半,随手抓起衣服就往身上穿。

蘇笳看見了攔住他:“姑奶奶,不能再穿昨天的衣服了,書院有統一裙衫的你忘了?”

經蘇笳一提醒,蘇簡反應過來,昨日進書院後的确有人送了衣服過來。

學子們統一白色束身長衫,外罩粉色煙羅紗,腰間束着梅紅色衣袋。衣裙略顯寬松,剛好将女兒家玲珑的身段包裹其中,讓人瞧不出袅娜的體态來。除了這些衣裙每人三套以外,書院還發放了統一的粉色發帶。

進了書院,姑娘們不能如在家那般珠環翠繞,錦衣華服。而是要如男子一般,将墨發高挽在頭頂,用發帶綁起來。

蘇簡梳妝時覺得這樣的發髻頗為難看,像個道姑,便讓蒹葭在額前放了劉海下來,後面也留下薄薄的一層披散着,再編上幾根細細的小辮兒,用淡黃色的絲帶綁上一個好看的花結,整個人明顯看上去清俊了不少。

蘇笳見這樣的發髻不錯,便讓侍奉的丫鬟效仿,也梳了同樣的發髻。

至于蘇竼則就簡單随意了許多,一頭墨發在頭頂束起,卻未像旁人那般绾成髻,而是悉數散在背後,像馬尾的樣子,額前留下向左側傾斜的劉海。如此打扮,再配上她與生俱來的出塵氣質,竟也是美極。

林晚英收拾妥當,看着蘇笳和蘇竼姐妹二人,笑道:“原還在擔心今後會把你們姐妹二人搞混了,現在看來,我只要記着你們的發式就差不了。”

洗漱過後,幾個人一起去膳堂用早膳。

膳堂布置的極其雅致,梨花木圓形膳桌上擺着應季的杜鵑花。

蘇簡選好了膳食,看到林晚英在一副桌椅前沖她招手:“這裏有位置,坐這兒吧。”

蘇簡對着林晚英淺淡一笑,端着飯菜走過去坐下。秦桑性子怯懦,不善言辭,擡頭對着蘇簡乖巧的笑了笑繼續低頭用膳。

很快蘇笳和蘇竼姐妹二人也端了飯菜過來。

蘇笳興奮道:“沒想到書院的膳食還真不錯,好多我愛吃的呢。”

蘇竼吃了一口燒茄子,不急不緩道:“四品以上官家千金才能進入的書院,夥食自然不會差。武陵侯府不比往日,但若非伯父的身份,你我還坐不到這裏呢。”

蘇竼和蘇笳的父親蘇鴻禮官居五品,按理說是不能在此進學的。若非蘇簡的父親,兩人的确此刻只能在家中念些書。蘇竼這麽說蘇笳自然不反對,沖蘇簡笑笑:“這還是借了阿簡的光呢。”

蘇竼問蘇簡:“昨晚上那麽晚才去交課業,院使大人沒有為難你吧?”

蘇簡搖了搖頭,想到昨晚上把穆煥夢成綿綿的事,她雙頰一熱,默默低頭扒着飯。

幾個人說說笑笑正吃的起勁,蘇簡感覺有軟軟的東西在自己腳邊蹭來蹭去,她低頭一看,居然是昨晚上的小白貓。

她警戒地看了看四周,見并沒有穆煥的影子,她方才松了口氣,彎腰将小貓抱了起來:“小東西,你怎麽在這兒?”

蘇笳看到眼前一亮:“咦,書院裏居然有貓,誰養的?”

蘇簡摸着小貓柔軟的身體,輕聲道:“我昨晚上給院使大人交課業時遇到過,應該是院使大人的吧?”

蘇笳原本見這小貓可愛的緊,還想伸手摸摸它,聽了蘇簡的話複又把手縮了回來。攝政王養的小貓,那她還是不去招惹了。

又對蘇簡道:“阿簡,你別抱着它了,當心惹禍。”

蘇簡明白蘇笳的擔心,可看這小貓和自己以前的綿綿那般想象,蘇簡到底沒舍得丢開它。

如果這就是她的綿綿就好了。

小貓似乎嗅到了桌上的吃食,不安分的想從蘇簡的懷裏竄上去。蘇簡此時也吃的差不多了,見這小家夥餓狼一般便也不拘着它,任由它的小腦袋鑽到自己的盤子裏吃東西。

小貓餓壞了,吃起東西來香噴噴的,一邊吃着嘴裏還發出得意的聲音。

“蘇簡,你太過分了,居然在膳堂裏把食物喂給畜生!”

如此盛氣淩人的架勢,蘇簡未回頭便知又是杭青檸來找茬了。昨日杭青檸被罰跪,蘇簡便知道自今往後兩人是不可能和睦的,不過想着若真起了争執,她自有法子随機應變,便未曾将她放在心上。

不過蘇簡是真沒料到,今日一大早上的她居然便迫不及待來尋仇。

此時膳堂人多,蘇簡不打算跟她起争執,權當自己沒聽到,只淺笑着跟小貓說話:“你家主人是多久沒喂你吃飯了,瞧把你餓的。”

蘇簡不理她,杭青檸越發怒了,直接走過來拍桌子:“蘇簡,本鄉君跟你說話呢,你敢無視我?”

蘇簡躲避不及,只得站起身來莞爾一笑:“原來是鄉君,你也是來用膳的吧,我們這裏沒有空位了,不如鄉君到別處看看?”

杭青檸瞪着她:“少在我跟前假惺惺的,書院如此神聖的地方,你居然帶了貓進來,還讓這畜生吃跟大家一樣的膳食,分明就是不把這書院放在眼裏。你等着,我這就去找院使大人禀報,這一次看你怎麽抵賴!”

她說完氣呼呼點頭就走,到了門口卻見穆煥的貼身侍衛蔣武正往這邊走來。杭青檸心上一喜,忙跑上前:“蔣護衛。”

蔣武看清來人規矩行禮,淡漠的臉上毫無情緒:“卑職見過鄉君。”

“蔣護衛不必多禮。”杭青檸擺了擺手,“我要找院使大人,不知他在何處?”

“大人在處理待會兒拜師大典的事宜,鄉君若有什麽話卑職可以代為傳達。”

杭青檸道:“蘇簡帶了個畜生來書院,如今還讓那畜生與她同桌用膳。膳堂裏的膳食可是專門為我們這些高門千金準備的,如今她讓那畜生與我們吃一樣的東西,分明不把我們大家放在眼裏。還望蔣護衛如實禀報院使大人,給蘇簡予以處分。”

蔣護衛一聽大約明白怎麽回事了,忙問:“現如今蘇六姑娘在何處?”

杭青檸以為蔣武上了心,不免心中得意,她指了指膳堂:“就在裏面呢。”

蔣武闊步走進去,果真見他久尋無蹤影的眠眠在蘇簡的膳桌前吃的津津有味。

“六姑娘。”蔣武規規矩矩喚了一聲。

蘇簡看到蔣武便知這是要來尋貓的,正欲開口,誰知跟上來的杭青檸搶先道:“蔣護衛,就是這畜生,你可一定要讓院使大人為我們做主。”

蔣武面無表情,對杭青檸明顯沒了方才的恭敬:“回禀郡主,這貓名叫眠眠,乃是攝政王最鐘愛之物,你居然稱它為畜生?”

杭青檸眨巴兩下眼睛,明顯還有些沒回過神兒來。

蔣武又道:“這眠眠素來用的膳食與我家王爺一般無二,縱然宮裏的珍馐美食也沒少入腹,如今不過吃了些六姑娘的殘羹,鄉君你便覺得眠眠有損您的身份不成?既如此,我自會如實向我家王爺禀報。”

☆、帝王之才

“這, 這貓是攝政王的?”杭青檸指着依然在蘇簡飯桌前吃得津津有味的小貓, 怎麽也不敢相信。攝政王喜歡貓,她怎麽從來都沒聽說過?

蔣武道:“正是。”

杭青檸一時間啞口無言,滿懷嫉恨地瞪着蘇簡, 到底是再說不出話來。

蘇簡抱起小貓站起來:“蔣護衛是來找貓的嗎, 這貓也不知怎的突然跑來了,我看它像是餓了,便喂它吃了些東西。”

蔣武對蘇簡客客氣氣回話:“六姑娘不知,我家王爺養的這只貓脾氣古怪, 素來只喜歡黏着王爺一人。今兒個王爺忙拜師大典的事抽不開身,便将小貓交給卑職看護,小貓調皮, 一直跑來跑去的不肯吃東西,沒想到在六姑娘這裏居然乖巧了不少。”

蘇簡笑了笑,寵溺地點了點小貓那濕漉漉的鼻子,小貓似乎知道在跟它玩兒一樣, 眯着眼睛軟軟糯糯的“喵”了一聲。

“我以前養的那只貓跟它很像, 連名字聽起來都一樣,興許我們倆有緣吧。”說着, 她将小貓遞了過去,“它應當吃的差不多了,就交給蔣護衛吧。”

* * * * * * * * * * * * * * *

拜師大典之後,穆煥閑下來想到了自己的小貓,問起蔣武, 蔣武方才抱着它進來,又順便将早膳時的事禀報了一下。

穆煥的臉色一時間變得陰沉沉的:“看來昨日本王罰的太輕了,今兒個竟還有力氣橫行霸道。”

蔣武知道自家主子是在說杭青檸,便道:“這杭縣主背後有太後撐腰,素來便是如此,書院之人無不怕她,對她敬而遠之。屬下聽聞以前的蘇六姑娘也是如此,那時候兩人還是關系極好的姐妹來着。”

穆煥臉色越發陰沉,雙目幽深宛若深不見底的寒潭,說出的話也随之冷了:“你何時也學會了婦人家的七嘴八舌,姑娘家的名聲又豈是你道聽途說、随意污蔑的?”

蔣武莫名其妙被訓斥,一時間還有些沒回過神兒來。他方才說的話長安城裏大多數人都知道,還真不是道聽途說來的,他家主子怎就生氣了?但轉念一想他便又明白了,說杭縣主時不見主子說什麽,一提起蘇六姑娘便是這副架勢,他家王爺會不會也表現的太明顯了?

但不管怎樣,此時總歸是要認錯的。他一臉愧疚地垂下頭:“屬下知錯,望王爺恕罪。”

穆煥掃他一眼:“準備一下,該進宮了。”聖上年幼,朝堂之事很多還需要他。

禦書房

穆煥進去時七歲的旭輝小皇帝正在案前很認真的批閱奏折,聽到腳步聲親自站起身迎上來:“穆叔叔!”話音未落,小皇帝已經撲進了穆煥懷裏,緊緊抱住了他的大腿。

穆煥難得一臉和煦地拉開他,說話時恭謹有之,但更多的是疼愛:“陛下不該稱呼臣為叔叔的,怎麽又忘了?”這孩子三歲登基,這些年一直由他輔佐,穆煥也算是一點點看着他長大的。他聰敏好學,又素來敬着自己,這讓穆煥覺得很寬心,也很欣慰。

小皇帝不以為然:“這裏沒有外人,我叫一下也沒人知道的,況且母後也說了,叔侄比君臣叫起來親切。對了穆叔叔,朕方才批閱了幾份折子,你快幫我看看這樣處理好不好。”

陛下好進讓穆煥覺得甚是欣慰,由他拉着去了龍案前。

小皇帝指了指旁邊摞起來的折子,臉上頗有幾分得意:“穆叔叔你快看,這些都是朕今天批的呢。”

穆煥拿起折子看了看,連連贊嘆着:“陛下又長進了不少,給的意見也恰到好處,就連字都比以前更有勁道了。”

小孩子沒有不喜歡被誇獎的,哪怕是天子也不會例外。得到穆煥的認可,旭輝帝開心的咧嘴笑着。他生的俊俏,五官精致,肌膚白皙,這般笑起來時純真的像無憂無慮的孩子。

只有穆煥知道,自從他被扶上皇位開始,就注定了不會無憂無慮。

其實旭輝帝平日裏很少笑的,尤其這個年紀正是換牙期,他最讨厭被人瞧見自己漏風的牙齒,因而在人前他幾乎連話都很少說。也唯有現在,在這個一直像父親那般疼他的攝政王跟前,他才會忘記自己的責任,整個人都輕松很多。

穆煥愛憐地摸了摸旭輝帝的頭,欣慰道:“陛下又長大了,再過幾年便可以在朝堂上獨當一面了。到那時,微臣也想偷偷懶呢。”

旭輝帝仰臉看着他:“那穆叔叔想過什麽樣的生活?”

穆煥微微一怔,腦海中浮現出那張嬌俏絕美的容顏,她的一颦一笑好似印在了腦子裏,揮之不去。他笑了笑,沒有回答。

他想過什麽樣的生活?自然是娶她為妻,然後和她一起雲游四方,過神仙眷侶般的日子。

“對了穆叔叔,還有幾份折子朕不知道該如何拿主意。”旭輝帝說着将另一邊的折子遞給他,見他翻閱,他繼續道,“前段日子工部左侍郎突然惡疾病逝了,此位暫時空缺,有人提議讓如今的工部郎中蘇鴻禮擔任,說他熟知工部要務,又表現突出,是再好不過的人選。可淮郡公等幾位大臣卻極力反對,說武陵侯當初是魏王的老丈人,如今雖未被懲處,但也是戴罪之身。這蘇鴻禮又是武陵侯的弟弟,官職不好給的太高了,以免将來不可收拾。”

聽完了旭輝帝的解釋,穆煥又将那些折子細致地看了一遍,待阖上之後才看向小皇帝:“那陛下是如何認為的呢?”

旭輝帝有些為難:“當初穆叔叔讓朕宣召蘇鴻禮入京時本意是讓朕重用于他,而這段日子以來他也的确做得很好。如今工部侍郎的位置有空缺,理當由他補上。可朕又覺得淮郡公他們所言不無道理,當初武陵侯參與謀反,穆叔叔因着大統領蘇琛的功勞并未處置。可如今蘇家有蘇大統領手握城中的八千禁衛軍,蘇鴻禮若成了工部要員,會不會不大妥當?”

穆煥點了點頭:“陛下考慮的很周全,那陛下覺得該讓誰擔任工部侍郎一職較好呢?”

旭輝帝嘆了口氣,搖頭道:“淮郡公推薦了一些人,可朕覺得那些人論才能還不如蘇鴻禮呢。而且……”

見小皇帝不說話了,穆煥替他道:“太後娘家無人,又與淮郡公夫人是感情極好的表姊妹,這些年沒少提拔淮郡公,禮部和戶部都是淮郡公的人,陛下不想讓工部也落在淮郡公手裏。縱然現如今淮郡公對您忠心耿耿,可日後的事誰敢保證,陛下不想看到外戚把持朝政自己被架空的局面。”

見攝政王把自己心底的擔憂全說了出來,旭輝帝不免越發崇拜他來:“穆叔叔,那我該怎麽做呢?”

穆煥看着眼前這位絕頂聰明的小皇帝,不由在心底暗嘆,這孩子天生便是做皇帝的材料。

“陛下還記得臣提過的魏征和唐太宗的例子嗎?魏征作為太子李建成的謀臣,曾多次勸說太子鏟除功勞甚篤的秦王。後來玄武門之變後秦王登基做了皇帝,太子李建成的黨羽盡數被誅,而魏征這個人偏偏被留了下來,甚至還成了‘一代名相’。唐太宗胸襟寬廣,敢用魏征這個罪臣,并使得魏征一心效忠朝廷,開創了貞觀盛世。蘇鴻禮不過是武陵侯的弟弟,比之魏征,他并未做過絲毫反叛之事,相反的還将繁州城治理的繁榮昌盛,陛下又何必因為莫須有的猜忌而浪費了大好的人才呢?”

穆煥一番話說完見旭輝帝似在沉思,并未言語,又接着道:“因着魏王謀逆一事,如今的武陵侯府乃至整個蘇家都宛如驚弓之鳥,若你此時重用蘇鴻禮,則表明了陛下舉賢任能的态度,依着蘇鴻禮的品行必會對陛下感恩戴德,如此将他收為己用豈不更好?何況,蘇鴻祯這些年在朝中備受擠壓,陛下此時重用蘇鴻禮,也讓大家看到您的寬厚,想來蘇鴻祯也會竭盡所能輔佐陛下的。如此一來,武陵侯府和淮郡公府兩相制衡,豈不比将來使得淮郡公府一人獨大要更好些?”

旭輝帝終于明白過來,贊同道:“果真還是穆叔叔想得周到,淮郡公在朝中勢力越來越大,朕一直都在擔心今後制不住他,若有了武陵侯府兩相制衡,朕就輕松多了。”

“陛下切忌,君王的猜忌之心不可過重,否則錯殺忠臣也是要落千古罵名的。懂得駕馭之道,對大臣們恩威并施,籠絡天下英才為自己所用,這天下方可長治久安。”

這邊正說着,外面傳來太監尖細的嗓音:“太後駕到!”

太後現如今不過二十四五的年紀,因保養得宜,她的肌膚比未出閣的女兒家還要細致,眉眼間卻又比姑娘家多了份成熟女人的獨特韻味。一身紅色繡着牡丹富貴圖案的束腰宮裝,霧鬓雲鬟,發髻正中央簪着一支赤金鳳凰釵,鳳凰的嘴裏銜着細珠鑲紅寶石流蘇,流蘇延長至眉心,随着她走進來的動作在額前輕輕搖曳。

她的美雍容大氣,高貴端莊。

看見太後,旭輝帝親自跑過來迎接:“母後,您怎麽過來了?”

☆、神女有心

太後雙手捧着兒子的臉頰揉弄兩下, 慈祥地笑道:“過來看看你, 怕你小小年紀忙起政務來忘記了用膳啊。哀家讓人做了幾樣飯菜,有你最喜歡的蟹黃包和芙蓉卷餅哦。”

“母後不說兒臣也不覺得,現在果真餓了呢。”

穆煥對着太後拱了拱手:“見過太後娘娘。”

太後看着眼前的男子失神片刻, 笑着道:“知道王爺在此, 哀家特意命膳房多準備了些,王爺也吃些吧。”

穆煥剛要拒絕,旭輝帝扯着他的袖子道:“好,穆叔叔跟我們一起用膳, 這是朕的旨意,穆叔叔不能抗旨哦。”

穆煥哭笑不得,卻又無法拒絕, 只得強笑着應諾。

膳桌上,旭輝帝見太後一直為自己夾菜,自己碗裏都堆積成山了,而那邊太後又夾了一著子燒鵝要往他碗裏方, 慌忙捂住碗口:“母後, 我夠了,你自己吃吧。”

太後舉着著子道:“你現在正長身體呢, 又操勞國事,得多吃些。母後不餓,過來的時候已經吃過了。”說着又往兒子碗裏夾。

旭輝帝捂得更嚴實了:“可是我早膳用過半碗粥呢,此時本就沒那麽餓,哪裏吃得下那麽多啊。要不然……”他看了看旁邊的穆煥, 眼前一亮,“母後你夾給穆叔叔吧。”

太後神色微恙,緩緩将目光看向了旁邊的穆煥。他此刻正秀氣的吃着碗裏的米飯,俊逸的臉龐略微低垂,教人看不真切,但周身散發的氣度卻讓人挪不開眼去。

她還記得魏王尹明德被誅,他一身銀制盔甲英姿飒爽的到她宮中找她,第一句話便是:“一國之君的位置敢問娘娘可感興趣?”

她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妃子,哪曾料到有一日會被人問這樣的問題?她當時吓得不輕,呆呆地站在那裏并未答話。

他走上前來,比她高了整整一頭,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臣願扶持三皇子稱帝,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他表情淡漠,語氣更是平淡而疏遠,說話時有氣息噴灑在她的臉上,她記得自己當場紅了臉。

“為什麽是我們?”這是她開口問的第一句話,而他的回答卻讓他捉摸不透,“因為,是我選的。”

思緒回轉,太後已将手裏夾着的燒鵝放在了穆煥碗中。

穆煥微微一驚,擱下著子站起身來肅穆道:“不敢勞煩太後娘娘。”

太後低着頭沒看他:“王爺不必多禮,此處并無外人,你我何須守着君臣之禮。若論起來,若非王爺,又哪曾有我們母子的今日?”

穆煥看了眼低頭用膳的旭輝帝,眼底盡是欣賞:“是陛下争氣。”當初率領大軍入宮時,他曾暗地裏對衆皇子做了一番考察,這孩子聰敏機靈,是他一眼便瞧中的。而事實也證明,他長大了定會是個好皇帝。

見穆煥還在站着,太後道:“王爺請坐,再過幾日便是哀家的壽宴,陛下說要大辦一場,但哀家不願鋪張,和陛下一只僵持不下,還望王爺給拿個主意。”

穆煥重新坐下來:“臣以為,太後若不願鋪張,着禮部多花些心思也能彰顯陛下的孝心。”

旭輝帝道:“可是禮部那邊一直沒想到什麽好的法子來,所以朕覺得大擺些酒席言情群臣也沒什麽不好的,頂多咱們日後節儉回來也就是了。今年是母後二十五歲生辰,也算是個小整,總不能還如往年一樣草。”

兒子心疼自己,讓太後覺得格外欣慰,憐愛的摸了摸兒子的腦袋,轉而看向穆煥:“既如此,王爺可有什麽法子?”

穆煥想了想道:“臣以為,太後大壽若能與萬民同樂,得到全天下百姓的祝福也不失為一件美談。不如便在太後生辰當日大赦天下,如此必得萬民敬仰,想來百姓們也會恭祝娘娘長壽無疆。至于宴會,既是娘娘的壽辰,請了京中女眷入宮舉辦場宴會也便是了。如今正是萬花盛開,宴會便在禦花園裏舉行,到時有蝴蝶翩翩飛舞,鳥語花香,想來比往年在大殿之內要有新意。”

旭輝帝聽了連連贊好:“還是穆叔叔想得好,大赦天下能讓全天下的人都為母後祈福,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了。”說着又看向一旁的太後,“母後以為如何?”

太後對着穆煥溫婉一笑:“王爺有心了。”

* * * * * * * * * * * * * * *

太後大壽當日,大赦天下的皇榜一下來,長安城裏最開心的莫過于武陵侯府了

瑞安堂裏,老太太樂得合不攏嘴:“總算是大赦天下了,如此一來,咱們侯府再也不用過那種提心吊膽的日子了。”

武陵侯也道:“是啊,不管怎樣,總算是出了頭了。”

老太太看向旁邊的老二媳婦兒吳氏:“今兒個太後壽宴,不是給你下了帖子嗎,你把家裏三個丫頭都帶上,素日裏除了去書院就是在家呆這兒,也讓她們多見見世面。”

吳氏點頭:“媳婦兒也正有此意,已經跟三個丫頭都說過了。”

皖雲閣,蘇簡收拾妥當後去找蘇笳和蘇竼姐妹。

蘇笳正在一臉為難的挑選着今日參加壽宴要穿的裙衫,見蘇簡過來笑着招手:“阿簡,你快過來,這些裙子都挺好看的,我都不知道選哪一件好了。”

蘇簡走過去看了看丫鬟手裏的衣裳,又看看蘇笳的發式,指着那件橘色的襦裙道:“這件吧,顏色更鮮豔一些,上面的繡的丁香花跟你頭上丁香花的簪子也相稱。”

蘇笳點了點頭,讓丫鬟幫自己穿衣。

蘇簡掃了掃周圍:“怎麽不見五姐姐,她去哪兒了?”蘇笳和蘇竼時孿生姐妹,從小到大都是住在一起的。

蘇笳一邊照着鏡子,一邊随意的回道:“這兩日周大哥病了,她去看他了。”

“周大哥病了?要不要緊?”

“沒什麽大礙,只是夜裏吹了涼風偶感風寒而已,只是某人放心不下,每天都得過去看看。”

蘇笳這話聽起來酸酸的,當初在繁州時蘇簡便發覺五姐姐蘇竼似乎對二叔的養子周丙嶼有些意思,如今不免悄聲打聽:“四姐姐,五姐姐不會真看上周大哥了吧?”

蘇笳嘆了口氣:“只可惜啊,神女有心襄王無意。”

“咦?”蘇簡頗為不解,“五姐姐脾氣好,端莊賢淑,人也上進,兩人在一起紅袖添香不是剛好匹配嗎?”

蘇笳“噓”了一聲,将屋裏的下人遣退,這才神神秘秘道:“你不知道,周大哥其實一直心儀三姐姐來着。”

“三……三姐姐?”這位姐姐在蘇簡的印象裏是最不熟悉的一個了。

蘇家兩房的姑娘加起來共有七位,大姑娘蘇筠,二姑娘蘇筱都已故去,三姑娘蘇笛、四姑娘蘇笳和五姑娘蘇竼都是二房蘇鴻禮和吳氏嫡出的女兒,剩下兩個分別是蘇簡和靜姨娘所出的小女孩兒蘇笑。

聽聞蘇笛嫁給了睦州刺史齊演,因為離繁州路途遙遠,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次面。而蘇簡在繁州住的那幾年,三姐姐蘇笛一次都沒回去過。是以蘇笳突然提起這位三姐姐,蘇簡險些沒什麽印象。

蘇簡還在發呆,蘇笳又興致盎然的講了起來:“其實三姐姐和周大哥也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三姐姐一直也是傾心周大哥的,我爹娘呢也十分滿意,很想将周大哥招為女婿。不過三姐姐心氣兒高,非要等到周大哥考上個功名才願意嫁。周大哥人也發奮,一心想考出個名堂出來。也是他運氣不好,那次秋闱連着鬧了三天肚子,吃什麽藥都不頂用,原以為能考上個解元的他卻落了榜,連個舉人也沒考中。”

蘇簡道:“這個我聽說過,那時候周大哥不是才十五嗎,大不了三年後再考也就是了。”

“誰說不是呢,當時大家都想着這次不中,就等十八歲再考,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可周大哥十八歲那年三姐姐已經十六了,因為三姐姐生的美,上門求娶之人踏破了門檻兒。周大哥原以為只要兩人情投意合,這些都不是問題,所以他一心準備那年的秋闱,只想着中了解元便與三姐姐成親。誰又想到,那年夏天睦州刺史差媒人提親,三姐姐居然答應了。而那個睦州刺史大了三姐姐整整十歲啊。”

蘇簡嘆了口氣:“那周大哥還不得傷透了心?”

蘇笳點頭:“周大哥那段日子與酒為樂,再沒了發奮的勁頭,那年的秋闱他幹脆連考場都沒進。我爹娘瞧了也不忍心,可夫婿是三姐姐自己選的,誰又有什麽法子?如今算起來,三姐姐已經出嫁近五年了,周大哥看上去似乎沒什麽了,可大家都瞧得出來,他沒有忘掉三姐姐。”

蘇簡沉默了一會兒,感慨道:“周大哥……也挺可憐的。”明年就又是三年一次的秋闱考試了,也不知道周大哥有沒有希望。

她無疑的瞥了眼門外,卻見門口處站着蘇竼,她表情淡淡的,也不知在那裏站了多久了。

☆、壽宴落水

“……四姐姐。”想到她方才和蘇笳在八卦周大哥的事, 蘇簡略微有些不自在的搓了搓衣服, “那個,我來看你們二人準備好了沒,二嬸已經讓人在催了。”

蘇竼道:“我今日不大舒服, 便不去太後的壽宴了, 以免過了病氣給太後,視為不吉。”她眼眶紅紅的,倒像是哭過。

蘇笳上前拉住她:“好端端的怎會不舒服,你不是給周大哥送藥去了, 你們……吵架了?”

蘇竼沒理她,徑自回了自己房中。

蘇笳還想上去喊她,蘇簡趕緊攔住:“我看五姐姐心情不好, 讓她一個人待一會兒吧,咱們就別去打擾她了。”

蘇笳想想也是,便對着蘇竼房間的方向道:“那竼兒你好好休息,我和阿簡就先走了。”

見裏面沒有回應, 蘇笳和蘇簡二人悄悄出去了。

* * * * * * * * * * * * * * *

太後壽宴, 縱然舉辦的相當簡易,卻也不是尋常人家能夠比拟的。

為了這場宴會, 禦花園裏新栽了少見的品種,各色鮮花争豔,美不勝收。

吳氏與衆夫人們陪同太後談笑,蘇簡和蘇笳姐妹無事,便自行在這禦花園裏閑逛。皇宮乃天子居所, 難得有機會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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