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新婚·夜
夜幕降臨,A市最豪華的婚慶會所中,宴廳卻是亮如白晝。
宴廳內,身着白色禮服的傅觀寧站在臺中央,和丈夫一起接受司儀的提問。
“可以告訴大家,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嗎?”
傅觀寧腼腆地笑了一下:“我們讀的是同一所中學……”
“這麽說,兩位是青梅竹馬的校園戀愛嗎?”
“沒有,那時候先生是高三生,非常有名氣。但我是插班讀的初三,跟他交集不多的。”傅觀寧轉頭看向自己高大英俊的丈夫溫凜,杏仁色的眼睛被燈光照得特別亮,一如他十五歲時看到學長的模樣。
“過了十一年重聚成為夫夫,真是奇妙的緣分啊。”司儀接着問道,“聽你的口氣,是你先喜歡上他的吧?”
傅觀寧點點頭:“嗯,我先的。”
“哦~”司儀饒有興味地追問,“那初吻也是你主動嗎?”
“……”面對臺下衆人的目光,傅觀寧有些心虛,挽着溫凜手臂的手緊了緊。
他跟丈夫還沒接過吻啊。
唯一的親吻,還是之前在證婚儀式堂中,溫凜握住他的手,嘴唇輕輕觸了一下他手上的戒指。
“初吻是我主動的。”溫凜笑着看了他一眼,一派溫和道,“我的妻子個性有些害羞,必須是我主動。”
“那麽,我們掌聲有請英俊的新郎,給大家講述下他們的初吻故事!”
溫凜握着話筒,等到掌聲潮落,落落大方地坦白道:“其實,這個初吻我是偷親的,我妻子并不知情。”
傅觀寧:“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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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凜側過身,含情脈脈地與他對視:“大家也知道,我們感情真正發展還是在相親之後,也就是幾個月之前。有一次約會的時候,我送他回家,他在車裏睡着了,手裏緊緊抱着我送他的禮物,臉紅通通的,樣子特別可愛,忍不住湊過去吻了一下。”
說到此處,溫凜伸手拂了一下他的額發,“不知道當時如果你醒了會怎麽樣。”
要不是很确定兩人那唯一一次約會中,自己興奮得根本舍不得合上眼,傅觀寧估計真就信了這套說辭。
然而明知是假的,他還是很沒出息地心跳加速,臉上發燒,甚至還想捂臉偷笑。
沒辦法。一眼望過去,他看到的是溫凜一派溫潤的神情,潔淨的下巴,輪廓迷人的喉結,比例優秀的寬肩窄腰被包裹在剪裁合身的青黑色西服之下,扣得十分妥帖的襯衫袖子貼在皮膚上,露出一道白邊……
比十一年前的模樣更叫他心動。
他甚至都後悔自己那天沒有在車上裝睡,萬一裝一下丈夫真的親上來了呢?
司儀見狀,趁機道:“果然和新郎說的一樣,已經開始不好意思了呢,不過新郎提問了,您是不是要表态一下呢?”
他張開嘴,聽到自己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輕微發顫:“要是醒了的話……就會更早一點結婚吧。”
司儀抓着他們又問了幾個問題,傅觀寧慢慢跟上了溫凜的節奏,還算對答如流。之後侍者端來酒杯,他們下臺挨桌向賓客敬酒。
人多的場合傅觀寧不常去,為免出纰漏,他提前背了一堆敬酒詞,通過照片和資料記牢了每一位來賓的身份。然而在敬了七八桌人後,他的存貨就用得差不多了,而他本人早已不勝酒力,思緒開始發飄。
察覺到了他放緩的步伐,溫凜不着痕跡地托了他一把,輕聲道:“你還好嗎?”
宴廳的水晶吊燈過分明亮,讓傅觀寧感到了目眩,他微微眯了下眼睛,強打精神露出一個微笑:“我能撐住。”
“話由我來說,酒你象征性喝一點就好。”溫凜低聲囑咐,同時抽出手來挽住他的腰。
“嗯。”傅觀寧心頭一甜,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時過境遷,溫凜依舊像他們初遇時那樣,溫柔而可靠,即便只為這一縷溫柔,他今天也要撐到最後。
傅觀寧想着,暗自掐了自己一把,随即迎來了又一波車輪戰。
“謝謝各位百忙中抽空前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傅觀寧忍着眼角的酸痛,笑意宴宴地聽着丈夫和賓客們對話。又敬過四五桌後,他的胳膊已經被掐得麻木,注意力也難以集中,最後幾桌全靠溫凜多喝來換他抿一小口。
燈光讓他倍感眩暈,他卻在這暈暈乎乎的狀态中感到了滿足。今日的場景他幻想過很多遍,如今耳畔的一聲聲祝福和丈夫有力的臂膀告訴他,一切都成了現實。
熱熱鬧鬧送走賓客,他薄淚朦胧地從宴廳退出來上了車。
車內的燈暗着,從最亮處到最暗處,傅觀寧眼前只有一抹全然的黑。他聽見司機替他關上車門後,便悶不作響回到駕駛位上,而後排另一邊的車滿打開,溫凜坐了上來。
“以後不能喝要早點說,不要硬撐。”溫凜的聲音離他有些遠,吐息裏的酒精味道卻頃刻彌散到了他的鼻端。
“好,我會注意的。”傅觀寧摸索着真皮座椅,慢慢挪向丈夫,可是沒有摸到對方的手,“我這裏還有些解酒糖,你吃吧。”
“不用了,我休息一會兒。”
溫凜拒絕的聲音淡淡的,透着難以忽略的疲憊,傅觀寧聽得心裏一頓,把手收了回來。
車上了高速,傅觀寧的眼前終于有了漆黑之外的顏色。
橙黃的燈光照亮了身側人的臉,眉間的刻印和睫毛的陰影都顯得很濃重。傅觀寧看了一會兒,把口袋裏的三顆解酒糖重新拿出來,小心翼翼、盡量不發出聲音地撕開糖紙,把它們一起放進口中,胡亂地咀嚼了一番,吞咽下去。
溫凜睡了,他就必須清醒,他得照顧為自己擋酒的丈夫。
二十多分鐘後,車停在濱江大道邊的一棟歐式別墅門口。
傅觀寧回過頭,發現溫凜恰好醒來,兩人便一前一後地下車。
門廳處的亮着暖色的燈,他們還未拾級而上,管家便開門出來迎接。走到門口時,傅觀寧撫摸了一把挂在門上的花環,花香和露水沾了一手,他心中隐隐一動:這裏以後就是他的家了。
他們新房在二樓,中央是很大的一張床,也不知是遵循了誰的吩咐,米白的被面上被撒了幾十瓣紅玫瑰,跟素色的裝修風格不是太搭,但也為房間增添了一抹鮮豔與溫暖。
傅觀寧站在床尾,看完床,滿懷着喜悅和羞澀地轉頭去看溫凜。
可他看到的,是一個臉上褪幹淨笑意的丈夫,一個眸光帶着疏離的“陌生人”。
不知怎的,傅觀寧心尖飄起一絲慌亂:“溫……”
他嘴唇動了動,又沒了下文,似乎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對方才好。
“直呼名字便可。”溫凜将婚戒取下握到手心裏,然而絲毫沒有脫衣服去洗澡的意思,“開誠布公談談吧。我調查過你,知道你有喜歡的人。”
傅觀寧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式發言弄得一頭霧水,杏仁色的眼睛眨了眨,方才知道溫凜是誤會了,趕緊澄清:“是,但我喜歡的……”
沒想到溫凜硬生生打斷了他。
“我也有喜歡的人。所以,結婚之後我們各自追尋各自想要的感情生活就好。分寸方面,我想你也有數,外人家人跟前,有什麽需要,我們提前聯系,互相配合,等到以後時機成熟,離婚也未嘗不可。”
傅觀寧幾乎懷疑自己是幻聽了。
時間靜止,頭腦空白,他定在原地,兩只眼睛盯着溫凜,看他低下頭,将戒指放進口袋。
無視他的震驚,溫凜自顧自将對話收了尾:“你應該累了,休息吧,我從今往後就睡隔壁套間書房,這裏你随意使用,晚安。”
他匆匆離開新房,眨眼便消失在了傅觀寧的視界裏。
仿若從未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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