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那天晚上,吉安又做了夢。

他依稀記得那兩個女生在宿舍鬧到很晚,記得颙衍親自送他們出宿舍,還陪他們走到女生宿舍門口,三個人有說有笑的,把他一個人撂在後頭。

他記得颙衍直到天快露白肚才回到宿舍,而在那之前他就撐不住睡着了,手上還捏着做到一半的紙蓮花。

夢境裏他又出現在河堤一類的地方,底下是滾滾流過的黑色河流。吉安總覺得自己看過這地方,卻想不起來這是哪裏。

遠處傳來學校的鐘聲,聽起來很像是他們學校的上課鐘。吉安只覺得自己心情雀躍,彷佛終于來到自己夢寐以求的地方。

他懷着興奮的心情,像頭勝利的獅子一樣,在河堤上漫步,看着遠方逐漸西沉的夕陽。想到他平凡至極的人生,竟然也有這麽開心的一刻,就忍不住多待了一會兒。

直到太陽真的西沉,河堤上什麽也看不見了,這裏離學校還有一段距離,完全沒有路燈之類的照命。吉安自問對夜視還有一點信心,也不得不小心翼翼走一步算一步。

風吹過他的脖頸,讓他背脊一陣寒意。

吉安從小就被父母說八字輕,但說真的從小到大,倒還真沒有見過活跳跳的鬼,久而久之膽氣也就壯了,吉安內心深處其實不大相信那些東西,雖然跟着爸媽撚香拜拜虛應故事還是會做的,但講真的,他不認為這世上有他雙眼看不見的東西。

他的手不自覺地觸到脖子前的護身符,那東西他一直挂在脖子上。記得有次國中參加游泳比賽,他把護身符忘在更衣室裏,回家發現了也不甚在意,想說隔天再回學校拿就行了。

沒想到一覺醒來,卻發現護身符又回到了脖子上,妥當地像是從沒丢過一樣。如果要說吉安人生中有什麽算得上是靈異事件,這就是唯一一件了。

他好不容易河堤的樓梯旁,正想摸黑下去,卻聽見身後有人叫喚的聲音。

由于河堤上風大,吉安聽不清那個人叫些什麽。他本能地想要回頭,但他才稍微轉過視線,就感覺眼前一陣黑影閃過,跟着側腦門的位置一痛,還來不及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整個人便倒在河堤上。

河堤上的青草味鑽入鼻腔,吉安隐約感覺到自己還有意識,只是視線逐漸漆黑、模糊。

他感覺到有人俯視着他,似乎有點驚慌,那個拍他的臉頰、搖晃他的身體,好像想把他叫醒。但後腦被擊中,吉安整個人昏昏沉沉,四肢都不聽使喚,張開了眼睛卻看不見東西,連聲音也發不出來。

他感覺有人抓着他的腳,将他在地上拖行。他想出聲,想叫那個人把他送到醫院,或替他急救。但無論他如何努力,喉嚨裏就是發不出聲音。

Advertisement

吉安伸高指尖,發現自己的身體正在墜落,不知道掉進什麽很深的地方。他的背脊撞擊到某種堅硬潮濕的事物,那個人站在很高的地方俯視着他。

由于逆着光,吉安仍然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他唇角微揚,然後什麽東西從高處落下,那些東西越來越多,遮蔽了他的視覺、聽覺,連帶他的身體、他的聲音、他僅存的光線和氧氣……

"……吉安?吉安!"

吉安從座位上驚醒,發現自己置身于小面包車的最後座,而颙衍就在他身邊。

由于明晚就是迎新宿營,身為同寝學長的幫手,颙衍提早被富裏學長叫去後山營區幫忙。而福隆學長就自告奮勇,說可以開車載颙衍過去。

吉安就坐在颙衍身邊,他睜開眼睛,發現颙衍擔心的臉就在他身邊。他心髒漏跳了一拍,他起身把颙衍推開。

"沒、沒事。我只是頭忽然有點昏……"

他看了一眼駕駛席,開車的人是福隆學長,車上只有他、颙衍和福隆三個人,還有滿車的宿營道具。吉安看他和颙衍他們折了一星期的紙蓮花就用塑料大袋子裝着,放在面包車後方的行李架上。

颙衍看着吉安,視線又飄過挂在他脖子上的護身符,半晌伸出姆指,猶豫半晌,壓在他的印堂上。

吉安還以為颙衍要替自己下咒,像之前給富裏學長下的安神咒之類的。但颙衍只是把手壓着,半晌改指為掌,颙衍掌心的溫度傳遞過來,吉安發現他似乎在探測什麽,一時不敢動彈。

"還好,雖然有點波動,但不至于到魂飛魄散……"颙衍像在自言自語什麽。

吉安滿心疑問,但剛才作夢的時候,依稀聽見颙衍呼喚他名字的聲音。印象中這好像是他這個蹩扭的室友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颙衍看向他眼睛,"你想起什麽了嗎?"

吉安一怔,想到剛才那個莫名其妙的夢境。但他實在不懂那個夢的意義,颙衍看他的表情,似乎又要追問什麽,但駕駛座的福隆學長忽然開口了。

"怎麽了嗎,阿衍?"他問颙衍,"你在和誰說話?"

颙衍立即回過頭來,"沒什麽,學長。"

吉安看他望着福隆學長的背影,似乎在思考什麽。吉安在宿舍裏住了一個半月,知道這個學長對颙衍一直青眼有加,但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這學長常給吉安一種,為了某種目的、刻意親近自家同寝學弟的感覺。

但具體來講是什麽目的,吉安也說不清楚。而且颙衍也沒有特別排斥反感的表示。真要比較起來,自己才真的是整天纏着颙衍不放的那個。

吉安也不懂自己,他從小是獨子,極少有和另一個人親密相處的經驗,像這樣和另一個年齡相仿的人同住一個屋檐下、出雙入對,對吉安而言也是人生頭一遭。

吉安也不懂自己這麽在意颙衍的理由。但颙衍雖然話不多,就表面上來講,對他的反應也很冷淡,但總覺得給人一種安心感。

彷佛只要接近他,他所有的噩夢都會為之終結。

"學長……和富裏學長認識很久了嗎?"吉安聽見颙衍和開車的福隆學長聊起來,他忙從恍神中驚醒。

福隆學長雙手仍然握着方向盤,神情一派輕松,"喔,也不算太久,進了這所大學才認識。"

"但富裏學長說,他和學長在之前高中社團就認識了,是真的嗎?"

吉安看福隆學長握着方向盤的手似乎頓了一下。"嗯,因為我們都喜歡電影,先前兩個高中都是影視相關的社團,所以有過一面之緣,算是彼此知道對方的存在那樣。但真的熟起來還是大學同寝之後的事。"

"學長以前是電影相關社團?"

吉安聽颙衍嗓音平淡,好像真的在閑話家常一樣。但以吉安對他的認識,颙衍絕不是會沒事和人閑聊的那種人。

"對啊,我以前還兼任特攝部地下社長,哈哈。特攝你知道是什麽嗎?就是用一些電影特殊攝影效果,拍攝出有如動畫一般誇張但魄力十足的真人電影,通常劇情都是勇者對抗大魔王之類。你別看我這樣,我以前可是電影社的技術指導。"

福隆學長淘淘不絕地說着,吉安看颙衍身體向前傾,靠在駕駛座旁。

"學長在教大沒有參加社團嗎?"他問。

福隆搖搖頭,"沒有,不知道為什麽上了大學就懶了,下課只想窩在宿舍裏。怎麽說,覺得和人相處有時候很麻煩,你懂吧?"

"那學長看過這張傳單嗎?"

颙衍在口袋裏翻找一陣,拿出先前吉安也看過的、那張被不知名人士拿來折成紙紮人的"男體研究社"傳單。

之前因為是用照片拍的,加上傳單大部分被折疊,除了社團名稱外,吉安還真不知道傳單上寫些什麽。

但颙衍不知道從哪找到完整個傳單。只見傳單是黑白的,正中央的地方,畫了像是兩具胴體交纏般的剪影,而且看體态就知道不會是羅蜜歐與茱莉葉,交纏姿勢以大學生而言也相當Over。

特別是這張傳單還拿在颙衍手上,吉安發覺自己臉一陣發燙。

傳單的右上方以相對保守的镌刻體寫着社團名,還有像是"Wee to join us!"之類的宣傳語。右下角則是迎新時間地點一類的信息,上頭還有聯絡人的姓名學級。

福隆學長的視線還盯着前方。車子往深山裏前進,山道變得狹窄,光線也越來越暗了,路面也有點颠簸,福隆只看了傳單一眼,就把注意力放回開車上。

"嗯,我沒有見過。"

他簡短地答道,颙衍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把傳單收回褲袋裏。

"這樣,那就奇怪了,我是在宿舍的垃圾桶裏撿到的。大概是富裏學長扔的吧。"

颙衍若無其事地說着,吉安看見福隆的臉色微微變了下。不得不說颙衍這個人看起來老實純樸,吉安最近發現他心機其實還挺重的,只是披着山中仙人的皮,加上那張臉,吉安覺得假以時日,這人搞不好會成為這間大學的禍水。

"學長經常到河堤上散步嗎?"

颙衍又換了個話題。吉安覺得颙衍十分怪異,平常在宿舍裏,多數是福隆纏着颙衍聊天喝酒的分,有時還會對颙衍動手動腳,颙衍則能把自己縮多小就縮多小。

但今天颙衍顯然是刻意找福隆學長聊天。雖說車裏只有他們三個,颙衍也找不到別人,但吉安總覺得他在盤算什麽。

"喔,以前有時候會去。夏天很熱不是嗎?河堤那帶有風,晚上比較涼。"

福隆學長說,那臺老爺車轉過一個山彎,前頭稍微有點光線,營區近在眼前。

"但是最近很少看福隆學長去?我聽男寝其他學長說,以前每天傍晚學長都會去學校後面河堤上練跑步,但這學期卻忽然不去了。"

吉安看福隆握着方向的手明顯緊了一下。他實在不明白颙衍問這些問題的原因,如果說是忽然對福隆學長感興趣。

但颙衍問的問題也讓他在意。的确他一直覺得奇怪,以福隆學長的身材,起伏有致的手臂和腰身,實在不像是整天宅在家裏的男人,但打從颙衍和他搬進宿舍後,确很少見到福隆學長踏出宿舍的門。

"唔,因為實在太熱了,最近又有點犯懶。之前想說奮發圖強一下,我不是一直在該交不到女朋友嗎?總是想要改變自己一下,但好像還是沒什麽用啊,哈哈……"

福隆笑着又轉了個彎,眼前是他們營區的停車場,似乎有學長姊已經先抵達了,吉安看到好幾臺摩托車停在廣場前。大學生有車的畢竟不多,福隆學長這臺面包車據說是過繼家裏的老車,其他人就理所當然把他當作貨運司機使用。

颙衍幫着福隆把一些重物搬下車。把那一袋袋紙蓮花卸下來時,吉安發現颙衍站在後車廂前,眼睛盯着車廂下鋪着的毛毯,似乎在觀察什麽。

但吉安站在他身後看了半天,也看不出那個毛毯也何古怪。他看颙衍伸出手,似乎想去掀那張毛毯。

"阿衍?你在幹嘛?快點把東西拿過來,再不快點趕不上晚間活動了!"

颙衍收了手,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張毛毯上半晌,才回過頭應答一聲,搬着滿袋子的紙蓮花奔向福隆學長。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