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知識

知之為知之, 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再一次站在魔藥學教授辦公室的大門前，這一回, 孔雲卻停下了腳步，猶豫不決起來。

對于那天的所作所為, 他是真的感到非常抱歉，也是認真的想要表達自己的歉意, 可站在斯內普教授的角度來說，作為教授卻無意間被學生撞見了虛弱的一面, 無疑是種難堪和冒犯, 他這會兒再道歉, 自己內心是好受了，但對教授來說，也許提及這件事情本身, 就是一種冒犯。

最初的沖動漸漸散去，此時再在門前站定時, 孔雲反而徹底理智了下來。

已經沒有必要特意道歉了。他冷靜的想。如果他真的說出了口, 那才是真的錯上加錯。

思及此, 孔雲不再猶豫，他呼出一口氣, 打算轉身離開——比起單純語言上的賠罪，還是再想想, 如何通過其他的方式, 不失禮節和誠意的表達自己的歉意好了。

“……你已經連退化到連敲門的基本禮節都不知道了嗎？孔先生。”

緊閉的大門悄無聲息的開啓, 孔雲微微仰起頭，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依舊沉靜如水，不帶任何感情——看上去和往常沒什麽區別，卻也令人無從判斷斯萊特林院長此刻究竟是什麽心情。

他本能的退後了一步，正猶豫着是說出實情還是借口說路過，魔藥學教授卻轉過身，徑直往辦公室裏走去，走了幾步，又回過頭，微微蹙緊了眉頭，有些不耐煩的道：“你還愣在外面幹什麽？”

這是……讓自己進去的意思？

孔雲只困惑了一會兒，眼睜睜看着對方的神色因為等待而變得越發不耐煩起來，他心中咯噔一下，強烈的求生欲促使他下意識邁開腳步，乖乖的跟了上去。

沒有再提上次的不歡而散，表情倒是和平時一樣兇（……），看不出有什麽區別，這到底是代表事情翻篇了，還是來算總賬的？

他心裏忐忑不安的想着，前頭的斯內普兀自在一張桌子前停了下來，桌面上按照年級分類，整齊的擺放着好幾摞魔藥學論文，他注意到斯內普在屬于二年級的論文中翻了翻，然後抽出了令孔雲感到字跡極其熟悉的一份。

……他自己親筆寫的論文，字跡能不熟悉嗎？

沒給他絲毫準備的時間，也沒等他心裏浮起不安的預感，下一秒鐘，魔藥學教授就将那份屬于他的論文扔到了他的跟前，字跡工整的作業上，鮮紅的“T”字，清晰可見。

“你的腦子被山怪吃了嗎？看看你寫的什麽鬼東西！”斯內普低下頭，用手指着論文上的某一行字，語氣不善：“論文的要求是針對腫脹藥水做出全面化的分析，你覺得你分析的結果能叫全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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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雲：“……”

他看了一眼自己從魔藥材料的性質平衡，到魔藥制作過程中的完整反應分析，又看了看另一份通篇長度和詳細程度都完全不如自己，卻得到了一個“E”的斯萊特林的作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

可以，這很斯萊特林。

在斯萊特林院長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之前，他從善如流道：“對不起，教授，我的論文的确分析不夠完整，這是我的失誤。”非常識趣的補充：“如果可以的話，請再給我一次修改彌補的機會。”

斯內普低低的哼了一聲，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他冷冰冰的道：“雖然我不指望你能夠做得有多麽優秀，但我希望你最好能夠更清醒一點——一年級的論文都寫得比你出色。”

一年級？

目光下意識飄向屬于一年級的那一摞作業，擺在最上層的那一份——

德拉科-馬爾福。

以及一個大大的“O”。

孔雲：？？？

等一下，雖然很早就對斯萊特林院長的偏心有所耳聞，但到了這個份上就……就超級過分了啊！QAQ憑什麽德拉科的魔藥學作業都是“O”，而他一個“O”都沒有？？？

一直到他再一次趕出魔藥學教授辦公室，孔雲的內心都是怨念的。他抱着屬于自己的那一份論文，在“與德拉科絕交”和“與魔藥學教授冷戰”之間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氣呼呼的回到了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

德拉科就算了，不同年級沒有比較的意義，可是剛剛……明明他的作業寫得比那個斯萊特林好多了！為什麽別人是“E”，而他反而是“T”？

還有沒有一點對知識的尊重了？

他越想越郁悶，獨自坐在窗邊的小桌椅旁，對着論文上慘烈的“T”字發着呆，以重新構思論文為由，一連拒絕了好幾個赫奇帕奇姑娘們的問問題的請求，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望向了另一邊被人群團團圍住的塞德裏克。

和往常一樣，坐在休息室裏的塞德裏克始終沒能逃脫被姑娘們纏住，一個個詢問學業問題的命運，當然，以赫奇帕奇王子一貫的好心和耐心，想來也不會刻意去逃脫這種“命運”。

難得在休息室裏有了個人的休息時光，孔雲好奇的盯着被團團圍住的塞德裏克，說起來，這種情景似乎和他以往也相差無幾，問他問題的總是女孩居多，而且，呃……她們在問他問題的時候，也會像現在對迪戈裏學長那樣，靠得那麽近嗎？

孔雲有些不确定了。

帶着某種說不出的奇怪和不解，孔雲仔細觀察了一下，然而随着他觀察得越透徹，他的神色也漸漸變得有些不快起來。

“在縮身藥劑中，哪幾種魔藥材料能夠體現平衡性和互斥性？為什麽？”

耳畔的聲音清脆而溫和，目光始終聚集在身前那張英俊溫柔的臉龐上，女孩一時間也沒察覺出什麽不對，下意識的回答道：“毒芹香精與老鼠脾髒形成互斥，艾草和縮皺無花果在藥性上達成了平衡……”

嗯？

随着周圍的環境突然安靜下來，總算發現有什麽地方不對的赫奇帕奇少女擡起頭，這才發現方才問話的主人：“……呃……孔？”

記憶和思緒瞬間回籠，女孩低下頭，果不其然在自己的筆記本上，找到了一個序號為②的相同問題，在此之前，塞德裏克耐心給她講解的，正是标號為①的問題。

在場的姑娘們差不多都知道彼此的意圖，男孩們對此也從不是一無所知，但很少會将姑娘們借詢問之由，接近塞德裏克的心思直接戳破……

場面一度十分尴尬。

唯一沒有因此而尴尬的大概只有親口戳破的那個人了——孔雲抿了抿唇，不高興的道：“你既然明明知道問題的答案，為什麽還要專程來問迪戈裏學長？”

女孩微微漲紅了臉，支吾着說不出話來。

到了這個份上，尋常人大概也能隐約明白其中的緣由了，但孔雲顯然是個例外。低年級赫奇帕奇微微蹙起了眉，語氣認真得幾近指責：“你們知道，為了解答你們的疑問，迪戈裏學長會花費多少時間和精力嗎？”

“他犧牲了自己的學習時間來幫你們解答疑問，你們卻反而拿着根本就知道答案的問題來耽擱他……你不覺得，自己的行為非常過分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色間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和沉重，女孩們愣了愣，一時間也無法反駁。最後還是塞德裏克過來打了個圓場：“謝謝你，孔。”

說完這句話，塞德裏克就轉過身，看向了身前的姑娘們：“我很樂意，也很希望能夠幫助你們解答疑問，這一點，以後也不會變。”他在“疑問”上加重了音調，語氣依舊是耐心而溫柔，可神色間淡淡的疲倦卻也做不得假。

注意到這一點，原本還對孔雲有點不滿的姑娘們，頓時心生愧疚起來，不等孔雲回答，就各自讪讪的走開了。

打發走了姑娘們，塞德裏克這才轉過身，看向抿唇不語的孔雲，他有些無奈，也有些好笑：“你怎麽看着好像比我還不高興嗎？”

“就是因為迪戈裏學長老慣着她們，事情才會變成這樣的。”低年級赫奇帕奇悶悶的反駁道，看上去十分無精打采：“他根本就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艾琳娜：“……嚴重性？”

“這是對知識的不尊重。”似乎非常不理解艾琳娜的困惑，以及德拉科臉上微妙的表情，低年級赫奇帕奇認真的反問道：“這還不嚴重嗎？”

德拉科：？？？所以說，這真的不是吃醋的表現嗎？

這個懷疑只在他的腦海中停留了一瞬，下一秒鐘，勉強還和他同一戰線的艾琳娜瞬間倒戈：“沒錯！這就是對知識的不尊重，迪戈裏真是太過分了！”

“……”孔雲：“不是迪戈裏學長的問題，我是說那些姑娘們——明明自己都知道答案了，為什麽還要假裝不知道，去耽擱迪戈裏學長的時間？”

“沒錯，她們真是太過分了！”艾琳娜從善如流的改口：“你這麽可愛，你說什麽都對。”

德拉科：“……”所以說，果然還是吃醋吧？

這個結論讓德拉科不禁深深的嘆了口氣，目光瞥過一本正經生氣的低年級赫奇帕奇，以及同樣認真的哄人的格蘭芬多少女，他開始為自己來圖書館，并随意和兩人同桌坐下的行為感到深深的後悔。

在這個愉快的下午即将被毀掉之前，他決定找一本有意義的書，做點尊重知識的事情。

各種意義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