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必戳

稍許, 幾名下屬走進來, 拿着幾份卷軸, 衆人開始伏案辦公。

屋裏靜悄悄的,什麽也聽不見,林寶絨也沒想偷聽, 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翻看起來。

一個時辰後,聞晏合上大廳的門, 走到屏風後, “先用膳?”

“好。”她不餓, 但他忙了一上午,定是餓了。

下屬端上幾樣清粥小菜, 兩人坐在圓桌前食用。

林寶絨發現自己的粥裏多了幾片花瓣,用勺子攪拌進米裏,嘗了一口,清香細膩。

平時在衙門, 聞晏用膳的速度極快, 這會兒有佳人相伴, 便慢了下來。

他用公筷把炒芹菜裏為數不多的蝦仁全夾給她, “衙門的夥食一般,你湊合吃。”

“挺好的。”

聞晏:“葉然怎麽樣了?”

林寶絨幾不可察嘆口氣, “她有孕了。”

聞晏夾菜的動作滞了下, “鄭桓生前知道嗎?”

“剛懷上,還沒來得及告知。”

聞晏搖搖頭。

造化弄人。

大理寺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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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北鎮撫司是皇帝的專屬機構,不受大理寺監督, 聞晏很少跟大理寺的人打交道。

大理寺卿聽得聞晏來此,還以為是來了解仵作的驗屍進度,沒曾想,是有事相求。

大理寺卿犯難,“要不這樣,等仵作驗屍後,讓那個姑娘遠遠瞧一眼,到時候衙門的人可以回避。”

聞晏:“多謝。”

大理寺卿湊近聞晏耳邊,耳語幾句,聞晏長眸微斂,點點頭,帶着林寶絨離開。

兩人沿着幽深的小徑折回北鎮撫司,四下無人,聞晏握住林寶絨的手,捏了捏,“昨日有沒有心悸?”

“不告訴你。”

聞晏停下來,扳過她身子面對自己,“我們彼此之間,不該有隐瞞。”

她沒接話茬,攏起有些散的鬥篷,“我先回府了。”

聞晏:“我送你。”

“不用,前面就到了,你忙去吧。”

她轉身,身姿纖弱,彙入寒風中。

聞晏靜靜看着。

回到衙門,副官上前,“大人,太後要提前從行宮啓程,是否派人攔截?”

天氣寒冷,後宮尊貴的女眷多被安排在行宮避寒,時至年關,太後想回宮與皇帝、皇嗣一同過年。

聞晏長袖一揮,“攔。”

下屬:“可咱們沒拿到陛下口谕,卑職擔心......”

聞晏把佩刀扔給他,頭也不回地進了衙門,聲音自風中響起,“證據确鑿,怕什麽。”

證據已備好,只等當面對質。

有些人一旦回宮,勢必會拉攏朝中一部分勢力,到時候更難辦,不如當機立斷,在那人逍遙了一段時日放松警惕時下手。

半月後,行宮。

太後坐在紫檀木塌上,懷裏抱着貓,手邊燃着香爐,看起來和平時無異,然而,寝宮的門扉被釘滿了木板,只有幾縷光束穿透夾縫照射進來。

宮人顫顫巍巍,“太後,陛下那邊......”

宮人想問陛下還會過來接她們麽,但沒膽子問。

太後嘴角挂着冷笑,慢條斯理撸着貓,母子連心,她不信皇帝會絕情到不願相見。

“好啊聞晏......”

她念叨着,在陰暗的室內咬牙切齒,皇帝竟為了聞晏這般對自己的母後,足見聞晏在皇帝心裏的位置。

顯然,她還沒有意識到是自己的問題。

鄭桓的屍首被葬在野外,沒有碑,葉然在墳前站了許久,轉身離開。

寒風瑟瑟,卷起她黑色的衣袍,身姿并不像尋常女子那般纖弱,相反,她身姿修長,像獵豹般矯捷。

林寶絨等在不遠處,見她走來,拿過蘇桃手裏的鬥篷,為她披上,又遞上暖腹的果飲。

葉然喝完,看向荒蕪的山坡,漸漸釋然,身為女子,遇人不淑,是件可悲的事,但日子還要照常下去,不能停滞,她撫摸還未顯懷的腹部,蒼涼的目光中多了一道柔色。不管怎樣,這是她的孩子,她舍不得。

“小姐,謝謝你,讓他入土為安。”

林寶絨搖搖頭,“我沒出什麽力。”

是聞晏和大理寺卿安排的。

葉然喃喃道:“都過去了。”

林寶絨心中的大石落下,只要葉然能看得開,一切都會好起來。

進了城,林寶絨想給葉然和蘇桃選幾匹布料做衣裳,葉然婉拒了,蘇桃樂得歡,好久沒添新衣了。

“小姐真好。”

林寶絨睨她,“沒有姑娘家的樣子。”

蘇桃吐舌頭,挽着林寶絨,“奴婢野慣了,以後小姐慢慢教,奴婢慢慢學,咱們的日子還長,都會好的,是不是呀,葉然?”

說着話,她摟住了葉然的肩膀。

葉然推她,她不松開。

林寶絨靜靜看着。

三人在布莊偶遇了景蝶羽。

景蝶羽身邊的丫鬟嘀咕:“林大小姐不喜歡結交貴女,就喜歡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掉價不啊。”

蘇桃和葉然習武,耳力好,聽得此言,轉眸看來。

林寶絨也看過來,與景蝶羽視線交彙,自打上次合作後,兩人還未見過面。

“絨絨是來為林尚書選布料的?”景蝶羽扯過一捆布料,“這是尚好的阮煙羅,顏色也瞧着淡雅,适合林尚書,若是妹妹喜歡,姐姐就割愛讓給你了。”

布料着實一般。

林寶絨委婉道:“還是姐姐買下吧。”

“小姐,我喜歡。”蘇桃忽然插話。

葉然挑眉,蘇桃除了執行任務時穿黑衣,平日裏最喜歡明豔顏色,怎會看上這麽素的衣料?

林寶絨知蘇桃是故的,嗔她一眼,“我給你買別的,這捆就讓給景姐姐吧。”

蘇桃撇嘴,“好吧,咱們挑更好的。”

這話說的讓人來不來氣?

景蝶羽秉持不與下人計較的心态,把布扔給貼身丫鬟,“賞你了。”

丫鬟心花怒放。

蘇桃嗤笑,指了指緋紅色雲錦綢緞,撒嬌道:“小姐,那個那個。”

葉然拍她的頭,“外人在呢,別沒大沒小。”

蘇桃搖頭晃腦,表現得完全沒把對方放在眼裏。

景蝶羽的丫鬟不忿,哼一聲,“狐假虎威。”

“多嘴。”景蝶羽嬌斥,轉頭對林寶絨道:“下人不懂事,妹妹勿怪。”

“不過......”景蝶羽話鋒一轉,“妹妹的丫鬟實在不懂事,雲錦豈是她能穿的。”

用“寸錦寸金”比喻雲錦不為過,一匹上等雲錦價格昂貴,荷包不鼓的,想都不敢想。

林寶絨笑笑,雲淡風輕。

指着那捆緋紅色雲錦,“掌櫃的,全包了。”

景蝶羽驚訝,笑道:“妹妹買這麽多,難不成要跟丫鬟穿一樣的面料,不怕丢份子?”

再說,連偏房都不可以穿緋紅色,一個丫鬟敢在主子面前穿紅衣?

景蝶羽沒想到林寶絨這麽慣着下人。

蘇桃不怒反笑,“看景小姐這身衣裙也是雲錦吧,不好意思啊,跟你的差不多。”

景蝶羽磨磨牙,忍下了,心想自己是絕不會跟丫鬟一般見識的,有失顏面。

林寶絨付了賬,朝景蝶羽淡笑,“姐姐莫不是忘了,蘇桃和葉然曾是太子暗衛,并非丫鬟,姐姐瞧不起她們,是連帶着瞧不起太子嗎?”

景蝶羽愕然,皮笑肉不笑,“妹妹休要說笑!”

林寶絨唇角一壓,正色道:“姐姐記好了,她們是我的姐妹,不是下人。”

聽得有小姐把丫鬟當作姐妹,景蝶羽身邊的丫鬟豔羨不已,想說幾句挖苦,卻驚覺,她在羞辱誰,還不是連帶着羞辱了自己。

景蝶羽目送林寶絨離開,嘴邊的笑凝住,磨牙道:“臭丫頭!”

林衡荀假回家,跟林寶絨和蘇桃乘馬車去往小竹屋,那裏似乎成了他的快樂源泉,還未達到,就蹦下馬車,拉着林寶絨奔跑在天地間。

少年的歡呼聲帶動了林寶絨,林寶絨暫抛煩悶,随弟弟胡鬧着。

林衡随手摘了一朵冬天開的野花,別在自己耳朵上,手做喇叭狀,沖着遠方呼喊:“啊!!”

“姐姐也試試!”

他笑着扭頭,笑顏恬靜無邪。

林寶絨翹起唇角,也把手拱成喇叭,聲音沒他洪亮。

蘇桃也上前,十分放得開。

三人一同朝着遠方呼喊,各懷心思,或者說,抒發各自的情緒。

抵達竹屋,林寶絨發現冰面上被砸了個窟窿,她來到冰窟窿前,發現水下有很多肥碩的河魚游來游去,時不時浮上來換氣。

周涼拿着五根魚竿出來,給每人發了一根,“今日垂釣,看誰釣的多。”

林衡:“什麽獎勵?”

周涼:“釣的多的那個請大家吃魚。”

衆人:“......”

但誰都不想輸,似乎在周涼這裏,時刻計較着輸贏,但最後輸贏又毫無意義,而在于比試的過程。

不僅是林衡和蘇桃,連林寶絨都被渲染,想要體驗惬意的生活,不得不說,周涼是個很懂得享樂的人,但同時,又很務實。

畢竟,都是為了生活。

“多了一根魚竿。”林衡提醒。

周涼敲他腦袋,“以為師父我不會數數啊。”

“那是給誰準備的?”

“喏,自己看。”

他反手指了指竹屋,聞晏提着簍筐走出來。

“祭酒!”林衡驚喜。

聞晏沖他點下頭,看向林寶絨。

林寶絨也看着他。

四目相對,有些情緒橫貫在兩人之間。

周涼裝沒察覺,拍下手掌,“都愣着幹嘛,釣魚了!”

五人圍坐在冰窟窿前,三條魚線帶鈎,兩條無鈎。

聞晏坐在林寶絨身邊,靜靜等着魚兒上鈎,安靜的如同雕塑。

林寶絨起初有些異樣,漸漸放松心态。

小半個時辰過去,各人的簍筐裏裝着數量不一的河魚,屬蘇桃簍筐裏的最多。

蘇桃挖苦周涼,“周尚書每次嚷嚷着比試,每次都輸給我,也不見給獎勵。”

周涼閉着眼,簍筐裏一條魚都沒有,“要何獎勵?”

“沒想好,想好再管你要。”

周涼還是閉着眼,“成。”

“不許反悔。”

周涼嗤道:“我堂堂吏部尚書,會對一個丫頭片子食言?”

聞晏:“那可未必。”

周涼睜開眼,斜睨他,“我有什麽舍不得給的?祭酒大人有話直說。”

他喜歡喚聞晏祭酒,而不是北鎮撫使。

聞晏:“很多。”

周涼用魚竿搗弄聞晏的魚竿,吓跑了即将咬餌的魚。

周涼:“你倒是說啊。”

聞晏瞥他一眼,“要你的心,給嗎?”

衆人:“......”

林寶絨不動聲色打量聞晏,默默收回視線。

午膳時分,掌勺的人是周涼。

因聞晏到來,周涼今兒心情不錯,燒了六七樣菜,道道色香味俱佳。

竹林小屋好比一處世外桃源,在這裏,暫忘了煩惱憂愁,與自然親近。

衆人圍坐一桌,認真聽着周涼介紹菜色。

林衡驚訝,師父還是個大廚。

周大廚用公筷給林衡夾魚肉,“長身體呢,多吃點。”

林衡點頭如搗蒜。

聞晏也給林衡夾了菜,林衡雙眸彎起,能跟敬重的師長一起用膳,心裏特別開心。

林寶絨也跟着笑笑,淺笑落入聞晏的餘光中。

用膳後,周涼帶着林衡去爬後山,以鍛煉臂力和平衡。

蘇桃以前練功也經常爬山,深知爬山對提高體能有幫助,主動陪着少年鍛煉。

聞晏和林寶絨坐在山下的花崗石上,仰頭看着他們。

聞晏怕她着涼,把大氅脫下來,墊在她下面。

林寶絨自見到他,話就很少,聞晏更不是善談之人,兩人安靜的出奇,直到聞晏打破沉默,“聽你爹說,你在繡嫁衣。”

林寶絨眸光忽閃, “嗯。”

聞晏笑笑,“一定很漂亮。”

林寶絨扯下嘴角,“許是吧。”

“嫁給我,不需要準備太多嫁妝。”他握住她的手,“有你就夠了。”

以前,哪怕是聽見他溫聲細語說句話都是奢望,如今聽他不加掩飾的話語,林寶絨面頰微熱,心頭的煩悶也因這句話淡去不少。

聞晏看着林衡他們,忽然問道:“想知道我以前在山裏是如何鍛煉臂力的嗎?”

林寶絨忍不住好奇心,“想。”

他的一切,她都想了解。

聞晏拉起她,走向一片還未吐新的樹林子,林中有很多紫葉小檗,寒冬也無法被打蔫它們。

林寶絨跟在男人身後,走進枝桠密布的老林,老林裏的樹木年頭長,枝幹粗壯,聞晏選了一顆較矮的,問道:“要試試嗎?”

林寶絨仰頭看了看,“你讓我爬樹?”

年幼時,林修意從不讓她跟男孩子接觸,更不允許她學人家爬樹,這會兒看着高高的樹枝,心生向往。

聞晏雙手抱臂,同樣仰頭看着樹枝,“我以前每天清早都會鍛煉半個時辰。”

林寶絨:“胳膊不酸?”

“一開始酸疼,後來習慣了,要試試嗎?”

林寶絨搖頭,“我不行...啊...”

話未說完,細腰被一雙大手勒住,随即雙腳離地,整個人被聞晏舉了起來。

林寶絨吓的腿軟,“快放我下來,我太重了。”

聞晏被逗笑,“晚了,快抓住樹枝。”

林寶絨不得不擡手抓住樹枝以維持身體平衡。

他身量高,将她舉起足有三尺高,“我松開了。”

“別!”林寶絨處于不上不下的位置,又囧又怕。

聞晏還是松開了。

林寶絨蹬蹬雙腿,随即,感覺雙臂被拉伸,酸疼不已。

她吃力地握着樹枝,粗糙的樹皮硌疼了手心,本是寒冬臘月,她卻急出了一身的汗。

感覺自己要墜地了。

“聞晏......”

她不得不叫他。

随之,腰間一緊。

聞晏掐住她的腰,稍微向上用力,給她喘息的機會,随後又松了手。

林寶絨欲哭無淚,好端端的,讓她鍛煉臂力作甚?

聞晏看她真的吃力,不再逗她,擡手握住她的腰,“松手。”

林寶絨:“不松!”

小姑娘也是有脾氣的。

男人卻惡劣的笑了,笑聲低沉悅耳,不似公堂上威嚴的樣子,此刻異常放松。

見她不松手,點點頭,“那我松手了。”

林寶絨:“別......”

拗不過他,只好乖乖服軟。

聞晏抱她下來,把她抱在懷裏,揉她的頭,“心情好點兒沒?”

林寶絨手臂疼的很,聽他所言,愣了一下,原來他是在借此讓她轉移注意力啊。

她悶聲道:“吓死了。”

聞晏仰頭淡笑,日光穿透枝桠,照在他如玉的面龐上。

他攤開她的手掌檢查,有輕微磨破了皮。

“回頭塗些藥膏。”

林寶絨忍不住拍他一下,嗔怪道:“好端端讓我遭罪。”

聞晏知道姑娘家嬌氣怕疼,但不覺得自己過分,适當鍛煉一下,沒什麽不好,相反,整日呆在閨閣裏,才會失去活力。

他取出錦帕為她擦拭掌心,又俯身親了一下磨破的地方。

林寶絨下意識縮回手,背在身後,感覺他的舉止怪怪的。

聞晏笑笑,逗小孩兒似的,道:“唾液有助于傷口消炎。”

“......”

看他溫笑的樣子,林寶絨擡手撫上他一撇劍眉,用指腹刮蹭,又移到他翹起的唇角,“你怎麽這麽開心?”

聞晏握住她停留在自己唇角的手,是啊,跟她在一起,自己渾身都透着輕松愉悅,或許是因為她年紀小,比他有朝氣吧。

“過些日子,我要随陛下南巡,順道去趟南陲軍營,你要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

南巡?

林寶絨詫異,第一反應便是,他會有危險,南陲軍中有很多廖繼的心腹,他此去,不是羊入虎口麽。

聞晏看出她的焦慮,揉揉她的頭,“放心。”

林寶絨暫忘了兩人的不愉快,懇切道:“照顧好自己。”

她很有自知之明,沒有問南下的緣由,朝堂之事,輪不到她插嘴。

她只是問:“什麽時候回來?”

聞晏攬住她,“歸期不定,開春前會回來,等我。”

——等我娶你。

林寶絨窩在他懷裏,從聽得消息到彼此相擁,只是彈指間,她卻開始舍不得。

舍不得他遠行,期盼他早歸。

上一世,他也曾陪同聖駕南巡,不久之後,他就徹底地離開了國子監,進入內閣,距離首輔之位,僅剩一步之遙。

聞晏輕嘆:“不能陪你一同入學了。”

這或多或少是一樁遺憾事。

林寶絨搖搖頭,“我又不是監生,用不着讓人陪着入學。”

聞晏:“可我需要看着你才安心。”

此番南巡,不知為何,心裏空落落的,有些杞憂。

林寶絨從他懷裏擡起頭,給他吃定心丸,“你南下這幾個月,我也有很多事要忙,況且,即便你在京城,我們也不能時常見面。”

她要準備嫁妝,趕制鳳冠霞帔,更重要的是,要努力成為一名夫子。

聞晏捋着她的長發,點點頭,“再見面時,我要稱你一聲林夫子了。”

林寶絨笑靥如花,“祭酒大人擡舉了。”

她的身後是一片金葉女貞,枯黃的葉子在等待初春的潤澤,就像她在等待他的十裏紅妝。

林寶絨:“若能在江南瞧見紅花檵木,記得幫我作一幅畫。”

“為何?”

“喜歡。”她喜歡那種怒放的花團,有種別樣的堅韌感。

聞晏挑眉,江南遍地是花草,她不要海棠、不要茉莉,單單要樸素的紅花檵木,他的姑娘果真與衆不同。

“好,我記下了。”

山腳下,林衡累的趴在花崗石上大喘氣,手臂耷拉在地,像累狠了的大黃狗。

周涼踢踢他的腳,“就這點能耐啊。”

“師父欺負人。”林衡抹把汗。

周涼:“那下次不帶你爬山了。”

林衡立馬坐起來,小臉上揚着笑,嗓門都比平時大許多,“別啊,徒兒喜歡攀爬。”

“行吧。”周涼雲淡風輕。

林寶絨和聞晏遠遠走來,看見林衡站在花崗石上興奮的樣子,莞爾一笑,“看來,讓他學武是對的。”

聞晏偏頭看她,“無論對錯,都是他自己的抉擇,他長大了,你無法每件事都替他做決定,也不要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

林寶絨自是明白,但對林衡,始終放心不下。

聞晏是與周涼一同來的竹屋,回城時搭了林府的馬車。

林府後院前,聞晏隔着簾子,對林寶絨叮囑:“回去記得塗藥。”

林寶絨沒回應,而是讓蘇桃和林衡下了馬車,讓車夫送聞晏回府。

蘇桃懵逼,“小姐,你不下來?”

林衡拉着蘇桃往院子走,“蘇姐姐,我餓了。”

蘇桃一步三回頭,還是沒反應過來,林寶絨為何不下車馬。

聞晏掀開車帷,凝視片刻,再次步入車廂。

他挑眉,“你這是...舍不得我?”

車夫驅動馬車,聞晏撂下簾子,坐在另一側,車廂內陷入昏暗。

聞晏正要開口講話,林寶絨忽然起身,雙手搭在他的肩上,俯身吻住了他。

聞晏身體一僵,沒想到她竟這般大膽,也沒想到她這般熱情。

只短暫怔愣,随即,反客為主。

他摟住她的腰,把人抱坐在腿上,勾着她的舌加深了親吻。

林寶絨太緊張,不會換氣,聞晏捏着她下巴,稍微分開彼此,鼻尖想抵,呼吸交纏。

“絨絨,你在誘惑我。”

因為親吻,林寶絨清亮的大眼睛泛起一層媚色,此刻急喘着呼吸,媚眼如絲地盯着他,看上去,頗有幾分勾引的意思。

她抱住他,“我不想你走,不想你離開我,一刻也不想。”

聞晏捧着她的臉,自額頭輾轉至耳畔,咬了一下軟嫩的耳垂,惹得懷裏的人兒輕顫。

他把她壓在衡椅上,吻住她的唇,不似剛剛的柔情蜜意,此刻的吻來的狂躁,沒有一絲耐心,急不可待想要攻陷她。

林寶絨自始至終沒有一絲掙紮,任他揉亂青絲和衣衫。

她緊緊咬着唇不敢發出聲響。

壓抑的、激情的、刺激的情緒交織,點燃了冰涼的空氣。

男人吻上她的雪頸,甚至咬開了一顆盤扣,大有繼續往下的意思,最終還是偃旗息鼓。

看她那股決絕的勁兒,大有要獻身的意思,估計現在帶她回府,她是不會拒絕的,但于理不合,他不會那樣對她。

他壓在她身上平複呼吸,可嗅着她頸間的清香,有種火上澆油的感覺。

他退開,胸膛上下起伏。

林寶絨揪着衣襟坐起來,臉上泛着潮.紅。

聞晏撫上她的下唇,用指腹一下下刮着。

林寶絨蹙眉,“疼。”

可她越這樣,他越想欺負。

兩人相視着,昧色橫生。

林寶絨:“答應我,一定要安然無恙歸來。”

聞晏與她額頭相抵,“好,我答應你。”

聞晏進了府,轉身看着馬車緩緩駛離,長眸已恢複清冷,怎能想象,這樣一雙冰冷的雙眸,剛剛熱情似火。

府內,尤氏正在陪聞成彬鍛煉身體,見他回來,不冷不熱道:“竈臺裏有飯菜,自己盛吧。”

“嗯。”

尤氏跟着進了竈房,嘴上說着,還是動手替他盛了飯,“去洗手。”

聞晏洗完手,坐在木桌前,“我不在京城這段時日,您有什麽事就去找齊笙,或者周涼,但周涼不好客,沒事別打擾他。”

尤氏:“你的意思是,齊大人好客了?”

“比周涼好客些。”

尤氏為他倒杯熱水,“我能有什麽事,應該不會叨擾人家,還是你,出門在外要照顧好自己。”

“孩兒記下了。”

尤氏欲言又止,起身,“你慢些吃,我再給你炒個菜。”

“不必了,夠吃了。”

尤氏沒理會,拿起雞蛋和青菜,“炒個菜,一會兒就好。”

聞晏沒再阻止,靜靜看着母親為自己忙碌的背影。

入夜,聞晏在書房準備南巡的衣物,管家叩門進來,遞上一個包裹。

聞晏了然,管家早替他收拾妥當,“有勞了。”

管家笑笑,叮囑道:“包裹裏有幾副藥包,主子路上若是染了風寒,可以直接熬湯。”

“好。”

“伴君如伴虎,主子務必要謹慎。”

“好。”

“府上有尤夫人和我,主子不必擔憂。”

“嗯,我不擔憂。”

管家叮囑了很多事,聞晏耐心聽着、應着,冷峻的容顏也漸漸有了人情味。

作者有話要說:  對46章的劇情不滿意,于是替換了将近6000字,基本是全新的內容,大家以新替換的內容為準。

周涼:謝謝諸位的厚愛,等到番外,讓你們知道我有多帥(狗頭)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紅豆 1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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