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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梚初如何回的沈府已經記不清了,她只覺得自己處在水深火熱當中,眼前開着雪白雪白的木蘭花,飄飄灑灑,飛舞旋轉,她的爹爹與娘親站在木蘭樹下相擁而笑。
然而下一刻,娘親卻突然不見了,她焦急的上前尋找,卻看見爹爹摟着一個嬌豔的女子和一個漂亮的少年從她身邊走過,卻看也不看她一眼,她喚他爹爹,他卻沖着那個少年慈愛的笑。
木梚初想要呼喊,嗓子卻是發不出聲音,她想抓住爹爹的衣袖,轉眼間,眼前一片雪白,哪裏還有爹爹的身影。
木梚初站在原地,微風吹拂,玉蘭花紛紛攘攘的飄落,天地蒼茫,只她一人。
一只微涼的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她側眸,那個邪魅俊美的男子對着她溫和的笑,她也笑,上前輕輕偎入他懷裏,熟悉的淡淡藥香,她所想要倚靠的淡淡溫暖。
含笑的眼眸微擡,眼前的人帶着漆黑的半臉面具,冷然的看着她,木梚初驚恐的後退,她想跑,卻又覺得渾身無力,怎麽也跑不了。
那白嫩嫩的花朵突然都變成了大紅的花瓣,血一樣的顏色,那人的手上身上飄滿了花瓣,眼神冷厲,仿若鬼魅。
昏睡中的木梚初不住的抖着身體,大汗淋漓,小嘴微張仿佛在叫喊着什麽,卻因為感染了風寒說不出話來,小臉憋得通紅。
沈夜抓住她胡亂揮舞的小手,紫檀擰了一個濕布遞給他,沈夜接過來蓋在她的額頭上,大手輕輕撫過她蒼白的面龐,眼中帶着無邊無盡的憂傷。
紫檀輕聲勸道,“爺,您去休息一會,吃些東西吧,您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
沈夜無動于衷,并不答話,只靜靜看着床上的人兒。
奶娘并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也上前勸他,“是啊,姑爺,小姐還沒好,您再把自己折騰病了,誰來照顧小姐呢?”
沈夜淡聲道,“你們先出去。”
紫檀與奶娘對視了一眼,兩人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屋內頓時靜了下來,除了兩人清淺的呼吸聲,再也沒有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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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看着木梚初微微顫動着的睫毛,嘴角漾起一抹苦笑,現在連看他一眼也是不願了嗎?
沈夜察覺到他手中握着的小手越發顫抖,輕輕抽出了手,當真是怕他至極呀。
“…昨個兒,在你父母墳前我所說之話只是一時的氣話,”沈夜默然開口,聲音暗啞低沉,帶着濃濃的自嘲。
“是我欺瞞你在先,你若執意要走,我定不會攔你。”
沈夜的手緊緊握着,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冷然,“邊疆大戰在即,我今晚便要前往垣縣,等我從垣縣回來之時,你若想好了,我便與你和離…”
聽到這句話,木梚初的心不知為何倏地收緊,他低沉的聲音讓她莫名的疼痛。
沈夜站起身,落寞的往外走去,走到門口處,停下腳步,清冷的聲音穿過夏日微醺的氣息傳入木梚初的耳中,“阿初,除了這件事我對你有所欺瞞以外,我過往對你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真話。”
房門被打開,又關了起來,木梚初輕輕睜開被淚水浸濕的眼眸,想要起身,卻是渾身無力,想要開口說話,嗓子卻是發不出一絲聲音,只無聲的眼淚順着眼角不住的滑落。
紫檀端着藥碗進了來,見到木梚初醒了,高興的上前,“夫人,您可算是醒了。”
木梚初忙別過眼,擡手輕輕擦拭了一番,才轉過頭看向紫檀。
木梚初眨眨眼,紫檀明白她想問什麽,忙解釋道,“夫人昨個兒淋了雨,感染了風寒,又加上這幾日憂思過慮,導致暫時說不出話,等吃幾副藥後,燒退了,便能開口說話了,夫人不必過于心急。”
木梚初招招手,紫檀忙上前将她扶了起來,木梚初從微開着的窗子望了出去,院內奶娘與汀蘭正說着話,牆角處的花開的正豔,早已沒有了那人的身影。
一切都同前世一樣,同樣的小院,同樣的房間,同樣的擺設,同樣的卧病在床。
只是前世的時候,如這般纏綿病榻之時她能想到的不過是一個死,可是現在,同樣的境地,她卻沒有相同的感覺,即便她覺得被爹爹抛棄了,被沈夜欺騙了,可是她依舊做不到像前世一般了無牽挂。
木梚初接過紫檀手中的藥碗,一飲而盡,又接過清水喝了一口,便緩緩靠後躺了下去,翻了身面朝裏,阖上了眼睛。
紫檀站在床邊靜默良久,張嘴想要說什麽,最終卻只是嘆了一口氣,轉身出了去。
木梚初垂着眼眸,拿出懷中的木牌輕輕撫摸着,以前有些事想不通,現在都明白了。
為什麽雲千尋說要娶她,後來卻沒有了音信,為什麽陵越在她成婚之時恰好去了長安,為什麽沈夜有能力瞞過木君武娶了他,就連這木牌,怕也是沈夜故意讓她看到的吧。
沈夜便是雲千尋,她終究還是有些無法接受,她千方百計想要躲着的人卻是她自己千方百計嫁了的人。
沈夜這一走已是五天,木梚初在奶娘紫檀等人的悉心照料下身體也開始好轉,只不過精神還是恹恹的,每日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發呆。
前幾日,木梚初不能說話,奶娘即便擔心也問不出什麽,今兒個兒不等奶娘問,秦管家便過了來,将事情和盤托出,奶娘與汀蘭好不震驚。
劉管家在一旁先是訝然,而後了然,感慨道,“我就說,秦校尉怎會屈尊在金陵做管家呢,原來是靜安王。”
想了想又看向紫檀,“我還納悶姑娘怎會有如此俊俏的功夫,現下也是全明白了。”
奶娘雖然知道了沈夜的身份,倒也不懼怕,看着秦管家與劉管家止不住的冷笑,“好,好,一個老爺,一個姑爺,輪着番的在我們家小姐身上捅刀子,是嫌我們家小姐命太長是不是?”
秦管家與劉管家臉白了白,都沒有說話。
奶娘又看向秦管家,聲音因為極致的氣憤有些發抖,“你們王爺把我們小姐無名無分的養在這個小院裏,這主意倒是盤算的好呀,要不是我們小姐自己個兒發現了,是不是這一輩子都做了這見不得人的身份,這靜安王爺也不過如此,淨幹些龌龊的事情。”
小院裏很安靜,奶娘又因為氣憤聲音有些大,木梚初在屋裏聽了個清楚,不知為何,心裏湧起一股不舒服。
輕輕打開門,“奶娘,莫要這般說他。”因為太久沒有說話的聲音裏帶上了些粗噶。
院內的人都擡頭看向木梚初,只幾日,木梚初的身形又消瘦了良多,下巴也變得尖細了。
紫檀與汀蘭忙上前攙住她,木梚初邁步走了出來,腳步尚有些虛浮,夏日的晨光打在身上暖暖的,她在屋裏憋悶了這麽多天,這一出來,周身都覺得舒服極了。
木梚初在紫藤架子下坐了下來,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一圈人,臉上都帶着擔憂忐忑。
“劉叔,與那齊老板的約可是簽了?”
劉管家忙道,“簽了,姑爺…”
奶娘瞪他一眼,劉管家忙改口,“前幾日便簽了,我也派人打聽了,這齊老板确實是個做正經生意的。”
木梚初點頭,又看向秦管家,“又到月底了,我這幾日身體不好,秦管家有什麽事與紫檀先商量着,莫要延誤了發月錢的日子 。”
秦管家忙點頭應是。
“我身體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你們莫要過于擔心,都回去忙吧。”
待劉管家與秦管家退下了,木梚初又道,“奶娘,我有些餓了,你和汀蘭去給我做點吃的吧。”
奶娘看了看木梚初,又看了看紫檀,了然的帶着汀蘭下了去。
紫檀站在一旁心中自是明白,夫人将旁人都打發走了,只留下她必是有話要問的。
木梚初靜靜看她,半晌才道,“說說吧。”
紫檀微微一愣,而後低頭,輕輕開口,“奴婢的父親以前是王爺的貼身侍衛,雲和四十三年,父親被奸人害死,奴婢全家也都因此沒了性命,是王爺派人救了奴婢,自此以後奴婢便留在了靜安王府裏。”
木梚初有些動容,看她,“…對不起,提起你的傷心事兒了。”
紫檀搖頭,“都已經過去好多年了,夫人不必自責。”
“王爺說我會功夫,讓我貼身照顧夫人,關于王爺的身份…”紫檀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木梚初,見她臉上并無什麽表情,斟酌了斟酌話語,才接着到,“王爺說暫時先不要讓夫人知道,但是只能隐瞞,絕不可以欺騙夫人。”
隐瞞?欺騙?他倒是将這二者分的清楚。
“夫人,”紫檀小心看着木梚初的神色,“王爺其實很苦的,我們雖然不知王爺為何要向夫人隐瞞自己的身份,可是奴婢卻可以看出王爺是很疼愛夫人的,這些年,太後,皇上賞過很多女子給王爺,可是王爺連看都不看一眼,全都送了回去。”
“可是爺對夫人卻是事事上心,與夫人成親的這些日子,是紫檀見過爺最快樂的日子,夫人,您不能因為眼前的這些事情就抹煞了爺對您的一片真情呀。”
木梚初眼睛有些飄散,這些天來,她反複想着,卻是想不出個結果,對沈夜她恨不起來,對雲千尋,潛意識裏她依舊懼怕着,想着那日沈夜離開之時說的和離,她心裏又一抽一抽疼的厲害,這般矛盾的心思,她自己也有些迷茫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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