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一回是用在了床上;第二回,是船上

只是順勢推出那柄天下聞名的靈扇,聽聞那柄折扇淩空而來,将鄧自通吓得夠嗆,猛地抓住邵三娘的胳膊,迅速折身,朝着大江方向奔去。

扇子以一個優美的弧線回到雲連邀手中,其依舊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蘇袖趕忙走到他旁邊,出言問道:“讓他們逃出去會不會對我們更有危險?”

雲連邀擺了擺手,示意她暫且莫要說話。忽然間,嘴角就逸出了一絲鮮血。

蘇袖吓了一跳,沖過去扶住他怒道:“感情方才你是在硬撐!”

雲連邀苦笑說:“若不硬撐如何能騙過這兩個江湖騙子。”

蘇袖還待說些什麽,他忽然偏過頭看向江畔,低聲道:“我們快走,尋地方療傷,否則這兩人一定會發現不妥,回來滋事兒。”

蘇袖點了點頭,也不多說。正要往前走,忽然平地一聲驚雷,居然要下起雨來。她心中叫苦,這趟居然真是與水扯不清關系,反倒是雲連邀露出幾分喜色,“天助我也,雨水會沖刷掉我二人的足跡,不至于被發現,乘着下雨的當口立刻出發。”

幸好此刻雲連邀只是受了內傷,卻沒有立時昏迷。否則依着蘇袖背着蕭茗去往晏雪山的經歷,她是絕對不想再重複第二次。

當然,正因為其與水有些緣分,更能很輕易地發現隐秘的山洞。

得意揚揚的将雲連邀扶到洞中坐下,自己則掩蓋好洞口的諸多綠色植物,以免被那兩個去而複返的人發現。她小心翼翼地退到雲連邀身旁,其正在盤腿打坐,以那磅礴的內力運轉修複體內的傷。

所幸雲連邀傷勢應該不重,但是因為覆着假臉,就臉色上還是毫無異樣的。為了不打擾他,蘇袖只好開始打量着自己無意中又發現的山洞。顯然自從無數次與山洞結緣後,她很有一種在山中尋找隐蔽處的能力,就如同方才一路馳來,險些就錯過了這個被無數綠色藤蔓遮掩的地方。

這個山洞并不是很深,且有些矮小,似是個天然形成的溶洞。蘇袖光是站着也需要低着頭慢慢朝前走,但這并不阻礙此刻她在山洞中有些尋覓寶物感覺的好心情。

雲連邀靜靜地坐在原地,體內周天運轉一息又一息。他亦是感慨,幸好他所認識的蘇袖,一向都是寧肯天下人負我,也不我負天下人的姑娘,所以她明知之後自己要對她做些什麽,也不在此刻棄而不顧。雖然他知道自己用子母蠱控制着她是一回事兒,她卻絕對沒有背後暗害自己的心思。就憑借着這股信任,他的傷勢在一點點地恢複。

忽然,洞內傳來一聲驚呼。雲連邀眉眼微挑,迅速起身,朝着山洞深處走去。卻是在山洞盡頭也沒有看見蘇袖的身影,狐疑之下卻聽見她從洞壁外的聲音傳來,“這裏、這裏。”

雲連邀移過身子,就看蘇袖渾身濕漉漉的從僅留一人側身而過的縫中鑽了出來,瞠目結舌地說道:“那裏頭居然有一股溫泉。”

“你這是掉進去了?”雲連邀打量着數度與水結緣的蘇袖,赫然想起自從江湖中封稱她為若水仙子後,就已經連連遇水,不覺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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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袖赧然,“因為沒有落腳處,又是沒有注意,就這麽掉下去了。”

雲連邀也啧啧稱奇,這裏是江岸邊連綿青山的一隅,連他也不知曉這處山的名字,但大自然鬼斧神工,最是不能理解,在這裏孕育出一處不引人注目的溫泉,自然也是可能的。

他柔聲道:“此處既然有個溫泉,不如我在這裏想辦法生出堆火,替你烤幹衣裳,你先去洗個澡。”

蘇袖大為戒備,“你為何對我忽然如此殷勤?”

雲連邀嗤笑一聲,“自然一會兒還要調換,辛勞了這些天,能有一處溫泉自是大妙。當然讓你先行舒坦一下而已。總不能你我二人一起……”

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眼內已是笑意暗藏,蘇袖正被溫泉中的熱氣蒸騰得面色紅潤,此刻也是怨怼地白了他一眼,“我事先說明,我敬你的确是個正人君子,以後這種話不能胡說。”

雲連邀立刻正色道:“每次面對袖兒的時候,總是會情不自禁地說些唐突的話,若我緊守不說,反倒是顯得我更加道貌岸然而已。”

蘇袖方寸大亂,不知如何是好,暗暗推了他一把,輕聲道:“你轉過背,我進去了。”

見她不欲再說,雲連邀嘆了口氣,方轉過身去。其實他也不過是在路途中借着與其親近重溫逍遙峰上與蘇袖的種種過往,他始終怕自己忘記了水運寒的一生。水運寒雖然不過是雲連邀的身份之一,卻也是他扮得最辛苦的一回,然則雲連邀的生涯之中,正因為進入的太多,出來的太多,才讓自己的心态處于很微妙的時時刻刻。

閉上眼直立不動,體內周天自然運轉,憑借着他超強的複原力修複着體內的傷勢,只有身後女子小心翼翼的寬衣聲不斷地進入耳內,即便是看不見也足以勾勒出一幅活色生香的畫面。

不過只有雲連邀明白心中的苦澀,不論是當初的水運寒孤注一擲通過婚事奪得先機,還是今日自己的發乎情止于禮,以後的以後,再與她沒有緣分。

因為,她是鳳帝指明要生擒的人。

而雲連邀很清楚蘇袖對于任何一個男人的吸引力,在于其身上,自有一種惹人憐愛讓人保護的氣質,他甚至能肯定,當鳳帝見到蘇袖的時候,一定不會想着怎麽去殺她,而是怎麽讓她臣服在自己的手上。

蘇袖輕聲說了句:“我進去了,辛苦連……替我烤下衣裳。”

她始終不能自如地将連邀二字說出口,頓了頓就閃身入了那狹縫後的小溫泉口。

半晌後,雲連邀轉身,首先不是生火,而是在她褪盡的衣裳裏翻找了下。

果然沒有。

她能這麽篤定而又毫不懼怕地與自己一路而來,便是因為原先那幾張殘圖并不在她手上。雲連邀忽然陷入了沉思當中,在洞中撿拾了些幹柴枯草準備生火,同時心中也在揣測,若是殘圖不在她的手上,會在誰……那裏?

連水運寒她都從不吐露心聲,交托信物,還有誰她能夠如此信任。

他的手微微一顫,從腰間起出一個小小的銅鈴,憶起了當初蘇袖在蓬萊城邵府求水運寒去尋找的人。

長天坊。

惜香公子白錦!

想不到此人居然與蘇袖這般親密。雲連邀心中生出疑窦,那時正是因為覺着這銅鈴有些奇怪,才沒有立刻去如她所願,後來更是失之交臂沒能将銅鈴歸還給她。現在想想,此鈴兒或者正是她與白錦聯絡的一個途徑,的确不能給她,而且可以善加利用。

只是他也不能确認蘇袖會将殘圖交給白錦,極大的可能便是她将這東西放在了哪個地方收藏起來。

将這些思緒抛開,雲連邀又暗自搖了搖頭,撐開蘇袖的一件帶着體香的小褂放在火前,心中忽然湧起滔天的情意,一時間竟然連他也不知曉這是為何,恍惚間居然十分失常,大抵這與雲連邀十三歲學成下山,十五歲得遇名師學得絕世武功,十六歲被鳳帝救于燕門峽從此答允為鳳帝謀事兒,以衆多面目行走江湖,十七歲時入地獄門成水運寒,十八歲時在北海岸邊救上将要溺水的蘇袖。

大雨披洩而下,打過洞外的綠色藤蔓,彙聚成流分成兩股,一股流到外間,另一股則落入了洞口邊緣,聽在耳內自是另一種感覺。

到如今縱橫江湖的十餘年時間裏,因為太過忙碌而忘卻了很多屬于自己的事情,除了與緋夕煙的虛與委蛇,真心付出的确只有這麽一個女子。他對她如此殘忍,她卻從來沒有恨過自己。眼眸一黯,這就是他的無奈之處,數度将她拯救于手,卻又要将她送與狼口。

正在這時,蘇袖的聲音從狹縫後傳出,“我要出來了,衣裳幹了嗎?”

雲連邀這才發現因為走神,除卻方才拎的小褂,其餘的還是團在一起濕成一堆,回答道:“好了,出來吧。”

他将手置于那團濕衣之上,一股內力透體而出,幾乎就是頃刻間,便已經被其蒸幹。然後他施施然背過身去,充分顯示了他發乎情止于禮的風範。

在洞中避雨直至天明已是兩日以後,二人乘夜出發,因雲連邀辨路自有一套方法,所以幾乎是沒有迷失過,除了路上的确有些辛苦,不再像能投棧過夜那般舒适,走了大約三日,才到達蘇陽城對岸的密林。

就在看見渡口時候,雲連邀忽然拉住蘇袖,朝江內看去。

目及處則有數條大船在江面上悠然開過,他無奈苦笑,“柴子進這人吶……”

“柴将軍怎麽?”蘇袖好奇地問。

經過幾日單獨相處,原先的隔閡似乎終于抹平了一般,只是越臨到蘇陽,就連蘇袖也感覺到雲連邀心中的掙紮。

“分別以前我與他說,在蘇陽城渡口等候我們,你看他,偏生不肯,已經帶着他的親信在那條船上了。”

蘇袖極目眺望,果不其然,一條正朝着這邊方向開來的大船上,除了身着軍服的柴子進,還有一列兵士,想來是要來拿自己上鳳臨的了。

忽然她的手被緊緊捉住,雲連邀幾乎是強迫地讓她轉身看着自己,“我再與你說一次,若你肯好生與鳳帝合作,雲連邀定會保你周全。”

蘇袖與他一般面露苦澀,她明白,這可能是他們最後一次能如此開誠布公的說話,她的心中同樣不是諸多難為?且不說她須要護着長天坊白錦一行人,更要緊的便是接下來要面對着自己此生最大的仇人鳳以林。

在這幾天裏,她多方思量,居然再不排斥入鳳臨。只要給她機會,她一定要想辦法斬殺鳳以林。至于其他人,再不是自己的考慮範圍內,因為她從沒有像此刻一樣,與那位滅國亡族的仇人這麽近。

愛情,她已經沒有争奪的餘地。

這餘下的情,比如眼前這位,用最大的謊言騙過自己,用最厲害的手段雷令風行地将自己索到鳳臨,刻下卻又說要護着自己……

蘇袖像是篤定了什麽一樣,垂眉淺笑,“連邀你似乎忘記了自己的立場,也似乎忘記我的立場。都已經到了這裏,再說這些還有何用?”

“袖兒。”雲連邀似乎想攔着她繼續說下去,但是她卻傲然擡首,“你聰明一世,難道還不明白,鳳以林是我的殺父仇人,他選擇讓我活着,就要有承擔相應的風險。是死是活,豈能由你說了算。”

雲連邀豁然背轉過身,以自己的身軀擋住了蘇袖嬌小的身子。

這一刻,就連柴子進也不知道岸邊二人在說些什麽,做些什麽。

可是蘇袖卻渾身顫抖,因為他居然揭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了那張絕世顏貌,緊緊貼在自己的唇上。

只有她自己曉得,他又在唐突自己,卻又在替自己解毒。用着等方法,拿去此毒,是她所無法預料到的,更是無法阻止。

一只綠瑩瑩的小蟲兒經由雲連邀近似強奪的一個吻,緩緩懸在二人間僅留的那分寸之地,而後他只微微一晃瓷瓶,瓶中有嗡嗡聲過,小蟲便自己飛了進去。

他湊到蘇袖耳旁輕聲道:“你贏了,從此後,是死是活,再不由我說了算。”

蘇袖垂下臻首,居然沒有因為方才他的這番行徑而責罵,實則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何,只是知道若他方才那般做,正是要将多情還回無情,剪斷這藕斷絲連的連接,才可找回那個清明睿智的雲連邀。

柴子進的大船已經停在了岸邊。

蘇袖浮唇望向跟在身後的雲連邀,再轉頭看着朗朗晴空,心中浮現出蕭茗與緋夕煙攜手而歸的逍遙峰,不覺怆然,感情此事,與自己有何關聯。自己愛的,可能始終無法愛自己;愛自己的,卻又不得不選擇斬斷情緣。

大船抛錨起航,雲連邀再度回到了她的身畔,幸好柴子進對蘇袖的乖巧十分放心,沒有将她關押起來,還可以站在甲板上看兩岸風景。

“鳳臨是個什麽樣的地方?”蘇袖忽然問。

雲連邀斟酌片刻才說:“鳳臨臨近景安,又有有鳳來儀的美譽,更是鳳帝出生之地,所以後來被封為伴都,甚有相伴天子之側的母儀天下的皇後尊感。”

柴子進在後補了一句,“實際上,這次為過冬季,鳳帝的确帶着自己最喜愛的容妃在側,于鳳臨寄安宮恭候蘇袖姑娘大駕。”

雲連邀一聽此言,頓時緊蹙雙眉,心中直說,這下糟了。

柴子進再不多說,指着大船正前方的碼頭說道:“蘇陽快到了,我老柴總算可以回去休息休息了。”

蘇袖見機立刻說道:“柴将軍不知可否聽我一言?”

“姑娘請說。”

蘇袖戳了戳雲連邀,又指着自己一身狼狽陳舊的衣裳,“你要我這等模樣一路随行去鳳臨見皇上嗎?”

借着可以沐浴更衣的機會,終于可以在蘇陽多逗留一會兒。

其實蘇袖此刻再也不想別人來救自己,但她還是想看看老天會是否眷顧自己,在這最後一次停留的時機,見到白錦等人。只是雲連邀也甚是聰明,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淡淡提醒彼此戴上面具,又讓蘇袖陷入很是苦悶的狀态。

衆人在蘇陽碼頭下了船,蘇袖故意墜後幾步,朝着他們現在所在的官驿而去。

幸好他們沒有備下馬車,讓她能走上一段路。只是前面有十幾個兵士,後面有柴子進,身旁還是雲連邀,比往常的狀态更要艱險,只能令她叫苦連連,幾乎以為毫無辦法準備放棄了。

忽然就像是心有靈犀一般,她的目光投到了對面長街的飯館門口。周遭行人仿若都化作虛空,沒有任何阻攔,即便是相隔千裏,這一刻,似乎世間只有彼此二人。

只有一瞬,她愣在了原地。

是蕭茗!

他沒有與緋夕煙一起,居然出現在了蘇陽?是要尋找自己的嗎?即便是有可能會錯意,也足以讓她欣喜若狂。只是方才那一眼,恐怕也不能讓他認出自己來,她轉身問柴子進,“柴将軍,驿館還要多久?”

柴子進不疑有他,指着前方大街盡頭說道:“走到這條街盡頭就是啦。”

身周人群來往絡繹不絕,顯然蘇陽也是個大城市。蘇袖忽然安下心來,哪怕蕭茗這回不是來尋自己的,她也已經盡力了。經過那個飯館時候,蕭茗早已經不在門口,但她分明感覺到一股灼熱的視線,從後方投到自己的身上。

雲連邀赫然回頭,目及處卻是一無所獲。蘇袖側頭問:“怎麽了?”

他暗暗搖頭,為保安全,低身牽過蘇袖的手。

就這樣各懷心事的來到驿館,蘇袖立刻就被送進了一個精心準備過的房間裏。

雲連邀站在門外說:“待會兒會有人給你送水以及飯食。”

蘇袖輕輕瞪了他一眼,“知道啦。雲大門主趕緊去照料下自己,比起我,你更髒呢。”

雲連邀啞然一笑,欣然關門離去。門口留下四個兵士守衛。

蘇袖起身探手摸了摸炙熱滾燙的水,不由松了口氣,心中自然忐忑,這是唯一的一個蕭茗能尋到自己的機會,怕之後房中就還會有人輪流看管。她環目四周,這些人因為謹慎起見,把自己放在了中間的一個房間,可謂是前不能進門,旁不能借窗。

雲連邀!她簡直對這個家夥是又恨又沒辦法,跺了跺腳只好寬衣解帶,滑入木桶之中,任冒着氤氲熱氣的水将自己掩埋起來,不去想那些紛雜的事情。

就在她一籌莫展的時候,頭頂的瓦片忽然微微一動。簡直是福至心靈,她擡頭看去,居然是蕭茗已經毫無聲息的從天而降,落在了自己的身旁。

“門……”

話剛起頭,就聽門口傳來柴子進的聲音,“蘇姑娘,洗好的話就喚人将飯食送進去吧。”

蘇袖故意站起身,傳出嘩啦啦的水聲,令對方不起疑心,“女人家洗澡本身就慢,柴将軍能否等等。”

“唔,算我大老粗不守規矩啦,姑娘慢洗。”

柴子進的腳步聲離開後,她才急中生智,毫不在意自己此刻片縷不着,輕飄飄地起身入了床帳內,伸出一只白嫩的手對蕭茗招了招,示意二人這裏說話。

蕭茗眼底一沉,顯然是對這等春色受用得緊,然則此刻确實不是大動食指的時候,所以冷靜了會,就自走了過去,拉下床簾,卧在床上。

蘇袖低聲問:“門主你怎麽到蘇陽的?”

“我問了白錦江上的情況,猜到他們也許會借道從這裏走,所以在蘇陽已經等了三日。若非你頭上這根紅珊瑚的簪子,我恐怕都認不出你來。”

“門主……你與白錦?”

他是為了自己啊……他真的是為自己來蘇陽的。

蘇袖頓時忍受不住,熱淚上湧,幸好被蕭茗捂住嘴,低聲道:“換上衣服,與我走。”

将那激動的心情藏了回去,蘇袖聽外面還未發現,才抓緊時間說:“門主你聽我說。我這次去鳳臨是決定好的,我與白錦有個約定,便是定要殺了鳳以林來祭我父皇在天之靈,所以我不能放棄這個機會。如今我弄了一張假圖給雲連邀,正是我們可以裏應外合的時候。”

“你!”蕭茗沒料得她居然不肯與自己離開,很是驚訝。

蘇袖抓住蕭茗的大手,心中柔情萬千,“門主肯來找袖兒,袖兒已經非常滿足了。從今往後,門主請忘記我,與白錦好生合作,若我還有命回來,門主若還要我的服侍,袖兒……一定回來。”

蕭茗看着她眸間的堅定,也明白自己再也無法改變她的想法。撥去她額間的濕發,蕭茗輕聲道:“等你回來。”

蘇袖的身子微微一震,她自是沒有料到,當緋夕煙回去尋了蕭茗,自己慘然離開,便是已經篤定蕭茗的心中還有那個人,可是這句話終于還是讓她淚流滿面,緊緊地抱住蕭茗的脖子。

他這般……還如何讓自己舍得。

潔白的身軀落入蕭茗懷中,他正因為這女子的決然,确認了心中的感覺。他的的确确想愛她,想與她長相厮守。但也正是二人有太多的錯過,太多的無奈,以至于只能在此時心靈相通。如今不是他不肯,而是她不能。

“門主,你快走。雲連邀那麽機敏的人,恐怕多待會兒會橫生枝節。”蘇袖終于依依不舍地松了手。

蕭茗清楚地知道,自己遲了一步,在其堅定信念後才自出現,以至于必須眼睜睜地看着她,羊入虎口。

但是大丈夫立于世間,似蕭茗這等人,從來都果斷堅決,所以他幾乎沒有任何遲疑,便擁住身下的蘇袖親了親,才狠狠地說道:“好好活着。”

深蹙雙眉,蕭茗終于放開蘇袖,不着聲響的連番踏着屋中的擺設,飛上橫梁,輕松離開。

蘇袖長舒了口氣,渾身發軟地走下床。

果然愛情這種事情無法估量,就像是不管有多久沒有見蕭茗,只要他一出現在自己身旁,總會有令她控制不住的渾身發軟的事情出現。正如此刻,被他抱過吻過,又被承諾過,讓她的心情頓時異常良好,甚至真的很想能活到那一刻,那一刻……沒有紛争沒有動亂亦沒有算計,只有遠遠青山迢迢流水,她喚他一聲夫君。

目光投到門外,果然雲連邀叩響了門,“袖兒你是睡着了嗎?小心着涼。”

蘇袖應了一聲,摸了摸水溫,只覺還沒洗夠,施施然又躺了進去,“好久沒有洗得如此痛快了,我馬上出來便是。”

蘇陽城外三十裏,老牛村。

蕭茗坐在茶鋪當中,一文錢一碗的茶放在面前,與那小袖兒為自己泡上的碧茶,差之千裏。其勢森冷,無人敢近。但凡有人經過,因好奇打量而與他眸光相觸,便瞬間如堕地獄,吓得着緊離開。

瞬間,老漢的茶鋪便再無一人。

竹林搖搖,老漢亦是心下慘淡,今日的生意想來無望了。

然則蕭茗卻是陷入了自己的沉思當中。

時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認,雲連邀很厲害。

正因為現在地獄門損失慘重,水運寒戰死連玉山、風子軒、雷諾然、言涼等一衆自己的親信全部都沒有回來。在這多事之秋,甚至連百花宮等魔門趁他沒有回山欺上門去,幸好有楚明瀾、司徒空山等人,義氣相助,地獄門才不至于土崩瓦解。

輸了的第一陣自然是武林大會,這一局請君入甕做得實在幹淨漂亮。

輸了的第二陣卻是在蘇袖,這原本是他最大的籌碼,只要尋找到玄天八卦所在的前朝寶藏,随時亦可覆雨翻雲,卻沒想到連蘇袖也被他使計擄走。

蕭茗當然不可能認輸,行走江湖對這等事情早就應該習慣:起起伏伏,全無定數。

如今他要想辦法打聽風子軒等人下落,更要與蘇袖裏應外合。所以他如今,必須與白錦聯手。

“哈哈,想不到蕭茗你居然約我來這裏見面。”

惜香公子白錦,正迎着月光,與時節完全無關地揮着那柄向來喜愛的小扇,走到蕭茗對面,毫不介意地坐了下來。

蕭茗也不與其多說,老漢戰戰兢兢地送來另一碗茶水,他才沉聲道:“我見到袖兒了。”

白錦大驚失色,“什麽?你是怎麽尋到她的?”

“蘇陽。若非她的眼神和身形,我直覺是她,才刻意打量了下。直到看見那根紅珊瑚的發簪,才确認下來。”

白錦沉思了下,“是否對方人太多,不好下手。”

蕭茗眸子微冷,緩緩搖頭,“她執意要留在那裏,因為是唯一一個可以接近鳳以林的機會,而不用引蛇出洞。”

白錦的俊顏終于再度變色,“那她豈不是更加危險!”

蕭茗森然道:“所以我們必須盡快收集剩餘殘圖,在朝龍嶺引蛇出洞,做好布置,提前殺死鳳以林,就能把她救回。”

“啧啧。”白錦贊許地打量了蕭茗一眼,“想不到你在地獄門險些覆亡,心愛的女人又被搶走這些事情的打擊下,還能如此清醒,不愧是蕭茗啊。”

蕭茗睨了他一眼,“袖……”

念起那雙似水柔情的眸子,連蕭茗這等剛硬的心也軟了開來,聲音柔和了下來,“她說已經将假圖給了鳳帝,我們可以裏應外合。”

白錦倏然拍手,“幸好提前換過,太好了。”

白錦扯開一絲笑容,至此,也不再多話,留下聯絡方法,白衣微閃,便是消失在竹林當中。

蕭茗也只是看看苦着臉的老漢,便也離開了這處茶鋪。

老漢唉聲嘆氣上前收碗,想不到茶水沒賣完,還一文錢沒掙到。旋即他的眼睛就瞪得銅鈴大,看着桌上銀閃閃的一錠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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