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2)

“對不起。”

雲連邀笑,“我對不起你的事兒那般多,在這上面,你從沒有瞞過我,只是我沒想到而已。”

她微微點頭算作應答,因為此時也是心亂如麻。

雲連邀又是一聲輕嘆,“若當初你嫁給我了,多好。至少我可以為你擔去所有的事情,還一個清靜的你。”

蘇袖黯然回道:“都過去的事情了,就不要一提再提。”

“也是。你說的沒錯。原先還有幾分可能,如今是半點可能也沒有。”雲連邀緩緩覆上那銀絲軟甲,将那張出塵脫俗的面容隐藏在面具之後,似是下定了決心,雙手一緊,當做最後一次擁抱。

自白錦離世,自司南鳳出現,便當真是往昔不再。

蘇袖這回沒有拒絕,而是看向他前幾日受傷的地方,片刻終于輕聲道:“我就求你一件事兒。”

“說。”

“我死後,放過門主。”

雲連邀沒有回答她,而是将那雙清亮的眸子投到了她的身上,忽然咳出了聲。

原來他肩頭的傷還沒有好,方才蘇袖的話顯然是牽動了他的傷勢,以至于沒有忍下。

蘇袖卻知道若不趁着這些時間,讓雲連邀答允自己,她就再沒有機會了,“蘇袖一生孤苦無依,逍遙峰就是我的心歸之處。”

那裏的日日夜夜,那裏的山山水水,那裏的歡聲笑語,讓她憶起的時候,都能會心一笑。

只是再美的夢都有破碎的一天。

如今的逍遙峰,就算她沒有回去過,也曉得那裏,再無往日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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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場被斬,一定會死得太難看,我不想讓門主看見。”蘇袖輕笑了聲,只知道此刻自己笑得有多牽強。

“我答應你。”雲連邀忽然道:“但你能應許我,若是離開這裏後,不再管江山與否,玄天八卦的事端嗎?”

蘇袖毫不猶豫地就回了一句。

忽然她愣住了,擡臉問:“你說什麽?”

雲連邀苦笑,卻不語。

蘇袖啞然,半晌才反應過來道:“你放走我……司南鳳會如何編排你,皇上會如何責怪你?”

雲連邀微微收手,抱得又緊了一些,“我在來的時候已經安排過了,自有一個人替你赴死,總歸她也是個死人,為你再死一次,她也願意。”

蘇袖不可思議地擡頭看向雲連邀,她知道雲連邀所說的是誰,他是在用白錦的屍身替了自己,不覺一股熱淚襲向眼眶,任她如何堅強都壓制不住地哀鳴出來。

這一輩子,她最對不住的人就是白錦。

白錦比自己更加堅定信念,替大元朝生,替大元朝死,甚至連死了,都還要為蘇袖,死而再死。

“若要救你,我手上已經沒有其他的人臨時布置,只能委屈她了。”雲連邀淡淡地道,他對生死一向看得極淺,所以自然不會有蘇袖此刻的心境波動。

若非有了這個孩子,她根本不會做任何考慮地去赴死,但是眼下卻是另外一種情形,雲連邀勸她放棄,她真的願意為了這個孩子選擇放棄,但是一想起白錦那雙不甘的眼睛,她又遲疑了。

她不願意騙雲連邀,哪怕此人騙過她很多回。

“那件事兒,我自己答允了你便是。”

蘇袖的确沒有太多的鬥心了,但是墨昔塵或者是蕭茗肯不肯同意,又是另外一回事兒。她明白自己這麽說,雲連邀定是能懂。

馬車忽然停了。

蘇袖感覺到鼻息間又是一陣煙氣,忽然渾身一震,醒轉開來,氣沉丹田,雖然沒有恢複全部的力氣,也至少有十之六七了。

這是一片郊外樹林,顯然已經到達鳳臨城外了。但見一個玄衣墨發的男子,長身立在原處。

蘇袖下了車,眼望着蕭茗,竟恍若隔世。

雲連邀沒有出來,他不想見蕭茗。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撲了過去,當那溫暖的懷抱抱住她的時候,蘇袖終于忍不住哭喊出聲:“門主——”

再不是一個人,再能見面,再可以保住孩子,再能回到塵世。

蕭茗沒有多話,只是緊緊地摟着蘇袖,就像是失而複得的珍寶,終于回到了自己的身邊。雖然幾度懷疑送信之人是否要設下埋伏,但他還是持劍前往,正是因為對蘇袖的思念,已經超過了他自己的想象。

馬兒一聲嘶鳴,顯然是要準備離開的征兆。

蘇袖聽見這動靜,忽然扭頭喊道:“雲連邀,你等下。”

蕭茗的手緊了起來,顯然沒料到居然是雲連邀将自己的女人送還歸來。眸底一沉,蘇袖哀求地看了他一眼,顯然是讓他別在這裏動手,踉跄幾步,又回到了馬車邊。

雲連邀的聲音從內傳出,“蘇姑娘慢走。記得答允過我的事情便是。”

蘇袖立在車旁,良久未動,雲連邀也沒有馬上喝令離開,等着蘇袖的回答。此刻大雪早已停止,地上皆是化不盡的餘白,就像有些解不開的情結,總歸需要時間,來進行融化。

她輕聲道:“今生無緣,蘇袖來世,再還雲門主的恩情。”

坐在車裏的雲連邀,緊緊握住了拳,冷然開口,“走吧。”

目送着馬車絕塵而去。

鋪着殘雪的地面上,兩行深深的車轍。

蕭茗顯然是聽見了那句話,卻沒有生氣,而是從後緩緩跟上,站在蘇袖身後道:“我們也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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