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血祭02
兩人回到渭江市時已是夜色朦胧,在開了一天的車後,季涼和束辛都各自回到自己的家中。
束辛望着空蕩蕩的家裏頓時心裏有種空落落的感覺,家中沒有了林磊的大呼小叫而顯得格外寂靜。
林磊的兩個哥哥是從小看着自己長的人,大哥一直是林家的頂梁柱,二哥雖然脾氣壞,但卻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林磊的原生家庭雖然很凄慘,但叔叔嬸嬸卻彌補了他童年時的缺憾,因此他才會有一顆如此溫暖且善良的心。
束辛在心中暗暗祈禱,這麽好的一家人可千萬不能出任何事!
就在這時,門外的電梯傳來“叮”的一聲,電梯的門似乎被按開了。
束辛因為童年就喪失了說話的能力,因此他對聲音比常人會更加敏銳一些。他們這層樓是一梯兩戶,而季涼剛才就已經回家了,此時還有誰會到這一層樓來?
他下意識地走到貓眼前望了一眼,門口的聲控燈并沒有亮,但黑暗中似乎有一個黑影在正站在自己的門口。
那個黑影似乎也格外小心,為了不刺激到聲控燈,他的動作顯得格外小心翼翼。
束辛不禁屏住呼吸,他的左手下意識地握緊了門把手,以防會發生什麽突發性的事件。
他的瞳孔借着微弱的亮光漸漸聚焦,隐約中仿佛看見了一個金絲邊的鏡框泛反射出了一道光。
束辛心裏一驚,腦海中頓時将這個金絲邊鏡框與梁醫生聯系在了一起。
他的心中一直有個直覺,夏婉君失蹤一案與梁輝脫不開幹系,且上次在審訊室的時候,他對梁輝的印象非常不好,他甚至懷疑梁輝這人有自戀型人格障礙。
束辛的左手握住門把手,右手悄悄将口袋裏的手機拿出,他迅速給季涼發了一條微信:“梁輝似乎在門口!”
季涼在幾秒鐘後迅速回複道:“別怕,交給我。鎖好門,別出去!”
可就在看消息的這一會兒功夫,等束辛再看向貓眼時,門外的黑影已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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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隔壁的門忽然敞開,季涼拍手激亮了聲控燈,可樓道中已是空無一人。
此時,電梯依舊還停留在這一層樓,季涼伸手按開電梯,可裏面依舊沒有任何人影。
他迅速爬在樓梯口上下張望了一下,可卻并未發現樓上樓下有人走動的蹤跡。
季涼才剛剛剛洗完澡,他在收到束辛的微信後立刻就沖了出來,他的上身穿着一件寬松的運動背心和下面是一條純色的運動短褲,腳上的人字拖還泛着水漬。
就在此刻,季涼忽然聞到一股刺鼻而又帶着一絲甜膩的香氣,他仔細嗅了嗅,這個氣味并不像是香水的味道,而像是某種線香焚燒過後的味道。
他在樓道中站了一分鐘,待這股香味漸漸散去後,他才給束辛發了條微信:“開門。”
束辛依舊還扒在貓眼上張望,繼而他輕輕打開門張頭向外望了望,用手語比劃道:“發現什麽了嗎?”
季涼為了不打草驚蛇,同樣用手語回複道:“現在去把你的東西收拾好,晚上來我家裏睡,我在門口等你。”
束辛比了一個OK的手勢,而後快速回屋拎着自己的書包,跟着季涼去了他的家裏。
季涼将門上了反鎖,用手語道:“你确定剛才門外是梁輝?”
束辛回道:“不能确定,外面太黑了,看不清楚。”
季涼繼續比劃:“剛才聞見什麽異味了嗎?”
束辛點了點頭,他用手機寫道:“像是菩薩棋沉香的味道,裏面還夾着一股桃花的香味。”
束辛:“之前我們系裏有人去柬埔寨寫生時買過這種香料,因為味道很獨特,所以我對它有些印象。”
季涼有些詫異,比劃道:“這個香料的名字很怪異,有什麽特殊含義?”
束辛搖了搖頭,“只知道這種香盛産于東南亞地區一個叫菩薩省的地方,并且很名貴。”
季涼沉思了片刻,“先不管那麽多了,明天我去物業調監控看看,也不排除是樓上樓下某家的親朋好友來走訪時走錯了樓層。”
“也許是,也有可能是小偷來提前踩點。”束辛比劃道:“還是要留點神。”
季涼颔首,他見束辛依舊是風塵仆仆的樣子,于是指了指洗手間的位置,道:“去洗澡吧小朋友,我在客廳守着。”
束辛點了點頭,正準備走向浴室忽然又轉了回來,露出了一個尴尬的表情。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會兒,慢慢比劃道:“...剛才走的太匆忙,忘了帶睡衣。”
“我回去拿!”束辛繼而快速比劃道。
“不用!”季涼反手抵住門,“如果剛才門外那人真的是梁輝,那也許他還藏在附近,”季涼提醒道:“你忘了上次他居然當衆調戲你!”
“調戲...?”束辛有些哭笑不得,“還沒有到調戲的地步吧...”
“穿我的!”說着季涼就把束辛領進了自己的卧室。
雖然束辛已經來過季涼家裏很多次了,但卻是頭一次進季涼的卧室。季涼的卧室布置的非常簡單,并沒有過于花哨的擺設,最為顯眼的只有一個擺在床頭櫃上的相框。
季涼正忙着在衣櫃中給束辛找睡衣,束辛則好奇地走向了相框的位置。他拿起相片仔細瞧了瞧,只見照片中的季涼看上去還有些青澀,幾年前的季涼在陽光下笑的一臉燦爛,還摟着一個看似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兩人都穿着警服。
束辛好奇地比劃道:“這位是?”
季涼看了一眼相片,眼神中快速閃過一抹淡淡的憂傷,“是我的恩師,就像你和張衡一樣。”
束辛迅速捕捉到季涼的表情變化,似乎這個話題并不适合現在展開,于是便識趣地将相框放在了遠處。
沉寂了片刻後,季涼邊挑着衣服邊自顧自地說道:“他才是我心中真正的英雄,但....他執行任務的時候犧牲了。”
季涼的手頓了一下,而後從衣櫃裏拿出一件背心。
束辛微微低下頭,用手語說道:“對不起,提到你的到傷心事了。”
季涼淡淡一笑,“沒事,人總要學會放下,要去和身邊的人逐一告別。”
束辛點了點頭,他明白這句話也同樣是說給自己聽的。
其實在這些天裏,張衡的死在他的心中已經釋然了很多,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霁月的出現填補了心中的空缺。
束辛比劃道:“我曾經看過一本書,作者曾提到她的姥姥在每次在吃完飯後,都會将自己的碗倒扣在桌上,這是暗寓了姥姥随時都可以坦然面對死亡的心态。”
束辛:“姥姥的心态很符合海德格爾的那句名言——向死而生。只有明确死亡的意義,才能深切體會生的意義。人的死亡會帶來關系的滅亡,這是無常中的有常。”
季涼突然對束辛有種刮目相看的感覺,前這個少年心智早已超出了他的年齡,但讓季涼沒想到的是,束辛的心性中竟然還帶着一分對人世間的徹悟與灑脫。
這也讓季涼稍稍放寬了心,他原先總是暗自擔心束辛會困在自己的盲圈中走不出,看來是他多慮了。
不過,這又讓他對束辛多了一分期待,不知道這個少年以後還會給自己帶來什麽樣的“驚喜”。
季涼做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姿勢,惹得束辛哈哈一笑,他将挑好的純白色運動背心遞到束辛的手裏,“這件可以嗎?我的衣服碼子都很大,這件是最小號的了。”
束辛點了點頭,有點不好意思地接過了背心繼爾走向了浴室。
正當在束辛洗澡的時候,季涼的手機中來了一通視頻電話,他對着手機屏幕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地挂斷了它。
可是對方卻不依不饒連續撥了好幾通,季涼煩不勝煩,直接将手機調成靜音倒扣在了桌面上。
幾分鐘後,對方終于妥協了,但又随之而來了一條短信。雖然發短信的是一個陌生號碼,但季涼心知肚明這人是誰。
他将短信點開,只見上面寫道:
“游隼,我對之前戰略性的失誤向你表示誠摯的歉意!這周六晚請你賞光來聚華餐廳吃飯。就如古話所言——化幹戈為玉帛。CJF需要你,我希望與你再度聯手。”
季涼輕蔑一笑,随手按下了删除鍵。
自從他回國的這一天起,他就不再隸屬于CJF,這個世界上也不再有“游隼”這個代號,游隼已經與老師一同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現在只有刑偵隊長——季涼。
浴室的水聲停了下來,季涼拉回思緒,目光落在了剛從浴室裏走出的束辛身上。
束辛雖有1米77,但他的身材瘦弱,運動背心的肩帶挂在他的鎖骨處長長墜下,下擺已經沒過了膝蓋處。
他額前的劉海處還有些許為擦幹的露珠搖搖欲墜,白皙的臉龐被水蒸氣烘的有些面紅耳赤,兩個水汪汪的大眼睛似是有些拘謹地盯着自己看。
季涼不禁咽了咽口水,喉結在頸部上下微微滾動,“衣服好像有些大了....”
束辛連忙擺了擺手,示意不打緊,但他瞟了眼旁邊的卧室,一時間有些犯愁。
季涼的屋子是兩室一廳,但其中一間卧室裏擺放的全是健身器材和一些樂器,整間屋子裏只有一張床。
束辛比劃道:“今晚我睡沙發就好。”
季涼聽見後有些不悅,沉聲道:“難道我家的床還沒有齊家村的那張床大?”
束辛微微一怔,覺察到了季涼表情上的變化,繼而乖順地點了點頭。
齊家村那晚他和季涼一起擠在一張小床上睡,但是他明顯感覺到季涼睡得并不安穩,他的睡眠似乎很輕。
夜裏,兩個人各睡一邊,中間似乎隔着一道泾渭分明的楚河漢界。
季涼側卧在床上腦子裏還在回想剛才的那條短信,時不時地還能聞到束辛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
他想翻身卻怕打擾到束辛休息,于是只能僵硬着身子逼迫自己保持同一個姿勢。
而束辛側卧在另一旁同樣難以入眠,他聽身旁的季涼已經沒有動靜,于是僵持着身子始終保持着側卧的姿勢,可是不知為何卻莫名的心跳加快,呼吸也變得有些局促。
他只能強制性的轉移注意力,開始在腦海中開始分析林氏兩兄弟的事情。
暮色暗沉,今晚無論是林磊還是他的叔叔嬸嬸抑或是束辛,基本上都是徹夜未眠。
次日,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束辛微微睜開眼,他蹑手蹑腳起了身走向廚房去給季涼準備早餐。
“昨晚睡得好嗎?”束辛正在煮面,身後忽然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還不錯。”束辛轉過頭來,用手比劃道,“你呢?”
季涼輕輕點點頭,遞給了束辛一把鑰匙,“在林磊回來之前,你就一直住在這裏,”季涼說:“一會兒我陪你回家收拾衣服,然後再送你上學。”
束辛嘴角悄悄勾起了一個弧度,爽快地将鑰匙收下。
整個上午束辛的心情都很好,待第一節 課結束後,身後忽然傳來了幾個心理系的同學們小聲讨論的聲音:
“你們聽說了麽?學校真的有鬼!”
“是啊,吓死人了!昨晚我也在宿舍,晚上有人一直不停敲我隔壁寝室的門,敲得我們一整晚都睡不着!”
“真的?我還以為是有人回來晚了才一直敲門呢!”
坐在一旁靜靜聆聽的女生突然睜大雙眼:“你們宿舍隔壁?那裏不是沒住人麽!”
空氣突然凝滞了片刻,那個女生再次小聲開口道:“對啊!起初,我們還以為是有人故意在惡作劇,于是我就對着門外吼了一聲。結果....那人過了會兒就來敲我們的門了!”
幾個女生在一旁聽的毛骨悚然。
“而且還是慢慢地,有節奏地敲,我和阿寧都怕是鬧鬼,也不敢去開門,只能大聲問她是誰,但她也不吭聲。”
束辛忍不住回頭看向他們,只見那個滿臉恐懼的女孩神态十分疲憊,像是昨晚一夜都沒有睡好。
束辛剛想用手機詢問她們具體情況,只見一個學弟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
他臉上寫滿了恐懼,大喊道:“女生....女生宿舍,剛剛發現了一具屍體!”
幾個女孩頓時吓得尖叫起來,哭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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