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世途倚伏都無定
“世途倚伏都無定,塵網牽纏卒未休。禍福回還車輪毂,榮枯反覆手藏鈎。”
滾滾的濃煙彌漫,赤紅的火焰嚣張,木頭斷裂聲噼裏啪啦作響。熊熊大火仿佛發了瘋一樣四處亂竄,又如同地獄裏逃出的魔鬼肆無忌憚,舞着可怖的爪牙撲向一切。
一路從地牢裏奔出跌跌撞撞,事情實在是太過突然,沒成想穆風還留了個後手。若是藥方化成灰燼,那這一番折騰還有什麽意義?
撇開其他不說,若是因此連累無辜喪命,月落也沒法向雲澤交代。身為月落的聖女,她必須肩負起守護月落的責任,絕不能讓月落陷入危險的境地。
猛地一只手将她提起,雙腳騰空竟如飛翔一般,耳旁的風獵獵作響,腦子也是一片糊塗。只聽得清羽的戲笑:“小歌啊,怎麽又不着急了?”
安歌被他一手橫提,就如是夾着個剛買的大西瓜急着趕回家。安歌實在怕被摔得稀爛,秉着呼吸絲毫不敢動彈,可着實難受得很。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輕功?也太過可怕了吧,如此這般要車馬何用?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口中不滿地嘟囔:“你慢些,我暈。”
清羽輕笑了兩聲,有些故意地又加快了幾分,一腳越過礁石,拉着藤蔓就往高處攀去,惹得安歌連連驚叫。不過倒是及時趕到,閣樓還沒被大火完全吞噬。
安歌一落地,瞥了一眼正得意清羽,回身用力地踩了他一腳解氣,便一下如撲火的飛蛾鑽入了火光中。
“喂,丫頭,不要命了。”清羽回過神來,哪還有安歌的影子?大喊了一聲,最後也只有無奈地跟了進去。
煙霧裏白茫茫的一片,嗆人的煙味引得人連連咳嗽,眼睛也被熏得淚水打轉。屋子裏狼藉一片,翻箱倒櫃桌椅亂躺,一堆堆書籍散落在地,明顯是剛剛被人洗劫了一番,怕是沒找到想要的東西,索性就一起毀了吧。
安歌癱坐在地上,扒拉着一堆的書籍,焦急到手腳不住發抖。慌得口裏直念着:“快,快幫我找找,找找……”
清羽一把将她揪起,厲聲喝道:“冷靜些,東西肯定不在這堆破書裏。你在想想有什麽地方……”
也是,這些他們都找過了,如果有早就被拿走了。一定藏在哪裏?這藏經閣是她常待的地方,沒人比她還熟悉了,想想……還有哪裏?
腦子一片混沌,只知一定要找到解藥,一定要救人,否則那個人受的傷算什麽?那個笨蛋該會多自責,一定要幫他,好不容易才可以幫他。
何況月落若因此得罪朝廷,那後果又還如何承擔……安歌不敢再想,只能逼着自己努力搜索着記憶……
小安歌坐在門口,歪着小腦袋,眨着如黑葡萄的大眼睛,看着潮起潮落,回頭問:“爹爹,我們月落是不是很厲害?”
“歌兒為什麽這麽認為呢?”天生的大嗓門卻獨獨對一雙女兒細聲動聽,是爹爹的聲音。
“因為話本上他們都會怕月落哦!”神秘兮兮的帶着稚嫩的聲音,是她。
“歌兒,”語氣突然多了些嚴肅,複又恢複輕柔,“那是因為傷害雲水會惹月神生氣。”
“咦?月神生氣了要怎麽辦?”
“如果歌兒生氣了要怎麽辦?”
“只要爹爹給歌兒買新的話本,就不生氣啦!”
……
話本?是那本!寫着幽冥谷主江水寒的生平,雖說是江湖人人喊打的大魔頭,可安歌始終覺得他是個好人,就像是清羽現在的谷主也不見得多壞。那話本寫到他的離逝,當年小安歌哭得不能自己,難過了幾日,索性藏起不忍再看,後來是阿姐……
安歌猛然覺醒一般,二話不說地拉着清羽就往外跑,原來藥方就在她的閨房,真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
畫堂春。
在秋月白的聽雨閣內,一雙大眼對着小眼,兩人無話可言。小的當然是大病初愈的慕念,至于那大人,可是雲澤最大的人了。
“小念見過陛下。”小孩有模有樣地學着大人行禮,看着莫名有趣。
“你知道我是誰?”柔嘉帝審視着他,見他小小模樣倒頗有他父親的風采,不過是少了些冷峻,多了幾分書生氣。看來蓮衣是不想這孩子再卷入江湖了。
慕念點了點頭,模樣甚是乖巧,不由想起他已故的雙親。柔嘉帝笑了笑,拉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頭問他:“你可怕我?”
“不怕。”慕念搖頭笑着說道。
柔嘉帝覺得好笑,又問道:“為什麽?”
慕念低着腦袋若有所思,擡頭看他,眼睛裏多着種小孩子的信任,深信不疑地說:“皇帝陛下個是個好人。”
擡頭,白裏透紅的小臉蛋上嵌着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稚氣的聲音裏帶着十二分的堅定:“三爹爹說了,陛下是好人,小念要對陛下好,因為陛下是爹和娘的朋友,是很重要的人。”
柔嘉帝哈哈大笑了起來,已然很久沒這般開懷,到底是有些懷念當年了,雖說那時的雲澤內憂外患,可何曾如現在這般孤家寡人?那時可以夜間暢快飲酒,醒來就到敵營大鬧一場,再不濟還有朋友呢!
慕念呆呆地看他,不明所以,只是低頭玩着自己的袖子。不知為何,柔嘉帝卻突然想起另一個少年,那個一時在錦都風頭無二的錦衣少年。
當年緣起,是因太子太傅宋塵文宋老先生,那雲澤最為淵博之人,卻因博弈棋差一子而敗,便鬧着要閉關回爐重造,于是那少年被舉薦為新的太傅。
明明年齡相差無幾,心中自然不服,想方設法帶那乖少年去鬥雞走狗,不務正業只尋樂子。沒曾想,卻害那少年被丞相大人罰跪了一晚,拖着個病體就來給他上課,引得他愧疚不已只得認真學習。後來再想,這絕對是那人的苦肉計了。
他其實也是真敬他的,那個人的才智。只是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麽那人當初非去盧令不可,如果……一切會不會不同?
他一直記得那天,出使的隊伍鑼鼓喧天,歡送的百姓熙熙攘攘。他站在城頭上,身着華服作為一個太子,演着繁瑣的缛節。他悄悄附耳問他:“為什麽?”
為什麽一個明明不貪名利的人,在還是少年時就要在官場上打滾?為什麽就算丞相大人極力反對,還要想方設法地站在出使的人群中?
那人說:“自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于是那天,他在城頭,送走了那個人。
後來,白連衣死了。
再見,那人一身白衣,說,“草民秋月白見過太子殿下。”
那人還是和以前一樣,替他出謀劃策,為他出生入死,幫他取得天下。
只是,他還是想那個少年,鮮衣怒馬,意氣風發。
思緒被咚咚敲門聲打斷,來人一身黑衣,跪地,面無表情:“陛下……”
……
安歌抱着好不容易才尋得的藥方,也是欣喜若狂,連走路都是連蹦帶跳的。這下那人可是放心了?
擡頭看那滔天火光漸漸弱去,猛地意識到什麽,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清羽,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人放火,是不是說明還有漏網之魚,那……”
“沒事的。”清羽突然大聲喝住,又笑了笑說:“他不是那麽容易倒下的人。”
話雖如此,卻還是撇下安歌一個人先行掠去,紅衣瞬間消失在視野裏。不經意間透漏着內心的緊張擔憂。
不會有事的,他那樣的人怎麽會有事?他說過的,若是不願也沒人奈何得了他。信他的,可不安卻還是彌漫開來,是和當年一樣的心慌。
沒事的,還有那梅花镖的主人在呢,那個人也不是個簡單角色,所以那個人在,會沒事的。他見過那飛镖,很久以前。
該死!!人呢?!
空蕩蕩的地牢,還是他出去時樣子,卻獨獨少了那個人。
陰森森的地牢,安靜得連滴水聲都可聞,突然覺得渾身發冷。
去哪了?
怎麽會不見了?
……
“陛下,先生失蹤了。”
啪,茶杯落地,慕念的小臉寫滿了焦急,到底還是孩子,帶着哭腔鼻音:“你說,三爹爹不見了?”
柔嘉帝也是一臉陰沉,聲音低而含怒氣:“千華,你從幽冥谷出來跟了朕幾年了?”
“六年。”
“好個六年,你會不知那人的重要?”柔嘉帝怒極反笑,聲音冰冷如雪。
“屬下該死!”
“先把人找回來再說。”柔嘉帝負手看向窗外,夕陽染紅了一江春水,波光粼粼。
當年城門上送走的少年,生死不明。
轉身,大步地邁向門外,緩緩地道:“走吧,朕去接他。”
……
“人呢?”
安歌一路跑來,披頭散發毫無形象可言,裙角還帶枯葉殘枝,顫抖的手掌印着摩擦的血痕,聲音卻是平靜得很。
她如何敢軟弱?她愛他,如何能不堅強?不能哭,不能怕。對,要冷靜,要沉着。
“找,挖地三尺的給我找。”清羽大吼一聲,驚得鳥雀亂飛,鏡花島的大地都随之抖了抖。
不知原在何處的一群黑衣人,聞聲霎時散開了去,一下又沒了蹤跡。
天色将晚,眼看夕陽慢慢下沉,卻還無音訊,吊着的心也一點一點下沉。
也不知道過來多久,有一黑衣影衛承上了一件狼皮褥子,說是在穆風的房間裏尋得的,照看孩子的秋嫂見過他失魂落魄地出去了。
他沒事,沒事就好。
稍稍松了口氣,沒被穆風帶走就好,只是發生了什麽?
他本就生病未愈,這三日裏腸胃也幾乎沒進顆粒,還受了那樣的傷,如何就自己随意出去,害得人擔心不已。
安歌一時又憂又怒,清羽又何嘗不是如此,聽是他自己出去的,那還擔心個什麽?還真一直這樣獨來獨往,得得得,索性也不管了。
安歌靜靜地思量了一會,這鏡花島他也不熟悉,還能到哪裏去?
那裏!!
在那個初來時躲藏的洞穴,借着微弱的光,隐約見有人縮在角落。
果然,在這裏嗎?
安歌本來滿懷的擔心,聽聞他沒事,化了一肚子的火氣。只是看到他,卻獨獨剩了一心的疼惜。
那個初見時如同神仙一般的人,那個她下定決心要愛的人,那個她想用一生去溫暖的人。
此時此刻。
是那個血衣模糊頭發散亂的人,那個痛苦蜷縮在角落的人,那個因寒冷而發抖的人。
安歌就靜靜地站在那,久到她只覺得雙腳已然植入了土裏,動彈不得也找不到聲音,連淚水都不知該如何地流淌。
聞得他虛弱無力的咳嗽聲,委屈到不能自己。
強顏做了歡笑,輕啓朱唇:
“怎麽躲在這裏?害得我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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