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偏軌

◎吻手禮◎

夜宴內。

頂部是仿梵高《星空》油畫做的折疊多層燈，光影浮動，宛若置身于璀璨銀河。

這裏是巨額包年會員制，消費高奢，來玩的都是些非富即貴的富家子弟，清淨，典雅，在京市頗負盛名。

明時玥甫一出現，姚嘉禾就踩着恨天高迎了過來，親昵地和她來了個熊抱，“玥寶，你總算回來了，我想死你了嗚嗚嗚。”

明時玥象征性地回抱了一下，将她從身上扯下來，“好啦，這麽多人看着，你也不嫌害臊。”

“美女貼貼誰不愛看？”姚嘉禾上下打量了幾眼明時玥，眸中滿是驚豔，“看來玥寶在外面過得也不錯，出落得越來越漂亮了。特意給你辦的接風宴，親愛的玥寶你怎麽能這樣傷我的心？”

服務人員為兩人拉開了包間的厚重玻璃門，禮花炮和香槟齊放，姚嘉禾在旁邊配合地拍掌，“surprise！”

明時玥被散落的彩色亮片晃得睜不開眼。

等視線清明後，才看清搖滾調濃重的U型吧臺前，站了一排俊美的年輕男人，大都妝發精致，有型男款，也是少年款，還有幾個則是流行韓漫風。

“嗨，明小姐。”

“歡迎回到京市。”

“明小姐累不累，要不要我先給你削點水果，你喜歡吃芒果還是猕猴桃？”

被那麽多雙期艾的眼睛盯着，明時玥有些不自在，對姚嘉禾道：“……你确定這場接風宴是特意為我辦的，不是你姚某人肆意放縱的借口？”

姚嘉禾拉着明時玥在沙發上坐下，笑得一派坦然。

“你天天盯着闵南行那張撲克臉，肯定早就審美疲勞了，趁着他不在，不得好好犒勞一下自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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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時玥擡了眼皮。

“闵南行雖然人有些狗，但論顏值和氣質，甩這些男模幾條街應該沒什麽問題。”

姚嘉禾：“家花哪有野花香？”

明時玥：“……”

燈光驟暗，其中一位豎着背頭的男模坐在低矮的凹凸裏唱起了情歌，深情的眼神時不時掃向她們，氛圍感頓時拉滿。

姚嘉禾一邊吃着小奶狗喂的果盤，一邊開了瓶紅酒，剩下幾個男模拿出劇本殺、撲克牌和各式桌游，安靜地垂手候在兩側。

姚嘉禾用手肘抵了抵明時玥的手臂，眼神之中頗為自豪，像是在說‘怎麽樣，你閨蜜安排地不錯吧’。

臺上的人唱的是《海底》，尾音婉轉，仿若大海深處有人輕聲呢喃，很容易就勾起共情，眼前閃過走馬觀花般的碎片。

明時玥客觀地點評道：“唱得還行。”

一首歌曲唱畢，他忽然站起身，不知從哪變出一束玫瑰，獻給了明時玥，微躬着身子，以一種邀請的姿态舉着手，似乎在等待明時玥的準允。

姚嘉禾在一旁提醒，“吻手禮。”

明時玥：“不用了。”

“哎呀，玥寶你怎麽越來越不解風情了。”姚嘉禾說着，伸出手，男模微笑着，微擡着她的手，落下虔誠的一吻。

姚嘉禾的嘴都快咧開，調侃明時玥自從嫁給闵南行以後，失去了人生的大半部分樂趣。

姚嘉禾笑完，複又八卦地問，“老婆一年不回家，他都沒什麽反應？”

明時玥抿了口菠蘿汁，酸得皺起眉頭，“合約夫妻，要什麽反應。”

姚嘉禾：“放着這麽個大美人獨守空房，要麽就是他不行，要麽就是你不行。”

明時玥：“……”

明時玥看向眼前這位西裝覆身的男人，眼神裏露出被世俗沾染過後的谄媚，雖然走的是霸總外形路線，演的成分卻太多了些。

眼前不知為何，驀然浮現出闵南行那雙洞察入深的冷漠雙眸。

明時玥掀唇，下意識抗拒，“我不喜歡這款。”

姚嘉禾來了興趣，“那換一個？反正我今天請過來的人多。”

順着姚嘉禾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明時玥的目光只在一個兼具少年意氣與溫柔謙和的男人身上停留超過兩秒。

姚嘉禾了然。

那人也意會了含義，主動坐在了明時玥身側，聲線異常幹淨，“要玩桌游，劇本殺，亦或者打牌？”他的眼神很澄澈，“明小姐。”

闵南行同西麗光伏的高層談完并購事宜後，天色已然入夜，一行人用完餐後，相邀去了夜宴。

“闵總，要說京市最值得去的地兒，也就屬這地兒了。”那人笑得一臉神秘。

闵南行沉眸，未作言語。

包間的風格雖然推陳出新，但風月場和生意場軌跡重疊之時，翻來覆去不過是那幾樣，闵南行斜倚在卡座內側，指縫間夾着根煙，周身都隐在煙霧缭繞中，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難以靠近的冷意。

周遭的人早已同漂亮的女人左擁右抱，嘴裏無非是有關性的話題，暧昧旖旎的氛圍下，又開了幾瓶六位數的酒。

西麗光伏的總裁見闵南行似乎沒什麽興趣，用眼神示意女人貼過去，女人佯裝被鞋跟絆倒，身子自然順理成章地将要跌至闵南行懷中。

然而預想的事件還未完成，闵南行則站了起來，眉毛冷淡地一凝，眼神驟然浮現出戾氣，語調森冷，“滾遠點。”

女人仗着自己豔壓群芳的姿色，從未被哪個男人這樣拒絕過，一時間詫異又驚奇，道歉的嗓音柔得仿佛能拉出絲兒。“闵總，我不是故意的，您別生氣。”

闵南行掐了煙，絲縷的煙霧萦繞在指尖，包間內的光落在他輪廓分明的側顏上，猶如神祇。

“伺候好那幾位就行了。別在我面前耍小心思。”

西麗的幾個高層見狀，碰了一鼻子灰，他們知道即便今天同闵南行聊得再好，這位也絕不是能随意得罪的。

“闵總，聽傳言說您好細腰，看來傳言不可信吶。還是說，闵總對今天的安排不滿意？”

闵南行的指尖掠過無名指，鑽石因着波動折射出細碎星光。

“我結婚了。”

在場的人眼中無不閃過驚訝，面上不顯，卻無不在懷疑，是不是這些女人輕佻的行徑讓闵南行生了厭。

可是不應該啊。

他們可是花了大價錢，才找來這幾個，有兩位還是娛樂圈當紅小花，想做她們裙下之臣的人數不勝數。

一行人心思各異，氣氛頓時安靜了下來。

—

闵南行今早去往書房時，從櫃子裏摸出來他同明時玥的婚戒，不過是随意看了兩眼，竟鬼使神差地戴上了。

剛才那種情況，他根本無需解釋，畢竟他也無需用結婚作為擋箭牌。

豪門圈子裏，有幾個人能把婚姻放在眼裏，不也是家裏一個，外面見得着光的，見不着光的養着一群。

共侍一夫也屢見不鮮。

他父親闵震也是其中之一。

可是當指尖觸及這枚戒指時，他的眼前浮現出了與明時玥交換戒指的場景。

盡管那場景并未出現過。

他還欠她一場盛大的婚禮。

或許是出于歉疚，他提及了明時玥。

包房內，妝容精致的女人彎腰給衆人倒酒，毫不在意洩露的白皙飽滿。

中年男人虎視眈眈的視線頻頻側目。

闵南行心情愈發地不虞。

他不耐地走出包房，在休息室抽了根煙。

卻怎麽也壓不下那種莫名的空虛感。

懷念着手掌略過她肌膚時的滑膩。

抽完煙也沒了興致。

闵南行給明時玥打了個電話，她沒接。

他緩步準備讓高楊接他回去，卻在隔壁的包房門口，透過玻璃，看到了那張讓他無比熟悉，方才還在擾他心緒的面龐。

她端坐在沙發上，外套挂在衣架上，赫本風的黑色連衣裙襯出她飽滿姣好的身形，神情柔和，紅潤的臉頰猶如盛放的玫瑰。

那是和他在一起時，她從不曾流露的自在和松弛。

她垂着手，昏暗光線中，任由一個如清風霁月的男人拉着，那男人似乎還想吻她的手。

值得一提的是，這男人的側顏像極了闵池州。

還有幾分像她那個沒什麽本事的老板。

刺眼得緊。

明時玥剛輸了局劇本殺，在劇情中，大致了解了眼前這人的情況。

得知他才十七歲，明時玥忍不住問：“你這麽小，怎麽沒去讀書？你這個年紀，明年應該就能參加高考了吧。”

“我從小是孤兒，母親改嫁，父親又卧病在床，我奶奶還有病要治。”男人提起親人，眼裏湧過一抹哀傷，不過很快便轉為釋然的笑，“只有我才能撐起來這個家。”

“明小姐，不是所有人都有選擇的。”

明時玥心髒像是被人驟然在最柔軟的地方刺了一針。

她也是孤兒，被明興國從福利院撿回來的。

她連家的方向都找不到。

有些人是沒有選擇的，她又何嘗不是。

見自己無心之舉揭露了別人的傷疤，明時玥有些愧疚，伸出手，想将他扶起來，卻被一道如寒霜般的嗓音打斷。

“時玥，你說在家等我，就是這樣等的？”

她随着聲音的來源望過去。

冷藍的光線落在他明晰的輪廓上，眸底覆下淺淡的暗影，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緊抿，像是蘊了層怒意。

修長的指間夾了根半滅的煙，西服被他穿出幾分落拓不羁，僅僅是站在那裏，便讓人生出幾分懼意來。

冰冷的視線掃過卡座上花裏胡哨的各色年輕男人。

“還不止一個——”

闵南行聲色寒涼，“男公關。”

作者有話說：

闵總：為老婆杜絕一切暧昧，恪守男德，好可惜這一幕沒讓老婆看到，失策了

找了二十個男模的玥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