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淪陷
◎在他身上留下結痂的疤◎
太無恥了。
明時玥腳尖勾着地面, 将那兩盒燙手的東西一股腦塞進了闵南行的抽屜裏,環視四周,也沒看到她想要的東西, 闵南行的手托着下颚, 靜默地看着她。
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很顯然, 他就是在耍她。
若是放在之前,明時玥還會同他玩一場周旋的戲碼,可如今她們已經攤牌了,他這樣的行為, 反倒是讓她騰升出一股無名火氣。
明時玥:“你根本就沒想還給我, 對不對?”
闵南行的手臂撐着桌面, 站了起來。他身形本就高大, 居高臨下直視着人的眼鏡時, 仿佛帶着天生壓迫感, 讓人不由得屏住呼吸。
闵南行走到中控臺上, 按了個按鈕,百葉窗自動拉下, 智能門鎖也發出滴滴聲, 格擋在室內和走廊間的透明玻璃窗漸漸籠上一層薄霧。
明明只是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 明時玥卻無端有種羊入虎口的錯覺。
而她就是那只羊。
好在闵南行做事雖然離經叛道, 應該不會在這裏做出什麽過分的事。畢竟這裏是愉躍總部,還是工作時間,随時可能有人來找他彙報工作。
明時玥這麽安慰自己。
下一秒, 闵南行緩緩轉過身來,微微俯下身, 同她的視線保持齊平。
聲音裹挾着細微的喑啞, “不然呢?”
“時玥。”他喚着她的名字, 卻不像往日那般缱绻深情,“我給過你談判的機會,你沒有珍惜。既然這樣,你也該知道,我并不是什麽大度的君子,能夠容忍自己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想着別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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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話的時候,眼睫是向下壓的,薄唇勾起淺淡的弧度,像是在陳述一件早已敲定的事實,容不得別人說半個不字。
明時玥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又或者,眼前這個薄情寡言的危險人物,才是真正的闵南行,才是她一開始就認識的人。
之前留給她的,不過是多巴胺上頭時的錯覺,而她竟然天真地把獅子蟄伏時的溫柔假象當成了全部。
明時玥的手心漸漸抓緊,“可是我愛的不是你。”
這句話似乎并沒有想象中那麽有分量。
至少在此刻,闵南行的面上沒有産生絲毫的波動。
明明前一段時間裏,他帶着她在越疆高空飛行的那次,她不肯說“我愛你”三個字時,他眼底的波濤洶湧地好像要發瘋。
闵南行喉間溢出一聲輕笑。
像是輕嗤,寒涼地讓明時玥脊背都爬上澀意。
“那不重要。”他說。
闵南行眼尾的那顆淚痣在燈光下,泛着深褐色,襯得他這雙桃花眼裏多了幾分無情和冷淡。
“只要你能留在我身邊,我不在乎你是不是真的愛我。”
他說他不在乎了。
為什麽?
明時玥還想說什麽,卻被他輕易看穿了心中的不解和錯愕,溫涼的指尖拂過她細軟的腰肢,指尖夾着裙擺,撩至她的腰部上方,白皙修長的雙腿就這麽暴露在空氣中,明時玥的身體下意識輕顫了一下。
闵南行:“想知道答案?”
被那雙眸子盯着,明時玥有種無處逃竄的局促感,然而他的手已經游離到某處溫軟。
他太熟悉她的身體了,輕佻地撥弄幾下,便足以抓住她的敏感地帶。
明時玥咬着唇,不讓嬌媚的聲音從喉間溢出來。
這太羞恥了。
在這種時刻,她有些厭惡人類生理上的本能,這種不受控制的撩撥動情,讓她有種屈辱感。
闵南行倏地松開手,打量着自己的指尖,指骨微凸,甲緣幹淨整潔,指腹弧度規整。他這雙手,即便是去做手模也綽綽有餘,好看地如同上帝精細雕琢的藝術品。
只是,這件高雅的藝術品,此時沾染了瑩瑩水漬。
食指同中指并攏又分開時,指縫間似有一根銀色暧昧地在燈光下流轉出光芒。
明時玥閉上眼。
闵南行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時玥聽說過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嗎?”
“歹徒将女孩囚禁在昏暗的地下室內,每日都給她充足的食物和水,伴随着皮鞭的毆打和性/愛的折磨,長久以往,女孩就會對這個曾經厭惡至極的歹徒,産生依賴的心理,每當聽到他的聲音時,就會不由自主地動情,讓生理本能來容納他。”
他的呼吸噴灑在明時玥耳側,灼熱的呼吸仿佛火山岩漿一般,要将她融化殆盡。
“睜開眼,看着我。”
他在耳畔命令着,指尖又掐上她的下颚。
微微的濡濕感和淡淡的海腥味讓明時玥皺着眉。
卻還是睜開眼。
四目相對,闵南行睨着她,“這是你自己的水……就這麽嫌棄?”
明時玥:“變态!”
她總算明白過來,為什麽闵南行說愛不愛已經不重要了。
原來,他是要将她困在身邊,限制她的出行和圈子,讓她的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天長地久地将她捆在身邊,愛也好,恨也罷,最終都會轉化為病态的依賴。
直到她再也離不開他。
“你這麽做,只會讓我覺得惡心,将我們彼此之間的那點好感磨滅地消失殆盡。”
“嗯,我知道。”
闵南行的目光貪戀地凝視着她的眉眼,像是要将她的面容刻在心底,“只是,我沒得選。”
反正,都已經為她瘋了。
他不介意,賭上一切。
闵南行的辦公室很寬,裏邊還有一間布置簡單的休息室,床鋪和沙發一應俱全,用來供他午間小憩時使用。只是這麽多年來,闵南行沒有午睡的習慣,幾乎沒有進過休息室。
他抱着明時玥走進休息間,将她壓在沙發上,将她被他吻地發紅的唇畔按在滾燙叫嚣的某處。
泛啞的嗓音仿佛已隐忍到了極致。
“幫我。”他凝視着她,啞聲道:“老婆。”
明時玥從來沒有被闵南行這麽粗魯的對待過,她沒什麽經驗,牙齒總不小心磕到他。
闵南行倒吸了口涼氣,反倒愈發用力地摁着她的手,幾乎要深入至她的喉管。
一股反胃的感覺湧了上來,明時玥劇烈地咳嗽起來,眼眶裏蓄了層淚,軟唇紅腫不堪,頗有幾分歷經暴風雨之後的顏色愈發鮮豔的嬌花姿态,引得闵南行眸色又深了幾分。
闵南行剛好到了關鍵時刻,這個時候停下來,只怕天底下沒有哪個男人能夠忍得住。
手掌幾乎快要嵌入至沙發裏,他終是冷冷地松開她,讓明時玥得以須臾喘息的空間。
她不會知道的是,他現在忍得有多辛苦。
更不會知道的是,不過是看到她被嗆到了而已,他的心卻像是被螞蟻細細密密地啃噬一樣,鑽心地疼。
闵南行冷漠地望着她,整個人快要被她折磨得瘋掉。
明時玥,為什麽,為什麽他總是狠不下心來?
說好了要折磨她一輩子,讓她餘生的喜怒哀樂都只能同他挂鈎,讓她也感受那份心髒被滾燙的沸水烹煮的痛苦感受。
讓她在他身下婉轉嬌吟,喃喃地喚着他的名字,腦海裏只有他的身影。
可是……
在看到她難受的表情時,這段時間以來醞釀的滔天怒火,就像是被一根針刺了一下,驟然變成了洩了氣的皮球,迅速地幹癟,只剩下了褶皺的外皮。
他怎麽就是做不到。
連這點……都做不到。
闵南行面上仍是一副冷眼旁觀的姿态,實際上,在理智尚存的最後一刻,他幾乎就要放下所有的僞裝,為她倒上一杯水,輕拍着她單薄的脊背,小心地替她揉着紅豔的嘴唇。
然後溫聲細語地告訴她,她這麽嬌氣,含不住就不含了。
她會不會依偎在他懷裏,用那雙麋鹿般澄澈又可憐的眼神,可憐兮兮地望着他,軟着嗓音同他撒嬌,向他承諾再也不提離婚的事了。
闵南行的視線清明了些,想要将明時玥的表情看得更清楚些,卻只從她的眼裏看到了委屈和不甘。
倔強而泛着冷意的神情裏,似乎還夾雜着一絲厭惡。
像極了她剛和他結婚時,挽着他的手,淺笑倩兮地走到闵池舟面前,勾唇問:“不祝我們新婚快樂?”
經年流轉,不過兩年的時間,她厭惡的對象,竟從闵池舟變成了他。
是啊。
她不會。
因為她心裏從來沒有他。
哪怕一絲一毫。
闵南行像是被人兜頭澆了一桶涼水,那股寒意從頭頂蔓延着腳跟,讓他整顆心都開始下墜。
最後落至昏暗的深淵。
不透一絲光亮。
四周冷寂,只餘他一人。
闵南行思及此,渾身湧上一股寒涼,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掌心緊緊攥成了拳。他将她撈回了懷裏,沒什麽情緒,更遑論什麽柔情,卻再進入她的最後一刻,還是忍不住保留了溫柔,給了她适應他的時間。
好讓她沒那麽難受。
明時玥對上闵南行冷淡的眸子,指甲掐入了他的脊背,留下了深深的血痕,沾染在他薄白的襯衣上,染上一抹鮮紅。
兩個人的身影落在投影布上,如搖晃的青竹,斑駁交錯。
一場極致的瘋狂結束後,闵南行規整的襯衣已被她抓得不堪入目,道道血痕蔓延成蜿蜒的航線,額間的發絲淩亂地鋪在鬓間,畫面顯得頹靡而色氣。
現在正是下午三點,整棟大樓的人都在專心工作,一牆之隔內,無人知曉先前的旖旎春光。
門外響起了鈴聲,質管部的經理在外頭留言,大意是有個流程修改文件需要他簽字。
質管部經理有些納悶地問了下秘書。
秘書:“闵總自中午到現在,一直沒出來,可能是今天的事務太瑣碎繁雜了,沒處理完。要不,您再給闵總打個電話?”
秘書又小聲地透露道:“自從闵總從越疆基地回來後,心情似乎不太好。”
辦公室內,惱人的手機鈴聲響起。
闵南行慢條斯理地披上西裝外套,将襯衣紐扣解開兩顆,剛好露出鎖骨上的咬痕,此時已經泛着青紫色,隐隐有血漬凝成血珠,可想而知,明時玥用貝齒咬下時,是用了多大的力氣。
“嗯。”闵南行耐心地聽着門外人的彙報,“現在沒時間。”
“別讓我說第二次。”
等門外的人離開後,闵南行吩咐秘書回西城別墅拿了一套明時玥的換洗衣物來,替她收拾好後,讓保镖護送她回了家。
高揚整理數據時,無意間瞥見了闵南行鎖骨上結痂的痕跡,“闵總,您、您這是怎麽弄的?”
“不安分的貓撓的。”闵南行說話時,不甚在意,唯獨那雙眸子,深邃而悠遠。
高揚:“可您不是從來都不喜歡動物……要不要我讓人拿點碘伏過來?”
闵南行轉身看向他,“已經結痂了。”
高揚:“……啊是。”
“現在才想到用碘伏,是不是太晚了?”
高揚總覺得闵南行像是在指代別的什麽事情,雖然不太好妄加猜測,但大抵都是和太太有關。
難道闵總現在還沒有把太太父母的事情告訴她嗎?
如果換做他,應該早就坦白了,連帶着為她所做的一切犧牲,都會毫無保留地展現出來。
畢竟戀愛嘛,就是要讓彼此知道自己的心意。
而不是默默付出,被傷地遍體鱗傷。
高揚:“還是能消下傷口周圍的細菌,免得發炎。”
沉默半晌之後,闵南行望着窗外,“你倒是提醒了我。”
“婚宴請帖,送到闵池舟手中了嗎?”
高揚:“送到了。”
闵南行:“他什麽反應?”
高揚謹慎地看了闵南行一眼,見他示意,還是硬着頭皮如實道:“聽說把總裁辦的東西都摔了,還有……”
“還有什麽?”
高揚:“他似乎為太太找了律師處理此事。”
“他有本事就找。”闵南行說,“這種事就沒必要向我彙報了。”
高揚欲言又止:“對方是秦律言。”
秦律言是政法圈出了名的律政佳人,熱衷于幫助女性争取權益,得罪了不少人,奈何實力和水平擺在那裏,依舊混得如魚得水。
她和路熾是高中同學,兩人這些年雖有些不對付,但有關路熾的事,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插手。
闵南行颔首表示知道了,将路熾約了出來。
路熾的及耳的中長發被他随意地攬在而後,帶着副方框眼鏡,卻怎麽也壓不下身上的那股浪蕩勁兒。
“行哥,總算想起你在京市還有我這麽個哥們了?我還以為你早就把我忘了,你那老婆,到底哄好沒?”
“還沒有。”
路熾剛要打趣,又見他眉頭緊鎖,指尖随意地捏着玻璃杯,一口烈酒就如同白水般下了喉,面不改色地道:“她最近想和我離婚。”
路熾下巴都快驚掉了,不但沒露出同情的表情,反倒幸災樂禍起來:“怎麽還越哄越糟糕了?你今天找我來,該不會是借酒消愁吧?”
闵南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路熾笑地愈發猖狂:“笑死,你闵南行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她委托了秦律言處理。”闵南行只覺得這杯酒愈發燒灼心髒,“你幫我勸谏一下你那位朋友,讓她不要插手這件事。”
路熾揚聲:“你說誰?”
闵南行不耐地看着他,“留過學把耳朵留聾了?秦律言。”
“等等,你說的是,幫你老婆處理離婚案件的,是秦律眼言??”
闵南行冷聲:“不然我找你幹嘛?”
路熾陷入了巨大的震驚中,整個人石化當場。
在闵南行如同看傻子一般的目光中,他才捋清了思路,不敢置信地追問:“你老婆是不是叫明時玥,她閨蜜是不是……姚嘉禾?”
闵南行眯眼,“不是早給你看過資料嗎?”
“卧槽。”路熾人傻了,“我最近在追的那釣系女孩,是你老婆的閨蜜。”
在闵南行愈發冷冽的目光中,路熾補充道:“額,秦律言……也是我介紹給你老婆的。”
“……”
須臾的寧寂之後。
路熾率先爆發出幾句髒話,打破了這份尴尬。
“我他媽不會被騙感情了吧?!”
姚嘉禾這種水平的女孩,第一次見面就能對着他上下其手,同他相處時,進度走得飛快,絲毫不見半分猶豫。與其說是他想泡她,倒不如說是他上了鈎,被她玩得團團轉。
路熾花花公子的名聲在外流傳這麽多年,縱然談過的女友無數,換女友如同換衣服似的,可他是典型的不走腎也不走心,自從遇到姚嘉禾之後,就像是孤島終于碰到了航船。
愛意滋生,一發不可收,他就這麽把人生中的第一次給了她。
雖然沒能得到她第一次,路熾也并不覺得嫉妒,只想慢慢融化她那顆心。
誰知她睡完他後,又開始從容自若地過着惬意的生活,仿佛從來就沒将他放在心上似的。
路熾到底是個男人,拉不下面子去問她,只好讓朋友旁敲側擊地打探。
結果姚嘉禾一眼就識破了,給他彈出視頻邀請,語氣很是不在意:“路熾,你是不是覺得,我睡了你就要負責?現在都是什麽時代了,成年男女,有需求時共同度過一陣空寂的日子再正常不過了,你放寬心。”
她居然來安慰他,讓他不要太執着。
路熾那幾天一氣之下把列表所有一起玩的美女都删了,好友還笑他,說浪子終于回頭了,只可惜那頭不是岸,而是廣闊的航船,根本容不下他。
他本來想着,栽了就栽了,他又不是非得姚嘉禾不可,頂多給他兩個月就忘了。
可是現在闵南行居然告訴他,姚嘉禾是他老婆的閨蜜。
他被利用地明明白白。
還順手插了兄弟一刀。
“真好。”路熾也仰頭,将杯中的高度數伏特加一飲而盡,近乎咬牙切齒道:“行哥,現在看來,我比你慘,至少你老婆心裏是有你的。我遇到的那位,不僅把我渣了,還半點名分都沒舍得給我。”
闵南行沒說話,神色漸漸失去焦距,指骨緊緊捏着酒杯。
明時玥被闵南行限制了自由,哪也去不了,只能用郵件跟姚嘉禾往來,只是這位大小姐在外頭玩久了,也不知猴年馬月才能看到她發的東西。
三天的時間很快過去,婚禮現場在一座莊園裏,裏邊有馬場、高爾夫球場和滿園的薔薇,配套游泳池、影院、健身房一應俱全,十年來就規劃好了,大概是前年才完工,明時玥只在網上刷到過,并沒有機會前來。
規劃圖剛出來的時候,明時玥還跟姚嘉禾開過玩笑,說等以後結婚了,婚禮一定要在這裏辦,最好用玫瑰花鋪滿整個會場,在所有人的見證下,同最愛的人宣誓。
……
明時玥收回思緒,看着鏡子中披上頭紗、身着華麗潔白婚紗的人,竟有種不真實的恍惚感。
朱姐在旁白看跟妝師為明時玥別上貴重又奢靡的胸針,被她身上自然流露出的光彩所驚豔,嘆道:“太太今天真好看。”
明時玥垂眸,沒說話。
命運總喜歡捉弄人。
憧憬某樣東西時,卻只能得到夢幻泡影;可真正獲得時,又早已失去了當初那份期待的心情。
身旁的人都在明時玥皮膚好,怎麽裝扮都好看,明時玥卻恍若未聞,心裏早已沒了波動。
透過鏡子,她看到了驟然出現的闵南行。
他穿着同她的婚紗交相呼應的婚服,胸前別着一枚紅色胸針,腰部的西服恰當收緊,紐扣工整地扣着,襯得他寬肩窄腰,英俊逼人。
手上的腕表不知何時卸下,沒有多餘的裝飾,無名指上的鑽戒愈發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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