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一直記挂着的、害怕的事被輕輕放下, 燕知雨整個人都像脫力似的靠在了淩冽肩上。

此時他才發現自己究竟有多害怕，以至于整個身子都繃緊了, 這會一放松, 竟有些累了。

他靠在淩冽懷裏，小貓似的用鼻尖蹭他的頸側。

“很累？”淩冽說着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臂，“在山上待太久了？”

燕知雨搖了搖頭, 小聲道：“昨晚沒睡好。”

淩冽聞言眉心立刻皺了起來：“這點小事也值當你想一晚上？”

“怎麽能是小事。”燕知雨撇撇嘴, 莫名有些委屈，“我怕你生我的氣, 以後不理我了, 甚至……甚至要跟我和離。”

“我怎麽舍得。”淩冽低頭蹭了蹭他，“你跟阿雪是我僅剩的牽挂，上輩子是, 這輩子更是。”

燕知雨眼眶有些發熱，又蹭了蹭他：“那以後我們還像以前那樣, 好不好？”

“好。”淩冽低低笑了幾聲, “但你得答應我, 以後不準再為這件事煩心，還有, 有什麽煩心事都得告訴我, 別自己亂想, 也別不開心, 起碼給我一個哄你的機會。”

燕知雨乖巧地點頭。

淩冽這才把人放倒在床上, 道：“那你先好好休息。”

燕知雨立刻拉住了淩冽的衣袖，眨巴着眼看他, 越發顯得乖巧，乖得淩冽心尖都在打顫。

大概是剛說明白還是不安, 他現在生出一種急于補償的心思來，想跟淩冽做點什麽，這樣才能确定他們之間還是那樣好，如果淩冽就這麽走了，他們之間好像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一樣。

淩冽自然懂他，有些無奈：“大白天的，其他國的使臣還在呢，要是來找怎麽辦？今晚再陪你，好不好？”

燕知雨抿了抿唇，有些不開心地看着他。

Advertisement

“聽話。”淩冽又低頭親了親他的眉心，“我去找阿雪回來陪你，今晚讓他去陪子熙睡。”

燕知雨點點頭，這才掖好被子乖乖睡覺。

沒了心事，他這一覺睡得極沉，連夢都沒做，等醒時已經是傍晚，兒子正捧着一本書坐在旁邊看。

燕知雨有點驚訝于他的勤奮，便也沒出聲打擾，但五髒廟一天沒填東西，見他不準備祭點什麽，只好自己出聲“咕”了一聲。

小雲爍立刻支起耳朵轉過頭來，見他醒了，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爹爹。”

“嗯。”燕知雨眉眼彎彎地應了一聲，“今天怎麽這麽乖在這看書。”

“是父皇給我的，講神仙的。”小雲爍把書遞給他看。

燕知雨接過來看了看，書是前人撰寫的，講的都是些神仙精怪的故事，內容荒誕有趣，作為讀物倒無不可，只是他這兒子別說生僻字，就是常用的那些字也認不全，這哪看得了？

“你看得懂？”燕知雨笑着把書遞回給他。

小雲爍搖搖頭，誠實道：“不是很懂，但是有圖。”他說着指向書上的圖，畫得栩栩如生，很是好看，“有圖我就懂。”

“那你給我講講。”燕知雨說着坐起身，去洗了把臉，又喚人準備了點點心，自己填肚子的同時，也可以哄哄兒子。

于是小雲爍就拿着燕知雨給他的糕點，一邊吃一邊指着圖上給他講了一個漂亮姐姐在天上抓小兔子的故事。

燕知雨看着圖上的嫦娥奔月陷入了沉思。

“不對嗎？”小雲爍眨着眼睛問他。

“沒，挺好的。”燕知雨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阿雪喜歡小兔子嗎？”

小雲爍點頭：“父皇說要給我，但是沒有。”他說着低下頭，有些沮喪，“我都給小兔子準備好房子啦。”

燕知雨這才想起，來獵場的前一天，淩冽的确是答應了要給小家夥尋只寵物的。

一開始小家夥說要老虎，但大老虎自然不可能給兒子養着，小老虎又不一定能遇着，他只好答應先找着，要是找不到，就找別的給他替上，最少也給他捉只兔子回來。

兩人說話的時候，淩冽正好從外頭回來，燕知雨便道：“你問問父皇。”

“問什麽？”淩冽一進來，便脫了衣服，細看便能看見衣擺似乎是沾了血，只是料子顏色深，有些看不真切。

“他的小兔子。”燕知雨站起身，接過他的衣服，将沾濕的那一小片布料湊到鼻尖聞了聞，果真聞到了血腥味，忍不住皺眉，“怎麽有血？”

“端王的。”淩冽安撫了燕知雨一句，便不再提這事，轉而看向兒子，“你不說我都快忘了，小兔子沒給你找着，別的行不行？”

小雲爍立刻瞪圓眼睛，一臉興奮地看他：“老虎？”

“那也沒有。”淩冽無奈道，“倒是有碰見，不過沒見着虎崽，等着。”

他說完便披着披風出去了，但很快又回來了，手裏還拎着個籠子。

燕知雨瞥了一眼，只瞥到白色的毛，還沒來得及看清是什麽，那籠子就被淩冽藏到身後去了。

“猜猜是什麽。”淩冽道。

小雲爍想也沒想：“老虎！”

“都說不是老虎了。”燕知雨無奈地摸摸兒子的頭發，垂眼想了想，“白色的，不是兔子。”

淩冽點頭。

燕知雨又琢磨了一下，道：“小時候爹送過我一條圍脖，是雪狐的皮子做的。”

“也不是。”淩冽道，“這次本來也沒想獵什麽，只是碰巧撞上，覺得阿雪肯定喜歡，便帶回來了。”

“獵的？”燕知雨愣了愣，這他早上出門的時候倒是聽人提了，淩冽這次回得早，沒獵到太多東西，也就三兩頭狼，同去的侍衛說是碰上落單的了，他笑了笑，“總不能是狼吧？”

“真聰明。”淩冽說着将籠子拿出來，遞到兒子面前。

就見精致的籠子裏果真躺着一只白色的小動物，如果不是淩冽說了，很容易就會認成小狗。

淩冽道：“挺少見的白子，估計因為這個讓其它狼欺負了，我們看見的時候它正被追着咬，就順手救下來了，喜歡嗎？”

小雲爍兩眼晶亮地狂點頭，生怕點慢了淩冽就不把小狼給他了。

淩冽把籠子放下，說：“還小，咬人不怎麽疼，但也要注意不能被咬傷，不然容易染病，平時你自己喂，跟他混熟了，他才認你。”

小雲爍點頭如搗蒜：“那我可以跟它一起睡覺嗎？”

“那我怎麽知道，你得問子熙。”淩冽說着伸手彈了一下他的腦瓜，“今晚跟它培養感情去，這床小，放不下你們了。”

小雲爍立刻點頭：“那我吃完飯去找子熙。”

淩冽點頭，又讓人拿了些肉來讓他喂狼崽。

狼崽見了人吓得不行，剛剛籠子關着還只是蜷成一團小聲地嗚咽，這會見籠子被打開了，喉嚨裏立刻發出威脅的聲音來。

小雲爍拿着肉的手一頓，猶豫地看向淩冽。

“試試，小心點。”淩冽道。

小雲爍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拿着一塊肉遞過去。

小狼崽餓了一天，一聞見食物的味道腦袋都豎起來了，但還是很警惕，只是小心地探出鼻子嗅了嗅，沒張口。

淩冽見狀笑了：“它可比阿雪聰明。”

小雲爍立刻不滿地轉頭看他。

燕知雨無奈地看了淩冽一眼，出聲轉移了兒子的注意力：“給他起個名字吧。”

小雲爍點點頭，又把手往裏遞了一點，嘀嘀咕咕的：“要叫什麽好呢？給你起一個好聽的名字。”

他一邊說，一遍把手往裏遞，似乎完全忘了淩冽方才的交代，看得燕知雨膽戰心驚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狼崽，生怕它真給小家夥咬一口。

好在狼崽張嘴了，但只是把肉吃了，牙雖然蹭到小家夥的手指了，卻沒咬着，倒是聰明。

燕知雨松了口氣，這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兒子身上，就聽他已經嘀咕完了，開開心心道：“以後就叫你小狗吧！”

燕知雨：“？”

不給他問的機會，小家夥已經重新把籠子關上，扭頭看向他：“爹爹，我們什麽時候吃飯啊？吃完我帶小狗去找子熙玩。”

燕知雨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關在籠中的“小狗”，嘆了口氣：“現在就傳膳，看給你急的，先去洗手。”

小雲爍應了一聲，飛快跑了。

燕知雨又看了看那只小狼，髒兮兮的，想了想，吃飯的時候還是交代兒子別抱上床了。

小雲爍聞言立刻不樂意了，鬧着要給它洗澡，被淩冽攔住了。

小狼崽剛帶回來，給它洗澡怕是要吓着，何況這天氣也冷，要是生病了就麻煩了，倒不如親近幾天，等回宮了再說。

小雲爍聽見會生病，立刻就乖了，再三答應不抱上床，吃完飯便讓人帶着籠子一塊找小子熙玩去了。

看他樂呵呵的樣子，燕知雨着實無奈：“一點不像個皇帝。”

“他才四歲，要像還了得。”淩冽說着，伸手試了一下浴桶的水溫，确定合适了便朝燕知雨招手，“小狗不能洗澡，我可以，幫我？”

燕知雨聞言抿着嘴笑起來：“你還把自己跟阿雪的寵物比。”

“我倒是樂意做你的寵物。”淩冽說着走過來，動手給燕知雨脫去衣服，直到只剩裏衣了才停下，伸手在他肚子上摸了摸，“又大了點。”

“你天天都覺得大了，也不知道大在哪。”燕知雨說着自己脫掉衣服，進了浴桶，轉頭見淩冽還立在原地，便朝他招手，“又說讓我幫你洗？”

淩冽這才跟着進去，不等燕知雨去拿布巾，便一把将人撈進懷裏，低頭在他耳廓落了個吻。

不用他說，燕知雨便明白他的意思了，小聲道：“這裏不比宮裏，水涼了很容易感冒。”

“那不管我，我先伺候你。”淩冽笑道，“我努力在水涼之前解決，你配合下，保證把你裏裏外外都洗幹淨。”

燕知雨無奈地橫了他一眼，卻也沒拒絕，而是轉身勾住他，将自己送過去。

帳外的風聲漸漸被晃蕩的水聲掩蓋。

洗完燕知雨身上便有些犯懶，整個人靠在淩冽懷裏，擡頭就能親上他，皮膚相貼的地方溫度似乎要比熱水高一點，暧昧，又溫情。

“這麽快累了？”淩冽低聲問道，“不是睡了一下午。”

“懷孕了是睡得多一些，你又不是不知道。”燕知雨擡頭蹭了蹭他，笑道，“水涼了，回床上休息吧。”

淩冽挑起一邊眉：“用完就丢？”

“沒有。”燕知雨笑着親了親他的下巴，“總歸不會虧待你就是。”

淩冽這才抱着人起身，随手扯了條暖和的毯子将人裹住，抱到床上去。

桶中的水逐漸涼了，屋內卻升起絲絲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