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喂你喂你,啊

漆墨出了小區打了車就去了U市的商圈。

方琳挺挑剔的,所以他一個店面一個店面的看,選得很仔細。

挑好東西結賬已經是兩個小時後了。

漆墨回到家時,客廳已經變得不一樣了。

新的窗簾、桌布、沙發套還有小地毯和抱枕,花色搭配得相得益彰、賞心悅目。

漆墨倒不怎麽意外方琳的高效率。

方琳逛街選東西眼光向來獨到,下手快準狠。

以前他就不反感陪方琳逛街幫忙提東西,因為方琳基本在一個小時內就能掃完貨。

此時方琳正站在客廳的餐桌前插花,她的手側是兩大束散開的白玫瑰和滿天星。

“出去買什麽了?”

漆墨也沒回答,走到方琳身邊後從一個袋子裏拿出鞋盒,彎下腰,擡起了方琳的腳,然後替她的左右腳都換上了新的拖鞋。

漆墨剛到這,家裏也只備了自己的東西。方琳來的時候穿的細高跟,漆墨便讓方琳換上了自己的男士拖鞋,他自己穿的平時出門的鞋。

方琳低頭看了看漆墨給她買的新拖鞋,轉動了一下腳踝:“嗯,不錯。另一個袋子是什麽。”

“平底鞋,”漆墨打開另一個鞋盒給方琳看了看,“和你今天的衣服挺搭的,下樓、去機場什麽的也方便。”

方琳笑了笑,摸了摸漆墨的後腦勺:“我兒子真好。”

漆墨眉間依舊有沒消融開的冰。

“他,”漆墨頓了頓,“對你好嗎?”

方琳手中的動作凝滞了片刻,随即垂眼淺笑:“挺好的。”

漆墨正想轉身回房,方琳又說:“去把這瓶花送給楊阿姨。”

漆墨拿過桌上已經插好的那瓶花就去敲了對面的門。

來開門的是隋悠。

漆墨把花瓶遞給他:“送給楊阿姨的。”

隋悠的眉微不可察地挑了挑,他接過過花瓶側過身時似乎又想起了什麽,又轉過身對上了漆墨深邃的眼,說道:“對了,收回。”

漆墨眉頭微蹙:“什麽?”

盡管隋悠逆光而站,面容有些模糊,但他眸子裏的光亮依然漫到了眼尾,有些閃。“昨天那句對不起,”隋悠的聲音裏的那點微末的笑意稍縱即逝,“我要,收回。”

漆墨面無表情地盯着隋悠的臉看了兩秒,然後轉身。

“幼稚。”

漆墨沒想到方琳是買的今天晚上的機票,他以為方琳至少得呆到明天。

“你秦叔叔明天出差,小蕾一個人在家,我得回去。”

漆墨聽到這話立馬提着方琳的行李箱就往樓下走。

行李箱裏就方琳的那雙高跟鞋,在裏面晃蕩着,吵得漆墨腦袋疼。

方琳并沒有馬上下樓,她又去敲了敲對面的門。

來開門的依舊是隋悠。

方琳笑了笑:“悠悠,你媽媽呢?”

“我媽,”隋悠被這個稱呼噎了噎,淡淡道,“哦,她出去了。”

“阿姨拜托你一件事成嗎,”方琳撩起耳邊的頭發,“墨墨是個丢三落四的孩子,以前在家也老不愛帶鑰匙。我放一把備用鑰匙在你家行嗎?”

隋悠沒說話,只是點了一下頭。

“那謝謝了,”方琳笑着把鑰匙遞給了隋悠,“還有,漆墨雖然面冷,其實是個很好的孩子,希望你們......”

方琳說到這又看了一眼隋悠受傷的左臉:“希望你們好好相處。他年齡比你小一點兒,做的不對的,也請你多擔待。”

隋悠聽到這,忽的心情很好:“阿姨言重了。”

雖然方琳說沒有必要,但漆墨還是把她送到了機場,然後再坐車回了家。

身在異鄉,城市的夜總是讓人有幾分悵然。

見到方琳,漆墨那顆暴躁的心又變得複雜了許多。

他也不是小孩子,并不是接受不了父母各自有新的生活。

只是,他們分開那種方式,他無法接受。

其他人可以在背後從道德層面上議論、指摘他的父母,他卻沒有辦法。

那些失望化作了憤怒。

老何說得對,方琳和漆川也許都沒有負罪感,倒是他在用父母的錯誤折磨自己。

走到六樓時,漆墨就聽到了七樓傳來的笑聲。

他還未走到家門口,就瞧見對面的門大敞開,客廳裏的光洩了出來。

他走過去時無意識偏頭一看,就瞧見裏面的地板還有些濕漉漉的。

大晚上的,大掃除?

他掏出鑰匙正準備開門,楊夏的聲音就從背後響了起來。

“回來啦!”

漆墨回過頭:“嗯。”

“就差你了,”楊夏站門口對他招了招手,“趕緊的。”

漆墨:“?”

“不會吃了你,”楊夏見他面色凝重的樣子覺得甚是好笑,“打麻将,三缺一。”

漆墨沒講話。

楊夏抱手看着他:“你媽說你會打。”

漆墨還是沒講話。

隋悠走到了門口,微眯着眼:“也對,打架輸,萬一打牌也輸。”

漆墨立馬一摔已經打開的門,大步朝對門走去。

進屋時,隋悠的父親隋勝也在。

隋勝坐在客廳的方桌,轉頭打量了一下漆墨,搖頭:“我要是你,就隋悠這麽欠打的一小子,絕對讓他半個月下不來床。”

隋悠走過去坐在了隋勝右手邊,收拾着桌上剛剛三人鬥地主用的撲克,聽到這話眼皮也沒擡:“請你在哪裏撿的我就把我放回哪裏去。”

“先把吃我的米吐出來。”

“你敢吃我就敢吐。”

漆墨大步地走過去坐在了隋勝旁邊,隋悠對面的那個位置,語氣冷漠:“等會他就知道真正的輸字怎麽寫了。”

隋悠迅速反擊:“總歸還是我教的你。

隋勝在旁哈哈大笑:“漆同學,我欣賞你。”

隋勝是一個粗犷英挺的男人。

雖說他穿着寬松的休閑服,但也瞧得出他身材魁梧又高大,氣勢十足。除了他的眼睛裏和隋悠一樣有團光之外,他和隋悠長得一點也不像。

“夏姐,快點。”隋勝對着廚房喊了一聲,然後一把掀開了桌布,漆墨這才發現客廳這張桌子是自動麻将桌。

“來了,”楊夏從廚房端了兩杯杯雪梨水一杯遞給漆墨一杯遞給隋悠,“來,給我幹了,去火解秋燥的。”

隋勝盯着楊夏笑:“夏姐,發話。怎麽個打法?打多大?”

楊夏看向漆墨。

漆墨往椅背上一靠,揚着下巴:“無所謂。”

“膽兒肥啊,”隋勝笑了笑,“也不怕被坑。”

漆墨面無表情:“首先你得贏得了我。”

他對面的隋悠忽的笑出了聲。

漆墨盯着他。

隋悠沒躲閃漆墨的視線,他臉上有一種,漆墨有些說不上來的表情,像是在笑,也像是嘲諷,又像是在打量評判什麽東西。

總之,讓人覺得不怎麽爽。

隋勝瞄了一眼隋悠,啧了啧:“臭小子。”

楊夏和漆墨說了規矩,四人便開戰了。

A市的人都愛打麻将。

漆墨打麻将的次數不算多,但技術是沒話講,今天手氣也很好。

隋勝和楊夏性格挺像的,一直互怼得很開心,出牌也看得出在擡杠,俨然一對相愛相殺的夫妻。

漆墨和對面的隋悠倒一直沒怎麽講話。漆墨是不怎麽想講話,隋悠是忙着看牌算牌沒空講話。

戰事慘烈。

三家贏,一家輸得慘不忍睹。

“小子,”隋勝看着隋悠嘆了口氣,“自摸的牌都能打掉,可長點心吧。”

漆墨:“他可能在認真學習輸字怎麽寫,學得還挺認真。”

隋悠擡眼看了一眼漆墨,然後左挑右選,非常認真地扔出了一張牌。

漆墨随即把牌一推:“滿牌。”

楊夏和隋勝止不住的樂。

隋悠眉頭微蹙,看着桌面上的牌,沉思着。

“別想了,”楊夏笑,“我看你也想不明白。”

漆墨指了指對面的人,又用指腹點了點太陽穴,把昨天隋悠說給他的話還了回去。

“用點,腦子。”

隋悠:“呵,手氣,不好,而已。”

隋勝左手搭漆墨肩上拍了拍:“嗯,看來發家致富得靠兒媳婦了。”

漆墨瞧隋悠輸得厲害心裏就舒爽了起來,他拿起手邊的雪梨水正準備喝一口,一分神也沒聽仔細隋勝的話。

倒是楊夏和隋悠同時都看向了隋勝。

隋勝清了清嗓子:“來來來,愣着幹嘛,繼續下一把。”

漆墨總覺得這母子倆人的眼神有點怪,不過他也沒那份閑心去多想什麽。

又打了幾圈,正輪到隋悠該出牌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隋悠看到來電顯示時神色有了微妙的變化。

“喂。”

三人都等着他出牌,所以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不來,挂了。”

隋悠掐了電話立馬選了一張牌打了出去。

楊夏挑眉:“又是小姑娘?”

隋悠眼梢微擡,沒有回答。

漆墨想了想,今天,周六。

隋勝:“給我好好講話,好好拒絕。”

隋悠:“好好講話,是拒絕不了的。”

“小美女們也是慘,怎麽就眼瞎看上你了,”楊夏一邊打牌一邊又問漆墨,“漆墨肯定也有很多女孩子追。”

漆墨斬釘截鐵:“沒有。”

楊夏:“不可能。”

“我讓她們別煩我,”漆墨面無表情摸起牌,“自摸,清一色。”

可能是否極泰來,隋悠連着點了幾個大胡後,終于也自摸了一把,其他三個人還在酣戰。

楊夏指揮着:“隋悠,去切點哈密瓜出來。”

隋悠切完哈密瓜出來時,三人都還僵持着。楊夏眼皮一撩,隋悠就叉了一塊哈密瓜喂給了右手邊的楊夏。

隋勝偏了偏頭,隋悠随即又叉了一塊喂給了左手邊的隋勝。

漆墨盯着隋悠手裏的動作看了幾秒。

隋悠對上了他的眼睛。

兩人對視片刻後,隋悠唇角輕輕一勾,眼裏藏着的那團光向四周散開,聲音是一慣的又懶又沉。

“行了,別盯了。”

漆墨正想開口,隋悠叉了一塊兒哈密瓜就伸長手臂送了漆墨嘴邊。

“喂你喂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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