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義哥威武

廟會日,廟街兩邊擺滿了游攤小販。

程衛接到家奴來報,說那幫孩子頭天夜裏就占了攤位,幾個孩子輪流睡在攤位上,廟會日是賺錢的好機會。

晌午辦完事他準備去瞧瞧,其實他不太喜歡湊這熱鬧,只喜歡安靜的坐在窗邊看書或看帳本。

自從遇到義哥,程衛的作息也跟着改變了,每天處理完事務都要來瞧他,就這麽遠遠看着,既不上前打招呼,也不再與義哥搭話。

義哥整日都很忙,各種擺攤買雜貨,天天大清早就出門,專往人多的地方去,張嘴就能吆喝。

程衛覺得這孩子有生意頭腦,招入門客,倒是可以發揮一下他做生意的特長。

廟街旁除了賣吃的用的玩兒的,還有一溜攤摸骨算命。

義哥坐在算命攤前,面戴兩尺寬黑布裝瞎子,下巴粘了一片山羊胡須,穿着老頭子的粗麻短衫,老氣橫秋的樣子靜坐在那裏,既不吆喝,也不拉客,就這麽靜坐着等待生意上門。

攤前過往行人大多身穿布衣,這些布衣百姓,不是他的菜。

不多時,裏邊跑出幾個孩子,孩子們分別跑向不同的攤位,與坐在攤位裏的‘算命先生’耳語幾句,再跑到身後藏起來。

義哥的攤點位置極好,這可是他們頭天晚上就來占好的位置,此時裏邊走出一位體态豐盈的貴婦人,貴婦身邊有兩個婢女扶着,身後幾個家仆魚貫而出,拿出籃子裏的糕餅開始發放。

孩群裏幾個泥巴抹臉的孩子有意識的把貴婦人往義哥的算命攤那個方向擠。

婢女擔心貴婦被擠到,扶着貴婦靠邊站。

家仆面目和藹的告訴孩子們不要搶,人人都能吃到糕餅。

躲在義哥身後的小童擰了身前的人一把,義哥立刻啷聲笑道:“夫人好面相,今日有緣,我免費給夫人算一卦如何?”

貴婦側目看了義哥一眼,跟婢女耳語幾句,婢女應了,上前問道:“小瞎子,你說免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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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哥固做高深:“自是免費的,我黑瞎子每天只算三卦……”

幾翻言語下來,貴婦終是坐在義哥的算命攤前。

“夫人生帶福相,尤其眉心一顆珠砂痣更是生得妙,一瞧就是天仙轉世,只不過……”義哥慢條斯理道:“夫人身邊有小人,此人乃小鬼托生,若夫人将這小鬼除去,定能生下男孩。”

貴婦原本靜靜聽着,沒怎麽走心,突然聽到`定能生男孩’這話,心裏一驚,這小瞎子竟能一語言中她今日所求?!

隔行如隔山,貴婦自是猜不出其中奧妙,她的外貌特征自有小孩通傳,所求之事也不是什麽秘密,拜財神的,拜藥王的,拜送子娘娘的,只要被盯上了,自是知道的。

貴婦這種大魚,義哥不會放過。

婢女在旁接嘴道:“小瞎子,我問你,你如何知道我家夫人眉心生有一顆珠砂痣?”

義哥摸摸山羊胡子,語重心長道:“我還知道夫人頭戴金步搖,身穿水紅留仙裙,五彩裙帶繡有石榴花樣。”

另一個婢女出手及快,一把扯下義哥面前的兩尺黑布,露出一副死魚翻白眼。

倆人婢女互相看了一眼,低聲道:“我還道他是裝瞎騙人,結果,還真是個瞎子。”

義哥不怒反笑,從袖子裏摸出另一條黑麻布,給系到眼晴上,繼續道:“小姑娘生得貌美,心腸也美,将來定會嫁個如意郎君。”

倆婢女就不好意思的笑了。

貴婦輕訴婢女無禮,又問:“小瞎子,你剛才說除小鬼的……”

義哥從桌底摸出一道黃紙符:“夫人将此符拿去壓在枕頭下,三日後取出,再将符拿去埋到桃樹下,定能化解。”

貴婦接過紙符,吩咐道:“打賞……”

婢女從袖中摸出碎錢,往桌上一丢。

義哥光聽這聲響就知道有多少錢,他大喚:“夫人留步,我說過免費的,這錢不能收。”

貴婦笑道:“這錢我給得起。”

“既然夫人給起得,那在下為表感激,再送夫人一句話,夫人要小心西邊的人。”

貴婦聽完默了默,又調頭吩咐婢女:“再賞。”

婢女又從袖子裏摸出一把碎錢丢出。

程衛坐在馬車裏看完這一切,此時才卷簾下馬走過去。

一溜的算命攤都争相吆喝,紛紛請貴人過去坐坐,程衛扭頭看了一眼管家老五。

老五會意,立刻掏出錢袋,分發給旁邊看熱鬧的孩子。

在孩子們的擁擠下,程衛很‘自然’的被擠到義哥的算命攤前。

義哥查覺背後有人掐他,笑道:“貴人登門,有失遠迎,我黑瞎子每日只算三卦,今日有緣得很啊。”

程衛一句話也不說,衣袍一提,坐在攤前,默默看着他。

義哥得不到指示,他又看不見,也不知道坐着的人正是那位送他新鞋的‘富貴老爺’,躲他背後的小童只能指示他顧客是個男人。

既然來者不問求什麽,義哥就開始胡谄,從升官發財,說到家宅平安。

程衛還是一言不發,笑咪咪的看着他。

管家老五的錢袋子裏好像有不少錢,發了許久也未發完,圍過來領賞錢的小童愈來愈多,人擠人,把旁邊的算命攤也擠歪了。

旁邊算命先生大呼:“別擠啦,別擠……”

呼聲引得後面一溜算命先生跑來幫忙,攤子被擠歪的人指着義哥道:“就是他,今天把咱們的生意都搶完了。”

沒占到好位子的算命先生們挽起袖子就過來了,他們也不敢造次,畢竟程衛這般滿身貴氣的人還坐在攤子前面。

幾個算命先生圍着程衛奉承道:“貴人大老爺,您移步到我們這邊吧,這黑瞎子說得不準,咱們這邊可是祖傳的技術,無論算前程還是卦吉兇,都很靈。”

義哥話音一頓,知道不妙,這種客人一言不發的,最後多半不會掏錢,他的心裏已經比較着急了,又聽到有人來搶生意,更是有點沉不住氣了。

算命先生們擺明了硬搶,語言間就不再客氣,幾個之前擁擠着領賞錢的小孩見狀又過來擁擠這些算命先生,想将這幾個讨厭的家夥擠走。

算命先生站在義哥的攤子前,就盼着有人來擠他們,現在幾個小孩擠過來,他們順着這股力道就去推義哥的攤子。

義哥見客人還是不說一句話,心道反正這單生意也做不成了,扯下眼罩,一手掀翻攤子,大呼一聲:“鮮卑人砸場子了……”

一切發生得太快,程衛只看到義哥吼完這一句,兩邊的人就動手了。

然後程衛就被保護起來了,管家老五可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其實管家老五保護程衛純粹多餘,因為動手的人,都鎖定目标往對方的人猛揍,決不會,也不敢誤傷像程衛這樣衣着華麗的貴人。

程衛看到義哥被壓到下面,想去拖救,卻見義哥抱團翻身就地打滾,從對方手下溜走,這孩子,身手不行,至少逃命溜走的身法和路數還是很靈活的。

鮮卑人數量少,除了幾個十八九歲的男孩還有兩個混水領賞錢的孩子,匈奴人數量多,除了義哥等幾個身材高一點的,還有七八個孩子。一群人打得不可開交。

突聽一孩子大叫:“胡人來搶我們的桌子……”

兩邊定盯一瞧,胡人在旁邊乘夥打劫,不但搶了鮮卑人的算命攤,還把匈奴人的算命攤也順道搶走了。

三幫人算是幹上架了,開始互相混戰起來。

程衛根本無法靠近拉架,但好像不需要他幫忙,因為義哥自知身手不好根本不正面迎敵,躲閃的身法還勉強湊合,除了之前被揍幾次,之後都躲開了別人的拳頭。

路人早被吓得紛紛尖叫避讓!

廟街秩序大亂!

其餘游攤散販都消失了,就擔心被殃及池魚。

又聽人叫喚:“官吏來了……”

身強體壯的官吏們手握長棍往這邊跑來,開什麽玩笑,這是長安城,天子腳下怎能容下這樣的街頭混戰。

三幫人馬立刻作鳥獸散,跟排演好似的,實際上他們都未排演過,只是都不想被抓到而已。

程衛想幫幾個孩子給塞到馬車裏脫身,無奈一個都沒抓到,這群孩子平均年齡十六七歲,精力旺盛,跑得極快,個個都靈活得很。

義哥身後跟着灰帖帽和小卷毛,三人跑一處方向目标太大,官吏分了兩個人出來追逐他們,只見義哥吹了聲口哨,三人就分開方向跑了。

只得放棄一個孩子,兩個官吏分別去追兩個人,年紀最小的小卷毛順利脫身了。

灰帖帽左轉右轉,尋了一處茅廁,一頭紮進去,算是脫身了,那官吏千算萬算,沒算到有人會跳糞坑裏,繼續朝前追。灰帖帽借機爬了起來,往後跑,又跳到路邊小池子裏洗了糞肥才沿另一條路溜走。

義哥運氣不太好,幾次差點被抓住,都因角度不同而被僥幸逃脫,為了霸占這個攤位,他昨晚守了一夜,早上胡亂吃了點東西就開始幹活,現在體力透支。

今天生意還不錯,卻打起街頭混戰,還引來官吏追捕,真是流年不利。

心急腳下未注意,一腳踩到爛泥坑裏,當場摔了個狗吃屎,官吏一把将義哥抓住,跟老鷹抓小雞似的将這泥猴子提起來。

義哥用力掙紮,想努力從那鷹爪下掙脫出來繼續逃竄。

官吏揚起長棍眼看就要一棍敲下來。

高舉的長棍終是沒有落到義哥身上,因為長棍被程衛抓住了。

官吏眉毛一挑,就要發飚,居然敢妨礙執法,別以為你是有錢人了不起。

程衛遞給官吏一只錢袋子,語氣溫和道:“官爺手下留情,這孩子是我的人,小意思不成敬意。”

官吏看了一眼手中的錢袋,甸了甸,左右瞧了沒人圍觀,一把放下泥猴,拍了拍衣裳。

“哎,這些小崽子跑得太快了,我也追不上……”說完,官吏就走了,一氣喝成,當真來如閃電去如旋風。

由于官吏走得太快,義哥被放下都沒聽清楚倆人說了句什麽話,就見安全了。

他平順了氣息,擡頭看到程衛四平八穩的站在旁邊,正看着他。

義哥笑了笑,腆着臉上去打招呼:“富貴大老爺,好巧哈,你也來看風景嗎?”

程衛也笑道:“是啊,好巧。”

義哥滿身是泥,還雙手後背很閑庭信步的樣子邊走邊擡眼望天:“話說今日天氣真好,我閑來無事正好出來走走。”

語畢轉身就擡腳要走,他此刻正在跑路,除了自己人,遇到任何人都要先溜的。

程衛突然問:“你不謝我剛才救你嗎?”

義哥停住腳步,扭頭看了程衛一眼,想了想,抱拳作揖真誠道了聲:“謝了……”

然後轉身又準備開溜,他可沒功夫在這兒跟富貴大老爺耗着,他還得趕回去瞧瞧兄弟們是否都人齊了。

程衛又道:“原本想着既然這麽巧,正好請你吃頓飯的,看來你真是趕時間。”

義哥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聽到這話雙眼放光,立馬回頭,又笑着臉腆上去:“不趕,我不趕時間,貴富大老爺請吃飯,我就是再忙,也是要去的。”

程衛指向馬車:“請吧!”

義哥也顧不得身上有泥巴,反正車墊子被蹭髒了也不用您富貴大老爺親自洗,也不用我親自洗,既然我們都不洗,那沒什麽問題,這麽一想,就理直氣壯的爬上馬車。

馬車夫看到那墊子上的泥巴,眉頭都皺緊了,義哥眼風一掃,心虛的對馬車夫抱歉的笑了笑:“大叔對不住了哈,下次我幫你洗……”又伸出泥巴爪子去拍那些泥巴印子,這麽一拍,更髒了。

馬夫只有阻止他:“小公子坐好,出發了。”

義哥就坐在馬夫身後,他就沒準備坐到轎廂裏去,他必須得坐在前面指路啊,一會朝南,一會右轉,車行多時,才停在一處露天食攤前面。

程衛卷簾一瞧,又開始皺眉了,一路上就聽他坐前面跟馬夫聊什麽一家老字號牛肉湯餅很好吃,還以為是什麽大餐館,誰知就是一路邊攤。

義哥管不得這麽多,跳下馬車跑去跟那老板打了招呼:“牛肉湯餅大份的,四碗。”

老板喲喝一聲讓客人坐好。

義哥又朝老板打眼色,跟眼皮抽了筋似的一直眨,嘴裏說:“老板,這位富貴大老爺可要招待好了。”

老板也跟着眨吧了兩下眼晴,表示懂了。

四碗牛肉湯餅端上來,義哥端了一碗給馬車夫。

馬車夫跟着老爺出來辦事都是自己管自己的飯食,這個小公子居然給他端來一碗,雖然不是什麽名貴的好菜,可今日老爺也吃這碗,想來自己竟能跟老爺吃一樣的菜,頓時對這小公子十分喜歡。

義哥一人吃整碗大份的 。

管家老五倒是常吃這些食物,瞧了老爺一眼,似乎老爺從來沒吃過這些食物吧。

程衛不急于動筷,而是看着義哥吃,見這孩子吃得很香的樣子,再笑咪咪的開始吃,吃的時候也目不轉睛的盯着義哥的吃相。

管家老五吃完湯餅,又被程衛吩咐去買一套衣裳,老爺看不慣這孩子一身泥巴還能吃得很香的樣子。

程衛只吃了一半,就放了筷子,畢竟他不餓,意思意思吃了半碗已經很飽了。

“我觀察你幾日了,你出生市井有些惡習,這些都是可以改,我瞧你也是挺機靈的人,就不想跟着我學點東西嗎?我看你是做生意的料。我是這麽想的,你入我府做門客,第一年先學基礎知識,識字和一些基本算帳法。第二年開始,我帶你觀摩做生意的門道。”

搖頭。

“為何拒絕?你就不想學認字嗎?”

義哥想了會,說:“富貴大老爺,學認字有用嗎?我身邊就沒人識字的,識字又不能當飯吃,學來幹嘛?”

程衛道:“識字,念書,将來不受人欺負。”

“現在也沒人欺負我呀!!”

程衛嘆口氣:“這樣,我們換一種談話方式,你有想過将來嗎?你将來就這樣過一輩子?廟會日去擺攤算命,平時東游西晃沒有一份正經工作。”

“什麽是正經工作?”

“正經工作就是替有經驗的人做工,不管是做長工還是做短工,學技術,學手藝,學習經驗積累財富,将來自己開鋪立戶做大生意。”

義哥想了想,很費勁也想不通:“做長工就是正經工作?住我隔壁的古大叔就去富人家做長工,做了一年,到頭來根本不給他工錢,原本說好的一年三吊錢,結果那家主人翻臉不認帳,說古大叔簽的契就是白幹活不發工錢的那種。古大叔去官府告狀,官老爺反而把他趕走,說他尋畔.滋事。”

程衛聽完點頭:“那定是古大叔被騙了,若是他識字,簽工契時就能認識上面寫的字。那家人就是欺他不識字,才騙他這樣的老實人。”

義哥低頭沉思。

程衛又說:“你還說現在沒有人欺負你,其實是有人欺你不識字,你也不知道擺了。”

義哥略有尴尬,咬牙就不想說話了。

程衛見他有松動的跡象,又問:“去我府上有什麽不好的嗎?你年紀還小,很多事情若想不明白,可以直接告訴我,我替你解答。”

義哥眨巴眨巴眼晴,很天真的樣子問:“你會把我賣去戲班當男優?”

程衛搖頭。

“你會把我賣到男館當小倌?”

搖頭。

“你會讓我替你辦些殺人越貨的事?”

繼續搖頭。

“你會把我的眼睛刺瞎,或者砍斷我的手腳,然後讓我替你去街上讨錢?”

程衛啞然失笑:“這些就是你的顧慮?怎麽可能!?你看我像壞人嗎?”

義哥的腦袋搖得波浪鼓似的,用天真無邪的語氣說:“壞人又不會寫在臉上,我小時候遇到一個有錢的老爺,那個老爺相貌慈悲,長得像廟裏供奉的神像。他收留了一百多個流浪的異族孩子,還有一些漢人孤兒。”

程衛見他話未說完整,就問:“然後呢?”

義哥咬了咬筷子:“然後有錢老爺請人教我們學本事,嗓音好的賣到戲班,跳舞好的賣到男館,識字多的就刺瞎眼睛去算命,什麽都不會的就打斷手腳去乞讨。”

程衛聽得打了個寒碜,急問:“再然後呢?你是怎麽逃出去的?!你的兄長們将你救出去的嗎!?”

義哥趕緊點頭誇他:“富貴老爺你好厲害,居然一猜就猜對了。”

程衛:“你的三個哥哥都是做什麽的?”

“做夢的。”

程衛:“……”

義哥說的話十句有八句都是假的,程衛知他市井習氣重,自己剛才被繞進去了。

程衛也不生氣,又把話題說回去:“你的這些顧慮完全不是問題,若你同意做程府的門客,我絕不會勉強你讓你做不願意做的事情。”

義哥立刻說:“可是我不願意當你的門客,你現在,正在勉強我,讓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情。”

程衛:“……”

一句話怼死,義哥好本事。

管家老五送來新衣裳,就去結帳。

老板大嗓門報數:“二十錢一碗,四碗八十錢。”

管家老五正在掏錢袋,聞之一驚,奇道:“哎,這長安城裏賣牛肉湯餅的,別說大碗,就是超大碗的,也沒有超過十錢一碗的,你這是賣的什麽喲,這麽貴。”

老板提着眉毛,面目不悅道:“我的就賣二十錢一碗,怎麽,吃不起啊!?”

這句話怼出來,管家老五都不用再請示程衛了,得,剛才是他話多,就不該多問這麽一句,什麽時候他堂堂程府管家淪落到街頭食攤與老板砍價的地步了。

義哥笑兮兮地看着管家老五掏錢,一句話也不說。

程衛從未管過這些小事,自是不會過問的。

結帳完畢,程衛提出要送義哥回去。

義哥抱着剛收的一包新衣,連忙搖頭:“富貴大老爺,您還是先走吧,我得尋個地方洗澡,然後換幹淨衣裳。”

程衛也不勉強他,就上馬車走了。

馬車剛轉過街角,管家老五就吩咐停下馬車,然後告訴程衛。

“老爺,您和我下車去瞧瞧吧,這事我尋思着,還是要您知道。”

程衛依言與管家老五下車,倆人靠在街邊伸頭去打量,就見那賣牛肉湯餅的老板正在桌邊數錢,義哥趴在桌邊看那老板數錢,數錢完畢,義哥一把抓過桌上的錢,對老板抱拳笑了笑,倆人聊了些什麽,再揮手告別。

管家老五悄聲說:“老爺,這個老板跟他是一夥的,十錢一碗的價錢,賣了我們二十錢,中間的回扣可是現錢。”

程衛看了管家老五一眼,思考了一會:“看來他的惡習真不少,要想除淨這些惡習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管家老五:“……”

有可能……好像……難道……這個義哥莫不是老爺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吧!?

老爺明知被騙,不但不怒,反而用這種慈父般的口氣說這話。

這個男孩戶藉資料只有十五歲,老爺今年三十歲,莫非老爺十四五歲哪年做過些什麽……

想到這裏,管家老五倒吸一口涼氣,我的乖乖,原來事情是這樣的,這男孩得寵不是偶然的,是必然的。

……

義哥回到狗尾巷,雞姐在與兩個婦人讨論花色,正為了一個花片讨價還價。

雞姐看到義哥,立刻崔走了顧客,專心吼他:“臭小子,你還曉得回來啊!今天事兒鬧大啦,現在整個長安城都傳遍了,說是匈奴人帶頭打架鬧事,鮮卑人和胡人也參與混戰,還說死傷無數,還拿刀互砍……”

義哥把剛得手的,程衛送的那套新衣放到雞姐的裁縫桌上,道:“哪有互砍那麽誇張,這些人就會互相亂傳,那幾個鮮卑人來擠兌我的攤子,還要搶我的生意,我就跟他們打起來。也就七八個人在打,那幫胡人乘亂來偷我們的桌子,就連同胡人一起揍咯。”

雞姐提起新衣裳,邊看邊點頭,倒是一套好衣裳。

“臭小子,剛才官府派人來搜巷子,還好你不在,官吏大人要限我們盡快搬離狗尾巷,說什麽這裏胡漢和匈奴人混紮,不好管理之類的,總之就是讓我們搬,要不就讓胡人搬,你也曉得,這狗尾巷咱匈奴人占多數,胡人占少數,憑什麽要我們搬?!要搬也是胡人先搬!!”

義哥笑道:“雞姐,聽你一口一句咱們,好像你就是匈奴人似的,你可是漢人好吧。”

雞姐提着水壺過來替他倒了一杯冷茶:“什麽漢人匈奴人,我看沒什麽區別,我被漢人驅趕,躲到這裏,嫁你們匈奴男人,你們卻不承認我是匈奴人。”

義哥暗翻個白眼:“你去年已經跟那個匈奴男人和離了!現在你單身,沒有匈奴丈夫,何來嫁給匈奴男人這一說!?”

雞姐用手指敲了義哥的後腦勺:“我讓你哪壺不開提哪壺!”

義哥一口冷茶下肚,無所謂的樣子。

雞姐想了想,湊過來道:“兒砸,跟你商量個事兒,我準備下個月和隔壁的老古結婚。”

義哥裝模做樣地打了個哆嗦:“哎呀,別叫這麽親熱,掉我一身雞皮疙瘩,跟叫親兒砸似的。你和古大叔要結婚可得自己掏錢辦酒宴,我沒錢。”

雞姐啐道:“死沒良心的,枉我收留你們幾個這麽多年,你一個窮小子能拿出的倆錢,我也不稀罕,你明兒去找你二哥,把我要結婚的事告訴他。”

義哥收了笑容,就不說話了。

雞姐又敲了一下他的腦袋:“想什麽呢?你這麽拼命掙錢,你二哥知道麽?”

義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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