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蘭館靈芝
次日,程衛收到家奴來報,據說義哥還穿着昨天那一衣泥巴坑裏滾出來的衣裳,好像臉也沒有洗,臉上還粘着幹掉的泥巴進了城西一家勾攔院。
什麽?
程衛大吃一驚,義哥進了勾攔院,雖然他可以肯定,義哥那一副打扮決不是去找小倌的,也不是去做小倌的,但他一個半大孩子去勾攔院做什麽?
義哥是從蘭館後門進去的,跟守門的烏龜打了個招呼,別人也認識他,就放他進去了。
正值上午,蘭館沒有生意,昨晚半醉的氣息還未消散,內院各間屋門外地上還撒有酒菜,有的房間還夾着褪下的衣裳,義哥每次過來,走在這過道上,總覺得陰森森的。
房門上,都糊着花卉丹青,不同的花卉門牌後,住着同樣花名的小倌。
義哥來到一間挂着靈芝圖案的門前,敲了兩下門,裏邊的人應了,過了許久,才來開門。
開門是的位美貌男子,臉上塗着厚重的脂粉,明顯還未睡醒,起床氣很大:“大清早的敲什麽敲?有病啊!?”
美貌男子看到是義哥,瞬間恢複清醒。
義哥輕喚一聲:“二哥。”便走進屋子。
這位二哥,排忠,孝,節,義四兄弟第二,單名孝。
不過他很久沒用過這名字了,只讓人喚他藝名,靈芝。
靈芝的房間很整潔,不像整晚瘋狂的樣子,但整潔過頭了,就是沒有客人光顧的痕跡了。
靈芝拉攏了衣裳,關上門,水都沒有給義哥倒一杯。
“來找我什麽事?”
“雞姐托我給你帶句話,說她下個月要結婚了,要嫁隔壁的古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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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芝一怔,随既笑道:“哎,雞姐這是嫁第五次了吧!?真是飚悍的人生不需要理由了。”
話畢,室裏沉默良久,倆人無言。
義哥低下頭,輕聲道:“前陣子蘭姨托人告訴我們,說二哥染了髒病,讓我們盡快湊錢替你贖身。”
靈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蘭姨是這家院館的老板,居然去找他的家人。
歡場的規矩歷來都是賣身後無論生死都與家人無關,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居然使這些陰招。
靈芝氣得張口就罵:“她讓你替我贖身就是想再敲詐你一筆錢。我現在沒什麽生意了,她就嫌我吃白食了,想趕我走,沒這麽容易。四弟我告訴你,我就是死,也要死在這裏不能讓她過好了。我曾經替蘭館賺了這麽多錢,現在我病了,殘了,她就想趕我走,沒這麽容易。”
因為這邊廂罵人的聲音太大聲了,把旁邊廂給吵醒了,對面的小倌隔着紙糊的窗戶大罵。
“臭貨沒生意莫要打擾別人,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靈芝拍着桌子,開始隔空罵架:“你說誰臭貨!?也沒見你香到哪去,倒自認為是香貨了。”
那邊廂繼續還嘴:“過幾天院子裏進新人,就把你這臭貨趕出去……”
靈芝氣得發抖,義哥只得安撫他:“你別生氣了,我會想辦法多掙錢的,我會替你贖身的。當初若不是受了我們的拖累,二哥怎會賣身到這種地方!?”
靈芝聽到這話,氣消了一半,也不接嘴繼續與對面的吵架了。
“你不必自責,當初是我自願賣身到蘭館的,不關你們的事。”靈芝無所謂的樣子。
義哥看到靈芝全靠塗上厚脂粉遮掩病容,不由得鼻子一酸:“我不管二哥是否自願賣身,我只知道若沒有二哥賣身換來的錢,我們全得餓死。我,我每次來蘭館找你,都很難受。”
靈芝徹底消了氣,緩緩道:“誰來這裏不難受呢!?”
義哥又說:“二哥,我上次在街頭碰到劉三,他雙腿被砍,現在拿個破碗正在沿街賣唱,我看到他,又不能幫他,我很難過。”
靈芝看了他一眼,數落他:“幫得完嗎?想那麽多幹嘛!管不了的事就別管,那些人自有命數,你把自己管好就不錯了。”
“二哥,我知道我很不懂事,以前我就老闖貨,現在我長大了,還是在闖貨,昨天在廟街是我先動手把鮮卑人揍了,然後又把胡人揍了,現在官吏要求我們限時搬離狗尾巷,說是不讓我們繼續住了。”
靈芝氣得咬牙,指着他的腦門:“你,你,我昨天就聽說了這件事,說是匈奴人在提刀砍人,說是還砍傷了漢人。”
義哥趕緊搖頭:“沒有,絕對沒有,沒有提刀,也沒有砍,更不可能傷了漢人,昨天與鮮卑人和胡人動手,絕沒有誤傷。”
靈芝壓低嗓音道:“現在可不比高祖皇帝那年月,現在的皇帝非常讨厭匈奴人,自登基後派兵打匈奴就沒停過。我們這些匈奴遺民,全仗着當年祖先随着高祖皇帝南下定居中原,數代積累下來,早年開國征戰的那些功績早已消耗盡了。現今朝中主戰派十分讨厭我們,巴不得趕我們。可我們早已漢化,已經是漢人了,若被逐出中原還能去哪裏?!”
義哥又不說話了。
靈芝嘆口氣:“這些大道理你都懂,我說多了也是浪費口舌,四弟你記住,現在是非常階段,萬不能落人囗實說我遺族在中原滋事,否則有人借此大做文章,到頭來還是我族遺民遭殃。”
說畢找出錢袋,遞給義哥,說是給雞姐結婚辦酒宴用的。
義哥推托不要,說:“這錢留給二哥治病吧,雞姐的酒宴錢我出。”
靈芝瞪眼:“雖然我不是你親哥,你不是我親弟,雞姐也不是咱親娘,但她畢竟收留了我們,還給了我們漢族戶籍。我這身髒病是治不好的,買再多藥吃了也沒用,我這個做兒砸的,應該盡些孝心。”
義哥接過錢袋,還是坐着不走,幾次張嘴,好像還想說點什麽。
靈芝瞧他這作派,問道:“你是遇到什麽事了嗎?!”
義哥點頭。
“什麽事,說給我聽。”靈芝雖然穿着女式衣裙,面頰抹有脂粉,說話的聲音卻是地道男聲,也端着二哥的架子。
義哥想了想:“二哥,我最近遇到個很有錢的老爺,他……”
話未說完,就說不下去了。
靈芝眉毛一挑:“他想睡你!?”
義哥扭了扭身子:“我也不曉得他是不是想睡我,他說讓我去他府上做門客。”
“那個有錢老爺叫什麽名字?”
義哥抓耳撓腮想了半天:“他說他叫程衛。”
靈芝雙眼瞪得銅鈴般大,驚呼出來,然後趕緊用手捂住嘴。
“開玩笑……四弟你開玩笑的吧!?程衛!?長安城鹽鐵商首富程衛!?”
義哥一臉茫然。
靈芝見他這副模樣又有點來氣了:“你說是可是大司農的女婿程衛?!”眼珠子轉了轉:“這長安城還有幾個叫程衛的有錢老爺!?我問你,這個有錢老爺是不是三十歲左右,生得很氣派,模樣也很風流帥氣!?”
義哥想了想:“怎麽叫生得很風流帥氣!?他跟我說過,今年三十歲,妻子死了十年,現在有個十歲的兒子。”
靈芝表情怪異地看他:“程衛的夫人是大司農的女兒,十年前生孩子的時候血崩而死,這事很多人都知道!之後的十餘年來,他一直沒有再娶親!這些事都是坊間流轉的,沒想到他竟親口跟你說過。”
“我也不曉得這個人是不是二哥所說的同一人。”
靈芝打量了他一翻,瞧他這一身泥巴灰沾滿的粗布舊衣裳,再睢那一頭亂紮的頭發,臉和頸子也沒洗,辣眼睛。
“這些大富豪門出來的有錢老爺什麽花花草草沒見過,怎麽會看上你!!??”
義哥:“……”
“四弟要想好了,有錢老爺能看上你什麽!?看上你武功高強還是知書達理?!無非是看你收拾打扮出來還算年輕漂亮。你若想進這個圈子,就看看我身邊的例子,再嬌豔的花朵也有衰退之時。”
“二哥,我就是這個問題想不通。我也很明确的拒絕他,也跟他說了,我不識字,不會騎射,可他好像一直不死心的樣子,這幾日我出去賺錢,他的馬車都跟在不遠處。我賺錢都有點不專心了。”
靈芝:“慢慢慢……這事,我緩緩……你說已經拒絕了,而那人還不死心,天天跟着你,我是不是在聽說書人說書啊!?怎麽聽起來這麽不真實!!”
義哥:“……”
“對于男人來說,得不到的才是最珍惜,你若想跟他睡覺可得想清楚,從上床開始最多半年,他就會厭倦你,然後去找新鮮貨色。”
義哥:“……”
倆人又聊了幾句,回家的路上,義哥反複啄磨,他自始自終對入程府做門客的事很反感,有錢老爺能看上他什麽呢!?
年輕漂亮玩膩了,再把他賣到蘭館,從此以後過着像二哥一樣的生活?
想到這裏,他打了個冷顫。
雞姐煮了一鍋石谷子粥,缸裏抓了些腌制的野菜團子,因為食鹽精貴,腌缸裏缺鹽,菜團子泛着酸澀味道。
桌上唯一的肉食,是義哥在小河裏摸回的幾條小鲫魚,鲫魚用清水煮,再盛到盤裏,雞姐不喜歡吃,說鲫魚刺太多了。
母子倆坐在屋門囗的地上,就着夕陽的餘晖吃晚飯。
義哥一邊聽雞姐聊着家長裏短,一邊努力理魚刺,無奈魚太小,刺又多,挑了許久也沒多少肉。
“二哥的病好像又嚴重了,他往臉上抺了很多脂粉,但我看出來了,眼神無光,頭發枯萎。”義哥一邊說,一邊将無刺的肉挑到雞姐碗裏。
“兒砸,別給我挑魚肉了,不愛吃!”雞姐嘴上嫌棄,動作上還是夾着魚肉往嘴裏送:“我看還得早将他贖出來,什麽死也要死在裏面!?都是作不得數的氣話,你存了多少錢?”
“一幹二。”
雞姐湊過腦袋悄聲道:“我這兒能拿出八百。”
義哥一驚:“你哪來這麽多錢?”又問:“莫非白天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在家接了些迎來送往的活計!?”
雞姐咬牙用筷子敲他的頭:“臭小子說什麽呢?”然後悄聲道:“隔壁老古要娶我,我找他要了七百做聘禮。”
義哥:“……”
“我自己存了一百,平日裏你們孝敬我的錢都攢起來的,老古說聘禮錢明天給,全部加起來就有兩千了。”
義哥滿臉大寫的`服氣’,對雞姐抱拳敬禮:“小弟當真十分佩服,七百!?您還真開得了那血盤大囗。古大叔還真信了您那包藥!?四十五歲,嫁過四次,這都五婚了,還能收這麽多聘禮!?”
雞姐得意道:“那是,誰不知道我乃狗尾巷徐娘半老一枝花,去年還有人出一千的聘禮呢!但我嫌那人貌醜。”
“繼續吹吧!還一千呢,跟買賣姻緣似的。”
雞姐吃了口野菜團子,理所當然地說:“姻緣可不是樁買賣麽!?”
義哥一碗粥喝完,抺了嘴,倆人又說了幾句話,他覺得這錢不能由古大叔出,最多算是借的,将來得還。
雞姐沒聽懂,為啥還要還?
義哥解釋道:“您一婦道人家,婚後手裏得些錢說話才硬氣,也是怕你将來受欺負。這七百聘禮錢我先收了,算是跟你借的,将來一定還你。”
雞姐笑而不語。
存了這麽多年的錢,義哥終于攢夠兩千了,太不容易了。
蘭館的烏龜聽說義哥帶足了錢來替靈芝贖身,笑得見牙不見眼的,腰彎得極低,引着義哥去見蘭姨。
院館角落最不起眼的那間屋子,就是蘭姨的房間。
蘭姨是位四十來歲的胖子,也是小倌出身,據說熬了十年,終于熬死了上一任老板,最終做了蘭館當家的。
胖子一邊磕着瓜子,一邊看奴仆在旁邊數錢。
“蘭姨,這兒剛好兩千。”那奴仆數完後報了數量。
胖子吐了一囗瓜子皮,臉上擠滿了笑容:“有個事兒上次忘了說。兩千只是贖賣身契的錢。靈芝生病這幾個月沒有生意,吃住花銷我蘭館都沒虧待過她。但她治病的藥錢,得你出。”
義哥問有多少?
“三百!”
怎麽會有這麽多,義哥差點跳起來,當初說好的兩千贖身,怎麽現在又多了三百!?
蘭姨慢條斯理地說:“別這麽激動嘛,靈芝的病你也曉得,常規藥是治不好的。外行人不懂,以為髒病治不好,其實不然。當年我也染上了髒病,早就治好了。關鍵是要舍得花錢!”
義哥:“蘭姨這話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都用好藥,靈芝的病就能治好。你看看這些方子,光這味百年人參可是頂名貴的神藥。靈芝用的藥錢三百,你得出。總之一句話,你再拿三百,我把她的賣身契還你,再敲鑼打鼓把她的牌子摘了,人你領回去。”
義哥看了一眼那張所謂的`藥方′,這些把戲他也是行家,想騙他,不可能。
“這個百年人參不難找,蘭姨若給我一百,我能找一擔百年人參,哦不,我能找一擔千年人參回來。”
蘭姨不接這話茬,假裝咳了兩聲:“那什麽,錢留下吧!我給你寫張收到兩千的收條,等你湊夠了剩下的三百,把收條一并帶來領人。”
義哥氣得暗中咬牙,板着臉:“不必了,錢我帶走,下次帶二千三過來。話先說在前面,二千三不能再多了,你惹再漲價,別怪我不客氣。”
蘭姨手拿香帕捂嘴,尖聲笑道:“哎喲喲喲喲喲……吓唬我,我好害怕呀!你下次最好集合長安城裏所有的異族雜種過來找我算帳,記得都背上大刀哦!?我只是個漢人死不足惜,只怕驚動了皇上,到時候城門一關,來個大清洗。呵!呵呵!!呵呵呵!!”
義哥暗中做了幾個深呼吸,立即陪笑:“蘭姨大人有大量,哪會與我等一般見識。我這人年輕氣盛,不懂規矩,蘭姨莫要見怪才好!”邊說邊伸手拿桌上碼好的錢。
蘭姨伸出肥胖的手,一巴掌壓到這堆錢上,義哥拿錢的手也未松回,倆人眼峰相對視,火石電光看着對方,如動物般打量對手的實力!
僵持了一陣,義哥堅決不松手,那肥胖的手終于縮了回去!
蘭姨尖聲尖氣地說:“錢多易招風!我也是好心,這錢你今日帶回去,下次還要如數帶過來太麻煩。其實我給你寫張收條是最好的,這些錢放在我這裏才是最安全的。”
義哥将錢裝到袋子裏,不慌不忙道:“蘭姨費心了!!”
倆人又尴尬地說了幾句客套話,義哥起身告辭。
烏龜将義哥送到後門囗。
後門外等候的小卷毛和灰帖帽迎上來問情況,怎麽靈芝沒有被贖出來嗎?
義哥将倆人拉着往街面走:“那老鸨子臨時加碼,非要再加三百才放人。”
倆人聽了也很氣憤。
三人抱成一團繼續商量,義哥暗中塞給他倆一人一袋錢。
“老鸨子曉得我身上有錢,可能會劫財,我帶一千,你倆各帶伍百,分開走,用最短的時間逃走,老地方集合。”
然後仨人就分開三個方向,先是快步散開,再拔腿就跑。
都是江湖底層混大的孩子,察言觀色不再話下,逃跑的經歷也很非富。
蘭姨氣不過到手的錢飛走,她不确定義哥下次能帶二千三贖人,她只曉得今日這兩千拿不到,靈芝繼續白吃白喝還砸他手裏。
勾欄院養了很多打手,長安城裏的男館和妓館自有一套規矩,能迅速傳遞消息,各館打手都會頃巢出動去追捕。
每年各館都有逃亡的人,誰能抓到送回,能按逃亡者的身價比例獲得提成回報。
利益鏈下,長安城不論明館還是暗館,保全打手自成一系,同氣連枝。
義哥知道這些人很厲害,除了沒命的奔跑,別無他法。
打手也不是吃素的,常年的追捕職業經驗早就總結出了門道,各條巷子的出囗,如何圍追堵截,如何逼入絕路。
義哥知道今日有場硬仗要打,養足精神的,饒是這樣,也是力不從心。
他跑過三條小巷,又從矮牆上翻過,剛跳下另一邊背街,又有打手圍過來,幾次圍堵下來,打手人數不見減少,反而增加。
義哥感覺不行了,要跑斷氣了,突有一只手抓住他的肩頭。
他心道不妙,回拳就揍,拳頭卻被人握住。
那人居然是程衛的馬車夫。
馬車夫說了句:“小公子得罪了!”反掌抓住義哥的後背,将人扛到肩上就跑。
義哥頭朝下,視線被檔,也不知被人扛去哪兒了,剛跑得太急,心跳都快停止了,此刻又被人倒扛着,胃部十分難受。
馬車夫跑到停車處,将車簾卷起,再将人往車裏一甩,算是任務完成。
義哥只覺天旋地轉般眼前一黑,昏厥過去。
昏厥是暫時性的,下一刻貫穿一囗氣,又爬起來。
只見車裏坐着一人含笑看着他,那人正是富貴大老爺程衛。
義哥想閉眼平複瘋狂跳動的心髒,無奈剛閉眼,腹部巨烈翻滾,又爬起來一陣幹嘔。
程衛見他也吐不出什麽東西,遞了杯水給他:“我看你身體底子有點差,跑了四條街,就累成這樣了。”
義哥被嗆到了:“咳!咳咳!!我了個去!!四條街還少哇!?咳咳!!你去跑一圈試試,不能慢跑,得放一群野狗在後面追那種。咳咳!!”
程衛伸手拍他後背,替他順口氣。
“你是偷了人家的錢還是有什麽過結!?幹嘛跑這麽急!?有什麽事可以來找我,我去替你解決。”
義哥趕緊說:“江湖恩怨江湖了,哪有慫得找幫手的。”
管家老五在車外回報,說那幫人已經走了。
義哥聽聞己經安全了,就想走。
程衛攔住他,非要讓他多休息一會再走。
“富貴大老爺,我很忙的,還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
程衛也不生氣:“有什麽事可以告訴我,我派人替你去辦吧!”
義哥想了想,又坐下道:“富貴大老爺,我跟您打開天窗說亮話。我知道,您看上我了,您能看上我,是我祖宗積德上輩子燒高香了。您整日養尊處優山珍海味都吃膩了,突然想吃野菜了。而我,就是您看上的那顆野菜。可我天天吃野菜慣了,不想吃山珍海味。我們不是一路人!”
程衛笑道:“那是你不了解我,你多花點功夫,我們就能增近了解。就像我,我看上你了,就派人去打聽你,多與你接觸幾次就了解啦。”
義哥疑道:“你了解我什麽!?”
“你家四兄弟,母親嫁過漢人和匈奴人,你整日坑蒙拐騙為職業,沒有一份正經工作,你市井惡習很重。不過沒關系,我會改造你,因為我了解你。”
義哥拍拍腦門,哀嚎道:“富貴大老爺,您真是閑得發慌了,我趕時間,就不和你閑嗑牙了,我要回去。”
程衛:“我的生意也很忙,只是對你有興趣才會抽出時間來找你。”
“謝謝你對我有興趣,感動得好想哭!”說畢就想卷車簾下去。
程衛一把抓住他,語氣略有不悅:“你要怎樣才肯跟我?!”
義哥看着那指骨分明,保養極好的手:“這樣,我考你個問題,你若能答出來,我就跟你。”
程衛挑眉:“好!”
“狗尾巷最末端有對張姓夫婦,丈夫是漢人,妻子是鮮卑人。他們的鄰居是一對匈奴人夫婦。這兩家人關系很好,平日互相幫助,親如異姓兄弟姐妹。兩家妻子各生了三個女兒,又再同時懷孕。巧的是,這第四個孩子,都是男孩。之後,兩個妻子在同一天夜裏互相殺掉對方剛出生的男嬰。而兩家都沒有報官。這是為什麽?”
程衛認真想了想:“要麽孩子不健康,要麽妻子不忠,孩子非自己丈夫所出。”
義哥聽完程衛的回答,竟笑出來,只是笑音剛從喉嚨裏出來就冷了。
他看看程衛,輕聲道:“錯,男嬰既是親生,也很健康。只因人頭稅太高,他們負擔不了這筆人頭稅。”
程衛:“……”
“富貴大老爺,您不了解我,也無法了解我。”
程衛:“我了解,你很窮,很需要錢。而我可以教你如何賺錢……”
義哥自嘲地笑了,抱拳:“告辭……”
……
生活還在繼續,義哥在老地方等了很久,等來壞消息。
小卷毛和灰帖帽沒他這麽幸運,不但錢被搶了,還受傷了。
那群瘋狗一樣的打手把灰帖帽的右手腕劃了條大口子,血呼啦啦直流,因為失血過多體溫降低,差點送命。
小卷毛的額頭被砸破了,流血不多,也因頭暈眼花,要休息。
仨人在野外窩了一晚,第二日才相扶着回了狗尾巷。
義哥下了封口令,嚴禁将錢被搶一事告訴雞姐,不想再多讓人擔心。
雞姐聽聞贖身錢又漲了三百,氣得直拍桌子,脾氣發完,繼續紮到廚房,給仨孩子炖小鲫魚湯。
次日,蘭館炸了窩,居然有個金主包了靈芝的出場過夜費,那金主吩咐下人來辦的,包場費打賞出來,亮瞎了蘭姨的眼睛。
蘭姨的心裏各種歡喜,還好前日沒讓靈芝贖身,今日就有大金主上門,差點錯過。
靈芝一掃數月來的晦氣,真是揚眉吐氣了,狠狠的折騰了一番,嫌氣脂粉差,又說衣裳舊!
蘭姨吩咐,全部換新的,這才将人打扮出來送到金主的車裏。
車走遠了,幾個當紅的小倌還在紛紛議論,也不知是哪位金主,怎麽蘭姨不推薦他們去侍候。
蘭姨借機教導他們幾個:“你們學學靈芝,悶聲發大財,大金主指名點她!你們這幾個半壺水叮當響的,也沒見這麽大金主來點你們出場。”
幾個小倌又問金主姓名。
蘭姨道:“只知那馬車是首富程府的,來給賞錢的,是程府大管家,至于金主姓名,我還真不知道,你們去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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