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C16

晚風吹進車廂裏,俞清伸手支着窗外,那截被包紮得當的紗布被風吹起一個邊角,像是白色蝴蝶,與晚霞共舞,兩側的常青樹在倒退,時間慢悠悠的。

“冷嗎?”陳文正問他。

俞清側過臉,他看見夕陽躺在陳文正的鼻尖,他伸手在空中描摹他的鼻翼,淡淡笑起來。

陳文正看了他一眼:“怎麽了?”

俞清抿唇,嘴角挂着漂亮的弧度:“有沒有人講過你的鼻子很挺。”

陳文正摸了摸鼻子:“不都這樣。”

“不一樣。”

俞清細細看他,挺而立,鼻梁沒有其他多餘的弧度,幹淨利落的一條斜線。

陳文正挑眉,從口袋裏摸出顆奶糖給他。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在夕陽快落進江面的時候,車終于開到的燈塔。

霞光異彩,天空是血紅色的,雲彩映在湖中泛起一陣粉色地漣漪,湖邊蘆葦随風擺動,三三兩兩看夕陽的人往燈塔走去。

陳文正停好車,他們在夕陽小道上并肩前行。

不知道誰的小手指先伸了出來,碰了碰,然後十指緊握。

“男朋友。”陳文正喚他。

俞清耳根微紅,鼻子發出一聲淡而輕的“嗯”。

“你耳朵好紅哦。”

陳文正的聲音本來就沉,日暮西下裏,曠野而更有磁性。

俞清很想讓耳朵冷靜下來,可是耳朵好像不受控制,更紅了。

這種身體反應很新奇,以前沒有過,自從遇到陳文正開始,就變得頻繁起來。

不像數學,有規律公式,這種純粹的生理反應毫無章法,令他無措,只能任憑陳文正把玩捉弄他敏.感的自然反應。

但這捉弄,俞清不讨厭,反而內心有點莫名歡喜,只是礙于面子,不想去理他。

“哎!跟你說話。”陳文正捏了下他的指關節。

俞清皺眉:“說什麽。”

陳文正撇唇:“說你幹嘛耳朵這麽紅。”

“我怎麽知道。”

“喲,害羞不承認還嘴硬。”陳文正笑起來,啞着聲,“沒關系,我就喜歡你死鴨子嘴硬的模樣,反正你的身體特——特別誠實。”

俞清氣血翻湧,他感覺他要被陳文正捉弄死了:“你別太過分。”

“過分?能有你過分?”陳文正拉了拉領子,“看你抓的。”

俞清看見陳文正古銅色的胸口一片指甲痕跡,昨晚歷歷在目。

“小樣。”陳文正抓着他的手,去摸他的耳垂。

俞清的指尖是自己燙得要命的耳垂,好像陳文正在帶他感受自己的身體變化,他很想松手,陳文正卻強行抓着他的手指,不讓他躲。

走到燈塔有很長的一截路,踏着夕陽,他們慢悠悠地走着,像極了普通的情侶。

越往湖邊,風越大,俞清把領子往上扣了兩顆,陳文正脫掉夾克披在他身上。

“不冷。”

陳文正卻把手摁在他肩頭:“你有沒有發現你真的很愛反駁。”

“真的不冷。”

陳文正替他扣上扣子,摸了摸他已經凍得冰涼的脖子:“這是不冷?”

俞清無言。

陳文正有點摸到這個人的脾性,特愛口是心非,像一只防禦性很高的貓,不管好壞,都被拒之門外。

俞清看見陳文正的手肘位置上貼了兩塊膏藥:“你手臂怎麽了?”

“扭了,不過沒影響。”

他特意在他面前動了兩下,“昨天抱你做的時候也沒影響。”

俞清想起來了,昨天他那麽單手托着他,以那種姿勢做的。

陳文正繼續,“你還有印象嗎?”

“嗯。”俞清點頭,耳根子更紅。

“所以它沒事。”

俞清想,應該沒事,不然怎麽能托着他那麽久。

夕陽慢慢沒入湖面,四周人群開始緩慢散去,晚風吹動,燈塔一圈亮起一層朦胧的燈光,世界變成了童話。

俞清手指撥弄着夾克袖口的金屬紐扣:“你為什麽會來上海?”

“缺錢。”

“掙到錢了嗎?”

“嗯。”

“那就好。”

他從西裝口袋裏摸出銀行卡遞給陳文正:“這個還給你。”

陳文正看了眼那張卡:“不用。”

“你比我更需要錢。”

陳文正莫名想起孫雨揚說的話,心裏頭不大舒坦。

他看着俞清,朦胧燈光裏,他的五官溫柔而漂亮,他想,和孫雨揚在一起的時候,他是不是也是這麽明媚動人。

他感覺自己胸腔燃起無名的妒火。

俞清的手還在空中,陳文正抓着他的手腕,往前撅住了他的唇,湖邊潮氣很濃,長舌搗弄,帶着莫名其妙的勁,好像要把俞清碾碎。

俞清腦子發懵,還沒有反應過來,一只手抓着鐵扶手,一只手被他拽着,舌根很疼,口腔被掃蕩個遍。

他不知道別人談戀愛是不是也這樣無厘頭,完全沒有章法沒有流程沒有格式,想親就親,讓他沒有心理預期。

他聽見遠處有人聊天的聲音,朦胧但感覺隔得不遠,俞清擔驚受怕,去推陳文正,手抵着他的胸膛,面前好像銅牆鐵壁根本無法推動,而他只能發出類似小貓哭泣的“嗚嗚”聲,任憑陳文正将他每一寸口腔都侵占。

陳文正像個攻城略地的指揮,強勢而有力,所到之處無一處安寧。

這個吻大概持續了七八分鐘,久到俞清失力站不住,陳文正才松開他。

俞清喘不上氣,舌根疼舌尖疼,連牙龈也有點微弱的疼,他感覺口腔經歷了一場浩浩湯湯地洗劫,眉梢眼尾紅透了,眼睛蒙了一層水汽,嘴唇腫得紅豔豔。

等緩過來,他才有點嗔怒說道:“剛剛有人!”

陳文正看他紅得出奇的唇,是他的傑作,伸手揉了揉俞清發腫的唇畔:“有人怎麽了?”

“被人看到不好。”

“哦,知道了。”

态度随意,根本不像是真的知道了。

俞清和他說不通,換了更直白的話:“以後不許在外面這樣。”

說完想起來沒“以後”。

陳文正往前,在他唇上又輕啄一下:“哪樣?”

俞清:“……”

“嗯?”

俞清:“……”

“怎麽不說話?哪樣?你說我改。”

俞清不敢再要求他這個那個,因為面前的人根本不會聽他的要求,如果他再開口,一定會迎來更加過分的對待。

“不用。”俞清自暴自棄般說。

陳文正挑眉:“哦。”

俞清不打算和他講道理,這個人太沒臉沒皮,他把銀行卡再次給他。

陳文正剛剛的火氣已經被這個吻消去大半,管他什麽孫雨揚李雨揚,他只要現在,哪怕就一天,這一天,俞清是屬于他的就夠了。

“你得習慣別人對你好。”陳文正把卡塞回俞清的口袋,“這是我對你的态度,你不要拒絕。”

他抓着俞清的手,與他十指緊扣,“而且,我是你男朋友。”

俞清掐着卡的邊緣,其實他根本不缺四萬零三百,但是他知道,這是陳文正的全部。

“俞清,我得習慣別人對你好,而不是一味地去體諒別人。”陳文正說。

俞清看着他,沒人告訴他可以平白無故地享受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無所圖的好,從小的生活告訴他,每一次獲得都是相應的付出。

母親對他好,因為他是母親和俞遠河之間唯一的紐帶;俞遠河對他好,是因為他有利用價值。

他又想起了唐洋,想起了孫雨揚,想起了昨天的點滴。

“可是,你很缺錢。”

陳文正舉着他們緊握的手:“我有手,可以掙錢。”

“你賺錢很苦。”

“不苦。”陳文正說,“靠勞動賺錢給喜歡的人花,一點都不苦。”

俞清愣了幾秒,“喜歡的人”是他麽,簡單的一句話又好像是表白。

燈光濺入了陳文正的眼裏,俞清的心跳得很快,陳文正明明什麽都沒有,可是又好像把他能給的都給了他。

可是,他喜歡自己什麽?

一天怎麽可能有什麽喜歡不喜歡,頂多說明兩人床事上合拍,可也不合拍。

因性生情?

他感覺自己被陳文正蠱了,喜歡總得有個原因,不可能無緣無故。

他想問陳文正喜歡他哪,可他們就一日情侶關系,沒必要節外生枝。

算了,沒什麽好問,反正他從小就這性格,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夕陽徹底落下,周遭的人群已經全部散去。

“想不想去湖中間?”陳文正忽然問他。

俞清還沒來得及回答,陳文正抓着他的手,朝着碼頭小跑過去。

俞清被他抓着也跟着跑起來,他本來體力有限,經過昨天一晚上的折騰,這會感覺氣喘不上來,跑了兩步就不肯跑了。

“我……跑……不了。”

陳文正沒想到他身體這麽虛,但轉念一想可能也不是身體虛:“我忘了昨晚有點過。”

俞清擺手:“跟你沒關系,我跑步一向不好,大學都是舍友幫我替跑的。”

陳文正不拉着他跑了,幫他拍背順氣:“怎麽體力這麽差?你得鍛煉。”

“不喜歡鍛煉。”

“以後跟我起來跑步。”陳文正剛說完,意識到什麽,沒再說,他看了眼手機屏幕的時間,“還有10分鐘碼頭停運,我先去買張船票,你慢慢走過來。”

俞清點頭,氣息還沒調整完:“好。”

“我前面等你。”

俞清看着他跑向前方的身影,矯健又明媚,他揉了揉發疼的腰,感覺剛剛跑了兩步,骨頭都散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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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清:這人好糙好暴力

陳文正:是你身體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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