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漂亮就會有人要嗎?”
周慕予35歲生日快要到了,往年生日都在周家老宅過,今年也不例外。
周家祖上輝煌,到周慕予父輩這一代險些沒落,如今周慕予一人力挽狂瀾,撐起龐大的家業,周家的小輩幾乎全靠他庇護,因此他的生日也格外受重視。
周慕予自己不喜歡做這些表面文章,但架不住周母好面子講排場,每年早早叮囑他留出時間,就怕他找借口缺席。一來二去周慕予也妥協了,只當是一年一次走個過場。
很久沒回老宅,周母在電話裏問周慕予這次要不要多住幾天,周慕予答應了,挂電話前叮囑周母不要再給他安排相親。
“你這,”周母被戳中心思,氣惱而無奈道,“歲數也不小了,怎麽能一直不結婚呢?”
“遇到合适的我會結,您別操心了。”周慕予耐着性子敷衍,“好了,我還在忙,這事回頭再說。”
“唉你……”
挂掉電話,周慕予順手攬過一旁的郁霜,揉了揉他的頭發:“下周陪我回趟家。”
“回家,”郁霜眨眨眼睛,“喔……”他想了想,問:“我需要準備什麽嗎?”
“不用。”周慕予說,“你什麽都不用管。”
郁霜剛才聽到周慕予講電話,大概猜到回去是什麽事。周家家業龐大,無數雙眼睛盯着周慕予,帶上郁霜,省得別人往他身邊送什麽亂七八糟的人。
郁霜對自己的職責很有自知之明:給周慕予暖床,為周慕予解悶,最好還能替周慕予擋掉一些麻煩。
不過周慕予的生日讓郁霜有些為難,他沒有送禮物的經驗,譚律明也沒有教過他該給自己的金主送什麽禮物。
以往譚律明生日,郁霜什麽都沒有送過,反倒是譚律明會借自己的生日送給郁霜很多東西,而郁霜只要開開心心收下就好。
說起來譚律明什麽也不缺,周慕予同樣什麽也不缺,除了把自己洗幹淨送上去,郁霜想不到還能送什麽。
第二天一早周慕予去外地出差,郁霜睡了個懶覺醒來,決定出去逛一逛,看看能不能給周慕予挑一件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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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歲的男人喜歡什麽呢……郁霜坐在車裏發呆。周慕予喜歡打高爾夫,還喜歡騎馬和射箭,但他的球杆、馬具和弓箭都是定制的,工期短則幾個月多則一年,市面上能買到的那些一定入不了他的眼。
郁霜越想越頭痛,很多譚律明沒有教過的事,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
路過上次去的那家叫銀港的會所,郁霜轉頭望向窗外,看見一個眼熟的人影。
好像是孟子涵。
孟子涵頭發和衣服亂糟糟的,彎腰撐着一邊膝蓋,踉跄着勉強站穩,像是剛剛被人拉扯過,身姿有些狼狽。
接着有保安把兩個行李箱扔出來,其中一個沒有關好,摔到地上散開,衣服和護膚品掉了一地。孟子涵生氣地指着保安破口大罵,但保安并不理他,轉身回去關上門走了。
郁霜讓司機把車停在路邊,靜靜看着這一幕。
上午人不多,只有偶爾幾個路人投來好奇的目光,孟子涵恨恨地踢了自己的行李箱兩腳,蹲下來把衣服撿回去,掏出手機打電話叫車。
……
沒什麽意思。
郁霜收回目光,把車窗按上去。“走吧。”
孟子涵被周慕予抛棄也好,被趕出銀港也好,都和他沒什麽關系。他現在最要緊的,是去幫周慕予挑禮物。
逛了一天,最後郁霜挑了一套三萬多塊的雪茄盒和雪茄保護套。周慕予書房的雪茄盒有些舊了,可能是忙可能是沒注意,一直沒有換新的。雖然三萬多塊有點貴,但郁霜還是咬咬牙買下來了,——至少放在眼前的東西,可以讓周慕予每次看到的時候都想到他。
郁霜把包好的禮物藏在自己房間,等着下周周慕予的生日。
一周的時間過得很快,周慕予生日一早,郁霜趁他沒有醒來,悄悄下床去把禮物放在他的書桌上,加上一張簡單的手寫賀卡,然後再悄悄鑽回被子裏裝睡。
兩人下午回周家,上午的時間是空閑的,周慕予沒有睡懶覺的習慣,沒一會兒便起來了,像平常一樣先去洗澡刷牙,然後下樓沖一杯咖啡,端回書房看郵件。
郁霜豎着耳朵聽外面的動靜,聽到周慕予上樓進書房,他蹑手蹑腳地爬起來跟過去,趴在門邊探着腦袋往裏看。
周慕予先拿起卡片展開,看到上面的留言,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然後放下卡片拆開桌上的盒子,像是察覺到什麽,忽然擡眼望向門的方向。
郁霜躲避不及,臉上出現一瞬間的錯愕,張了張口,說:“先生……”
“躲在那裏幹什麽?”見是郁霜,周慕予面色稍緩。
郁霜站出來,背着手,像一個遲到被老師抓到的學生,小聲說:“沒幹什麽……”
他往前走了幾步,鼓起勇氣,說:“祝您生日快樂。”
他還穿着睡衣,頭發翹着一绺,看起來又乖又有點滑稽。
周慕予揚了下眉毛,問:“這是禮物?”
“嗯……您喜歡嗎?”
郁霜有些擔心周慕予看不上他買的東西,但還好,周慕予端詳片刻,說:“喜歡。你怎麽知道我缺個新的雪茄盒?”
郁霜心裏松了口氣,抿着嘴唇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猜的。”
周慕予放下禮物,對郁霜招招手:“來。”
事實上周慕予并不缺新的雪茄盒,書房放的那個是件古董,所以看起來舊。不過既然是郁霜認真挑選的禮物,周慕予不介意換個新的用。
郁霜走過去,周慕予攬過他的腰,說:“謝謝。這是今天收到的第一份禮物。”
“不客氣。”郁霜面露羞澀,“您喜歡就好。”
“什麽時候去買的,我怎麽不知道?”
“那天你出差,我自己出去買的。”郁霜的聲音小下去,“準備禮物當然不能讓你知道了……”
周慕予沒忍住笑了,曲起手指刮了一下郁霜的鼻梁,“費心了。”
郁霜臉紅得更厲害,從周慕予懷裏掙出來說:“您先忙,我去洗漱。”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轉身跑了,留周慕予在身後無奈地笑。
郁霜跑回房間,鑽進浴室洗澡。
下午去周家,要打扮得得體一些,不能丢周慕予的臉。郁霜泡在浴缸裏,認真地給自己塗面膜。
他的皮膚天生細白,哪怕從小長在福利院,過着簡樸的生活,也依舊白白嫩嫩,像大戶人家富養的孩子。所以郁霜很少在自己的外表上下功夫,只有遇到重要的場合,才會提前為自己護膚。
一切打理妥當已經快到中午,郁霜一邊吹頭發一邊習慣性地拿起手機,看到屏幕上有一條轉賬消息,——一個小時前周慕予給他卡裏打了200萬。
郁霜認真地數了三遍,确定是200萬而不是20萬或者2萬。
這是什麽意思……
郁霜有點懵,盯着自己的銀行卡餘額看了幾秒,默默放下手機。
因為他送了周慕予生日禮物,周慕予給他的獎勵嗎?還是因為他要陪周慕予回家,額外給他的辛苦費?
又或者只是周慕予過生日,給他點零花錢讓他沾沾喜氣?
郁霜覺得第三種可能性比較大,因為譚律明過生日也會給他很多錢和東西。
看來這些有錢人,都有一樣的愛好和習慣。
比起郁霜精心整理頭發、搭配衣服,周慕予随意得多,仍舊是平常的打扮,甚至不願意為了自己的生日打一條領帶。
坐在車裏,周慕予忽然想起之前找人調查郁霜,資料上并沒有寫具體的出生日期,于是他想了想問:“我好像還不知道你的生日。”
郁霜聽到這句,先是一愣,然後不易察覺地移開目光,說:“我沒有生日。”
他的語氣很淡,帶着一點沒藏好的失落:“我只知道院長撿到我的時候是冬天。”
二十年前的冬天,郁霜的父母将小小的郁霜放在福利院門口,然後消失在茫茫人海。
後來譚律明用盡各種方法試圖找到郁霜的親生父母,都無疾而終。
“身份證上的日期是我被撿到的日子,不是我的生日。”郁霜說。
車裏的氣氛變得低落,每次提起這件事,郁霜心裏都不是很好受。
他的童年過得很糟,因為長得漂亮,性格又文弱,福利院裏其他小孩都明裏暗裏排擠他,他總是穿別人挑剩下的衣服,吃別人挑剩下的零食,直到譚律明出現,他的日子才好過一點。
有時候郁霜也會想,為什麽父母要抛棄自己,他還那麽小,那麽冷的天氣,被撿到的時候已經快要凍死了……
“這麽漂亮的小孩,怎麽會有人舍得不要?”
一道低沉的聲音打斷郁霜的思緒。郁霜擡起頭,周慕予摸了摸他的臉,說:“抱歉,我不該問。”
“沒關系……”郁霜搖搖頭,“已經過去很久了。”
他往周慕予身旁挨了挨,小心地抱住周慕予的手臂,自言自語地低聲喃喃:“漂亮就會有人要嗎……”
周慕予答不上來。
這種問題明明可以随口敷衍過去,但不知道為什麽,周慕予忽然不忍心。
他安慰地拍了拍郁霜的腦袋,任由郁霜弄皺自己的衣服。
車子開出城市,窗外的視野逐漸變得開闊,過了很久,遠處出現一處恢宏的庭院。
郁霜已經靠着周慕予的肩膀睡着,呼吸均勻緩慢,睫毛如蟬翼般微微顫動。昨晚做了很久,折騰到淩晨才睡,他應該是很累了。
周慕予吩咐司機慢點開,沒有叫醒郁霜。
車子緩緩駛進庭院,繞過一個巨大的圓形噴泉,停在別墅門前。
等候已久的管家迎上來,正要像往常那樣替周慕予拉開車門,車窗降下來,露出一張冷峻的側臉。
周慕予擡起胳膊,壓了壓手腕,示意管家別動,外面的人這才看見車裏依偎着周慕予的單薄身影。
“少爺……?”管家試着開口。
“拿條毯子來。”周慕予說。
“是。”
管家去而複返,會客廳裏,周母不悅地皺起眉頭:“慕予呢,不是到了麽?”
“少爺在門外,吩咐我拿一條毯子出去。”管家答。
“拿毯子做什麽?”
“這,”周圍的目光全都望向這裏,管家觀察着周母的臉色,斟酌道,“少爺帶了人回來。”
“……”
在場的人互相交換眼色,個個心照不宣。——周慕予花名在外,無非又是有了新歡,新歡還是朵怕冷的嬌花。不過把人帶回家裏,好像還是第一次。
周母臉色有些難看,擺擺手說:“知道了,去吧。”
管家松了口氣,正要離開,忽然一道幽幽的聲音響起,來自周母身旁的年輕小姐:“帶了什麽人,男的女的?”
年輕小姐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身材高挑,五官精致,氣質格外出衆。
管家深知這位小姐不好惹,畢恭畢敬地回答道:“是個男孩子。年紀不大。”
“是麽。”那位小姐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唇角,“去吧,別讓慕予哥等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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