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理理我……”
一夜無眠的不只是嚴放。
周慕予把那段短短的視頻翻來覆去看了幾百遍,視頻裏嚴放叫郁霜寶貝,郁霜自然地答應,沒有半分不适。
但那是他的寶貝……
周慕予想起那天晚上,他當着郁霜的面叫岑晚“寶寶”,那時的郁霜在想什麽……
可能是難過,也可能是失望。郁霜不是非他不可,他讓他心灰意冷,他自然可以去找別人。
一直到天亮,周慕予才想起叫人去查視頻裏的地址。
無論如何,他要親口向郁霜道歉。
清晨的空氣泛着絲絲涼意,已經到這個點,嚴放幹脆放棄睡眠,出門去給自己和郁霜買早餐。
回來時郁霜已經醒了,睡過一覺之後,他看起來仍舊很虛弱,面色蒼白,眼眶泛紅,抱着玩具熊靠在床頭發呆。
嚴放不理解那只滿大街都是的玩具熊,郁霜為什麽會那麽寶貝,還有那只貓,也着實是個累贅。
他走進去,敲了敲門:“醒了?給你買了早餐。”
郁霜擡起頭,木木地看了嚴放幾秒,重新垂下眼簾:“謝謝。”
“好點了嗎?”
“嗯。”
郁霜昨晚夢到周慕予,雖然醒來後已經忘記了夢的內容,但夢中的那些溫情和依賴是真實存在的。
每次都是這樣,當他開始習慣一個人的陪伴,總會發生些什麽,打碎他平靜安穩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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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放進來把早餐放在茶幾上,說:“早知道你不能吃辣,昨天就不帶你去吃那些東西了。”
“我……”
郁霜想說自己并沒有那麽嬌氣,只是剛到這裏水土不服,才會突然變得脆弱。
話到嘴邊,他想了想,改口問:“我們今天還走嗎?”
嚴放微微皺眉,無奈道:“你這個樣子,還是先休息一天吧。”
郁霜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問:“你是不是擔心周慕予找到我們,所以打算今天出發?”
嚴放一愣,顯然是沒想到郁霜這麽敏銳。
“我沒關系的,已經不痛了,今天可以走。”郁霜說。
嚴放有些猶豫:“休息好了再走也不遲,他沒那麽容易找過來。”
郁霜搖搖頭:“真的沒關系。”
比起忍受路上的不适,他還不想這麽快見到周慕予。
沉默很久,嚴放終于妥協:“好。你先吃早飯。”
“嗯。”
郁霜想,如果沒有周慕予總是擾亂他的心,其實這是一趟不錯的旅行。
風景好看,食物好吃,還有貓陪在身邊。美中不足的是嚴放時常讨嫌,但換個角度想,他也算是個盡職盡責的司機兼保镖。
吃過早飯,郁霜收拾了行李,把妹妹放進貓包,提着上了車。
嚴放今天換了一輛可以跋山涉水的大G,後座足夠寬敞,郁霜可以把貓放出來玩。
妹妹很乖也很懂事,知道自己的主人不舒服,一直趴在郁霜懷裏,用自己小小的身體幫郁霜的肚子取暖。郁霜抱着貓,不免想起弟弟和周書熠,原本說好等周書熠離開的時候送他們去機場,現在看來可能要失約了。
這一趟路程不短,上午出發,中午到沿途另一座有名的旅游城市吃飯休息,下午繼續上路,傍晚到達最終的目的地。
一路上風景極佳,一望無際的綠色農田,連綿不絕的山脈,水洗過的天和清澈無垠的湖泊,仿佛墜入一幅色彩明麗的油畫,讓人不自覺心情開闊,忘記那些雜亂的煩惱。
甚至連郁霜的胃痛也有所減緩。
他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風景,一人一貓趴在窗戶上,好奇地眺望那些沒見過的景色。某個瞬間郁霜覺得,他好像模模糊糊地觸碰到了自由,像被關在籠裏的鳥第一次摸到藍天。
郁霜和嚴放到達麗城的時候,周慕予也到了春城。
路上嚴老爺子給他打電話,說嚴放可能在春城,并告訴了他他們在那邊的住址。
這個電話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他快要找到人的時候來,周慕予心裏沒有任何波瀾,禮貌地向嚴父道了謝。
到達目的地時已經又快要到一天深夜,小院空空蕩蕩、人走茶涼,周慕予站在大門外,無聲地伫立許久。
這次他是一個人來的,心腹都被他派出去找人,最得力的助理留在寧城,為他處理四面八方的消息。
周慕予不怕丢人,為了找郁霜,能用的人脈他都用上了,現在整個寧城的人都知道,周家那位丢了老婆。
夜深了,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小雨。冰涼的雨絲滲入周慕予薄薄的衣衫,他擡起頭,失神地望着漆黑的夜空。
第五天還是第六天,他記不清了,如果加上之前出差的一個禮拜,他已經十多天沒有見過郁霜了。
想着,周慕予拿出手機,像這幾天習慣的那樣給郁霜發了一條消息。等了很久,意料之中的沒有回複。
“霜霜,”周慕予垂下眼簾,“理理我……”
回到酒店,周慕予機械地洗了澡躺在床上,陷入某種茫然無措。
發呆到深夜,手機突然響起,刺耳的鈴聲打破寂靜的夜,讓周慕予的心跟着一揪。
“二叔!”接起電話,聽筒裏傳出周書熠焦急的聲音,“你找到郁霜了嗎?”
周慕予愣了愣,啞聲說:“還沒有。”
“我發給你一個視頻,你快看是不是郁霜!”
手機叮咚一聲,周慕予打開對話框,周書熠發來一段十幾秒的短視頻。畫面裏先是一只趴在貓包裏向外張望的白色卷毛貓,然後是拍視頻的女生和同伴說話的聲音:“哇,它好像小精靈欸。”
接着畫面移動,出現貓主人的背影和後面的藍天白雲,僅一眼,周慕予就認出那是郁霜。
周書熠發來消息:我同學刷到發給我的,說看起來很像我之前在朋友圈曬的貓。我去問了博主,她今天在外面玩遇到這只貓,貓的主人是個二十來歲的男生,皮膚很白,長得像明星。應該就是郁霜吧!
周慕予沒發現自己指尖發顫,深吸一口氣打字問:地點問了嗎?
周書熠:問了!我發給你。
周慕予此刻無比慶幸妹妹是一只在國內還算比較稀罕的品種,也慶幸郁霜心軟,去哪都不忘帶上自己的貓。
周書熠發來地點,是一座距離春城三百多公裏的城市,拍攝時間大約是今天下午兩點。
周慕予沒有任何猶豫起身換衣服下樓,無論郁霜是路過還是去那裏玩,他都要去看一看。
周慕予出發時接近淩晨一點,到的時候已經快要天亮了。他吩咐助理想辦法調取附近所有能用的監控,大海撈針也要把郁霜撈出來,于是周慕予開了一夜車,手下們也忙了一夜,最後真的從茫茫人海中找到郁霜和嚴放,還找到了嚴放開的車。
周慕予自然又是撲空了,郁霜只在這裏吃了一頓飯,飯後到街上逛了逛,便跟着嚴放離開了。
周慕予坐在駕駛座,翻看助理發來的截屏,公共攝像頭大多模糊不清,盡管如此,郁霜仍是好看的,像一株開在陽光下的花,漂亮又生動。
而他旁邊的男人,目光始終緊緊追随着他,像一位忠誠的騎士,保護自己心愛的小王子。
周慕予竟然有一點羨慕。
天亮的時候,周書熠又打來電話。
“喂?二叔,怎麽樣了?”
“還沒有找到。他不在這裏。”
電話裏沉默片刻,周書熠小心翼翼地說:“你聽起來好像很累……要不先休息一下吧?郁霜和嚴放在一起,應該不會有事的。別到時候人沒找到,把自己累垮了。”
周慕予低頭捏捏眉心,敷衍地“嗯”了一聲:“知道了。”
挂斷電話,周慕予從車窗望出去,地平線外太陽已經升起,朝霞染紅天際,美得令人呼吸停滞。
這樣好的景色,本應該和郁霜一起看的,周慕予想起自己遲遲未達成的承諾,說要帶郁霜去度假卻一直耽擱,郁霜嘴上沒有提過,心裏應該對他很失望吧。
然而此刻的郁霜還在酒店大床上睡懶覺。
他也想看日出,但昨天奔波一天,實在是累到了。
兩個人的自駕旅行只有這點好,想什麽時候出發什麽時候出發,想什麽時候休息什麽時候休息,加上嚴放也是随遇而安的性格,壓根沒有“計劃”這一說。
郁霜睡到太陽曬屁股,然後起來不緊不慢地吃早飯、洗澡換衣服。從酒店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遠處連綿不絕的山,可惜這個季節沒有雪,山是綠色的。
嚴放也是昨天離開春城才想起這回事,路上略帶歉疚地對郁霜說可能會看不到雪。郁霜倒不是很在意,對他來說只要出來玩,怎麽樣都是好的。
今天出門前,郁霜心裏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說不上來是什麽,像某種預感,又像某種牽引,仿佛互相靠近的磁鐵的兩端,在很遠的距離外就開始微微震顫。
郁霜把這歸結于高原反應。
但其實這裏的海拔也不算非常高,郁霜來了之後并沒有其他的不适,妹妹也活蹦亂跳,比在家裏還開心。
郁霜給妹妹穿了新買的小衣服,戴了小項圈,打扮得漂漂亮亮,出發帶它去景區拍照。
臨走前郁霜想到什麽,跑回酒店拜托前臺幫忙鏟屎換貓砂。嚴放跟在郁霜身後,無奈笑道:“我怎麽覺得,你對貓比對周慕予還上心?”
“貓是我的。”郁霜說。
言外之意,周慕予不是他的。
嚴放笑意更深:“看來把貓帶上是對的。不然周慕予拿它威脅,你一定乖乖就範。”說完他順手摟過郁霜的肩:“走吧,早去早回,晚上帶你去吃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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