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授武

春日陽光暖和和照在劉弘身上, 劉弘彎身在田裏除草, 聽得身後馬車聲,他以為是張家的馬車, 不以為然, 直到聽得一聲喊叫:“農人, 劉弘家是這裏嗎?”

“喂,聽的到嗎?劉弘家在哪裏?”

“跟你說話呢, 怎麽不回答?”

年輕的男聲, 說得急促。

劉弘從豆田裏站起身,果不其然, 他看到一位華服少年, 正站在木橋上問話, 而少年身後有一輛裝飾奢華的馬車,還有大約十一二個仆人,每個仆人都穿着華美,各自手上還帶着東西。

劉弘:“……”

“喝!劉勇士, 原來就是你, 可真是有緣啊!”

“劉勇士, 我今日特意來登門道謝,并送上微薄之禮,還請笑納。”

章長生掃視眼前破舊的屋子,顯得頗為吃驚,又回頭對仆人催促:“呆站着做甚,快, 都送上來!”

六七位仆人魚貫走過木橋,來到劉弘家院子,他們捧的東西有劍有布帛,其餘物品用漆盒裝着,雖然瞧不出是什麽,必然是貴重之物。

“這是要做什麽?”

劉弘留意到章長生這一群人的抵達,已引來竹裏的居民觀看,就連莊家院子的人,都也都出來,站在對岸注視。莊揚也在裏邊,不似其他人的興致勃勃,他的神色擔慮。

“道謝呀。”

章長生戳戳手,仰慕地看着劉弘。

“劉勇士你看,這是越地名匠鑄的寶劍,名喚:承影,削鐵如泥,價值四十萬錢,吾父偶過越地,從……”

話語還沒說完,章長生的雙腳突然離地,他被劉弘拎起,像拎只小雞仔般,被丢到木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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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帶你的人離開。”

劉弘冷語。

“劉勇士,你也讓我将話說完,我想請你到我家做賓客呀。”

章長生揪住劉弘的袖子不放,劉弘甩開,他又默默扯上。看他那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打他又不能打,劉弘忍了。

“不去。”

“我給你建大房子,給你車和仆人,還有美姬,劉勇士不要拒人千裏之外嘛。”

劉弘瞥眼章長生,見他蒼白的臉頰上浮起紅暈,劉弘困擾,并一把将袖子扯開。

“可是家中被盜,需要緝捕盜賊?”

“并無。”

“可是有仇家要殺?”

“絕無。”

“那你糾纏我作甚?”

“不就是想和劉勇士做個朋友嘛,劉勇士賞個臉。”

章長生再次拉住劉弘的袖子,本來不大結實的衣服,這兩次三番拉扯已經裂了條縫,這便罷了,莊家人就站在對岸,都在看着。

拉拉扯扯是要作甚?

“刺啦”一聲,半只袖子被扯裂,章長生連忙放手,歉聲道:“劉勇士,我還你身好衣服。”

“不必,再不走我可就不客氣了。”

劉弘将仆人攆走,這些裝扮華貴的仆人,見到劉弘兇惡的樣子,都作鳥獸散。

“劉勇士不肯要寶劍,那請将此物收納,長生不忍見勇士住着破屋,吃着粗食,穿着一身舊麻衣。”

章長生手裏捧着一只小漆盒,盒子打開,裏邊是塊馬蹄金。

劉弘:“……”

“劉勇士舉世無雙,英俊非凡,着實令長生愛慕,願為知交……”

“我劉弘,豈是依附他人而活之人!速速離去,否則休怪我刀箭無情。”

劉弘一聲喝起,章長生吓得手中盒子險些脫落,他似不舍的看着劉弘,見劉弘毫無商量餘地,他嘆息着轉身,那離去的小身影黯然神傷。

“走吧,劉勇士不領情。”

章長生的聲音聽起來分外的感傷,他在一衆仆人的擁簇下,登上馬車,如來時那般,浩浩蕩蕩離去。

待章長生離去,劉母才從屋中出來,怔忡不安問劉弘是怎麽回事,劉弘平靜說“阿母,無事,一位臨邛富家子想請我當賓客,已被我攆走。”

劉母嘆息:“你可是在外頭展露武藝了?”

“不慎救了他。”劉弘再次覺得,當時就應該讓這人摔水溝裏,為何如此手欠。

章長生離去,竹裏圍觀的人們也逐漸散去,雖然他們不明真相,但大致猜測到是怎麽一回事。劉弘這小子有本事啊,名動四方,縣裏的豪富都趕來要和他做朋友呢。

黃昏,莊家院子。

劉弘用自己那把殘刀削着一塊木頭,将木頭削成木刀的造型。莊蘭在一旁看着,她坐在木廊上,托着腮幫子,看得全神貫注。

“阿弘,今日找你的人是什麽來歷?”

阿易湊過來,好奇問着。

“肯定是位大官,要不也是個富貴人家的郎君!你看那馬車多華麗啊,仆人那麽多!”

阿荷在院中喂小黃雞,也參與進來。

“不曉得。”

劉弘擡頭看向莊揚,莊揚坐在席子上,手支在書案,若有所思。

晚霞披在他身上,像裝點在他白色長袍上的紅豔花卉,映襯着他美麗的臉龐。

“阿弘兄,你不會和他走吧?”

“我為何要跟他走?”

“他那麽有錢,而且還要給阿弘兄一把劍,還有好多東西。”

莊蘭在對岸看得清清楚楚,那個人還對阿弘兄拉拉扯扯。

“二郎在這呢,你弘兄哪舍得離開。”

阿易揶揄,不過他也沒什麽特別意思,只是見劉弘幾乎每日都會到莊家找二郎。

劉弘看向莊揚,莊揚此時已擡頭,也在看他,四目相視,莊揚如往常那般溫和笑着。劉弘想二郎想必看到那人拉扯他的情景,劉弘頗為在意這件事。

院中人都在讨論今日的來訪者,唯獨莊揚默然無語,他記賬,籌算,心無旁骛。

太陽落山前,劉弘削好木刀,遞給莊蘭,莊蘭像模像樣的舞動起來,喝哈有聲。在井邊洗碗碟的阿荷說:“女孩兒,怎麽舞刀弄槍,以後嫁不掉啰。”莊蘭說:“女孩兒才要學武,這樣就不會被欺負啦。”說完她還很得意問劉弘:“阿弘兄,你說是嗎?”

劉弘不語,拿着竹枝指導莊蘭姿勢,說;“雙手握刀柄,握緊!”莊蘭聽從,使出吃奶的勁。

“劈!注意我的腳步。”

劉弘示範一個劈的動作,殘陽下,他的身姿很帥,看得莊蘭犯花癡。自然不是花癡劉弘,而是認為自己做出這個動作,也一定帥氣得不行。

莊揚站在木梁旁看着,他身邊跟着一條大黃狗,當年總是跟随在莊揚身邊的貘崽,已長大,并且送回了山林。兩年過去,也許竹筍已在山林裏過着養育後代的生活。竹筍是只母貘。

莊蘭有模有樣學習,她一個女孩子,揮舞木刀的動作幹淨利落,不比男孩差。劉弘也未曾想有錢拿的富家子朋友不當,卻自費木刀來教這麽個小女孩。

聽得喝喝哈哈的聲音,莊母從屋內出來,她懷裏抱着一個男嬰。男嬰脖子手腳都挂着飾品,鈴鈴作響,身上穿着豔紅的小衣服,小臉蛋圓圓,小腦袋上一縷發。莊母走到莊揚身邊,男嬰便就朝莊揚探出肥嘟嘟的小手,奶聲奶氣說着:“叔,抱抱。”莊揚莞爾,從母親身邊将侄子接過,托着他肥圓的小屁股,抱在懷裏。小家夥酥軟可愛,貼在莊揚懷裏,安安靜靜。

“蘭兒這孩子是投錯了胎,女孩兒怎麽就不愛針線,偏愛這些男子的東西。”

“阿母,世道不太平,她習武也能自保。”

“也不知曉長大後,得有什麽樣的夫婿敢來娶她。”

莊母提起這事,心裏就煩惱。

“我們家蘭兒啊,尋常男子可匹配不起。”

莊揚笑語,在他看來,阿蘭樣貌出衆,人又聰慧,還怕嫁不到好人家。

“我看他就不錯。”

莊母小聲說着,她話語指的是劉弘。

“這孩子相貌堂堂,穩重正派,可惜家裏貧窮。”

莊母這句話,莊揚沒有表示什麽。莊揚的目光落在劉弘身上,十五歲的劉弘比同齡人個頭高,他性情剛毅,一舉一動都像大人般沉穩。

莊母不愛看舞刀弄槍,想從莊揚懷裏抱走孫子,奈何這小娃娃趴在莊揚身上不肯松手,莊母只得獨自離開。

劉弘教導莊蘭兩招,讓她自去練習,他走到莊揚身邊,逗起男嬰。摸摸他的手腳,男嬰将身子撲向劉弘。

“他想找你。”

劉弘笨拙地從莊揚懷裏抱過男嬰,男嬰挨着劉弘突然啼哭起來,小臉可憐巴巴望着莊揚。

可能是劉弘身上的氣息,不如莊揚安詳吧。

男嬰在莊揚懷裏打起哈欠,莊揚捧着輕拍,劉弘看了看莊揚和孩子,又看了看星空,夜風吹拂得人舒服極了。

“二郎,章長生想請我做他賓客,我沒同意。”

“我不想為人賣命。”

“不想離開竹裏。”離開你身邊。

多日後,劉弘教莊蘭一套的刀法,莊蘭練得七七八八。莊揚将莊蘭喊到身邊,送給莊蘭一把輕巧的短刀。叮囑:“刀出傷人傷己,非到萬不得已之時,不許使用。”莊蘭歡喜接過,拼命點頭。

“阿弘,你也過來。”

劉弘走至莊揚跟前,莊揚取出一柄長刀,刀鞘暗紅,質地密實,刀柄精銅鑄造,裝飾精美。将刀出鞘,刀身鋒利異常,月色下泛起寒光。劉弘視其色澤,測其剛柔,他揮舞兩下,确認刀身乃是百煉鋼鍛鑄。

“以你才能,配得起百煉鋼。”

見着劉弘驚詫的樣子,莊揚笑語。

劉弘動容,星眸閃光,他對莊揚颔首。劉弘在月下執刀起舞,他身姿矯健,刀法精湛。

夜幕裏,幾顆星星展露,雲破月,花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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