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四篇：《年歲老了一生花》（古言） (4)

他的眼裏，我也不過一介女娼。

大衛一直在那個閣子看着我，看我離開，看我走向那個懷中有佳人的‘長平将軍’。站在我面前時，金發已經淩亂。他給了我此生第一個擁抱，将我帶離了蒙恩身邊，帶離了太鬧的春花苑，護我到了老槐樹下。樹上空落落的，完整的蛛網和灰塵，安谧的作着夜晚的夢，沒有人來到過。大衛從開着的院門離開，兩年間他也再不從那棵老槐樹上進得院裏來了。他離開的那一刻，我明白：若是沒有這個一直對我沒有一尺之防的男人，沒有這個一直站在我一尺之內的男子。沒有他的庇護與縱容，我就真的什麽也不是了。

次日我才知道我早該知道的那些事。蒙恩第二次詢問我名字那天，他也恰被當今聖上賜字：長平。并谕旨：着令蒙家将子次日與丞相之女履行婚約。也許他是曾想許我平妻的身份，卻不料院中那姑娘竟是個煙花女子。

蒙長平幾日間來找了娘親數次，見到我，眼神只是更為繁雜。太多的東西我不懂，只是感到，那裏面多了不曾有過的欲望。那個五年的男孩已蛻成一頭公狼，可卻還是占據着我愛的那張臉，我愛的那眉眼。叫嚣着，不肯把他還回來。

大衛把我從那樣尴尬的氣氛中帶出去，守在床邊，徹夜唱一首我聽不懂的歌

“The path runs through the forest.

The old castle had gohosts living in ,

The girl was nowhere to be seen

All the man can do is wandering inplace , Day by day……”

我得了痨病，從蒙恩回來以後。五年前，我一無所有，五年後，失去了他，更失去了再和人相守白頭的機會。若我心性依然淡泊，我會欣喜，那失去的感覺如此強烈，倒也是個知事的人兒了。但我不再是。曾經擁有過陽光的人，怎麽舍得去做黑夜的知己。

作者有話要說： 18號收假，所以努力存稿，雖然是一點一點的發。但是都是精華！吼吼！這一篇自己看了，其實設定有點問題，因為是很久以前就寫在草稿上了的，痨病在那個時候是比較可怕的。但近5000字的劇情已定，再改就會崩了，所以只好說大衛是外國人，比較性格恣意，不在乎生死，不在意這個病。而彌煙娘親和蒙恩都因為自私做着想當然的事而沒注意到，加上她從小體弱多病，多種情況下，小翠也不信她有痨病。勉強算是圓過去了這個BUG吧。

☆、年歲老了一生花（古言）

多日沒有去苑裏，料想已經有了新的清倌，或許還受了千貫的纏頭。天下男兒忘性那麽大，我竟然還在慶幸蒙恩對那三年有依稀記憶。

大衛一直陪在身邊。這些日子，總是會突然覺得他比那半屋子的書，堆起來還要厚。鮮少有了想逃開這塵世的感覺，一如五年前那樣，生活的重心有了寄托。

五年前，蒙恩把世界帶進了院子，然後我的世界就大了一點，多了一個他。而大衛把世界描述的那麽廣——海角、草天之際，像是有了真實的圖像向我招手。蒙恩敬我一尺，五年後，卻徒添了對情欲的渴望。大衛離我很近，少男女之防。卻除了擁抱，也是未曾有意要動我分毫。

即便那樣，我還是在陽光懶射的天，想見那張淺愛的臉，他近日總是在晴光溫暖的時候來，卻從不踏進我這小院一步。如料想的那樣，他是進了娘親的花閣。我不知道，一個将軍，一個‘媽媽’有什麽機密可談。只我聽到的那一句，就足以使我踉跄，那是他說的“彌煙當入皇冢，長伴人皇君側。縱使已是個被天下人唾棄的煙花女子，也不能更改。”那一刻的感覺是諷刺，煙花女子何德何能幾時入了皇上的眼，又由得他來操心。跌進一個經已熟悉的懷抱，乞兒藏好對陽光的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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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血咳在大衛攔在我腰前的手上，他不退，毅然不避。仿佛人盡可畏的病對他也不過是爾耳。抓着他被污了金邊的衣袖，決定，用不長的餘生償他。讓他帶我走，看沒有陸地和人煙的大海，牛羊被駿馬追趕，都沒有羁絆，在碧野無疆上奔跑。死在世界的一個，沒有束縛，沒有蒙恩的角落。然後，能放大衛再無牽挂，去天涯流浪。

還有半日就可以出城，那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仿佛對我充滿了致命的吸引。可大衛顧及我染病的身子，嚴格限制我們每日的腳程。是以離開三日了，我還是覺得五年前的那個少年還真切的和我存在同一座城牆裏，都逃不出去。

距城門不過十尺的時候，大衛發現他的通牒落在了客棧。就把我安置在了一間茶館，自己動身去取通牒。他離開後不久，一個着麻布衫的婦人死死的抓了我的袖子。

那個奇怪的婦人，日前在半個城外，還悄悄尾随打量了我和大衛許久，不料她竟也有這個毅力跟着我們到了城門來了。她自稱是小翠，已是三個孩子的娘親。她極力邀我去她家坐坐，說是丈夫陳某已赴身去送田租。語意懇切，稍急。

她龜裂，幹如老樹皮的手上，晃眼的戴着一個暖玉镯子。經我詢問後，她極自然的用粗麻的袖子掩了說是我的娘親給她的。然後，一路無言。她開始主動提起我的同伴，并說已經和茶館老板打了招呼，讓我不要糟心，已經留了她家的地址。

她的手像獵鷹一樣，帶着農家婦女的勁實将我鉗制。一切的一切，詭異的讓我有點不安。大衛帶着凝重面色，在離開前跟我說的話，還在伸着小爪，撓着心“這兩年，我是你唯一的恩客。彌煙，這并不是說有錢就可以的。也許你的娘親，并非那麽淡漠。若如此，你還是執意要随我去麽？在我回來前，我希望你為自己考慮。”

到小翠家，三個孩子，睜着圓黑的眼睛，探頭看我，像小松鼠一樣。屋子裏很簡陋，曾經迷戀過不少家公子哥的小翠，最終嫁了一個貧苦的陳安。

在小翠家待了兩日，大衛仍然沒有出現。倒是發現自己又失去了自由，不過是換了一個房子。小翠說的最多的話便是“小姐，自小您的身子就不甚爽利。近日裏看來，倒像是被什麽大病纏住了。莫要跟小翠說什麽痨病！莫要用這樣的借口去找那個妖人啊！”

然而我終是放心不下，執意要走。小翠見攔不住我，便跪在地上求我原諒，也解釋了這些日，上好的招待和她手上飾物的出處。兩個小孩，依偎在一起，捏緊了小拳頭，老大撲過來，狠狠的咬我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 盡量保證在收假之後也每天一更。後面有驚喜！歡脫卻不失邏輯的甜章，自己都逗笑了。5000+了。還在繼續碼中，被虐的太心塞的孩子們可以輕松下了。我真的不是後媽！

☆、年歲老了一生花（古言）

大衛-邁爾森原是異國海外的皇，卻被胞弟逼得退位，流落海外。四海為家是他的宿命，流浪是他的活路。這樣一個人，被沉澱了幾千年悲喜的國都留下，為軟玉溫香入了人煙兩年。

不久前，科威-邁爾森尋到了他的蹤跡，請當今聖上派兵幫忙繳捕。當朝長平将軍主動請纓，親下追殺令，并且附上了我的樣貌，一同通緝。三日前，小翠無意認出了我的身份，進而隐約猜出戴着帽衫的大衛。夫婦二人合計，一人去報案，另一人則負責把我截下。

手被小孩咬的生疼，他的娘親跪在地上哭訴“小姐，我們再沒有良心，也不能讓你為賊人去送命啊！”是，那樣一個人，在皇榜上竟被冠以“妖人”的名號。

昏厥之感欲來，踉跄倒退，跌進一個經已熟悉的懷抱。小孩被輕輕扯開，已流血的傷口被另一只手包覆。站定身子，他走到我面前。眼裏的大衛已不再是含笑的浪蕩子模樣。他眼似深潭，金發在夜裏折散着月光，薄唇抿成一線，樣子就像一個高高在上的皇。

他的離開，并非為了遺漏的通牒，而是看到了來自故土的标志，在那個科威找到他時，他的臣民也找到了他。小翠母子已跑離這個簡陋的小屋子，而他要我獨自去另一個地方。

大衛為我在郊外安置了一個家，要我從此學會自己生活。而他要去赴一場不能逃避的戰争，是生是死，他也不知道。

他離開前說：“你說過，有一個人走過你人生最美的一段路，步曳生花。然後揮霍殆盡你所有的熱情，此後，再沒有那麽美的記憶，此後，都只能喚作餘生。

我問你：那不會是我嗎？

然後趁你背轉過身，把你的回答作兩截寫在了紙上。

一張是：當然不。一張寫着：會是你。

好像這樣，我就成了被你肯定的，你生命中那個最重要的人。

但現在我希望你像從前一樣毫無差別的告訴我，毫無停頓的告訴我。讓我知道你可以無牽無挂，淡漠安然活完此生。”

有眼淚流下來，一句話有生以來從未說的那麽艱難：“當然不會是你。”

他走的毫無留戀，幹淨利落，臉上不會有弱者的淚。相遇沒有錯，只是總愛開玩笑。

大衛像極了五年前的那個男孩，每一次笑都讓我覺得時光流轉。

他們那麽像，所以說喜歡來挽留太不公平。

馬蹄和鐵戈的聲音在夜裏隐匿不了蹤跡，那種危險離這個小屋太近。肺部的不适感已越發強烈，心髒的不安跳動，卻支撐我向着危險傳來的地方行去。

一個男人，鐵甲金戈端坐高頭大馬上，一雙眼睛從面甲下看奔行而出的我。肩膀剛好擔起了披盔，右手有着淺紋，不曾放松對兵器的桎梏。

他是蒙恩。

再沒有能注意與馬頭齊高，臉上淌血的大衛。沒注意操着鐵戈，眼神兇惡的兵。如同往年一樣，一心一眼只剩下他。

好久不見，思念狂湧成泉。自由是靈魂，卻甘願在見到他的剎那淪陷。

他薄唇輕啓，張口就是傷人的話：“我會放箭。”血液從大衛的心口澎出，熱熱的在我臉上淌。

面甲的上猙獰的白虎獸代替了他的表情，無悲無喜的聲音對我宣判“我會送你入宮，不要再亂跟人走了。”

已再不是我的少年。

我抱起大衛，求他殺了我。他回答不可以，原因是皇上不準我死。我憐憫的看着他，以為他會懂我的命不是他能留下的。

我說“他是我愛的人，你知道嗎。”

他用金戈擲進大衛的身體，徹底絕了他的氣息“他不是。”

蒙恩不懂：一個人，只要對過去不再幻想牽扯，就很容易愛上一個美好的人。

吞咽下的血一齊從肺部湧上來，伴着我的話“墓碑上，就刻邁爾森夫婦吧。”

大衛邁爾森，若有來世，願在佛前供守。用我生生世世，換一次對你不再虧欠、錯過擦肩。

作者有話要說： 萬事如意……嘿嘿

☆、年歲老了一生花

後記

鳳儀山的某座丘上多了個墳包，其前樹着塊無字碑。周圍漸漸生了桃樹，經年過後，生成一片矮矮的桃林。

還有很多事，是離開了的人所不知道的。

春花苑的媽媽叫彌心，青春時，是所有世家子弟的夢寐佳人。初夜被蒙家風威标得，卻委身于了當年的太子。

其後，應蒙風威的要求，誕下彌煙。出生後，因是個女嬰被蒙風威棄于田野，并不再理會彌心。

彌煙被她娘親的侍女偷偷撿回，養于春花別苑。

多年後，此事被皇上知曉，派蒙恩将皇女尋回，不果。

大衛是被叛徒射死的，因為他已在心腹的安排下，與皇上締結盟約。而蒙恩的指責是護送他回國，卻沒料想兵營混入了科威的奸細。

皇上給蒙恩的許諾不是加官進爵，僅是一個驸馬之位。

大衛和彌煙死後，蒙恩被貶。次年，蒙風威率軍造反，逼進內宮門。

蒙恩以大義滅親之功，抵誅連之罪，被貶為庶人。妻子家眷俱無幸免，孑然一身而得免死罪。

到43時年，卒于鳳儀山下。一生孤苦，膝下無子。草葬于石室旁，墓碑上書刻：蒙皇恩，當定天下。

兩年後，皇上有感其人平生。賜谥號：忠。

古城裏聽杏雨紛紛落

窗外繁華等君歸有幾多

人世浮誇夢中蝶被失落

遺忘在那片滄海不曾逃脫

而江淮上、勾欄邊

依然有人生生錯過

紅塵裏喧鬧、輪廓

苔痕裏蒼白、悲痛

君已陌路将她遺落

正如妙筆丹青

素手畫一幅潑墨

對鏡無人畫眉

白發哭一寸等錯

他閉眼安靜如尊銅佛

她不聽勸嘗試知那淵否

她只能是凫水過河

過那奈何

渡那生生錯

她不喜歡那江河遠去倭寇

他懷念她的墨總研的異外優渥

紅塵引帳燈、他執筆帷幄

無念她心仍難卧

他惹一身花香忘安撫一縷蝶殇

而古城落雨小巷依然芬芳

他金絲裴（pei）戴就了馬鞍

而一曲燕未勒、歸不去家鄉

伊人遠方、信手梨花、釀酒潺潺

她卸紅妝、十裏華街、待君歸家

釵染青銅鏽、銀絲潑墨長

她勾針線，為那人繡一帕的心安

卻不計較心上人真情不再

何時風流的倜傥

銅紅染晚陽，年少意風發

心轉千結萬語連接一言不複發

正如一江水東流去浩浩湯湯

世間千種花

執手畫眉換一個發簪

驚風亂飐秋池水

油燈淺綠射佛盞

紅塵千般姻緣事故種種太難堪

于是去一剃青絲

蘸無忘

作者有話要說： 歌詞是初二還是初三幫朋友寫的，後來找到後就特別有種故事的感覺。詞和文有一定聯系，無必然聯系。若真要說，其實該算是兩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