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奔城
淨霖的馬在窄橋上踏着蹄,被封閉的城門阻礙了前行。雙道城牆皆有被擊塌的痕跡,為了應急而堆砌的新牆顯得不堪一擊,淨霖認出了石上的血色符咒。
牆上的人探頸見着淨霖,随即起了一陣騷動。一個倦色男子揚聲問:“來的可是臨松君?”
淨霖早有“泉咽危石,松冷青衫”八字聞名,如今已漸有稱他為“臨松君”的人。他于馬背颔首,說:“在下淨霖。”
那男子猶自不信,因為邪魔擅惑人心,變作淨霖也并非沒有可能。于是他問:“可有憑證?”
淨霖不答,卻見咽泉破暗乍亮,周遭血海迷霧立即應光迅退。
“在下淨霖。”淨霖再次穩聲說,“負咽泉而至,為除魔而來。”
上邊人當機立斷:“開門迎臨松君!”
青骢馬奔入城門,城中籠罩于黑暗下,只有幾點火把似如鬼火游光。七鎮雙城剩餘的百姓皆藏聚于此,見淨霖策馬而來,便無聲讓出窄道。淨霖馬過途中,人山觀望。他突然勒馬,因為馬前橫着赤腳孤兒。
蒼霁無需多看,也知人已死了多日。七鎮雙城有多少人?如今能站在此處的又有多少人?如若是白晝,定睛一看便能了然,人人的腳底下踩的全是屍體。
适才在牆頭上的幾人趕下來,其中一個“撲通”跪倒在淨霖面前。淨霖見他白袍已破,狼狽不堪,跪于地上時突然抑聲痛哭。
“槐樹、槐樹位居南境邊線,守城一百三十位九天門弟子,除我之外,盡數葬于血海浪濤!”
淨霖下馬,平靜地說:“烽火臺為何未燃。”
“烽火一線皆淪血海,邪魔掐斷了往北的要樞之道。我策馬疾乘傳遞消息,待趕到七星連鎮時,血海已追覆陽城!”他擡頭時衆人才赫然發覺,他雙目已毀,血垢滿面,“七星連鎮銜接雙城要道,陽城已沒,城中數萬百姓無一逃生。君上!我們于南邊布設的千人團守,今夜之前已死了五百二十九個人。”
整個南邊只有一千二百人,已經是九天門如今能夠支援此地的最多人數。因為修道者千金難求,九天門向北設城防備蒼龍,往東援鳳整頓雜田,接着還有西邊衆城也需駐守,如今已經是左支右绌,捉襟見肘。
眼下局勢危在旦夕,不容猶疑!
淨霖說:“你叫什麽名字。”
Advertisement
此人啞聲答道:“晖桉!”
“從此地往西北方向直行一千裏,有一西途城。城中守将名叫頤寧,下有一百四十位修道高手,你告訴他,不必盡數調來,只取五十人沿途開道,接應此地百姓急轉往西。到了西途,速點烽火臺,差人立即傳遞消息回九天門,告訴父親,衆兄弟中我要借一人,便是東君,特叫他一日內必須到達此地。”淨霖有條不紊,接着說,“晖桉,你敢不敢去?”
此時已是深夜,此城之外血海正在彌漫,若不留神,必定會陷入血海之中,屍骨無存。晖桉雙眼已毀,淨霖說得任務簡直是強人所難。但是九天門立世之言便是“肝膽”二字,哪怕只有一人活着,身先士卒的也不能是普通凡人。
晖桉叩首:“謹遵君上特令,必不負今夜所托!”
“帶着咽泉。”淨霖抛出佩劍,“見咽泉即如見我,沿途邪魔不敢枉自出手。此馬自會識道而行,你只需将話帶到。”
晖桉接劍背上,背後便馬上被寒意侵蝕。他扶身上馬,調頭便要走。
蒼霁忽然輕拍了把晖桉的後背,說:“兄弟,西邊妖怪不少。不過咽泉在此,你便放心奔馬就是了。”
晖桉應聲,猛地奔策而出。他一出城門,便聽身後四道轟然重砸聲頓時響起。青芒畫符,四面高聳巨符将已臨于血海邊沿的孤城圍得水洩不通。
時不待人,今夜每一刻都寶貴萬分。
晖桉緊咬牙關,他于漆黑之中全力奔馬,朔風呼于頰面,邪魔的號叫響于兩側。他看不見,便只能将一切系于青骢馬,除了狂奔狂奔再無選擇!
淨霖實在愛幹淨,蒼霁與他同行幾日,已将此性摸得清清楚楚。他又偏冷,故而不喜人近,也不喜人碰。然而此刻他便席地而坐,那光潔的指尖穿過他人被撕咬至腥爛的手臂,還能繞出個又快又細致的結。
蒼霁在側淨手,說:“城中一半都是傷患,撤離絕非易事。”
淨霖嗯聲,待人離去後,方才就着水和蒼霁一起淨手。他洗着指節,口中說:“你會畫……”他罕見地猶豫,“會畫龍嗎?”
蒼霁立即道:“天底下沒有比我畫得更好的人。”
“有一種咒術叫做畫神術,西途城的頤寧精于丹青,最擅長此道。我與他雖然關系平平,卻得過他幾句點撥,故而對此道也頗有涉及。”淨霖頓了少頃,說,“傷患不易撤離,勞煩哥哥畫條龍,我自能讓它馱人淩空。”
蒼霁反問:“既然如此,何不自己畫更加妥帖?”
淨霖卻将指節處揉得通紅,不答此話。
“畫龍不難。”蒼霁稍作思量,“只是待他傳到口信,血海已漫過此城,周圍皆是惡相邪魔。畫出的龍招搖過市,反倒不妙。”
淨霖說:“城中人多,小獸難載。”
“畫頭巨牛。”蒼霁打量那直立的符障,說,“堪比邪魔大小的牛,你以靈為缰,将符咒塞于底下,索性将這整個城都拉走。聽聞你那日說,如今中渡糧食告急,我見這城中北角還有完好無損的糧倉,留下來豈不可惜。”
便是淨霖也怔了怔:“一個城?”
“你在血海救人已是異想天開,何不再想大點。”蒼霁說完自顧自地摩挲着鼻尖,又說,“邪魔窮追不舍時會張口示威。它口吐狂風,只要牆壁不破,牛便能跑起來。”
蒼霁說罷在袖中摸索一番,掏出淨霖所贈的小瓷瓶,說:“畫出來的假獸吃得了東西麽?”
淨霖說:“我勉力灌靈,它就與真的一般無二。”
“那便喂它一顆。”蒼霁說,“靈丹固本,使得它聚靈不化,即便中途遇襲,不慎被邪魔咬了,也能飛奔到底,不會耽擱。”
淨霖接過瓷瓶,蒼霁卻突然捉住他的手腕,俯下首來,目光炯炯道:“你萬不可偷吃。”
淨霖誠實地說:“我不偷吃。”
月退霧籠,城中低語竊竊,咳聲、嘆聲、鼾聲交雜一起,無人點燈,最後一只火把也熄滅了。血海的腥臭已彌漫入內,不少人掩着口鼻斜身而卧,側聽巨符之外邪魔簇擁的震動聲。血色潮浪撲打在巨符外,貪相邪魔已經順着人味化霧化風的圍繞在外。它們既能變作原來的模樣,也能化出死人的容貌。
不知是哪個邪魔,竟學出嬰孩的啼哭聲。它随風靠近,貼着淨霖的青芒巨符啼哭不寧,銳指剮着符,發出紮耳的磨動聲。
“娘親開門。”一個赤足女孩兒木着臉趴在城門縫上,對裏邊念着,“囡囡害怕,四處都是妖怪。囡囡要被捉去撕開手,扯掉腿……”
門內的少婦被吓得抽泣,抱着孩童不敢應聲。
女孩兒盯着她,眸中沒有眼白,黑洞洞的一片,口裏說着:“囡囡被塞進嘴裏,嚼得血水橫流。你瞧着我,碎成了肉沫沫……”
說着化成碎末淌到地上,沿着縫就要流進來。它流到青芒內,突地像是被滾燙的熱水劈頭澆下去,“滋”一聲地揚起驚天哭嚎,轉瞬之間變作捂着面的男人,尖聲怨道:“你燒我!”
天間漆雲沉壓,因為邪魔開始屯積雷電,陣陣閃爍間将城中人的面容都照得慘白。血色雨點逐漸掉下來,越來越大,澆在所有人面上身上,将一切都染成紅色。
淨霖登上牆頭,驟地揚出薄紙。見那畫紙随風飄卷而出,被雨水打進泥坑,泡出一層墨色。
蒼霁不知從哪裏摸出把傘,伏牆而觀,說:“怎地沒用。”
他話音未落,只見那墨色陡然膨脹,猶如一團墨染的血肉,從泥坑中霍地漲大。血海的潮浪已卷襲而來,這墨色紋絲不動,一頭牛的輪廓舒展而出,不斷地變大。不過眨眼,已然變成遠超邪魔原身的龐然巨物。這牛喘氣時會口噴赤熱之氣,生一雙紅眼,頭頂銳利雙角,渾身不着皮毛,而是覆着類似龍鱗的森然鱗片。它四足蹄下還釘着扒地鐵刃,一條蟒蛇般的尾巴抽打中電光碎濺。
蒼霁畫得哪裏是牛,分明是頭怪物。
正當此時,天際霎時殺來一道迅疾之芒,掃開血海團霧,環繞淨霖三周之後頓隐于他身。
“咽泉已歸。”淨霖不再等待,“晖桉到了。”
巨牛肩背之上倏地加上青光靈線,不需淨霖鞭策,這牛噴出一氣,撒腿就跑。萬事開頭難,牛蹄扒地,呼哧聲重。整個城中猛地搖晃,接着見泥土倒拔,竟真的被拖了起來,猶如滑地一般緩慢掙向前方。
貪相邪魔化作人的模樣,抱着牛蹄啼哭喊叫:“怎可棄我而去!”
血海奔湧,無數人面怨胎聲聲呼喚。惡相邪魔随着血海奔出,嘶聲來捉。那狂風又起,天間巨雷撲砸。淨霖翻手拔劍,在萬雷擊浪中踏城淩出。
血海頓時掀起驚濤駭浪,無數嚎聲撕破蒼穹。天地血色斬破一芒,甚至連天雨都靜聲凝滞,接着逆翻而起,青光沖天!
淨霖劍畢便收,他從來不拔無用之劍。待他轉身下去,後方竟有片刻滞空無物。
巨牛頂穿貪相邪魔的身,貪相便化霧圍繞,對着巨牛耳邊呢喃惑聲。可這牛不過畫中牛,齒間嚼着碎丹藥,通身都在泛着金芒,恨不得一口氣跑到天盡頭。
前途已開,随着巨牛疾奔,城牆被颠簸得幾欲崩塌。半個時辰後,已經能夠瞧見微弱的晨光。前來接應的修道者淩身沖來,眼見便已渡過難關,豈料天間突然翻起巨浪,将中間之地蓋了個血花迸濺,生生擋住了最後一步。
巨牛口中的丹藥已盡,它喘聲震耳,覆鱗之軀也招架不住八方撕咬,竟一蹄融化,轟然摔入血海。周遭的邪魔蜂擁而至,墨色一淡,城便停在原地。
血海已漫湧而上,濕霧将四面巨符蝕得打皺。蒼霁見狀,掌間紅傘一傾,就準備動手。
正時天雷忽然兩分,陰雲波蕩。一人從天而降,一腳踏進血海之中。那烏青寬衫随浪飄蕩,一把折扇“啪”地打開。血海猛地收浪褪霧,貪相随着折扇的指點,獰聲消散。
血雨立停,天光破曉。
東君以扇掩面,輕打個酒嗝,道:“說什麽‘一日之內’,只消一個時辰,天南海北我都到得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