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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下班,餐廳裏只寥寥幾位食客,談話聲稀稀朗朗,透出一點冷清。
林小松抱着一箱剛卸貨的海膽哼哧哼哧朝冷庫方向走,他個子小,走起路來習慣腳尖先着地,一颠一颠的,看着十分滑稽。
怪不得大家總拿他作樂:“松松,你走快點。”
經到某個男人身後,他特意停下來,用胳膊肘撞了撞那人的背。
男人扭頭瞥了眼,眉頭微蹙,沒說話。
林小松放下手裏的海膽箱子,走到男人旁邊站着,歪着腦袋瞧他:“我把他反鎖在廁所裏了。”
“劉志豪?”男人的聲音很磁性。
林小松鼻孔裏出氣哼了聲,“他剛才罵我。”
男人顯然不願意理會這些小事,一聲不吭,繼續忙自己的事。
這是個模樣極為清俊的男人,一米八七的高個子,身量挺拔,與其他員工愛紮堆湊熱鬧的個性不一樣,他話很少,在旁人已經相互熟識,彼此“松松”、“小劉”、“大飛”這麽的叫着,只有他顯出一份疏遠來,大家習慣連名帶姓地喊他。
他叫楚毅。
“他天天找我的茬兒,煩死他了。”林小松抱怨,目光流連在男人的側臉上,花癡了一會,偷偷笑了笑。
楚毅的餘光發現了,“笑什麽?”
林小松還在偷偷樂着,嗓門不自覺地大起來:“不告訴你。”
冷庫那邊已經有人在催,“愣着幹嘛,一會兒冰塊全化了,趕緊的。”
“就來——”林小松忙不疊應道,湊近了男人,小聲說,“楚毅哥,晚上我給你看個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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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松——”冷庫那邊又催了一聲。
“哎,來了。”林小松抱緊保鮮箱小跑着過去。
叫劉志豪的那位同事還被鎖在洗手間裏,砸門聲哐當哐當的響,這厮人緣不好,這會兒沒一個人肯去幫忙,都覺得這小子活該,合該吃些苦頭。
楚毅嫌聒噪,擦擦手走到洗手間外邊,踢開了橫斜在門上的拖把,裏頭的人陰着臉出來,啐了一口:“操。”
林小松正在廚房裏幫許胖子打下手,看見一前一後進來的兩男的,眼底有了幾分怵,他年紀太小,還不懂得如何掩飾心虛。
劉志豪一瞧便知,他肩寬背闊地走到林小松旁邊,狠狠推了一把:“是不是你幹的!”
林小松朝左趔趄了一下子,穩住身體後,他朝楚毅看過去,想讨得一點幫忙。
楚毅倚着門低頭擺弄手機,沒有半點摻和進來的意思。
“有多大的本事享多大的福。”劉志豪譏诮着,聲音刻意低下來,陰陽怪氣的,“屁颠颠地跟着人家,也不見他給你好臉啊,回去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的樣子。”
“關你屁事。”林小松嘟哝。
林小松入社會早,還沒成年便來北市混紅塵,他模樣顯嫩,說話時總帶着股沒見過世面的怯态,嗓門倒是不小。
劉志豪同他差不多年紀,本地人,性格裏欺軟怕硬,經常說些不着調的話。
兩人隔三差五地吵架,吵得厲害還能動起手來,互相誰也不讓誰。
見兩孩子幹瞪着眼,許胖子用他那掄大勺的粗壯胳膊推開劉志豪,“幹你自己的事去,一天天的閑出屁了!”
劉志豪也覺得挺沒意思,轉身大搖大擺地走了,氣勢很兇。
“松松,把這盤送到7號桌。”是主廚的聲音。
林小松跟只木雞似的,幹杵着,估計是被劉志豪剛才的話中傷到了。
許胖子提點他:“還不快去。”
林小松垂了垂眼,自我消化了一會,然後才跑到主廚那邊去,穩當當地端起盤子。走到廚房門口,他停在了男人跟前。
楚毅收了手機,擡眼,神色淡淡。
“晚上我給你看個好玩的。”林小松讨好地說。
楚毅明白林小松的意思,嘴角輕輕一扯,算是同意了。
那種“事情”上,他不算敷衍,但也沒林小松這麽上心。
九點半左右,一天的生計結束,大家夥兒閑扯着去更衣室換衣服。
偌大的餐廳裏,冷色系工業風,光影虛晃,放眼過去缺少那麽點人情味。
林小松照例跟在楚毅後邊,洗手,換衣服,搭乘S3號線回家。
他們住的地方在城郊,老式小區的頂樓,一室一廳五十平左右,除了租金便宜,裏頭的配套設施基本處于老舊化狀态,每逢陰天天花板就嘀嗒漏雨,隔音也不好,左鄰右舍在深夜裏幾乎沒有任何秘密。
到家差不多十點一刻,林小松給楚毅學了個“好玩”的,從電影裏學來的,半青不熟,只能模仿個七成像。
半個多小時後,男人赤腳走進衛生間。
林小松趴在床上,像一條紅彤彤的醉蝦,小身板看着有些單薄可憐。他傻乎乎地樂着,腦子裏幻想了一小會以後的生活。
也是仗着年輕,什麽都敢想,房子,車,自己家的店……還有他倆的小日子。
花灑聲停了,楚毅赤腳出來,下身只裹了件浴巾。
林小松一下子跪坐了起來,抱住男人,仰着腦袋問:“你老實說,剛才舒服嗎?”
楚毅用手點點他的額頭:“去洗澡。”
“我腳麻了。”林小松搖搖頭,心裏頭甜滋滋的,“你抱我過去。”
楚毅沒吭聲,拂開了林小松繞在他後背上的手,彎身一件一件地撿起地板上的零碎衣物,通通丢進了洗衣機裏。
忙完後,他習慣性地倚在床頭抽煙,像是有心事。可能性格使然,他一向陰郁,旁人永遠猜不透他在想什麽,即便林小松死皮賴臉地跟他上了床,而且上了一年多,那孩子也從來不曾真正了解過他。
林小松洗完澡擦着頭發出來,男人還是剛才的姿勢,手上的煙積了半截子煙灰,施施然快要落下。
屋內太安靜了,林小松心領神會一般,沒去刻意破壞這樣的氛圍,他安安靜靜地坐在床邊剪指甲。
“咔噔”、“咔噔”……大約修剪了十來下,他自己突然“嘶”了一聲。
不大不小的動靜,楚毅随之淡淡瞥過去。
林小松挺不好意思:“剪到肉了。”
楚毅屈指撚滅煙蒂,輕咳了一聲,朝他伸過去手:“我看看。”
“沒事兒,又不疼。”林小松把手背到身後,親昵地湊上去,“快睡快睡,明天還要起早呢。”
說着,把他那邊的臺燈給熄了,很快房間裏就是林小松的小呼嚕聲。
楚毅沒有睡着,這一年裏他大多淺眠,精神永遠處于緊繃狀态,一閉眼滿腦子都是自己在醫院的最後幾天光景——病人術後大出血,家屬拉橫幅鬧事,以及醫院裏的待崗處分。
他那時候真的是煩心透了,檢讨寫了若幹,醫務科三天兩頭地找談話,堅持不到半月,最終選擇了辭職。
小學課文裏總提到夢想,那時候懵懂而無知,這些年忙着畢業忙着課題,長久地處在枯燥的學術圈子裏,擰着一股幹勁朝前沖,其實到了,什麽都沒抓住。
後半夜的時候,林小松迷迷瞪瞪地被尿給憋醒了,屋子裏沒開燈,靜悄悄的,等他稍稍适應了周遭的黑暗,才勉強能看到那人的背影。
林小松開了燈,喊了聲“楚毅哥”。
無人回應。
男人不做聲地在抽煙,煙灰缸裏是厚厚壘起的煙蒂渣滓。
“楚毅哥,你怎麽還不睡?”林小松走過去,上半身沒穿睡衣,他揉揉眼睛說,“明天你在家歇一歇吧,我去跟經理請假。”
楚毅終于有了點反應,擡眼看了看,然後把林小松圈進懷裏,厮磨片刻嗓子裏隐隐出了點聲:“故意的?”
由于是深夜的緣故,男人的聲音此時啞得不像話,聽着有些暧昧。
林小松裝腔作勢地扭動了幾下,趴在男人肩膀上,笑嘻嘻地說:“我是被尿憋醒的,看你這邊燈亮了,就……就過來了。”
男人被勾得心癢,壓抑着呼吸,直接攔腰抱着林小松進了衛生間。
“我撒完尿就去睡了,明天還得上班呢。”林小松又歡喜又着急,總不能縱欲過度明天兩人都起不來吧。
楚毅的喉結滾動了動,眼神似淬火的利刃。
林小松眯着眼開始合計明天該幾點起床,下一秒身子就被放進了浴缸裏,缸壁的冰涼讓他本能地哆嗦起來。
雖已過暮春,夜裏還是有點涼。
“我、我先上個廁所,有點尿急。”林小松羞赧道。
這話總有些敗興,男人稍不耐煩,視線掃過去,“算了。”
林小松略覺委屈,跨下浴缸站到馬桶前噓噓,氣鼓鼓地嘟囔:“我本來就是要起來撒尿的,又沒想幹嘛,算了就算了。”
楚毅沒理他這些孩子氣的話,徑自走了出去。
林小松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男人已經在床上躺下了,他也爬上去,躺到自己那一側。
“楚毅哥”,林小松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
男人背對着他,聲音低啞:“快睡吧。”
“你今天是不是又失眠了?”
“沒有。”
“你以後少抽點煙,好不好?”林小松想了想,又補充,“百度上說,失眠要多喝牛奶,你以後多喝點牛奶吧。”
楚毅快要睡着,嗓子裏“嗯”了聲。
林小松翻了個身平躺了下來,兩眼放空盯着天花板看,想着以後得找些治失眠的偏方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啦,結局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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