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盥洗室的門被推開,楚毅披着浴袍懶懶地走出來,林小松雙頰發燙,揪着被子慢慢往下拉,漸漸的露出眼睛,盈盈目光對上男人。

“你不嫌悶啊?”楚毅的嘴角勾着點若有似無的笑。

林小松舔舔唇,滿腦子都是摟摟抱抱的勾當,嘴上故作鎮定:“不悶。”

楚毅側坐到床邊,歪着腦袋擦頭發,“樂樂呢?”

“還在你媽那兒。”林小松聞到一股柑橘清香,“你媽說,這幾天她負責接送。”

清香絲絲縷縷,似近還遠地萦饒在鼻端,林小松一鼓作氣爬起來跪到男人身側,揚手從楚毅手裏抓起毛巾,“我幫你。”

楚毅看他一眼,往後坐了坐,單手摟着林小松的腰。

“你幹嘛摸我腰。”

楚毅收了手,扶額笑:“那不摸了。”

林小松扔下毛巾,春心蕩漾片刻,從背後圈住男人的脖子,整個人貼送上去,“楚毅哥,我發現我最近有點奇怪……”

楚毅沒說話,等着他下文。

林小松難以啓齒,蹙眉想了又想,說話時像含了塊糖口齒不清:“你看啊,我今年才二十八歲,是不是還挺年輕,人都說,這是個血氣方剛的年紀,我覺得也是。”

楚毅微微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麽?”

林小松越發不好意思,故弄玄虛地貼在男人耳畔:“我怕你為了滿足我,身體跟不上,怎麽說,你都三十好幾了。”

脫口之後,害臊不已,林小松咬着嘴唇,眼珠子一轉,忙挽救:“你身上這睡袍還挺好看的,以前也不見你穿。”

“松松。”

林小松羞得想滿地打滾,想鑽進被子嗯嗯啊啊嘿嘿哈哈,他不講理地推了男人一把,“起開,我要睡覺了。”

楚毅雙掌撐床,伏下身給了林小松一個刺激且深長的吻,這吻太突然,幾乎不給對方反抗的餘地,林小松暈乎乎的,像軟到融化的麥芽糖,勾絲拉線粘膩情色。

男人伏在他耳旁,嗓音低啞,帶着笑意:“永遠不要跟男人提那四個字。”

林小松被牽引着,一步步落入圈套,眼睛裏像蒙了層化不開的霧,“哪四個字?”

“怕你不行。”字字铿锵,卻纏綿旖旎。

想起昨晚失眠,今天無論如何都該補補覺,林小松再去推他,“行也不幹,我要睡覺。”

楚毅大悅,抓起毛巾走到盥洗室,不一會兒,走出來。

林小松沒睡,抱了一摞封皮嶄新的教材書攤床上,都是成人高考的教材,他昨天花三千塊報了個輔導班,那邊附贈課本和光盤。

出于好奇心理,林小松維持初時的三分鐘熱度,對于買來的寶貝愛不釋手。

楚毅掀開薄被,躺到自己那一側,順便把自己那側的燈也關了。

燈光亮度陡然變暗,林小松扭頭,“你別關燈啊,我還在看書呢。”

楚毅阖上眼,聲音裏含着困倦,“你那邊不是有燈嘛。”

“把你電腦借我。”

“在書房,自己去拿。”

林小松蹿下床,很快,捧着筆記本走進來,放到床上,尋了圈兒,沒找着插光盤的地方,他“咦”了聲,繼續低頭尋摸。

“你這電腦不能插光盤啊。”

“嗯。”

林小松輕聲嘀咕:“那我這光盤咋整,考試的重點精華都在這裏頭。”

楚毅被他折騰這麽一會兒,睡意全無,翻過身無聊地看着林小松,“去網上買個外接光驅。”

林小松笑眯眯的,爬上床,一骨碌爬到男人身邊,“嘿,你咋啥都懂?”

“……常識。”楚毅錯開對視,“趕緊睡覺,大晚上少作怪。”

林小松躺了下來,用手撐着腦袋看男人,整個人顯得興奮異常,“我今天報了個輔導班,從明天開始我就要好好看書了,至少要比林小峰強,其實他成績真不咋滴,要不是我爸媽偏心眼,我肯定也能上大學。他上個月還給我打電話,說要來家裏看我,我說我們搬家了,現在不住北市,他居然信了,他不信也沒招,來了我也不給他開門,你也不許給他開……”

楚毅聽他雲山霧罩地扯着家裏瑣事,想起兩人最初認識的時候,忙或不忙,林小松都要見縫插針找他唠兩句,他不勝其煩,對方并不識眼色,相反會在下一次聊天中更加賣力地“推銷”自己。他漸漸覺得新鮮好笑,為那孩子身上的市井潑辣,後來的事水到渠成,也許只是一次嘗鮮,不必負任何責任。

“楚毅哥,你有沒有在聽啊?”林小松問。

楚毅攬住他的腰,語氣無奈且縱溺,“你說,我在聽。”

林小松接着說:“我以前就是太傻了,掙了錢還給他們買東西,我現在都想把自己的手給剁了。還有你,以前穿上褲子就不認人,理都不理我,呸,我要把你那玩意兒砍了。”

楚毅調侃:“那你就等着下半輩子守活寡吧。”

林小松用臉蹭了蹭男人,“守就守,我又不怕。”

“哦。”楚毅故意将這聲拖得長,“現在找着後補的人了。”

“沒有沒有,呸呸呸。”林小松慌張起來,一時辨不清玩笑和正經,“不是都翻篇了嘛。”

楚毅面不改色,繼續逗他:“誰跟你翻篇了,我頭上現在還綠油油的。”

“我就是好多年沒見着他了,這不碰上了嘛,就想給人留個好印象,我、我沒想跟他發生故事,真的,你就當我腦子進水了。”怎麽解釋都像是欲蓋彌彰,林小松痙着眉,“哪兒綠呢,多洗幾次就看不見了,還說我,你自己也該反省,上回你和你前任在醫院裏被我撞見了吧。還送鋼筆,多矯情,他怎麽不直接送封情書給你啊。”

楚毅笑:“要送也不能當你面兒送啊。”

“他敢送,我就敢當他面兒撕了。”林小松笑出兩個酒窩來,仰頭定定地看男人,“老公,好老公,這頁翻過去吧,我以後不提你前任,你也別提劉陽,人都骨折了,你還在這兒說人壞話。”

楚毅似輕似重地掐了把他的腰,力道恰好,“你倒挺會轉移重心,怎麽說着說着又扯我身上去了。”

林小松勾着男人的脖子,笑嘻嘻耍無賴:“我頭上也綠了,你和顧旭陽染的,還有你那個相親對象。”

“行了,把筆記本放回去,我給你找點事兒幹。”

“什麽事兒啊?”

“你說呢。”

“是你先提的,今天我本來不想做。”

“好好好,我提的。”楚毅在被子裏拍了下他的屁股,“抓緊時間,快點。”

林小松抓着筆記本出去,眨眼又跑了回來,蹬掉拖鞋爬上床,然後便沒羞沒躁地脫衣服,楚毅伸手去床頭櫃的抽屜裏摸安全套,沒摸着,特地傾身翻了翻。

林小松打着赤膊,小聲說:“那盒好像過期了,我給扔了。”

楚毅愣了下,回頭看他,“要不今天就算了。”

林小松絞着他老公的睡衣,溫聲抗議:“幹嘛就算了啊。”

“你好像很不開心啊。”楚毅低頭瞧他,笑一笑,“萬一中了,你說怎麽辦。”

林小松說:“中了,就生下來呗。”

“不行,咱倆現在都綠了,容易把二寶也染綠。”

林小松連忙捂住他的嘴,連呸好幾聲:“都說翻篇了,你咋還提。”

“不逗你了,別鬧。”楚毅拿開林小松的手,恢複到慣常的肅然神色,“我問你,是不是真想要?不要管我,也不要管我媽,你不想生,咱們就不生。”

“我想生個小男孩。”

“沒看出來啊,你還挺重男輕女。”

“不是重男輕女,哎你這人,咋老學我。”

三天之後,劉陽那邊可以辦出院,正好他室友出差回來,陪着周玥一同忙前忙後。手續辦完,兩人一左一右攙扶着他走出住院大樓,楚毅坐在車裏等候,搖下車窗,看了過去。

這在劉陽意料之中,他對周玥說:“周姐,你先回去吧。”

周玥也看見了楚毅,“行,有什麽事打我電話,回家注意着點。”

劉陽和他室友坐上了車,三人各成兩派,前邊氣壓低,後邊還算歡快,室友在跟劉陽講他這一趟的經歷,當地的風土人情以及美食特産,兩人的聲音像在咬耳朵。楚毅從後視鏡裏撩了一眼——後面那倆肩抵肩地挨着,動作頗為親密。

男人心中大致明白過來。

房屋狹小,粗略估計大概四十平左右,一間卧室一張床,楚毅更加印證了心中所想。他松了口氣,為他老婆那種不着調的想法松了口氣。

醫生囑咐卧床靜養,剛到家,室友就逼着劉陽去床上躺着,劉陽覺得這樣待客不禮貌,逞能想去客廳坐,楚毅打量了一圈屋子,回過身,“沒關系,怎麽舒服怎麽來吧。”

劉陽老實巴交地笑,喊他室友去泡茶。

楚毅拉來一把椅子坐到床邊,“不用麻煩。”

“那行。”劉陽沖着室友挑挑下巴,“你去外面,我跟楚醫生有幾句話要說。”

劉陽躺着,動作略顯艱難,楚毅幫忙擡高了枕頭墊在他背後,劉陽道了聲“謝謝”,心情漸漸放松。

“我那時候在我們省城開出租,有天晚上,小松就坐的我的車,他一直哭,我以為是遇到了什麽難處,就問他咋啦,他不肯說,我看他大包小包地背身上,怪不容易的,就讓他先去我那兒住,房租兩個人平攤。過了挺久,我問他怎麽不去找個活兒幹,他說身體不好,要多休息。”

“後來,他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我當時是真吓了一跳,以為是生了什麽怪病,還勸他去醫院看看。”劉陽笑了笑,“沒想到,是懷孕了。”

楚毅心情複雜,嗓子裏有些幹澀:“謝謝。”

“應該的,出門在外誰沒有難處,幫了別人就是幫自己。”劉陽又說,“小松他人很老實的,手腳也勤快,大着肚子還能幹不少活兒,就是一開始不愛說話,經常一個人悶自己屋裏,好像有點……可能有點抑郁,我也不太懂這個,不過,慢慢的就開朗了,他性格好,大大咧咧的,不是那種愛記仇的人。以前我們住的那房子樓底下有好多野貓,他心腸好,老拿些剩飯剩菜去喂那些貓。”

“他家裏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我後來聽他說,他是被他爸媽趕出來的,老家在安城的鎮子上。”

“唉,不提了。小松吃了挺多苦,老實說,我一直以為平平的爸爸是個賭棍或是酒鬼,沒想到是……是這樣的。我和他就是朋友,楚醫生,你千萬別誤會。”

男人一心想将當年的恨事彌補,覺得總能補償回來,原來過去的終歸過去——那些年,松松是個活生生的松松,有血有肉,疼了會哭。

不該被糟蹋的。

林小松一早便守在小區門口,跟看門的保安大爺都快唠熟了,遠遠瞅見自家的車,屁颠颠迎上去,湊到窗戶邊。

男人降下車窗,側頭看他,“哪兒風大往哪兒蹿,趕緊上車。”

“你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啊?”林小松拉副駕的門沒拉開,轉而聽男人說:“坐後面去。”

“哎。”林小松坐到後面。

汽車開進地下車庫,林小松扒着座椅問男人:“你還沒說,你今天咋回來這麽早。”

楚毅說:“下午沒排手術。”

“你那烏龜今天一天沒動,我戳它龜殼它也不動。”

“它在睡覺,換水了嗎?”

“換了。”

車子停到C區的車位裏,林小松率先推開車門出來,站一邊等男人。楚毅從副駕上拿了一大捧紅玫瑰,下了車,遞給林小松:“拿着。”

林小松傻愣了會兒,笑眯眯地張手接住,“幹嘛送我花啊。”

“我買回去淨化空氣的。”

“你還不如送我幾本學習資料。”林小松挽上老公胳膊,口是心非道:“整這玩意兒幹嘛啊,麻煩,回去還得找個瓶子給它插上。”

“不要還給我,我明天送給我們科室的小護士。”

“我要我要,誰說我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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