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落花洞女09

嵇無歸收拾好東西準備去見一下嵇沉商，誰料初七攔住了他，說是嵇沉商閉關修煉中，不允許任何人打擾，而公子玠也已經和他提前打過招呼，不必再去請示。

嵇無歸并沒有疑慮，只是對于初七要跟着自己上路的這件事他有些意見。

“我又不是不能自己照顧好自己，你留在族中也好照看一下我爹。”

“宗主特意吩咐的，初七不敢不從。”

“罷了，你想跟就跟着吧。”

一路向南，雲霧層疊，箜篌聲繞之處便是祁家。

幾人落在一個吊橋上，穿過雲霧，只見面前立着一塊高高的石碑，雕刻成了箜篌的模樣，石碑足足有幾十個人那麽高，初七不由得感嘆，“不愧是隐世祁家，光這塊石碑就要多少銀子啊。”

嵇無歸不作聲，繞到石碑一旁，将幺兒的小爪子放在石碑上，石碑底下立刻出現一道玉門，他順勢走了進去，初七握緊了手中長劍，謹慎又好奇地跟着嵇無歸走了進去。

門裏是一條幽靜小道，路的兩旁栽滿了海棠花，風起绡動，清麗可嗅，小道用白色玉石鋪設而成，陽光鋪灑在上面，剔透玲珑。

小道的盡頭是一個幽靜亭子，亭子上纏繞着藤蔓，上面開滿各色奇花，清風拂過帶來一陣花香，令人沉醉。

小亭裏不知何時已經立了一道麗影，粉紗遮面，長發垂條，輕薄紗衣遮體，如仙如夢。

“嵇少主，宗主已等候多時，請随我來。”

原來是個丫頭，初七這樣想着，也想跟着前去，豈知那女子一掌拍在了初七胸膛之上，頓時一陣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随後女子警言道:“宗主只請嵇少主前去，還望你在外等候。”

說着，兩人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初七無奈只能在外面等候。

“這祁家的弟子武功還真不錯，就光這一掌的力道若是擱在尋常人身上，早就命喪黃泉了，也是不簡單。”

嵇無歸随着侍女走進一個小院落，房舍三兩，奇草仙藤，佳木茏蔥，假山被一池清水繞過，白玉環抱池沿，還未等細細欣賞，嵇無歸就被侍女引入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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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少主，宗主在紗幔後，幺兒就先交由我吧。”

嵇無歸點點頭，十分知禮數，止步于紗幔外，跪坐于軟塌之上，沖着粉紗後的身影說道:“嵇無歸見過祁宗主。”

“令尊近來可好”

一句話沉魚出聽，風風韻韻，平添幾分溫婉。

“家父一切都好。”

“子玠已經和我說過了，你是來接八兩的”

“是。”

“八兩，随他走吧。”

話畢，八兩從嵇無歸身後的房間裏走了出來，眼睛已經完好無損，一看到嵇無歸立馬像見了親人一樣，痛哭流涕。

“祁宗主，無事我就先帶八兩離開了，日後有機會再來拜訪。”

“好，別讓幺兒和她母親待太久，不然她可就不肯跟你了。”

“是，無歸告辭。”

“嗯，去吧。”

兩人剛走出房間就一陣頭暈目眩，再睜眼時面前哪裏還有什麽花樹小亭，只是一片荒蕪山林罷了，再低頭一看，幺兒也好好地待在自己的懷裏。

八兩和初七更是如夢初醒，大眼瞪小眼，一臉茫然無措的表情。

“少主，我們這是在哪裏”

嵇無歸仰頭看着天邊的卷雲，心中兀自感嘆，果然是雲外仙居，祁家也算是四大家中最出世的一脈了，令人欽佩。

“沒什麽，八兩前面帶路，回子玠的住處。”

“是。”

幾人正欲前行，不料一個身影突然攔住了前路，仔細一看竟然是塗饒。

嵇無歸并未親眼見過塗饒，根本不認識他，更不用說八兩和初七了。

來者不善，一時之間局勢變得劍拔弩張。

……

荒漠之中，腳下沙礫透着熱氣，一股一股的熱浪撲面而來。

青紅兩抹身影走在最前面，而身後的趕屍匠手拿攝魂鈴，在沙漠中更像是駝鈴，指引着旅人前行。

“主上，你确定小蠻的屍體在這片黃沙中嗎”

“姜離魂散前曾說過她一無所有了，唯一留下的就是這片黃沙，我只是推測，至于是否屬實，就另行考究了。”

蕭遲扯了扯嘴角，“也就是說主上你也不确定小蠻的屍體在這裏”

“嗯。”

答得這麽理直氣壯

蕭遲向後看了一眼身後的那群人，随即又回過頭來，問道:“如果屍體不在這裏，那些趕屍匠知道後會怎麽樣”

“大概會從墳裏把你的八輩祖宗都挖出來吧。”公子玠正言道。

蕭遲立刻停住，一臉嚴肅，“真的”

公子玠發出一絲笑聲，“騙你的，趕屍匠只是負責趕屍而已，他們的道行你覺得能比過你我二人嗎大不了克扣點銀兩罷了。”

蕭遲看他不像是開玩笑，點點頭繼續前行，忽然前面出現了一片清湖。

“那是……”蕭遲用手指向那處，公子玠自然也看見了，他将蕭遲的手壓下，“那些只是幻象，不信你現在看。”

果不其然，再看過去的時候那片清湖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奇怪得很。

路途太過遙遠，身後的趕屍匠都開始竊竊私語，有些抱怨聲傳了出來。

“主上，這樣找下去不是辦法，萬一……”

“看看你的腳下。”公子玠淡淡說道。

蕭遲低頭一看，竟然是小蠻的屍體!

“這……”

“開始封印吧。”

公子玠從懷裏掏出半顆青色的珠子交給蕭遲，蕭遲點點頭，同樣從懷裏拿出半顆珠子，只是顏色不同，珠子呈現紅色，與青紅兩位老司的頭銜相稱，兩顆珠子合二為一發出刺目光芒。

蕭遲得令立即發動青紅血珠，行法事念咒語，屍體在此過程中魂魄得以安穩。

公子玠借此時機将事先準備好的辰砂置于屍體的腦門心、背膛心、胸膛心窩、左右手板心、腳掌心等七處，每處以一道神符壓住，然後用五色布條綁緊，此七處是七竅出入之所，以辰砂神符封住是為了留住死者的七魄。

之後，又将一些朱砂塞入屍體的耳、鼻、口中，再以神符堵緊，耳、鼻、口乃三魂出入之所，這樣做可将其魂魄留在死者體內。

最後，他在小蠻頸項上敷滿辰砂并貼上神符，用五色布條紮緊，再給死者戴上粽葉鬥笠，封面而戴。

諸事辦妥後，蕭遲念畢咒語，大喝一聲“起！”

小蠻的屍體應聲站起，兩人長舒一口氣。

“剩下的就是趕屍匠的事了，我們走吧。”

公子玠從領頭趕屍匠的手中接過滿滿一布袋銀兩，掂掂重量滿意地說道。

二人禦劍離開，小蠻的屍體也慢慢脫離兩人的視線，蕭遲回頭望，卻什麽都望不見了，就好似這幾天來發生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樣。

“主上，小蠻的家鄉在哪裏”蕭遲問道。

“我也不知道，不過趕屍匠會把她帶回去的。”公子玠捏着自己的帽子說道。

“那主上你的家鄉在哪裏”

公子玠沉默了好久，才堪堪回了四個字，“天下為家。”

“天下為家……天下為家……”蕭遲反複念叨着這四個字，風聲自耳邊劃過，眼底是大好河川，青山綠水皆在眼底，人卻渺小得難以看見。

青紅老司的職責就是帶魂魄歸鄉，可是他們的家鄉又在何地又有誰在家中等候他們呢是否有溫酒一壺，暖牆一隅恐怕無人能知。

“主上……”

“嗯”

“我想去看看這天下，去看看你的家。”

“總有那一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