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紛飛的

那天染發,夏清澤也在旁幫忙。夏櫻膚白,染完紅頭發後襯得整張臉更為白淨精致。那天晚上他們一起在小區裏散步,蔣靈緊攥夏櫻的手,夏清澤跟在她們身後,拍了張背影照發給江浔。這個周末江浔沒住校,而是在家,信息回的不快,但也很為夏清澤高興。第二天牧雲依來了,夏櫻原本以為夏清澤昨天是随口一說,并沒有當真,等真的看到牧雲依站在面前,整個人驚得說不出話。

他們于是決定去找江浔。晚飯過後,蔣靈開車載着他們去江浔家,江浔就領他們去村子裏逛逛,村口的公園裏有大爺大媽在跳廣場舞,廣播裏敞亮地放着“你是我的小蘋果,怎麽愛你都不嫌多,永遠地唱着最炫的民族風,是整片天空最美的姿态。”

這兩首神曲的remix版太過于洗腦,饒是他們所有人都對廣場舞敬而遠之,也不由停下腳步觀摩舞姿,一曲完畢,他們本打算離開,廣播裏傳來一首電音華爾茲舞曲,牧雲依也不知怎麽想的,拉着夏櫻的手跑到隊伍裏,摟住夏櫻的腰做出基本準備動作,夏櫻眉尾一挑,說了句什麽,就把自己的手放到牧雲依的後背,牧雲依拗不過她,把手搭在她的臂膀上跳女步。

剛開始,她們還真跟着大爺大媽跳鄉村特色的華爾茲,跳着跳着,她們的動作就脫離隊伍了,不是變得更專業,而是更随意,完全想怎麽跳就怎麽跳。下一首歌也是華爾茲,比上一首更優美,蔣靈在旁邊的石椅坐下,推了一下夏清澤,那眼神好像在說,他和江浔也應該加入進去。

但江浔興致缺缺,不僅是因為不會跳,而是有什麽心事。夏清澤于是拉着他的手慢慢轉圈,江浔看着他,又仰頭看公園裏挂在空中五顏六色的小彩燈,再低下頭,就猝不及防地被夏清澤親了一下。

江浔瞳孔一縮,後頸僵直,聲音從牙縫裏洩出來:“你媽媽看到怎麽辦。”

“她知道。”夏清澤讓江浔把心放到肚子裏。

江浔順着夏清澤的動作轉了半圈,剛好面對着不遠處的蔣靈,蔣靈超他微微一笑,然後看向夏櫻和牧雲依,眼眸裏只有失而複得的歡喜,其他別無所求。

這讓江浔莫名覺得難受,卻又說不出原因,夏清澤蹭他的鼻尖,說:“明天回學校,我帶你去摘柿子。”

“啊?”江浔想了想時間,九月底,學校裏的柿子确實都成熟了。但有摘柿子想法的肯定不止他們兩個,挂在低枝上的那些早被摘完了,只剩下高處的。江浔原本以為要爬樹,那被路過的老師發現可得了,但夏清澤總有辦法,找來根長柄掃帚,在午休時分和江浔一塊兒溜出來,到操場那邊打柿子。

他抱住江浔的小腿,江浔用掃帚勾柿子,掉下三個個後夏清澤松手,江浔就掉到他懷裏。他們坐在樹下,江浔用校服把柿子表皮擦幹淨,遞給夏清澤。夏清澤搖頭,說不吃,江浔也沒客氣,雙手捧着紅澄澄的大柿子咬了一口。

他們肩靠着肩,距離很近,夏清澤能聽到果肉飽滿漲溢的爆破,聞到清蜜的柿子香,看到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落到江浔臉上。江浔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角,把粘到嘴邊的汁水吃掉後又咬了一大口。夏清澤看着,說他也想吃了,江浔鼓着腮幫子,正要給夏清澤擦一個,夏清澤捏着他的後頸,舌頭掠進他的口腔。江浔手裏還拿着柿子呢,總不能扔了,只能一手握着沒吃完的柿子,另一只手徒勞地推搡,不小心碰到夏清澤的腿間,隔着校褲,那裏硬着。

江浔連忙縮回手,乖乖地雙手拿柿,假裝自己什麽都沒碰到,好在光天化日,夏清澤也不會真對他做什麽,等柿子都吃完了,他們就回了各自的教室。

高一的時候他們并不同班,但好巧不巧,除了體育課,他們兩個班的閱覽課也在同一時間。各自班的語文老師把學生帶到學校的圖書館,大家可以從書架上拿喜歡看的書,然後坐到自習室翻閱。江浔認認真真地挑書,抽出一本木心的散文集,就從那空隙裏看到夏清澤的臉。圖書館裏禁止喧嘩,他們不好說話,便隔着那道空隙看着彼此,直到夏清澤也抽了一本書才離開,去各自班級的區域。

每個人的位置都是固定的,他們倆雖然是面對面,但一個坐在自習室的最前面,一個在最後面。兩個班的老師見所有學生都坐定,就出了自習室,所有人依舊安靜,江浔見夏清澤低頭動筆寫着什麽,也翻開自己選的書。

他心不在焉,那張整整齊齊折疊了兩次的紙條傳到面前,他擡頭,坐在他對面的同班同學指了指身後,說是從後面傳過來的。江浔把背挺直,看向夏清澤,但夏清澤還是低着頭,不和他有任何眼神接觸。江浔狐疑,琢磨不透他玩什麽把戲,将紙條攤開,臉頰沒紅,但瞬間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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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紙條上寫——

尤其靜夜

我的情/欲大

江浔喉嚨幹澀,咳了一聲。原本以為夏清澤會擡頭的,但他沒有,反而是又傳來一張字條——

紛紛飄下

綴滿樹枝窗棂

江浔看完就揉皺,羞怯地恨不得撕了。夏清澤還是什麽都沒發生的模樣,只有第三張字條穿過兩個班級的人群,再一次到他手裏——

唇渦,胸埠,股壑

平原遠山,路和路

都覆蓋着我的情/欲

這些字條穿過兩個班八十多個人,從夏清澤筆下到江浔手裏。江浔羞啊,頭昏腦脹,拿出筆,從筆記本裏撕了一張,在上面激情控訴夏清澤耍流氓,心跳快得字都是抖的,夏清澤的字條又傳過來了,字跡如前面三張隽秀不差分毫——

因為第二天

又紛紛飄下

江浔再也淡定不了了,将那些字條揉成一團塞進口袋,棄甲曳兵般逃到圖書館的洗手間,往自己臉上潑冷水,濕漉漉的視野裏,夏清澤就在他身邊。

沒有親吻,也沒有肢體上的接觸,他只是站着,看着鏡子裏的江浔,把木心那首詩裏最後兩句補全。

“更靜——”

他舔了一下江浔的耳垂,在他耳邊,只有氣音:“更大——”

他握住江浔的手腕,覆在自己小腹往下。

“我的情/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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