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
吸了吸鼻子,“就近的吧,太冷了。”
“最近的就在前頭,五百米,”萬朝陽擡手指了指,然後乜斜着眼說,“但是近的容易有老師來抓人,你怕不怕?”
“我──”薛木剛打算嘚瑟兩句,卻想起剛才在會議室裏認了慫,檢查還沒寫,扭臉就在網吧被抓到那也是有點過分啊,搞不好真的就被退學了……
“我是不怕,但是我也懶得跟他們辯論。那什麽,有沒有他們一般不去的?”
萬朝陽沒憋住翹了翹嘴角,說:“那就去我們家那邊那個,遠點兒,三站地吧──你帶公交卡了嗎?”
“卧槽沒有……”薛木下意識地摸了摸兜,然後眉毛一跳,“卧槽我不光沒帶公交卡,我連錢也沒帶……”
“……”萬朝陽冷着臉看了看他,“你打算讓我請你啊?”
“沒有沒有……”薛木連忙解釋,“我這不沒經驗嘛!你先替我付了,回頭吃飯刷我的卡!”
“……”萬朝陽聽完,轉身就往校門口走了過去。
“哎哎哎?怎麽的不去了?”薛木趕緊跟上,他抱着萬朝陽大腿出的校門,要是沒了萬朝陽,自己還真夠嗆能回去,“又不是不還你,先墊一下都不行啊?”
“在這等着!”萬朝陽撂下這麽一句話,竟然小跑了起來。
薛木有些茫然地停下了腳步,雖不知萬朝陽這是搞什麽名堂,但是估計應該是不會耍他的。
幾分鐘之後,萬朝陽騎着一輛破自行車重現出現在了他面前。
“上車。”
“……哦。”
萬朝陽的自行車雖然有個後車架,可是顯然未曾準備給人坐,鐵架子又涼又硌屁股,薛木跨坐在上頭,身上沒有一處舒服的,而且大冬天的騎車,即便躲在萬朝陽背後,北風呼呼地往臉上刮,薛木感覺自己的眼皮都要結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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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你連幫我買個來回車票的錢都沒有嗎?”薛木忍不住問道。
“……沒有。”萬朝陽冷冰冰地答道。
薛木冷得牙齒有些打顫,晃了晃手臂,将手縮進了袖子裏,然後擡手捂着耳朵,他又歪頭看了看萬朝陽的手,也是一樣大半在袖子裏,幾根修長的手指卻要探出來扶在剎車上,已經凍得有些發紅。
“你平時都騎車去嗎?為了省點兒車票?”薛木忍不住問道。
萬朝陽沉默良久,沒有回答。
薛木正在懷疑是不是風太大了他沒聽清,忽然恍然大悟,平時萬朝陽哪用得着跑那麽老遠,他又不怕被抓,當然直接就在學校門口玩了。
想到這裏,薛木頓時覺得自責不已,擡頭又看看萬朝陽凍得通紅的雙耳,猶豫片刻,在掌心呵了呵氣,輕輕罩了上去。
車身猛地搖晃了一下。
“幹……幹嘛?”萬朝陽慌亂地問道。
“看你耳朵都凍紅了,給你捂着點兒。”
“不……不用……”萬朝陽不知怎的,竟感覺身體裏一股暖意蒸騰起來。
“行啦你快點兒騎吧,我也別白讓你出力!”
萬朝陽抿了抿嘴,沒再說話,卻不知心裏怎麽想的,悄悄放慢了蹬車的頻率。
終于抵達網吧門口,隔壁小賣店裏頭已傳出了新聞聯播的聲音。
“玩兒多長時間?”萬朝陽一邊鎖車一邊問道。
“都行啊,看你。”薛木又把雙手罩在了自己耳朵上。
“你還上自習嗎?不上就十點半回去。”
“上毛,不上!”
萬朝陽鎖好車,聽到這話,擡眼看看薛木,竟然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薛木一見,也忍不住笑了笑,心說:小孩兒就是小孩兒,一要開始玩兒了就立馬高興了,也顧不上耍酷了。
“身份證。”網吧前臺一邊嗑着瓜子一邊捧着手機津津有味地在看着,薛木心中納悶,智能手機都沒有的時代,看啥呢?
他忍不住探頭張望了一下,看到手機屏幕上一篇密密麻麻地字,不用問,肯定是修仙小說沒跑了。
“沒帶,跟你說身份證號,1101141966……”萬朝陽一邊說着,前臺一邊伸出手在鍵盤上敲打着,眼睛還是沒有離開手機屏幕,薛木卻是一愣:1966?
萬朝陽報完號碼,轉頭看向薛木,低聲問道:“你知道你爸媽身份證號嗎?”
“啊知道知道。”薛木連忙背了一串賀冬蘭的號碼,萬朝陽從兜裏掏出了二十塊錢遞給了前臺,說:“兩個人,三個小時。”
付完了錢,萬朝陽輕車熟路地帶着薛木進了上網區,撲面而來就是一股煙味,可放眼望去六成以上卻都是學生模樣。
薛木皺着眉跟萬朝陽一路走到了個人少的角落,各自坐下開了電腦,薛木竟有些莫名地興奮,搓了搓手,說:“你教我嗎?還是帶我一起玩兒?還是……還是我先自己研究研究新手教程?”
“你先等會兒。”萬朝陽晃了晃鼠标,沒有打開游戲大廳,卻點開了浏覽器,然後在搜索框裏迅速地敲下了“心理年齡”四個字,點下了搜索鍵。
“嗯?”
“我倒要看看咱倆心理年齡誰是哥。”
“……嗯???”
薛木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萬朝陽,心道你個小屁孩兒還挺記仇?
萬朝陽點開了打頭第一個鏈接,微蹙着眉一通答題,然後起身讓了讓:“來,你來,我20。”
薛木苦笑着坐到了萬朝陽的座位上,點下了“重新測試”,一邊勾選着選項,一邊不住地無奈嘆息,最終點下“提交”後,轉頭對萬朝陽道:“我真不跟你計較這個,你要非想──”
“哈哈哈哈哈哈哈!”萬朝陽一陣大笑打斷了薛木的話,薛木一愣,轉頭一看,屏幕上赫然寫着一個醒目的阿拉伯數字——
3。
第十道題 從不在乎他們說些什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萬朝陽笑得拍手跺腳,簡直不知道怎麽表達自己的喜悅之情了。
薛木滿頭黑線地看着屏幕,轉眼又看看萬朝陽樂不可支的樣子,無奈搖了搖頭,起身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拍了拍萬朝陽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說:“行行行,我三歲,你二十,你是我哥,快點兒的吧,浪費好幾分鐘了。”
萬朝陽帶着滿臉的笑意,心滿意足地坐回到座位上,還不忘扭頭得意地說了句:“叫哥。”
“……”薛木撫了撫額頭,“哥!哥!哥!滿意不?”
萬朝陽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兒了,“滿意!”
真是幼稚……
薛木搖了搖頭,轉頭點開游戲大廳,很快找到了游戲客戶端,點開後扭臉一看,萬朝陽也進入到了載入界面。
“你先打一局吧,我注冊個賬號,然後搞一搞新手教學什麽的,不明白的我再問你。”
“嗯。”萬朝陽嘴角竟然還噙着笑,擡手戴上耳機,調整了一下松緊和音量,捏了捏指節,發出“咯啦咯啦”的聲響,頗有些職業電競選手的架勢。
薛木看着他,臉上不由得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心中暗嘆:啊!一個明日之星正在冉冉升起!跟着朝陽同學,不用學習,不用買房,玩玩鬧鬧,坐擁千萬資産,甭說叫哥了,叫你爸爸也可以啊!
游戲載入完畢,薛木轉過頭來注冊了賬號,點開了人機模式。
上學的時候薛木很少打游戲,但是耳濡目染也聽過同學們的讨論,小學時是魔力、石器、CS,初中時是夢幻、大話,高中時同學們不怎麽打游戲,只知道萬朝陽是打DOTA的,上了大學主流就是DOTA、LOL、魔獸和劍三,而等到畢業回國後,游戲愈發五花八門,什麽風暴、屁股、殺雞、吃雞、陰陽師、農藥等等等等。
薛木在做戰歌的上市項目時,不得不對游戲市場進行了一些較為淺顯的研究,随着八零九零後消費能力的提升,大大刺激了游戲市場的發展,端游和手游都有了大量不同定位的客戶群體,盡管資本流入管理有些混亂,但是很明顯是日趨成熟的。
而鄭大錢就是這類消費者之一,高中時壓抑地游戲欲望上了大學之後噴薄而出,一玩就是六七年,什麽流行的、熱門的、昙花一現的,沒有他不知道的。
薛木上班之後埋頭學習的動力沒有了,每天應付完客戶和老板回到家總是懶得去健身,躺在床上又實在無聊,因而也總是被鄭大錢忽悠煽動着陪他一起玩游戲,所以薛木對市面上的熱門有些也算偶有涉獵,此刻面對人機模式,倒也不至于全然的手足無措。
萬朝陽打完了一局,臉上露出一絲得意又輕蔑的笑容,順勢轉頭看了看薛木,見他正操作着一個冰女嘩嘩地往小兵身上扔技能。
“你技能不要亂用,”萬朝陽提醒道,“費藍。”
“等會兒等會兒!”薛木收完了這一波兵,也沒藍了,躲在塔後頭一邊讀條回城一邊摘下了耳機,“你說什麽?”
“……”萬朝陽搖了搖頭,“技能別用在小兵身上,留着打對面英雄或者團戰,你這樣藍用沒了團的時候沒技能就很廢。”
“哦哦。”薛木點了點頭,裝作虛心接受的樣子,戴上耳機轉頭又看向屏幕,心中卻嘀咕道:沒藍我回家不就得了?非得假裝專業的指導我兩句,嘁!
萬朝陽看了一會兒薛木,讓他意外的是他本以為薛木會是個純菜鳥,恐怕怎麽走路怎麽買裝備怎麽用技能都不會,卻沒想到基礎的操作倒還算流暢,水平在人機模式裏竟然沒拖後腿。
而讓他毫不意外的是,除了基礎操作之外,不論是補兵、還是反補、還是團戰游走之類的意識,薛木是一應皆無,這要是玩家匹配,妥妥地要被對面完虐,還得被隊友狂噴。
萬朝陽看着薛木不管不顧地仍在往小兵身上扔技能,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只好轉回頭又繼續打自己的天梯去了。
“您的餘額已不足!請及時充值!”
右下角彈出提示窗口時,薛木剛好又贏了一把人機,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心想:都說王者榮耀是小學生玩的,DOTA和LOL如何如何難,也不過如此嘛!
薛木轉頭看看仍在游戲中的萬朝陽,擡手看了看表,已經十點十分了,宿舍十一點鎖門熄燈,騎車回去要二十分鐘,從車棚到宿舍也得七八分鐘,保守點的話最多也只能再待五分鐘了,可是他一看萬朝陽的屏幕,三條線都剛剛只各破了一塔,照這個進度,五分鐘是怎麽也不可能打得完的。
“那個……”薛木猶疑着開了口,“咱們該走了。”
“打完這局。”萬朝陽迅速地答了一句,仍全神貫注地在狂點着鼠标和鍵盤。
“您的餘額已不足!請及時充值!”彈窗再次出現在了屏幕上。
“啧!”萬朝陽從兜裏掏出幾張紙票拍到桌上,“幫我再續一個小時!”
薛木愣了愣,“不行啊……再晚進不了宿舍了……”
“進不了不進!包夜!”萬朝陽正在團戰的關鍵時刻,皺着眉吼了一句。
薛木一怔,扁了扁嘴,心中默念道:莫生氣,莫生氣,人生就像一場戲,因為他是金主爸爸我們才相聚……
很快,一波團戰結束,對面團滅,萬朝陽這邊還剩四個慘血,其餘幾個都在讀條回城,萬朝陽稍稍松了口氣,轉頭發現薛木還在一旁看着他,忙擡起手表看了一眼時間,然後迅速在在對話框裏輸入:一波。接着就開始頂着殘血帶着兵線推塔。
幾個隊友紛紛回複:???
結果很快,對面複活的英雄圍攻了過來,分分鐘秒殺了萬朝陽。
隊友:狗頭人你SB嗎??
“……”萬朝陽冷着臉點下了退出游戲,又在彈出的警告窗口上點下确認,而後利落地起身開始穿衣服。
“你會被禁賽哎……”薛木看到了警告窗口上的字,有些不安。
萬朝陽拉上拉鎖,看了薛木一眼:“那也比你被開除強。”說罷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薛木默默地也拿起衣服跟上,邊走邊穿,心裏默默吐槽:這樣都要裝酷哦?這樣的是20歲我是3歲?什麽狗屁測試。
回去的路上,薛木又把雙手罩在了萬朝陽耳朵上,如果說騎車帶他跑這麽老遠來上網讓他感動,那為了他放棄游戲可就是讓他徹底地內疚加自責加無比動容了,他可是親眼見過鄭大錢為了打排位連老板電話都敢挂的,足見對于玩游戲的人來說這是件多麽天大的事。
萬朝陽的雙耳被薛木捂住,呼吸聲和心跳聲轟隆作響,盡管天寒地凍,盡管就要遲到,他卻還是放慢了腳步。
兩人回到學校時已是十點五十,一路小跑,緊趕慢趕,萬幸趕在鎖門之前沖進了宿舍樓。
一樓大廳的黑板上寫着今天的宿舍衛生檢查表,301上頭赫然寫着:薛木沒疊被子,-10。
薛木在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拉着萬朝陽上了樓。
“媽呀你終于回來了,幹嘛去啦?”正在泡腳的鄭大錢一見薛木進屋,迫不及待地問道。
“跟朝陽去網吧了。”薛木随口一答,結果全宿舍都愣了。
萬朝陽跟在薛木後頭進了宿舍,一言不發地脫了外衣換上拖鞋就拿起臉盆要去水房,薛木一見,連忙也拿起臉盆跟上,留下另外六個人六臉懵逼。
刷牙刷到一半,熄燈的鈴聲已經響起,萬朝陽嘴裏叼着牙刷,褪下拖鞋,擡起腳伸到水龍頭下沖洗着,薛木驚呆了,吐掉嘴裏的泡沫問道:“不涼啊?”
萬朝陽洗完了一只,又擡起另一只腳,也吐掉泡沫,轉頭向薛木問道:“你打水了?”
薛木愣了愣,說:“沒打……也可以用大錢兒的啊……”
萬朝陽洗完了腳,漱了漱口,說:“我不愛麻煩別人,自己沒打水就用涼水洗,沒那麽多事兒。”說完端着臉盆就走了。
“沒洗完的抓緊時間!熄燈了!”宿管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薛木心裏一緊,早晨剛得罪了他,這會兒再讓他找茬實在麻煩,又想了想萬朝陽的話,把心一橫,打開水龍頭把腳伸了過去。
“嚯──!嘶──!呵──!”
冰涼的水砸到腳上,像是一把利刃刺穿了皮膚,寒意順着血液的循環直奔心髒,薛木第一次洗腳洗出了心寒的體驗。
“木頭,你真去網吧了?”薛木縮在被窩裏,使勁地捂着腳,聽到鄭大錢這樣問道。
“蒙你幹嘛?”薛木答道,想了想,又補充道,“打DOTA了,我打得賊溜。”
上鋪突然傳來一聲輕笑,薛木笑着又說:“那當然也是沒有我們朝陽哥哥溜啦!”
“你怎麽突然想去網吧了?”鄭大錢又問。
“我怎麽不能去網吧了?”薛木反問道,“打游戲不比上自習好玩嗎?”
鄭大錢聽了這話,一時竟不知如何反駁,他上鋪的楊钊卻開了口:“木頭,感覺你今天很反常啊。”
“對啊對啊,”鄭大錢連忙附和,“從來也沒見你這樣啊,跟變了個人似的。”
薛木沉默片刻,說:“那你們覺得我是原來那樣好啊,還是現在這樣好啊?”
大夥兒都陷入了一陣沉默,似乎都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現在的你好像有點……太離經叛道了……”
“你的講話我們聽的明白,但是不疊被子也是有點那個……”
“扣了十分啊……”
“聽說扣分曉梅要發獎金的,她多冤啊……”
“你就算不滿意學校的規定也不應該自習的時候去網吧吧……”
“你跟朝陽又比不了,回頭真把你開了怎麽辦……”
“就算不開,給你個處分你也要背一輩子的……”
舍友們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可是說來說去,竟沒有兩句是在誇他的,有的出于樸素的世界觀勸他為人低調些,有的看在同窗情誼上怕他重蹈萬朝陽的覆轍,也有的因為他今天太鋒芒畢露搶走了暗戀對象的注意而語帶醋意。
薛木心中有些納悶,升完旗的時候還一個個簇擁着他,現在是冷靜下來了覺得還是不好?自己原來在班裏除了成績好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存在感,現在為人處世張揚了一些,就立馬全都跳出來打壓了?
盡管他一再暗示自己一把年紀了不該和這些什麽都不懂的小朋友計較,可是六七個人輪撥勸誡教育也還是聽得他憋悶非常,正準備開口反擊,卻聽到“咚咚咚”的捶門聲,一束燈光照了進來,在四個上下鋪裏來回逡巡,大夥兒頓時都不敢言聲了。
宿管的腳步聲走遠後,也沒人再主動開啓話題,上了一天的課,大家也都累了,薛木表現得再如何奇怪,終究也比不上好好睡一覺重要,于是紛紛翻了個身,調整了舒服的姿勢準備入睡。
薛木一口怨氣別憋在口中,又兼上大學後養成了每天洗澡的習慣,回來高中已經兩天沒洗,身上刺撓得不行,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郁悶的嘆息和來回烙餅的動作驚動了上鋪的萬朝陽,他扶着床沿朝下看了看,正迎上薛木的目光。
“吵着你了?”薛木用氣音問道。
萬朝陽搖了搖頭,薛木聳了聳肩,又說:“睡吧。”
萬朝陽抿了抿唇,說:“我覺得你這樣挺好。”
“啊?”薛木一時沒聽明白。
“我喜歡現在的你。”
第十一道題 天天轟趴流連網咖會不會太crazy
“我喜歡現在的你。”
薛木聽到這句話,不由得愣了愣,萬朝陽探出來的半個頭,有些怯懦與堅定混合的意味,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宿舍,在他眼中反射着微亮的光芒,看得他心中溫熱非常,
“MUA!”薛木誇張地做了個親吻的表情,消解了這有些暧昧的場面,萬朝陽怔了一下,默默又躺了回去。
薛木抑制不住偷笑的嘴角,翻了個身,抱着自己冰涼的腳,安穩地睡去了。
第二天早晨,薛木沒敢再睡懶覺,起床鈴一響,盡管心裏百般不情願,還是趕緊起了床。
他夢游似的端着臉盆到了水房,冷冷的冰水在臉上胡亂一拍立馬清醒了過來。
洗漱完畢回到卧室,看到鄭大錢正在疊被子,心中猛然一驚──學校對于宿舍衛生的要求是被子要疊成豆腐塊,而他早就不記得那種把被子邊角窩成正方形是種怎樣的手法了。
鄭大錢疊好了被子,坐在床沿上換鞋,卻見到薛木正對着疊得軟塌塌的被子抓耳撓腮。
而薛木抓耳撓腮的過程中卻發現頭皮很癢,才意識到已經兩天沒洗頭了。
“嘛呢?”鄭大錢怕吵醒還沒起床的舍友,用氣聲問道,“趕緊疊完了吃飯去呀。”
薛木看看鄭大錢,撓了撓頭,說:“我這被子好像有問題,你幫我窩一下這個角兒。”
鄭大錢聽了有些不明所以,一腳踩着棉鞋一腳踩着拖鞋起身過去,三下五除二窩出了一個方方正正的角,疑惑道:“怎麽了?”
“卧槽……”鄭大錢的手法太快,以至于薛木都沒看清,“你……你再窩一個我看看?”
鄭大錢轉頭迅速地又窩了一個出來,這下薛木大概看明白了,連忙到了兩聲謝,坐在床上開始整理其他的邊角。
鄭大錢換好了鞋穿好了衣服,扭頭一看薛木還在整被子,忍不住問道:“你幹嘛呢到底……?”
薛木又撓了撓頭,說:“那什麽……你先去吃吧,幫我……随便幫我帶個什麽吧。”說着摸出了一卡通遞給鄭大錢。“哦對了,我用你熱水洗個頭,中午幫你打哈。”
“哦……”鄭大錢接過了卡,還是覺得薛木有點奇怪,但是想起自己還有點作業準備早晨寫的,只好先走一步了。
薛木又研究了半天被子,還是疊得歪七扭八,而除了萬朝陽之外,其他同學都已經紛紛起了床,薛木不想給他們看到自己不會疊被子的樣子,便拿起暖壺和臉盆先去水房洗頭了。
鈴聲再次響起時,萬朝陽醒了過來,迅速地疊好被子下了床,正碰上薛木一邊擦着頭發一邊走進宿舍。
“起啦!”薛木一見萬朝陽,立馬熱情地打了個招呼。
“嗯。”萬朝陽淡淡地應了一聲,拿起臉盆出了門,薛木對他的故作矜持毫不在意,放下暖壺臉盆,一邊擦着頭發一邊四處尋摸,才猛然驚覺:宿舍裏是沒有吹風機的。
“卧槽……”
萬朝陽洗漱完回到宿舍,卻見到薛木仍在玩命地擦頭發,忍不住問道:“你幹嘛呢?”
薛木回過頭來反問:“咱們是一直就沒人用吹風機,還是宿舍規定不讓用啊?”
“吹風機?”萬朝陽皺了皺眉,“沒人用,不知道讓不讓,算是大功率電器嗎?應該不讓吧。”
“哎喲我靠……”薛木無奈地看了看窗外,這樣濕着出去,還不凍得滿頭冰碴子?
萬朝陽看了看薛木的模樣,心中了然,在櫃子裏翻找一陣,将一件帽衫遞給了他,說:“穿裏頭吧,出去的時候把帽子戴上。”
“媽呀,”薛木感激涕零地接過,一邊換衣裳一邊說,“太感謝了,沒有我們朝陽哥哥我都活不了了。”
萬朝陽用力扁了扁嘴角,一邊換鞋一邊說:“惡心。”
薛木換好衣服穿上鞋,又胡撸了兩把頭發,把帽子一罩,說:“走吧。”
萬朝陽愣了愣,默默指了指他的被子:“你還想讓老尚再找你茬兒啊?”
“卧槽……”薛木連忙轉身又去鼓搗被子。
萬朝陽穿上外衣,打開櫃子拿了兩個巧克力派,悄悄看了看薛木,又多拿了兩個,滿滿當當揣進兜裏,櫃門一關,扭臉看到薛木的被子還是軟塌塌的。
薛木撓了撓脖子,後退兩步瞅了瞅,說:“還……行吧?”
“……”萬朝陽擡手看了看表,默默上前拿起薛木的被子放到自己床上,然後把自己的豆腐塊拿下來放回了原處。
“卧槽別啊……”薛木有點不好意思,“回頭你扣分了曉梅找你。”
“上鋪看得沒那麽清楚,”萬朝陽稍稍理了理被子和床鋪,“而且老尚跟我爸熟,不會扣我分的。”
薛木一聽,立馬笑逐顏開,擡手拍了拍萬朝陽的屁股:“謝啦朝陽哥哥。”
“……”萬朝陽冷着臉看了看薛木,“惡心。”
頭兩節課是語文,薛木老老實實地坐在鄭大錢邊上沒敢造次,第三節 化學課的時候他就立馬又和楊钊換了位置,坐到了萬朝陽旁邊。
萬朝陽手放在桌洞裏捏着那兩個多準備的巧克力派,蓄勢待發要裝作随意地遞給薛木,卻看見薛木捧着個維生素面包一邊嚼一邊拿着化學書走了過來。
“你什麽時候買的?”萬朝陽沉聲問道。
“讓大錢兒幫我買的呀,你吃嗎?”薛木說着就把面包遞到了萬朝陽面前。
萬朝陽下意識地躲了躲,蹙着眉一言不發,把手從桌洞裏拿出來,“撲通”一聲趴在桌上睡了。
趁着兩節化學課的功夫,薛木攢完了一千字聲淚俱下的檢查,他當然知道這玩意交上去也沒人看,但是反正他也不是很想聽講,就當拿來打發時間了。
下課後薛木把檢查交給了李曉梅,李曉梅随手翻看了兩眼,就放在了一邊。
“行了,回去上課吧。”李曉梅淡淡說道。
薛木瞧了瞧李曉梅的神色暗自笑了笑,默默退出了辦公室。
幾天後,雙周的周一班會,李曉梅對薛木的行為提出了簡單的批評,連站都沒讓他站起來,宣告了這事的了結。
雖然薛木在國旗下的發言頗具煽動性,也質疑了學校的管理權威,但說到底,學生們也沒有受他影響出現什麽過激的言行,如果因為他的這番話而進行通報批評,反而搞不好會引起學生們的不滿,還不如假裝無事發生過,學生們自然也就慢慢忘了這碼事。
至于處分,薛木現在身為高二年級成績最優秀的學生,學校當然不會自找麻煩給他身上記過,盡管他态度嚣張一度惹毛了校長,校長也确實想過要把他勸退,但經過綜合考量,還是要指望他來考北大清華的,因而最終就授意李曉梅在課上口頭批評兩句作罷。
而李曉梅自然是完全的護犢子,走走形式在班會上随便提了提這事,也就轉移話題說別的去了。
演講的事就此不了了之,和薛木預料的差不多。
只是萬朝陽對這個結果有點失望,他滿心期待着薛木會與學校的惡勢力作鬥争,帶領全班、全年級、乃至全校的學生發起一場正義的革命,卻沒想到就這麽一拳打到棉花上,學校黑不提白不提,薛木也不再繼續他所謂的“質疑”了。
薛木沒有察覺萬朝陽的心理活動,只是每天都和他黏在一起,一起吃飯,一起洗澡,一起上課睡覺,一起去網吧,一起抄作業,然後滿腦子都在期待着十年後的暴富。
他沒想到自己能這麽迅速地重新适應高中生活,雖然每天被迫早睡早起,下午要在寒風中跑操,晚自習要看新聞聯播,兩天才能洗一次澡,宿舍裏還沒有吹風機,沒有護膚品,沒有加濕器,沒錢,沒手機,沒網絡,就連去網吧玩的游戲他也不是很喜歡……但是他居然還是過得挺逍遙快活的,其中最快活的事情當然還是故意調戲萬朝陽,再忍着笑看他裝酷,真是怎麽玩都玩不膩。
結果驟然被冷落的鄭大錢有點看不下去了,雙周的周五,本該是他和薛木一起回家的日子,薛木竟然又要跟萬朝陽一起去網吧,氣得他一把将薛木從萬朝陽的自行車後車架上薅了下來,拽到了一邊,質問道:“你到底要幹嘛!”
“幹嘛?”薛木被問得有點懵,“去網吧呀幹嘛……”
“你……”鄭大錢雙手攥着書包帶,一副氣鼓鼓的表情配上這一身尚未發育完成的體型,活像個鬧脾氣的小學生,“你瘋啦?!”
“啊?”薛木愈發納悶,“我怎麽瘋了?”
“你天天跟朝陽泡網吧……你不學習了?!”鄭大錢質問道。
“哦……”薛木擡手蹭了蹭鼻頭,“是不想學了。”
鄭大錢目瞪口呆,完全沒想到薛木會如此大方地說出這樣的回答,一時竟不知怎麽接話。
“那個……你先回家吧,我跟朝陽可能多玩會兒今天,”薛木瞄了瞄不遠處的萬朝陽,看上去臉色有些不善,“這個學習這個事兒啊……唉……一言難盡,回頭咱們再聊?”
“不行!”薛木剛要擡腿,鄭大錢一個閃身擋住了去路,“你不能這麽堕落!你再這樣……我告你媽說去了啊!”
“噗──”薛木忍不住笑出了聲,“怎麽堕落了?”
“你都讓朝陽帶壞了!”
“我可沒帶他。”萬朝陽蹬着自行車突然出現在了兩人身邊,臭着臉說,“他自己上趕着非要跟我一塊兒玩兒的。”
“對對對,我上趕着,”薛木趕緊擡手攀住萬朝陽的肩膀,安撫道,“都是我上趕着的,我自己心甘情願想跟他玩兒,我讓他教我!他可牛逼了!大神!”
萬朝陽感覺到雙肩上傳來的輕輕地壓力,輕輕揚了揚嘴角,得瑟地說:“耳朵。”
薛木一聽,連忙順從地擡手罩住他的雙耳,笑着跟鄭大錢說:“他是我大哥兼師父,我是他徒弟兼小弟──簡稱小徒弟。”
鄭大錢看着兩人如此親厚的舉動,心中愈發不爽。
從小到大,他的朋友無數,可薛木的朋友卻只有他一個,他知道薛木文靜內向,因此總是特別照顧他,把他當成最重要的哥們兒,卻沒想到竟然會突然之間被萬朝陽搶走。
偏偏此時的他還理解不了友情也是自私排他的,只覺得自己的生氣有些小氣得毫無道理,最終只能一跺腳,說:“玩兒你的吧!我才不管你呢!”而後氣呼呼地甩頭走了。
薛木看着這一副幼稚可愛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
“嘁,”萬朝陽也輕蔑地笑了笑,勾了勾腳蹬子,轉頭道:“趕緊的,走了!”
“好嘞。”薛木笑着跨坐上了後車架,手仍未離開萬朝陽的雙耳。
萬朝陽蹬着腳蹬子,自行車在離校的大軍中靈巧地穿梭着,故意騎到鄭大錢身邊,擡手胡撸了一把鄭大錢的頭發,吓得鄭大錢一個激靈。
“你大爺!!!”
熙熙攘攘的人群迅速淹沒了鄭大錢這一句撕心裂肺的咒罵,只有薛木的笑聲灑了一路。
第十二道題 倒退到踏出社會交出手中那張考卷
“木木,還不回來呀?”晚上十點,賀冬蘭打通了薛木的電話。
“啊,回,待會兒就回。”薛木歪着頭用腮幫子和肩膀夾着電話回答道,手上仍忙碌地操作者鍵盤鼠标。
噼裏啪啦的聲響和網吧嘈雜的聲音傳入了聽筒中,賀冬蘭聽得奇怪,問道:“你在哪兒呢?”
“網吧。”薛木如實答道,“哎呀先不跟您說了我再打兩局就回去──十二點之前肯定回昂,挂了挂了,拜拜。”
薛峰歪在沙發上,手握着遙控器随意地調着頻道,轉頭問道:“怎麽了?”
賀冬蘭看着手機屏幕,一時還回不過神來,擡眼看看薛峰:“木木說他在網吧……”
“網吧?”薛峰皺了皺眉,說,“他就直接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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