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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木一噎,笑笑說:“我那什麽……之前我媽跟他同學去玩,我跟着去過。”

“你媽還唱KTV啊——”

“這不重要,”薛木打斷了鄭大錢的話,“那咱們什麽時候?三十一號晚上?幾點?要不要先吃個飯?”

“嗯……”鄭大錢皺着眉琢磨了一陣,跨年的想法是他提出來的,去年前年都沒人響應,只能自己在家看電視,今年好容易拉來了兩個,他也不想輕易放棄,可問題是拉來的是薛木和萬朝陽,這他在兩人面前不是純粹的電燈泡嗎?

“要不就按大钊說的,先吃個涮羊肉,反正冬天吃也暖和。”萬朝陽接話道。

鄭大錢擡眼看了看萬朝陽,暗自嘆了口氣,心說算了算了,電燈泡就電燈泡吧,怎麽說也是一起玩兒,總比在家看電視強。

“那成,具體時間咱們短信再定吧,回家這兩天先把作業寫了,跨年什麽的,第二天準得困!”

“行吧行吧,你倆別嫌我電燈泡就行。”

“不嫌,我就當你不存在。”

“那也別,您還是控制着點兒,我這純潔的小心靈受不了太刺激的畫面。”

“你倆都給我滾。”

第四十八道題 我的宇宙輕飄飄 美得搖搖欲墜

三十號夜裏忽然下起了雪,一整夜過去,拉開窗簾,鋪天蓋地都是一片純白,這個年紀的薛木,不用再擔心下雪會影響上班和出差,看着眼前的白色,只覺得心曠神怡。

到了晚上雪也沒化,薛木一路“咯吱咯吱”地踩過去,與萬朝陽和鄭大錢在火鍋店碰了面。

薛峰得知薛木難得和朋友出去玩,心裏高興,主動把自己的銀行卡貢獻了出來,囑咐薛木“男孩子在外面不能小氣”、“吃飯唱歌都要主動結賬”,還交代“喝點兒酒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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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木明白薛峰的意思,他自小腼腆木讷,薛峰一直希望他能像其他男孩子一樣大大方方些,抽煙倒不用學,喝酒卻是早晚要練練的,只是上輩子上學時朋友不多,沒有喝酒的機會,工作之後的應酬頓頓卻又是大酒,除了回回吐得昏天黑地外,終究也是什麽沒練出來,辜負了他的期望。

“今天吃飯唱歌都是我爸請客!”薛木一邊翻着菜單一邊說,“還鼓勵咱們喝酒呢,喝點兒不?”

萬朝陽和鄭大錢聽言都面面相觑,兩人從小其實也都算老實的,萬朝陽雖然最近叛逆期鬧脾氣,卻也一樣沒張羅過喝酒,不過薛木主動提出來了,誰也就都不想認慫。

“喝呗。”

“喝就喝。”

“燕京兒?”

“燕京兒呗!”

“紅星兒也成啊。”

“得了得了,喝點兒啤的得了,來一打兒吧。”

“要鴛鴦鍋嗎?”鄭大錢擡頭問道。

“銅鍋要什麽鴛鴦啊!”薛木好久沒有吃過銅鍋了,最近幾年四川牛油鍋、雲南菌菇鍋、潮汕牛肉鍋還有各種時尚火鍋非常流行,此刻難得坐在十年前銅鍋店裏,他饞得有點要急眼,“吃辣你自己麻醬裏擱辣椒油!”

“咱們仨……五盤兒肉?”萬朝陽瞧了瞧薛木和鄭大錢,他算是三個人裏最能吃的,估量自己也就頂多吃個兩盤,五盤肉已經是按照多的來算的了。

“一人兩盤兒還吃不了?”薛木一貫是眼大肚子小,而且看到十年前的物價這麽便宜,頓時無法控制自己的食欲了,“倆羊肉卷兒倆肥牛卷兒再來倆鮮切的,魚滑蝦滑牛肉丸兒,毛肚兒百葉午餐肉,土豆菠菜蒿子稈兒,山藥木耳金針菇,腐竹寬粉血豆腐──”

“我去吃不了吃不了!”鄭大錢趕緊阻止,“你要瘋啊沒吃過涮羊肉啊!”

“嗨,跟我爸你們客氣什麽呀!”薛木擡頭向服務員囑咐道,“那就都要半份兒,拼盤兒,拼盤兒吃得了吧?──哎,肉可不能少啊,得來六盤兒。”

銅鍋上桌,啤酒滿杯,一盤一盤的肉菜疊在了桌邊的架子上。

“來來來我給你們調小料,我跟你說我跟我爸學的,調這個一絕,平時老吃什麽九宮紅鍋的不适合,還是銅鍋的最好!”薛木一邊嘚瑟着,一邊拿過了萬朝陽和鄭大錢的小碗,“醬豆腐韭菜花兒芝麻粒兒都是必須的,小米椒跟辣椒油朝陽我給你少放點兒,大錢兒你能吃辣吧,我給你多放點兒,香菜蔥花兒你倆自己看着來。”

鄭大錢嘿嘿笑着看着薛木道:“你今兒怎麽這麽亢奮啊?還沒喝呢就high了?”

“有嗎?”薛木一邊攪拌着醬料一邊笑道,“跨年啊,這不高興嘛!”

萬朝陽卻歪頭問道:“九宮紅鍋是什麽?”

“哦,就是四川火鍋,九宮格,全辣的,回頭帶你倆吃。”薛木調完了料,嘬了一口筷子,将小碗放回到兩人面前,看了一眼已經煮沸的鍋,急忙抄起了羊肉卷,“開鍋了開鍋了,下肉下肉!”

“你平時老吃?在哪吃啊?”萬朝陽仍在追問。

“哎呀在意這些細節幹嘛?”薛木敷衍地答道,下完了肉,端起酒杯道,“來來來幹杯幹杯!新年快樂!”

冰涼的啤酒咕嘟咕嘟滾入喉間,薛木舒爽地打了個嗝兒,拾起筷子就開始吃肉。

鄭大錢微微蹙着眉,頭一回喝酒,覺得到了嗓子眼就不願意往下走,可他也不敢太露怯,強忍着地吞了幾口,趕緊夾了兩塊肉向往下壓壓。

萬朝陽喝了兩口,覺着無非是苦味兒的可樂,難喝,卻也不至于喝不下去,就當水喝了半杯,撂下杯子,看看狼吞虎咽的薛木,給他夾了一塊肉。

朝夕相對的三個大小夥子,吃飯就是吃飯,除了“熟了嗎”、“還有嗎”、“下哪個”、“走一個”之外,再沒別的話,全然不似四周難得聚會的男男女女,又像是刻意活躍氣氛、又像是真有聊不完的話題,酒酣耳熱地嬉笑怒罵,肉都老了土豆化了也沒人去撈。

火鍋湯底正宗,薛木調料絕佳,六大盤肉很快被消滅幹淨,各式各樣的肉制品豆制品和青蔬菌菜也都吃得七七八八,唯獨這一打啤酒卻連一半都沒喝完,而三個人竟然還是都醉得東倒西歪了。

薛木喝完一瓶的時候摸着自己發熱的臉,心中就暗道失策,之前自己雖然酒量一般,卻也沒到一瓶就犯暈的程度,怪只怪這幅身體未曾受過歷練,這點酒都承受不住,可是即便如此,也不想誇下了海口又自己打臉,還是硬着頭皮繼續喝了。

鄭大錢是發自肺腑地覺得啤酒苦澀難喝,但是也為了面子不得不咬牙切齒地咕嘟咕嘟往肚子裏灌,直灌得腸胃裏一陣陣往上翻湧,可想到嘔吐的痛苦,又生生梗着脖子咽了下去。

萬朝陽三杯下肚就察覺到了心髒怦怦地跳,一瓶喝完手好像也有點握不住筷子,兩瓶倒幹淨發現嘴巴說話也有些跟不上腦子的思路了。他悄悄看着薛木和鄭大錢都已經滿面通紅,估摸着自己也是這麽個狀态,便默默放下了筷子,竭力控制着有些坐不穩當的身子,不想暴露自己酒量也不怎麽樣的事實。

“哎?朝陽……你……你不太上頭啊?”薛木放下酒杯,意識有些往起飄了,他以手托腮,醉眼朦胧地萬朝陽,在鄭大錢的對比下,他的臉白得像刷了漆一樣,“嘿嘿……面若敷粉……是吧?”

鄭大錢剛剛用力掙完了脖子,夾了兩筷子寬粉壓了壓,聽到薛木抛來的話頭,轉頭也看了看萬朝陽,憨厚笑笑說:“是……小白臉兒……!”

“去!”薛木一甩手,一滴麻醬順着筷子的方向滴進了銅鍋裏,“什麽小白臉兒!這是我的……金主爸爸!”說着雙手往腮幫子上一捧,滿臉陶醉地看着萬朝陽,手上的筷子也噼裏啪啦地掉在了地上。

萬朝陽低頭看了看,做了個深呼吸,以盡量平穩舒緩的方式彎下腰撿了起來,又舉起手搖了搖:“您好……再拿一雙……”

“筷子是吧?”服務員眼疾手快,還沒等萬朝陽說完,已經将新的筷子擺在了薛木碟子上。

“謝謝……”萬朝陽眼看着人家都走出十米去了才道出了謝,然後才擡眼向薛木緩緩地問道:“什麽是……金主……爸爸?”

“金主爸爸呀……”薛木面部表情不受控制地咧嘴微笑着,“就是……就是我将來要抱你大腿……吃你的用你的玩你的住你的!就指着你活着!”

鄭大錢一聽,哈哈大笑道:“合着……你這是……要給朝陽……當傍家兒啊!”

萬朝陽雖然說話動作跟不上,腦子卻還算明白,點頭道:“你說的……玩游戲……”

“嗯!”薛木用力點了點頭,“未來的游戲大神!戰歌……一哥!千萬……股東!”

“什麽亂七八糟的!”明明沒有那麽有趣兒的事,鄭大錢卻因酒精的作用笑得前仰後合,“你指着朝陽,還不如指着我呢!朝陽能當大神?我都能當……北京市長!到時候讓你當市委書記!”

薛木也跟着鄭大錢狂笑起來,拍着桌子道:“你當北京市長?你當國家主席都沒用!我就喜歡我們家朝陽……”薛木說着,又伸出雙手捧住了萬朝陽的臉,深情而又醉醺醺地凝望了一陣,微笑道,“我們家朝陽啊……又天才……又可愛……這麽小的年紀……這麽懂事……還這麽好看……面若敷粉……!對不對!”

“小白臉兒!”鄭大錢堅持反對。

萬朝陽的臉被薛木捧在手心,臉蛋上的肉被擠壓到中央,眼睛鼻子嘴巴全都變了形,薛木卻仍舊忘情地欣賞稱贊道:“貌比潘安,顏如宋玉……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

“行了行了行了……背上課文兒了還?”鄭大錢笑着吐槽道。

薛木聽了也笑了笑,說:“課文兒寫得也沒有我們家朝陽好看……我們家朝陽怎麽這麽好看呀!啵兒一個!”薛木說着就撅起嘴要往萬朝陽臉上親去。

鄭大錢吓得酒醒了一半,趕緊上前撈了萬朝陽一把,讓薛木親了個空。

“大庭廣衆的……你要瘋啊!”

薛木不滿地撅了噘嘴,左右看看四周的人,拉了拉萬朝陽的手說:“那咱們先不親,不給他們看,咱們去唱歌兒再親,偷貓貓的,好不?”

萬朝陽遲緩地眨了眨眼,半晌,才微笑着開口答道:“好。”

結賬從火鍋店裏出來的時候已經九點,離白月光直線距離五百米的路程,三個人搖搖晃晃在雪地裏摔了幾百個跟頭,莫名其妙地打起了雪仗,又在雪裏滾了一身的冰,将近一個小時才終于抵達終點。

開了包房進了屋,萬朝陽徑直栽到了沙發上,阖上眼就要睡過去,薛木卻一把将他拉起來,又是拍臉又是搖晃:“朝陽朝陽,你別睡!跨年呢!怎麽能睡呢!倒數完了還要親嘴兒呢!不許睡!”

鄭大錢在薛木開包房的時候終于頂不住沖進廁所吐了,吐完之後雖然嘴裏澀得難受,不過意識倒是清醒了很多,回屋一見這一幕,轉身就點了一首《一直很安靜》,哀嚎着“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我卻始終不能有姓名”。

白月光的服務員也是十分有眼力價,看得出這三個孩子是不能再喝了,送的零食搭配的也都是果汁汽水,沒想到薛木卻不幹,非要繼續喝酒。

鄭大錢趕緊先讓服務員離開,一把将麥克風塞給了薛木,說:“喝什麽喝!唱歌兒!快唱歌兒!跑白月光喝酒像話嗎!趕緊唱!”

薛木看着自己手裏的麥克風,又轉身拉了拉萬朝陽,說:“朝陽朝陽!咱倆對唱!你會唱什麽?”

萬朝陽用力睜了睜眼睛,琢磨了半天,答道:“不得不愛……”

鄭大錢忍不住噗嗤一樂,心說就您這狀态還要來段rap?

“不~得~不~愛~~~否則…從何…來哎哎~~~”

果然,別說rap了,就連副歌倆人都不太唱得明白,最後還是鄭大錢搶過了麥認真唱了起來。

酒已經慢慢醒過來的鄭大錢,一邊開開心心地當着麥霸,一邊看笑話兒似的看着薛木和萬朝陽醉酒的模樣。

薛木像個花癡一樣老拉着萬朝陽胡說八道起膩個沒完,萬朝陽則像個石砌的佛像一般,任憑薛木怎麽折騰,猶自面帶憨笑巋然不動。

臨近零點,服務員敲開了門,說大廳裏在直播跨年演唱會,邀請大家一起去倒數。

薛木一聽,立馬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拉着萬朝陽叫道:“倒數啦倒數啦!快點兒快點兒!跨年吻!”

鄭大錢滿頭黑線,卻也只得攙扶着這兩位離楞歪斜的一路到了大廳,放眼望去全是一對一對的情侶,心中暗想這要是一倒數完了就我一個單撥兒的多尴尬呀。

薛木也不管自己和萬朝陽是不是這裏頭唯一的一對男男情侶,只顧着雙臂擁着萬朝陽,看着電視上最後的倒數時刻,激動地身體都在輕輕顫抖。

“五──四──三──二——一——新年快樂!”

“薛律師!”

第四十九道題 還以為是從天而降的夢境

萬朝陽的吻輕輕覆在薛木的唇上,薛木卻猛然瞪大了眼,扶着萬朝陽的雙臂一把将他拉開,驚惶地左右張望着,尋找着那聲音的來源。

“薛律師!薛律師!”

聲音再次響起,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倉惶急切,但就是尋不着方向。

“怎麽了……?”萬朝陽醉醺醺地看着薛木,“不是要……跨年吻嗎?”

“噓!”薛木伸出食指在唇間比了比,“你聽沒聽見有人叫我?”

萬朝陽微微蹙眉,環顧一番正在狂歡的人群,輕輕笑了笑,說:“誰叫你……?”

“有個女的!”薛木的酒已完全醒了過來,“叫我‘薛律師’!叫了兩三聲!你沒聽見?”

萬朝陽愣了愣,半晌才又微笑道:“就算叫薛律師……也不是叫你啊……想當律師……想瘋啦?”

薛木郁悶地掙開萬朝陽的手,焦慮地四處張望着,卻怎麽也尋不見那叫聲的來源,聲音也再也沒有響起了。

然而令他震驚的一幕卻出現在眼前,幾米開外的地方,鄭大錢正在和一個白淨瘦高的男生忘情擁吻着。

薛木不可思議地揉了揉眼睛,也再顧不得什麽女人的聲音,拉了萬朝陽一把,指着那個方向說:“那……那是大錢兒嗎?”

萬朝陽迷迷瞪瞪地看了半天,才遲疑着答了一聲:“是。”

“什麽情況……”薛木正在納悶,卻見兩人已經結束了一段熱吻,雙唇分開,鄭大錢滿面通紅,與他接吻的男生的臉也終于露了出來。

薛木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一張帥氣的臉,整個人石化在原地。

歐陽烨?他怎麽會在這出現?!

“新年快樂啊,帥哥。”歐陽烨勾着唇角,松開了擁着鄭大錢的手。

“新……新年快樂……”鄭大錢暈暈乎乎的,目光閃躲,不敢直視歐陽烨的眼睛。

“歐陽烨!”借着酒勁兒,薛木一個箭步上前,猛地退了歐陽烨一把,将兩人分開,擋在鄭大錢前頭,怒目而視,“你給我離大錢兒遠點兒!”

歐陽烨莫名其妙被推了一把,難免心中不快,皺眉看着薛木:“你誰呀?咱倆認識?”

附近幾個歐陽烨的朋友也被薛木的嗓門吸引了過來,湊到歐陽烨身邊問道:“誰呀?”

鄭大錢不知道薛木為何突然發火,只當他是要撒酒瘋,連忙拉了拉薛木的胳膊,向歐陽烨解釋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哥們兒喝多了。”

“誰喝多了!”薛木一把甩開鄭大錢的手,指着歐陽烨的鼻子叫罵道,“你他媽給我聽着!我不管你是怎麽跑靖溪來的!我也不管你到底想幹嘛!但是你不許靠近大錢兒五米範圍內!我要是再讓你欺負了大錢兒我他媽就是你孫子!”

“你他媽有病吧!”歐陽烨帶着怒氣一把打開了薛木的手,卻猝不及防一個拳頭直沖面門而來,鼻子上生生挨了一下,眼眶一酸,眼淚和鼻血一道淌了下來。

萬朝陽搖搖晃晃地收回拳頭,醉醺醺惡狠狠地瞪着歐陽烨:“我讓你碰──”

“砰!”話未說完,一個啤酒瓶打碎在了萬朝陽頭頂,獻血從額頭上汩汩流出,覆在眼睛上,他的眼前只剩鮮紅一片。

“哪兒他媽來的小逼崽子,”手上握着半個啤酒瓶的男人啐了口痰,“我帶來的哥們兒也敢找茬兒?”

“朝陽──!”薛木驚呼一聲,連忙抱住搖搖欲墜萬朝陽,擡手捂着他頭頂正在冒血的傷口,“沒事兒吧?!你沒事兒吧?!”

萬朝陽被砸懵了,再加上酒精的麻痹,竟然感覺不到疼,擡手擦了擦眼睛,看看手上一片殷紅,一時回不過神來。

“我操你媽!”薛木松開萬朝陽,縱身一躍将那男人撲倒,騎在他身上狠狠揮拳打了下去,那人揮舞着半拉酒瓶子還擊,薛木擡手一擋,手腕處堪堪被劃了一道口子,他也顧不得疼,一心只知道胡亂揮拳給萬朝陽報仇。

鄭大錢早吓得不知所措,四周原本都在歡呼的男女見這裏打起了架,紛紛慌亂地四散逃開,而萬朝陽沒了薛木的攙扶,暈暈乎乎就要朝地上倒去,他趕緊上前将他扶住,卻又眼見着好幾個男的擁了上來,拳頭腳尖雨點似的落在身上,他也顧不得呼救,只能盡力用手捂着萬朝陽的傷口,咬牙閉目,生生地挨着。

薛木也是一樣沒能得着便宜,只打了幾拳,胸口就被人狠踹了一腳,悶哼一聲朝後倒去,還不及睜眼,辱罵聲和着拳打腳踢,鋪天蓋地地砸在了身上、臉上和腿上。

整個毆打的過程并未持續多長時間,可對于從未與人動過手的三人來說卻無比漫長,不知挨了多久,才被白月光的保安拉開,罵罵咧咧的聲音逐漸遠去,薛木才松開抱着頭的手,也顧不上渾身的疼痛,連忙爬到了萬朝陽身邊。

“朝陽!朝陽!大錢兒!你們沒事兒吧!”

“我沒事兒……”鄭大錢擡起頭已是滿臉眼淚,“朝陽怎麽辦啊!都是血!木頭你也流血了!”

薛木顧不及安慰鄭大錢,連忙捧起萬朝陽的臉,卻見他腦袋一歪,面口袋似的沒有一點生氣,臉上除了傷口淌下的血,只有淤青和一片慘白。

“朝陽!!!打120!打120啊!!!”

萬樹青接到電話,說萬朝陽在搶救,吓得他腿都軟了,連滾帶爬地趕到醫院,卻發現不過是在急診搶救室裏進行傷口處理,現在已經縫合完畢打着點滴在觀察了。

薛峰和賀冬蘭比萬樹青稍晚了兩分鐘趕到,賀冬蘭從睡夢中驚醒,也顧不得梳頭,亂蓬蓬的發型全無了上回與萬樹青在家長會上見面時的優雅溫柔,滿臉都是驚慌和恐懼。

“怎麽回事?!怎麽還打架了?!”賀冬蘭一把薅過薛木,仔細地檢查了一下他臉上手上包紮的傷口,才呵斥道,“真是長本事了你!”

薛峰蹙眉看了看三個孩子的狀态,轉身走進了醫生辦公室,詢問确認了都只是皮外傷後,才稍稍放了心,又走回了觀察室。

“朝陽怎麽樣?”賀冬蘭此刻已走到了萬朝陽的病床邊,擡手輕輕撫了撫他的額頭,眼中滿是心疼。

“沒……沒大事……”萬樹青雖然這樣說着,心裏卻也是止不住的心疼,從小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寶貝兒子,即便叛逆期跟他鬧得無法溝通,他也從不舍得打罵他一下,此刻頭上縫了三針,臉上也挂了彩,昏沉沉地躺在病床上,沒法不難受。

“大夫說朝陽酒精有點兒輕微過敏,以後可得注意。”萬樹青轉述了一下醫生的話,又轉頭看看鄭大錢,問道,“你爸媽呢?”

鄭大錢畏畏縮縮地答道:“我爸媽去外地了,沒在家……我姑待會兒過來……”

薛峰點了點頭,扭臉蹙眉看向薛木,沉聲問道:“怎麽回事兒到底?誰挑的事兒?對方什麽人?報警沒有?”

薛木擡眼看看薛峰,又偷偷看了看萬樹青,他怎麽也沒想到,上回在萬朝陽家回避了那樣尴尬的首次見面,終究以一種更加尴尬的方式完成了。

“沒報警……是我挑的事兒……”

萬樹青一聽,心中頓生不滿,薛峰和賀冬蘭卻有些難以置信,薛峰又問道:“你挑事兒?你挑什麽事兒?因為什麽呀?”

薛木抿了抿唇,不知該怎麽解釋,難道說因為遇見了鄭大錢命中注定的渣攻,先發制人就把人打了?

“就……喝多了。”

“……”

此話一出,三個家長都一時無話可說,賀冬蘭忍不住低低埋怨道:“就你!非得撺掇喝酒,喝出事兒來了吧!”

薛峰心中煩悶,卻也沒有還嘴,轉頭向萬樹青道:“薛木的錯,連累朝陽了,醫藥費我們掏。”

萬樹青無力地擺了擺手,硬撐着面子道:“不用不用……男孩子……喝多了……也難免……”

“大錢兒!大錢兒!”随着一聲凄厲的哀嚎,鄭大錢的姑姑鄭秀麗跌跌撞撞地沖進了觀察室,一把摟過鄭大錢,哭天搶地地問道:“怎麽回事?啊?怎麽還跟人打架了?啊?你說你爸媽這也不在北京!啊?多擔心啊!啊?”

“嘶──”鄭大錢身上本來沒有多疼,被鄭秀麗一摟卻疼得渾身打顫,“姑您小點聲兒!沒事兒!我沒事兒!”

“什麽沒事兒!啊?你瞅瞅這臉!啊?這血!啊?”鄭秀麗一把将鄭大錢擋在身後,兇神惡煞道,“我告你們說!你們兩家兒!誰也跑不了!敢打我們大錢兒!我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三位家長默默地看着鄭秀麗,都有點無力跟她解釋,只有鄭大錢哀嘆一聲,拉了鄭秀麗一把,無奈道:“叔叔阿姨,木頭,我那個……我先跟我姑回去了……你們別生氣,今天這事兒也賴我……是……是我讓人……讓人欺負了,木頭替我出頭,朝陽又喝多了,才動的手……對不起!”

薛木愣了愣,他替鄭大錢出頭不假,可出頭之前他明明跟歐陽烨親得美得很,卻沒想到此刻為了薛木自己把鍋攬了過來,忙開口道:“你別瞎說,不賴你,賴我。”

鄭秀麗一聽,忙推了鄭大錢一把,低聲道:“就是!別瞎說!”

“叔叔阿姨,真不賴木頭,更不賴朝陽,就賴我,回頭醫藥費,我找我爸要。”

“你行了吧你!”鄭秀麗皺着眉又攔了攔鄭大錢。

“不是!不賴大錢兒!賴我!”

“行了!”薛峰有些不耐煩道,“打人的都跑了,這會兒互相打掩護有意義嗎?”

賀冬蘭輕輕拉了薛峰一把,向鄭秀麗道:“大姐,這會兒也晚了,您先帶大錢兒回家休息休息吧,咱們留個電話,回頭醫藥費什麽的,我們肯定出。”說着又轉頭對萬樹青說,“還有萬老師也是,咱們都留個電話。”

鄭秀麗聽了,忙掏出手機,上前記了兩家人的電話,萬樹青也無奈地配合了一番,各自記好了電話,鄭秀琴才嘀嘀咕咕地拉着鄭大錢先走了。

觀察室裏安靜了下來,萬樹青稍稍松了口氣,看看萬朝陽情況還算穩定,便說:“你們也帶着薛木先回家吧,孩子也吓一跳,朝陽這兒也沒事兒了,輸完液我也帶他回去。”

賀冬蘭忙道:“別別,您回去休息吧,朝陽這兒讓薛峰看着。”

“不用不用──”

“您們都回去吧,”薛木開口打斷了萬樹青的話,“我在這陪着朝陽。”

薛峰眉毛一豎:“你給我消停點兒吧啊!”

“朝陽因為我被打的……我不看着他,我心裏過不去。”薛木的聲音微微顫抖,眼角也泛起了淚。

“你今天還沒夠?你還想怎麽着?”薛峰的火有些壓不住了。

賀冬蘭暗自看了薛木一眼,攔了攔薛峰,說:“他不放心,你非讓他走他也得折騰,你去護士站問問,再要一個病床吧,讓他在這兒。”

薛峰看了賀冬蘭一眼,深深地嘆了口氣,轉身走出了觀察室。

萬樹青看着這個害得萬朝陽被打的罪魁禍首,心裏一萬個不樂意,卻也懶得多說什麽,擡眼看了看吊瓶,默默地坐在病床邊上,悶着頭一言不發。

薛峰交了費,讓薛木躺在了萬朝陽旁邊的病床上,萬樹青不願意回去,賀冬蘭只得讓兩個父親各自陪着兒子,獨自先回了家。

薛峰一肚子的火,可看着薛木渾身的傷,又着實心疼,也不忍苛責,嘆了口氣,在病床邊上坐下,上身伏在病床上勉強阖上了眼。

薛木折騰了一晚,筋疲力竭,可擔心着萬朝陽,來來回回也睡不安穩,萬樹青更是坐立難安,直到兩個小時後護士拔了萬朝陽的針頭,兩人才稍稍放了心,囫囵地睡了過去。

睡夢中的薛木反複驚醒,不是眼前萬朝陽滿臉的獻血,就是耳邊鬼魅似的“薛律師”的呼喊,要麽就是鄭大錢一次次被歐陽烨欺騙玩弄後的崩潰心碎。

一場醉酒,發生了太多奇怪的事,從未與人紅過臉的薛木頭一次打了架、挂了彩,至少該在上大學後才與鄭大錢初遇的歐陽烨不知為何提前出現在了他的生命中,而那個呼喚的聲音,到底是誰?

是喝太多酒,腦袋混沌的幻聽嗎?還是那聲音的确存在,卻是在叫別的姓薛的律師?如果那聲音真的是在呼喚他,那究竟又是怎麽回事?難道眼前的一切都是虛妄,這一年的甜蜜辛苦,不過是一場幻夢?

一片黑暗與空白中,面帶微笑的萬朝陽立在薛木的面前,真實卻又虛幻,薛木忽然感覺自己好像就要失去他,想要伸手去抓,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焦急之中薛木落下了淚,而後猛然又醒了過來,扭頭看到黑暗中萬朝陽沉睡的臉,身上的酸痛提醒着他,那是真情實意的歡喜與牽挂,不是妄想。

萬朝陽醒過來時已是早晨七點多鐘,醫院已經響起了來來往往的人聲,他掙了睜眼發覺眼眶有點疼,一呲牙又覺得嘴也很疼,一皺眉發覺頭頂也疼,想要起身才覺察渾身都在疼,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瞬間驚醒了趴在一旁的萬樹青和緊繃着弦的薛木。

“醒了?”萬樹青低聲問道,“怎麽樣?哪兒疼?”

薛木騰地坐起身,跳下床也扶到床邊,焦急問道:“還好嗎?”

萬朝陽看着薛木滿臉的傷口淤青,吓了一跳,也顧不得身上的疼,掙紮着坐起身問道:“你怎麽了?”

“你別問我怎麽了!你怎麽樣啊!”薛木急得簡直要冒汗。

萬朝陽擡手摸了摸自己臉和頭,昨晚模模糊糊的記憶一點一點地浮現,又看看薛木關切緊張的眼神,勉力笑了笑說:“我沒事兒。”

薛木鼻頭一酸:“還沒事兒呢!腦袋都開瓢了!縫了三針!”

萬朝陽一聽,忍不住又摸了摸頭上的紗布,而後又輕輕笑了笑,說:“沒感覺啊。”說完,目光卻落到了薛木一樣纏着紗布的手腕,忙問道:“你手怎麽了?”

薛木将手往後藏了藏,說:“沒事兒,劃了一下兒。”

萬朝陽想了想,說:“那人那酒瓶子?”

薛木抿着嘴,點了點頭。

萬朝陽蹙眉道:“你又不會打架,你往上沖什麽?”

薛木回嘴道:“說得好像你會打似的,先動手的不是你嗎?”

“誰讓他碰你的。”

“那也是我先指人家鼻子罵人的……”

“那我不管,我說過,我肯定向着你……”

“咳咳……”薛峰忍不住清了清嗓,打斷了兩人的話,“那什麽,大夫說了,朝陽醒了就沒事兒了,回家按時吃藥抹藥,過兩天來拆線就行了,折騰一宿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萬樹青看着這兩父子,心裏怎麽都不太高興,卻也只得附和着應了一聲。

兩個父親幫着受傷的兒子各自穿好衣服,各扶着各的一路走到了醫院門口,客套道別,分道揚镳。

走了沒有幾米,薛木忽然停住腳步,對薛峰說了句“等我一下”,轉身踉跄着小跑兩步,高喊道:“朝陽!我有事兒跟你說!”

萬朝陽聽了,看看萬樹青,萬樹青默默松開手背過了身,萬朝陽便也朝薛木的方向走了過去。

“怎麽了?”

兩人面面相對,冬日清晨空氣凜冽,口中呵出的霧氣氤氲着彼此的臉。

薛木看着萬朝陽的眼睛,忽然覺得自己擔心這一切都是虛幻的想法無比可笑,他輕輕探頭吻在了他的唇上。

“這個跨年吻,我給你補上,明年咱們再好好親。”

萬朝陽眨眨眼,臉上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卻又因扯到傷口忍不住“嘶”了一聲。

薛木輕柔地笑了笑,擡手摟着他的脖子,在他耳邊柔聲說道:“朝陽,我愛你。”

萬朝陽心頭一熱,環住薛木的背,想要回應卻還是害臊,張了張口,紅着臉說:“挨頓揍也值了。”

第五十道題 可是我多麽不舍朋友愛得那麽苦痛

薛木、萬朝陽還有鄭大錢三個人在白月光跟打架的事很快在學校裏傳開了,因為當天剛好也有同校的學生在場,還用像素非常有限的手機拍了兩張照片,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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