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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可能性時,他都感覺仿佛天塌了一般,像是老天終于決定出手,要将他僥幸快活了七年的時光遽然奪走,将他打回那苦悶又無趣的人生,而他對此卻根本束手無策。

“啊……要不問問小鵬!”鄭大錢福至心靈,“他不是學醫的嗎!問問他!看他在醫院有沒有同學什麽的!打個招呼照顧照顧!──在哪個醫院啊?小鵬好像是在中日吧?哦對!還有劉彤!劉彤在阜外吧!還有秦丹!她是不是在協和?”

薛木被鄭大錢的話從思緒中拉回現實,聽着他一個一個報着高中同學的那些名字,心裏也莫名跟着踏實了一些,點了點頭答道:“朝陽在……朝陽……朝陽醫院。”

“朝陽?”鄭大錢愣了愣,“林思晴”三個字迅速從他腦海中蹦了出來,“那個……歐陽烨他姐不是就在朝陽醫院嗎……要不我找他問問吧……”

薛木一怔,才想起來那回跨年的時候就曾經去朝陽醫院麻煩過林思晴,雖然平時他們有個頭疼腦熱的也都就近往朝陽醫院跑,但是壓根兒也沒把林思晴當成過什麽熟人,要不是鄭大錢提起來,他根本也想不起來這事。

“你……”薛木有些猶疑,如果讓鄭大錢去問,必然是要他主動聯系歐陽烨,而他此前已經打定主意不再幹涉他們之間的問題,萬朝陽跨年那天随口的一句話都激得鄭大錢頂了嘴,若因為這事再讓他去找他,恐怕更要理不清了,“算了算了……也……也沒什麽好問的……”

“沒事兒……”鄭大錢抿了抿唇,他知道現在不是告訴薛木他已經想通這事的時機,但無論如何,他本來也是要找歐陽烨的,借這個機會,倒也算一舉兩得了,“你東西拿好,咱倆先去醫院吧,我給歐陽烨打電話。”

薛木還想再阻止,鄭大錢卻已經自顧自地拿起手機朝門外走去了,他只得無奈地嘆了口氣,背起背包,拿起了車鑰匙跟上。

護士将病號服和藥盒放到床邊的櫃子上,看了一眼正捧着iPad搓爐石的萬朝陽,問道:“你家屬呢?”

“回家給我拿衣服去了。”萬朝陽正聚精會神地算計着對方手裏的牌,連頭都顧不得擡。

“這個藥是飯前吃的,六點我給你送飯後的。”護士又道。

“哎行,謝謝您。”萬朝陽敷衍答道。

護士扁了扁嘴,又說:“待會兒家屬來了跟他們說一聲,去小超市買個尿壺昂。”說完轉身便走。

“尿壺?”萬朝陽連忙放下了iPad,“買尿壺幹嘛?”

“術後你要一直平躺,只能在床上小便。”護士一邊說着,一邊已經推開了門,剛好薛木和鄭大錢走了進來,這話聽了個正着,薛木忙問:“您好,是萬朝陽需要尿壺嗎?”

“對,”護士瞄了一眼高挑帥氣的鄭大錢,态度頓時溫和了許多,“醫院門口小超市就有,十塊錢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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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行,我待會兒就去買,謝謝您。”

“萬朝陽需要尿壺”幾個字落到萬朝陽本人耳朵裏,頓時紅了臉,連忙舉起了iPad擋住,可是卻因為剛剛這麽兩句話跳過了一個回合,直接被對面“打得不錯”了。

“我選擇死亡!”萬朝陽的加爾魯什在咆哮中炸成了碎片,他無奈地又把iPad放下,看了看鄭大錢,問道:“你咋來了?”

“你做手術我還不來看看?”鄭大錢一面說着一面在床邊坐下,看了一眼屏幕,撇嘴道,“住着院呢還搓爐石,有你這樣的病人嗎?”

“來探病也不拿個鮮花營養品的,有你這樣的親友嗎?”萬朝陽笑着反嗆道。

鄭大錢白了萬朝陽一眼,又看了看他的氣色,總覺得他一點也不像個生病的樣子,反倒是對比之下的薛木顯得有些過于緊張敏感了,而薛木在萬朝陽面前也不敢流露太多不安的情緒,擔心自己反而會反過來影響他的心情,只能也勉強笑着說:“大錢兒一聽說你住院,立馬就打車過來了,還跟歐陽烨他姐打了招呼讓她過來看看呢,你還說人家。”

萬朝陽一聽“歐陽烨”三個字,心裏頓時有些不樂意,但他也明白這是鄭大錢一片好心,又想到前幾天薛木曾囑咐過他的話,只得也跟着笑笑,說:“哪兒那麽邪乎啊,還問這個招呼那個的,不就是個小手術麽,要不是全麻要簽字,我連我爸都不想告訴,直接做了就得了,你也是,還讓大錢兒跑一趟,這大周末的,這不耽誤人家跑趴麽。”

“什麽玩兒說得我party animal似的?”鄭大錢扁了扁嘴,“好心好意來看你,你倒好!就你這臭嘴,從上高中就專門跟我對着幹,要我說你這就是不積口德鬧得,說穿了就是個口舌生瘡的事兒,長到鼻子裏頭去了!”

“那敢情!長鼻子裏還好了呢,長口瘡我做直播多費勁啊!托您的福了!”

薛木在一旁看着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來回鬥着嘴,倒像是回到了無憂無慮的高中的時光,心中的憂慮不覺也消解了一半。

說笑了一陣,林思晴敲開了病房門,薛木和鄭大錢都連忙站起了身迎接。林思晴倒是不與他們客套,直接問起了病情,薛木忙老實交代一番。

林思晴聽完笑了笑,說:“沒事兒,別緊張,鼻窦開放術嘛,小手術,沒什麽問題的。”

萬朝陽聽言跟着笑笑,說:“我也覺得沒事兒,就他們瞎緊張。”

林思晴微笑着點了點頭,說:“你注意休息吧,別一直玩兒游戲了,我去找一下科室的同事。”

薛木和鄭大錢聽了這話,都趕忙跟着她一同走出了病房,萬朝陽則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又開了一局爐石。

林思晴帶着薛木和鄭大錢跟護士和醫生都打了聲招呼,叮囑了兩句,催促着安排了手術時間,特地交代了讓主任主刀,一切似乎都沒什麽太大的問題。

兩人将林思晴送到電梯口,薛木心中還是緊張,問道:“思晴姐,他這個……真沒事兒吧?”

林思晴笑了笑說:“你要說沒事兒,誰也不能保證百分之百沒事兒,不過這個手術确實就是個小手術,雖然全麻有風險,但是……放心吧,一般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薛木心中當然也明白所有手術都有風險,他也不指望林思晴真能說出什麽保證安全健康的話,可是聽她這麽說,心裏還是十分沒底,卻也只能勉強笑着點了點頭,自我安慰着說:“嗯……應該沒問題。”

正說着,電梯門打開,卻見萬樹青和捧着鮮花的歐陽烨一同從裏頭走了出來,所有人一時都愣住,薛木趕忙介紹道:“叔叔,這是思晴姐,呃……大錢兒的朋友,剛才剛帶我們去跟科室的醫生打了招呼,請了主任後天做手術。思晴姐,這是朝陽的爸爸。”

“叔叔您好。”林思晴立刻露出了一個禮貌而乖巧的微笑,也顧不得去搭理歐陽烨,而歐陽烨則默默地往一旁走了兩步,躲在了鄭大錢身邊不遠處。

“哎你好你好,”萬樹青神色有些無法掩飾的焦慮,可還是強作鎮定地說道,“麻煩你了啊……”

“沒事兒,都是應該的,”林思晴微笑道,“小手術,風險不大,您放心吧,朝陽就在裏頭休息呢,我還得回科室,就先走了。”

“好好好,你忙你忙。”

林思晴看向歐陽烨,與他交換了一個眼神,沒再多說什麽,微笑着與衆人道別,走進電梯間,消失在了門縫中。

鄭大錢則又替歐陽烨介紹道:“叔叔,這是歐陽烨,也是我們的朋友。”

“叔叔好。”歐陽烨下意識地向萬樹青露出了職業的微笑。

“哎……”萬樹青點了點頭,“那就……先進去吧……”

萬朝陽厮殺得正酣,聽見開門聲響擡頭一看,見歐陽烨和萬樹青也跟着走了進來,哀嘆一聲,只好再次選擇了認輸,将iPad放在了一邊。

萬樹青問的話與剛剛林思晴相差無幾,萬朝陽只得耐着心又答了一遍,歐陽烨放下花,在一旁跟着關心了兩句,也再沒有什麽多餘的話好說,鄭大錢察言觀色,清了清嗓,道:“那什麽,朝陽你注意休息吧,後天手術完了我們再過來。”

“嗨,不用,”萬朝陽笑道,“出院我再請你們吃飯吧,下周末。”

鄭大錢也不與他争,點了點頭說:“那我倆先走了,木頭有事兒你給我打電話吧。”

薛木雖然此刻很想讓鄭大錢陪在他身邊,但看着眼前的萬樹青,也知道不太方便,只得起身将他們送到了電梯口,鄭大錢又安慰了他幾句,才與歐陽烨一同離開了。

薛木默默地回到病房,見萬樹青萬朝陽父子倆相顧無言,自己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平時陪着萬朝陽去看萬樹青也總是他在活躍氣氛,可今天心情不佳,也實在沒有那個餘力了。

“那個……”安靜許久,萬朝陽開口打破了沉默,“薛木你待會兒去找護士拿一下手術合同讓我爸簽了吧,晚上……晚上您先住我那兒,明天回去吧,我這兒沒事兒,就需要您簽個字兒,簽完您照常回去上班兒吧。”

“上什麽班兒啊,我請了一個禮拜的假。”萬樹青蹙着眉道。

“那幹嘛呀?”萬朝陽道,“不用,有薛木在這呢。”

萬樹青擡眼看了看薛木,薛木忙尴尬地笑了笑,說:“叔叔您要是不放心,您在這兒也成,主要是朝陽怕您累着。”

萬樹青點了點頭,又起身道:“我再去找大夫問問吧。”說罷轉身便出了病房。

萬朝陽和薛木不約而同地長嘆一聲,萬朝陽無奈道:“要在這一個禮拜,你怎麽辦啊?”

“我回我爸媽那兒住呗,反正開車也不遠……”

“你要跟你爸媽說了,他們不會也過來看我吧?”

“那你放心吧,肯定得來。”

“哎喲我的天……”

晚上,三人一起在醫院附近的小飯館吃了頓飯,萬樹青堅持付了賬,萬朝陽和薛木也不好再争,飯後萬朝陽将自己的鑰匙給了萬樹青,獨自回了病房,讓薛木送萬樹青回家。

萬樹青本想留下陪床,但手術都還沒做,倒也沒什麽陪床的必要,便聽了萬朝陽的安排,坐上了薛木的車。

一路上兩人都沒什麽話,雖然聽到的都說是小手術沒問題,可一個為了愛人、一個為了兒子,都實在心煩意亂,提不起閑聊客套的興致。

薛木帶着萬樹青進了家門,幫他打開了熱水器,也沒什麽好再交代的,便道了晚安,開車前往了薛峰和賀冬蘭的房子。

萬樹青神思恍惚地簡單洗漱一番,打開電視靠在床上,注意力卻都在手機網頁“鼻窦開放術”的搜索結果上。

出來得匆忙,萬樹青忘了戴上自己的眼鏡,卻還是習慣性地伸手摸向了床頭櫃,接着“哐當”一聲碰倒了什麽,他忙起身看了看,将那黑色瓶子扶起來,順手拿過一看,一排醒目的字在眼前跳動着——冰感人體潤滑液後庭專用。

第一百一十七道題 是誰讓我心酸 誰讓我牽挂 是你啊

手術定在周二,周一的時候萬朝陽便開始禁食了,薛木跟蔡薇打了招呼,早晨便開車去接了萬樹青到醫院,陪着萬朝陽做了各項的術前檢查。

前一天晚上回家的時候薛木和薛峰賀冬蘭說了萬朝陽生病的事,兩夫妻便給醫院的朋友打了電話咨詢,答複都說小手術沒什麽問題,主要看切除化驗結果怎麽樣,一般也不會有大事兒,薛木聽了這樣的說法心裏還是不能徹底放下,不過也只能忐忑地祈禱一切順利了。

睡了一覺,薛木也總算冷靜了許多,面對萬樹青的時候也又拿出了平日裏與他客套聊天的語氣緩解氣氛,可是隐隐約約中,他總感覺萬樹青對他有點愛答不理的,心中想着或許是實在擔心手術結果,便也沒有特別放在心上。

晚上的時候,公司的人陸陸續續地來醫院探望,他們兩人的關系在公司裏自然是早就公開了的,大家都是年輕人,對這倒沒什麽接受不了的,只是大夥都不知道他們向家人出櫃沒有,因而也不敢亂開玩笑,平日嘻嘻哈哈慣了,冷不防在家長面前竟然有些拘謹忸怩,放下了鮮花水果營養品後,也不知再聊些什麽好,只能胡亂地安慰幾句便匆匆散了。

薛峰與賀冬蘭夫婦也專程過來了一趟,薛木接到電話時跑去了電梯口迎接,悄悄跟他倆交代了一下萬朝陽還沒向萬樹青出櫃的事,他們兩個對此其實早已心知肚明,若真的已經告訴了萬樹青,不論他支持與否,總該也和他們這邊溝通溝通才是的,只不過眼下還要幫着兩個孩子隐瞞,當讓他倆心裏也覺得有點怪怪的。

萬樹青沒想到薛峰和賀冬蘭竟然也會來探望萬朝陽,平心而論,如果薛木生病住院,他恐怕是不會主動看望的,而薛峰夫婦如此,要麽是太過于世故,要麽……便是在他們眼中,萬朝陽并非只是薛木的創業合夥人這麽簡單的角色。

薛峰和賀冬蘭與萬朝陽自然早已十分親厚,盡管萬朝陽還是無法抑制自己內心對薛峰的莫名打怵,可是表面上還是與他們十分熱絡近乎的,而薛峰夫婦更是已經将他認作了半個兒子,一面關心叮囑,一面也不忘跟這半個兒子的親爹客套兩句。

萬樹青面帶微笑回應着他們的話頭,心裏卻愈發地起疑,昨天那意外見到那瓶潤滑液的時候着實震驚了一下,雖然萬朝陽和薛木自高中開始就一直親密無間,大學和創業也都一直住在一起,可從他的角度卻從來沒有往另一個方向考慮過,而當他握着那個黑色的瓶子,眼前的一切卻仿佛都突然澄清了。一居室、雙人床、同款的睡衣和拖鞋、貼滿牆的合照、不分彼此挂在陽臺的內褲短襪、洗手臺上的瓶瓶罐罐、卧室角落的啞鈴和瑜伽墊、甚至床邊垃圾桶裏可疑的白色紙團,一切若有似無的痕跡似乎都指向着他最不願相信的那個真相。

萬樹青不敢想象萬朝陽是否真的在和薛木搞同性戀,更不能設想如果是真的他又該如何面對,在崔麗君離開後,他的生活重心和目标都只剩下了萬朝陽一人,萬朝陽叛逆的時候他只想着努力賺錢讓他将來不把自己作死,萬朝陽走上正軌後他只想着好好攢錢讓他将來過得舒服,萬朝陽決定創業後他只想着傾盡所有只求他能遂心拼搏,而當萬朝陽真的創業成功,開始回饋甚至試圖勸說他好好過自己的生活時,他卻慌了。

他早已經沒有了自己,更談不上過自己的生活,一直以來他都以“父親”的身份逼迫着自己燃燒生命去照亮萬朝陽,而當萬朝陽變成一個比他更加明亮的太陽時,他失去了所有的目标和意義,也早已無法找回所謂的自己。萬朝陽的話讓他有種大勢已去、彼此的身份權力地位已經逆轉的錯覺,因而他突然地發了脾氣,借此武裝自己所謂“父親”的尊嚴。

從未有過的态度果真吓到了萬朝陽,再不敢勸說他找什麽後老伴,而他在反思後也知道自己太過敏感,又重新變回了往日溫和敦厚的模樣,也沒有再去催促萬朝陽的婚事。

他明白現在的萬朝陽已經趙越了他,很多事情他已沒有必要再去幹涉過問,從前的努力推動,以後變成被動的等待就好,只要等到萬朝陽遇到合适的人,帶回來給他看,他想着不論是什麽歪瓜裂棗,只要萬朝陽喜歡,他就都同意,到時候把婚一結、把孩子一生,他這輩子就再也沒有什麽別的遺憾和追求了。

然而現在,這一切恐怕終将成為夢幻泡影,他不知道如何面對這樣恐怖的結果,只能反複在心裏告訴自己都是自己想多了,可看着薛峰和賀冬蘭的态度,還是不得不懷疑,薛木真的就是萬朝陽要帶回家的那個人,而薛木的父母竟然比他先知道了這件事。

薛峰和賀冬蘭自然都察覺得出萬樹青的心不在焉,不過他們本來就是為萬朝陽而來,現在見他術前的準備都沒什麽問題,也就不打算多打擾,又安撫叮囑兩句,便離開了病房。

萬朝陽見他們要走,便讓薛木也一起送萬樹青回去,萬樹青雖然不願回到萬朝陽和薛木的那個充滿愛意的小窩,卻也無可奈何,只得默默上了薛木的車。薛木見他還是悶悶不樂,只當他仍在為手術的事煩惱,便又開解了他幾句。萬樹青不知該以什麽心态面對薛木,只覺得心煩意亂,暫且不想提這事,準備等到萬朝陽康複再說,便胡亂地應了幾聲,沒再說話。

而萬朝陽終于送走了所有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總算放心地拿起iPad好好搓起了他的爐石,直到深夜才安然入睡。

手術的時間安排在九點,薛木和萬樹青忐忑地将他送到了手術室門口,萬朝陽大大咧咧地向他們擺手道別,大門關上後,一路拐彎抹角找到了自己的那一間,聽了醫生的指揮躺在手術臺上後,看着頭頂的無影燈,才總算有了點緊張的感覺。

“放松啊,沒事兒,小手術,睡一覺就醒了。”麻醉師一邊說着,一邊拉起萬朝陽的右手,他感覺到針尖刺進了自己的皮膚,還沒來得及回應麻醉師的話,便感覺到劇痛的麻藥狠狠地打進了手臂,他死死地咬着牙,不想露怯,可眼睛一眨,卻發現自己已經躺回到病房裏了。

“醒啦?”薛木的臉出現在萬朝陽的眼前,全無了這幾天的擔憂牽挂,滿眼都是放松和愉悅。

“嗯……”萬朝陽應了一聲,才發現自己口舌幹得生疼,鼻子裏也塞着什麽東西,完全無法呼吸,勉力說道,“渴……”

“現在還不能喝水,”薛木轉身在櫃子上忙了一陣,緊接着轉過身來,萬朝陽就感覺到嘴唇上一陣水潤甘甜,“拿棉簽兒給你潤潤唇可以,你可以自己舔一舔。”

“哦……”萬朝陽舔了舔嘴唇,腦中還是有些混沌,簡直不敢相信全麻竟然就是這麽一眨眼的感覺,“我爸呢?”

“我讓他吃飯去了先。”

“那你不吃?”

“待會兒大錢兒過來,我倆一塊兒吃去。”

“大中午的還過來?”

“還中午呢?都五點啦!”

萬朝陽一愣:“五點了?我手術做了多長時間?”

“十二點多推出來的,三個多小時吧,”薛木答道,而後又補充道,“沒事兒了,就是息肉,主任還順便給你磨了磨鼻甲。你躺兩天,然後給你拔管,沒什麽事兒的話就能出院了,不過這幾天就是得盡量躺着,要吃藥、輸液還有做霧化,要吃流食,但還不能吃熱的,你要是覺得鼻子堵的難受就跟我說,我叫護士給你吸鼻子。”

萬朝陽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擡手摸了摸鼻子,隐約有些鈍痛感,而且鼻子好像變大了好多,便說:“你拿手機給我照一下看看。”

薛木笑道:“早給你照過了。”說着打開手機遞到萬朝陽面前,萬朝陽一看,畫面上的自己張着大嘴躺在病床上,鼻子裏不知塞了個什麽管子,整個被紗布包裹起來,又滑稽又凄慘,便傻傻地笑了笑。

薛木見他露出笑容,也跟着笑笑說:“你心真是夠大的,還能樂得出來,我跟你爸都擔心死了。”

萬朝陽輕輕笑道:“我真沒擔心,感覺就跟拔個牙差不多的手術,不過全麻倒是真的挺神奇的,中間的時間都不存在似的,上一秒我還在跟麻醉師說話呢,下一秒就在這了。”

薛木聽言挑了挑眉,說:“那你回來的時候說胡話什麽的都不記得了?”

“說胡話?”萬朝陽有些意外,“我說什麽胡話了?”

“念叨我呀,”薛木笑道,“說什麽‘薛木你跟戰歌那邊說了嗎我請假的事兒’、什麽‘薛木要不然你替我直播兩天吧’、什麽‘薛木開春兒咱們出國玩兒一趟吧’、什麽‘薛木你別害怕我睡一會兒就醒’、什麽‘薛木我好舒服呀睡得好香呀你也來睡一會兒’,這這那那的,笑死我了。”

“真的假的?”萬朝陽有些不敢相信地笑了笑。

“蒙你幹嘛呀?當時思晴姐也在呢,不信你問她去!”薛木越說越起勁,走到床位搖了搖把手,将床擡起來了一些,接着說道,“給你推回來的時候是你自己翻身挪到病床上的,護士叫你的名字,你特別理智清醒地回答,然後叽裏呱啦說了半天的話才睡過去,而且口齒特別清楚,一點兒都不像剛做完手術虛弱的樣子,我估計是麻藥勁兒太大了,給你嗑high了。”

“誰嗑high了?”鄭大錢的聲音忽然在門口響起,薛木回頭一看,見他捧着一束花走了進來,“哎,那大鼻子!給你買花兒了啊,別說我空着手來!”

萬朝陽腦子有點跟不上,不知如何回嘴,只能傻傻地笑了笑,鄭大錢一愣,笑道:“媽呀,你嗑high了呀?新鮮嘿,都不跟大人頂嘴了。”

薛木大笑兩聲接過鮮花擺在一旁,萬朝陽明知自己被占了便宜,卻還是不知該如何回口,鄭大錢愈發得意:“哎喲,你看這樣兒多好,又老實又乖巧的,不比平時可愛多了?不過我也得說你,小嗑怡情,大嗑傷身,別為了讨我喜歡,自己的身體都不要了。”

“行啦你,”薛木笑着推了鄭大錢一把,“正虛着呢,欺負人呢!”

鄭大錢跟着笑了笑,說:“這回放心了吧?”

薛木微笑着點點頭,又忙道:“我一直也沒不放心啊。”

“噫!”鄭大錢撇了撇嘴,轉頭對萬朝陽說:“我跟你說,你都不知道,你剛一住院,木頭就哭天抹淚兒地給我打電話,跟我說你不行了,給特麽我吓得,還以為怎麽了呢,鬧了半天就是個鼻窦兒炎!”

鄭大錢故意在鼻窦後頭加了個俏皮的兒化音,愈發顯得薛木小題大做,萬朝陽忍不住也跟着笑了笑,看向有些臉紅的薛木,心裏卻溫暖無比。

“去你大爺的,你才哭了呢,你最愛哭!”

“是是是,我最愛哭了,我為朝陽一大哭,朝陽要是去了我也不活了,這麽的,朝陽你出院了咱倆就去美國領證兒,畢竟我都為你落淚了,比木頭愛你多了!”

“滾!”

三人說笑了一陣,萬樹青已吃完了晚飯回到了病房,叫薛木和鄭大錢也去吃飯,并告訴薛木吃完飯就回家休息去,他晚上在這裏守夜。

薛木聽了忙道:“護士說不用守夜,再說了,就算要守也不用您守呀,還有我呢。”

萬樹青搖了搖頭,說:“今天我守一天,明天我就回靖溪了,後面幾天就交給你了,我就不管了。”

薛木一聽萬樹青要走,心裏頓時松快了許多,轉頭看了看萬朝陽,萬朝陽也忙說:“那就讓我爸在這吧,反正旁邊的病床也沒人,我也沒什麽事兒,就當在這睡一宿吧。”

薛木只得點點頭,對萬樹青說:“行,那叔叔我們就先走了,您有事兒給我打電話吧。”

萬樹青沉默着微微颔首,目送着薛木和鄭大錢離開病房,在萬朝陽身旁坐下,擡眼看了看點滴,問道:“感覺怎麽樣?”

“還行,就是剛才說了會兒話有點累,想再睡會兒。”萬朝陽答道。

“嗯……”萬樹青起身走到床位,手扶着搖把正要把床放平,動作卻頓了頓,遲疑良久,擡頭看向萬朝陽,沉聲道:“你……有沒有什麽話要跟我說?”

第一百一十八道題 讓我輕撫你安慰 傷害我後的疲累

“啊?”萬朝陽剛阖上眼要睡,被萬樹青問得有點懵,“什麽話?”

萬樹青抿了抿唇,搖搖頭說:“算了,等你病好了再說吧。”說着便搖着把手,将病床重新放平了。

萬朝陽心思澄明了一些,忽然有些緊張起來,萬樹青雖然平時話不多,但也很少這樣欲言又止的,他本能地感覺到他或許是知道了什麽,而他唯一不敢讓他知道的事,也不過就是和薛木的關系而已。

他不敢正視萬樹青的眼睛,慌張地閉上眼假寐,卻聽到萬樹青輕輕嘆了口氣,走到了一旁的空病床上坐下,傳來了手機的聲響,接着便聽到一陣音量逐漸減小的聲音,随後便沒了動靜。

萬朝陽悄悄将眼睛睜開一道縫,看到萬樹青垂着頭,一手捧着手機,一手在屏幕上頭點點劃劃着,眼睛有些吃力地屈着,眉毛死死地擰成一團,微弱的光線映在他的臉上,将眼角與口鼻旁的皺紋照得十分明顯,兩天未刮的胡子顯得非常邋遢,鬓角也已經有些泛白,明明與薛峰相當的年紀,看上去卻比薛峰老了好幾歲。

萬朝陽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意識到,萬樹青已經走過了最繁盛的年歲,正一步步朝着衰老和死亡靠近着。他的收入沒有薛峰高,身邊也沒有賀冬蘭那樣溫柔細心的妻子,萬朝陽住在市區,兩三周才能回去看他一次。他平時沒有将這些眼皮子底下的事實放在心上,而在手術之後,自己處在一種極其虛弱的情形下,卻忽然有些明白了萬樹青的處境。

一直以來他都不敢向萬樹青出櫃,他以為自己是怕萬樹青不肯接受,不知該如何處理那樣的局面,可實際上他怕的,其實是這件事會給萬樹青造成他無法估量的打擊和傷害,對于獨自一人生活在靖溪的萬樹青來說,所有的期盼就在他将來的婚事和下一代上,若将他這最大的願景遽然破滅,那後果他真的不敢設想。

萬朝陽有些沮喪地閉上了眼睛,他知道這樣的僵局終有一天必須要打破,可在那一天到來之前,他只能這樣被動地得過且過。

萬樹青一頁一頁地看着手機浏覽器上關于“同性戀”的檢索結果,“同性戀是不是疾病?”、“同性戀怎麽辦?”、“同性戀符合生物學規律嗎?”、“你如何看待身邊的同性戀?”,每個鏈接點開都千篇一律地強調着“正常”、“健康”、“友好”、“反歧視”,但是對于年過半百的他來說,怎麽也想不通,這一直以來都是負面、病态、甚至是惡心、變态的詞彙,怎麽會就這麽變得積極向上了?正常?孩子都不生了,怎麽會正常?

萬樹青愁眉苦臉地擡眼看了看萬朝陽,虛弱的他已經重新睡了過去,微張的口有些幹裂起皮,他起身用棉簽蘸了蘸水,輕輕塗在萬朝陽的嘴唇上,萬朝陽下意識地舔了舔,然後艱難地吞咽兩下,皺了皺眉,卻沒有醒來。

萬樹青看着他有些蠟黃的臉,心疼地擡手撫了撫他的額頭,內心卻排山倒海地拷問着:為什麽?為什麽你會變成了同性戀?是因為我和你媽的離婚嗎?是因為我沒有給你做好一個男人的榜樣嗎?還是因為薛木?

想到薛木,萬樹青心中愈發糾結,盡管他當初曾對薛木有些怨怼,可這半年多以來一直常陪着萬朝陽一起到靖溪去看他,說話辦事方方面面也都讨人喜歡,他還想過多虧有了薛木這樣的哥們兒,不然光靠萬朝陽打游戲恐怕也不可能這麽成功。可是一旦想到薛木并非只是合夥人,而恐怕是萬朝陽的同性戀人,他就打心眼裏感到無比的抵觸和抗拒,偏偏薛木無所察覺,照舊對他恭敬禮貌,讓他喜歡和厭惡兩種情緒交織在一起,也不知究竟該怎麽面對他。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回到一旁的病床上脫了鞋躺下,反複思考着這麽多年來萬朝陽與薛木的關系,或許在多年前他撞破兩人在家裏偷偷看他的三級片時,一切就早都木已成舟了,而細算下來也有了六七年的光景,萬朝陽卻一直隐瞞着他,他不知道萬朝陽究竟打算瞞他到什麽時候,卻也想象不到如果萬朝陽向他袒露心聲,他又應該如何面對。

萬樹青苦悶地阖上了眼,事到如今,他所希望的,竟然是想讓萬朝陽繼續哄騙着他,不要告訴他真相,而他也就可以揣着明白裝糊塗,假裝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然後默默祈禱着,或許有一天,萬朝陽能重新變回異性戀,實現他那天倫之樂的夢想。

正當萬樹青父子都在逃避着現實的時候,鄭大錢卻終于結束了自己多年的搖擺不定,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我有個事兒跟你說。”鄭大錢雙手捧着玻璃杯,有些緊張地摳了摳指尖。

薛木看了看他的神色,輕笑了一聲,說:“你跟歐陽烨好了。”

鄭大錢一愣:“你怎麽知道?”

薛木無奈笑笑:“我認識你多少年了,連你這點心思都看不出來?”

實際上,鄭大錢那遲疑不決的語氣面色,與當年和歐陽烨複合後來告訴薛木時簡直一模一樣,有種飛蛾撲火的壯烈和決絕,又有種悖逆摯友的負疚與愧怍,因而薛木一看,便自然心知肚明了。

薛木笑着舉起杯子,說:“好了就好了吧,你們倆我看是上輩子恩怨未了,這輩子注定就是得在一起,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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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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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