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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地擔心自己會跟不上他的腳步、而被他在不覺中無意甩下。

薛木擡手撫了撫萬朝陽的鼻梁和嘴唇,發覺他的模樣也比九年前有了些變化,那時的他雖已有了些大人模樣,卻終究帶着些尚未褪去的稚嫩青澀,現在的卻像個熟透了的果子,飽滿、甘甜、令人愛不釋手。

他又想起當初為了抱完成大腿而刻意讨好他的那段時光,想起他表面上嫌棄厭煩地耍帥裝酷、內心卻悄悄地不斷向他靠近的樣子,不知不覺便勾起了唇角。

萬朝陽感覺到鼻子上一陣瘙癢,擡手撓了撓,碰到薛木尚未縮回去的手,便順勢抓在手心裏,而後翻身側過來面對薛木,握着他的手抵在胸口,又再度睡了過去。

薛木感覺到他溫熱的胸膛裏安寧有力的心跳,不知為何眼眶忽地有些發熱,那種即将離開的痛苦預感再一次毫無緣由地将他包圍,他有些驚慌地挪了挪身體,将自己緊緊地縮在萬朝陽的胸前,萬朝陽恍惚中醒了一下,便順手擁住了薛木的背。

眼淚莫名地從眼角滑落,溫暖的臂彎不知不覺漸漸失去了溫度,薛木死死地閉着眼睛,不敢去聽,不敢去想,卻還是明白地覺察到萬朝陽的氣味一點一點地消散,嘈雜的聲音慢慢地在耳邊響起。

“你看那個武漢理工那個了嗎?”一個女聲響起。

“就自殺的那個?他姐不是道歉了嗎?”另一個女聲回答道。

“前兩天她又把道歉的删了!說是迫于壓力道歉的,後面要起訴學校還有那個老師呢!”

“唉……我真是挺想不明白的,不就是應該一個學校的事兒嗎?又不是什麽大人物,怎麽能搞成這樣?”

薛木盡管不想醒來,可是再怎麽閉着眼,那對話的聲音還是不斷地落進他耳中,他知道無法這麽輕易地就回去了,只得緩緩張開了眼。

“這事兒怎麽說啊,上頭想保誰就保誰,想弄誰就弄誰呗!內涵段子那不是說沒就沒──哎?你醒了?!”正在給薛木處置留置針的護士有些訝異地對上了薛木的目光,另一個推着小車的護士也吃了一驚,忙按下了呼叫器:“露姐!七床薛木又醒了!”

第一百四十道題 安靜了 在我枕邊的夢裏

距離上一次蘇醒已經過去了半個月,雖然已醒轉過了兩次,但薛峰和賀冬蘭趕到醫院的時候,對上薛木的目光,還是再一次地落下了淚來。

那位喬醫生再次向薛木交代了一番那曾經說過的話,鼓勵他只要打起精神不輕易放棄,他一定能順利康複,回到正常的生活。

這一回他沒有再被萬朝陽喚醒,只能默默聽着醫生的話,不管心中怎麽想,還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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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峰和賀冬蘭時刻擔心着他再次睡去,一左一右陪在他的床邊,絞盡腦汁地想着話題與他聊天,但想着上回不過說了兩句什麽法案的事他就毫無征兆地又昏睡過去,因而言語中也十分忐忑謹慎,不敢再說及那些可能會刺激到他的話。

薛木感覺到全身上下由內而外皆是無力和疲憊,但是頭腦卻并不混沌,他很清楚眼下是什麽境況,或許一個不小心便又會陷入沉睡,回到那個夢中的世界去,因而在這個世界有限的時間裏,他倒也願意多陪父母說說話,雖然那個世界有諸多美好,但這裏的父母卻終究是他最割舍不下的人。

晚上的時候鄭大錢也趕來了醫院,一見到薛木就憋不住大哭起來,拉着他的手一句整話也說不利落,心情早已穩定許多的賀冬蘭見狀,忍不住又跟着掉了眼淚,薛峰也擦着眼睛,拉着她離開了病房。

薛木看着這個陌生又熟悉的鄭大錢,心中感慨萬千,在另一個世界裏,盡管他也一樣的優柔寡斷、患得患失,卻終究經過了淬煉洗禮,成為了最自由勇敢的自己,也在他的見證下走過了最幸福的紅毯,而眼前的他,除了那一樣的眉眼身形,內裏卻還是他已闊別了十年的怯懦和軟弱。

“你知道嗎,我之前有一次夢見你了,”鄭大錢擦了擦眼淚,“在夢裏……你跟我說,你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很好,還說……說讓我愛自己,別人才能珍惜我什麽的……我醒過來都吓死了,感覺像是你托夢來跟我告別似的……不過還好!你總算醒了!”

薛木看着鄭大錢的淚眼,苦笑了兩聲,說:“我在夢裏讓你愛自己,你做到了嗎?”

鄭大錢愣了愣,看着薛木,一時不知該怎麽接話,薛木則又笑笑,問道:“你現在怎麽樣?工作,還有感情?”

鄭大錢神色片刻黯然,勉強笑道:“不怎麽樣,工作還是那樣,感情……也還是那樣。”

薛木心中暗嘆一聲,又問道:“你那個自媒體的事呢?賺到錢了嗎?”

鄭大錢苦笑着擺擺手,說:“別提了,被封了,微博,公衆號,全都炸號了。”

薛木微微訝異,問道:“為什麽?”

“妄議時政呗,”鄭大錢聳了聳肩,“還能因為啥。”

薛木聽着這話,心中愈發失落,想到在另一個世界裏他們在***前的花車上見證的大膽求婚,與這個現實的慘烈對比,實在讓他無法不難過。

鄭大錢輕輕嘆了口氣,抹掉臉上未幹的淚水,強打起精神笑問道:“你睡了這麽長時間,是什麽感覺?做過夢嗎?”

薛木聽言,微笑着點了點頭,說:“做了一個可美可美的夢了,特別特別幸福,讓我都不想醒來。”

鄭大錢臉色卻變了變,說:“夢再美也是假的,醫生說了讓你得打起精神,千萬不能有‘不想醒來’這種想法啊。”

薛木看着鄭大錢擔憂的眼神,勉力笑了笑,也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只能點了點頭,說:“我知道,夢和現實……我還是分得清的。”

鄭大錢稍稍松了口氣,又問道:“那你夢見什麽了?”

薛木聽他這麽一問,不由地長長嘆了口氣,笑笑說:“我夢見……萬朝陽了。”

“啊?”鄭大錢有些意外,“夢見他幹嘛了?”

薛木微笑道:“夢見我回到高二,跟他一起打游戲,抱他大腿,然後談戀愛,一起上大學,一起創業,一起買房子,快結婚了。”

鄭大錢張着口半天答不上話,失笑道:“談戀愛?怎麽……還在夢裏把自己掰彎了呢?”

“反正是夢嘛,”薛木輕輕笑笑,“胡作非為呗。”

鄭大錢尴尬地跟着笑了笑,說:“那敢情好,你要是彎了,回頭咱倆好了得了,也省得我沒人要,一輩子當高零慘婦。”

薛木忍不住笑出了聲,說:“好不了,夢裏我也是零。”

鄭大錢一時語塞,也不知話題怎麽說到了這個方向,只得笑笑說:“我看你是天天被我的友零們耳濡目染地傳染了,一天到晚想着男人和發財,才能在昏迷的時候做這種夢,醒醒吧你,做零是沒有前途的,好好當你的直男去吧。”

兩人插科打诨地說笑了一陣,氣氛漸漸輕松了些,薛峰與賀冬蘭也調整好了心情,回到了病房,坐着和他倆一同說話。

雖然在這個世界,薛峰賀冬蘭夫婦也知道鄭大錢和薛木是最好的朋友,可關于鄭大錢的取向他們依舊全然不知,言談間仍客套地關心着鄭大錢的感情和婚姻問題。

鄭大錢胡亂地答了兩句工作忙沒空交女朋友,便已有些局促,又見薛木精神不足,便提出先回家去,改天再來,薛木聽他這麽說,想着自己再睡過去的話又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次醒來,心裏卻有些不舍,他握了握鄭大錢的手,語重心長道:“雖然那些話是你在夢裏聽我說的,但是……千萬往心裏去。”

鄭大錢也不知他為何突然如此認真嚴肅,說的話卻又有些沒道理,但當着薛峰和賀冬蘭的面,也只能尴尬地點頭答應着,又柔聲寬慰鼓勵了薛木兩句,告辭離去。

薛木看了看時間,轉頭對薛峰和賀冬蘭道:“您倆也回去吧,我準備睡了。”

薛峰和賀冬蘭聽了這話,卻愈發地緊張起來,賀冬蘭握了握薛木的手,說:“你睡吧……我們……我們今天晚上就在這兒了。”

薛木自然明白他們的心思,默默嘆了口氣,想了想,問道:“我這個病,花多少錢了?”

“沒花多少。”賀冬蘭答道,“這事兒你甭操心。”

薛木擡眼看了看薛峰,眼前的他們雖與另一個世界裏幾乎同歲,看上去卻蒼老了不止一星半點,他知道他們恨不得日夜守在他身邊,但為了掙錢維持他的生命,還是要強打着精神去工作,他抿了抿唇,說:“搶救就是不小的開銷,ICU我也知道,一天得幾萬,現在這住院,每天也都要往裏燒錢──”

“你甭管這個,”薛峰打斷了薛木的話,“這點兒錢還不至于掏不起。”

“你就打起精神,心态積極一點,配合治療,病能好了我們就踏實了。”賀冬蘭也蹙着眉附和道。

薛木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沉默片刻,又說:“我不想每天躺在這燒您倆的錢,如果我睡了之後再醒不過來,就別再──”

“胡說八道!”賀冬蘭厲聲喝止了薛木,“你能不能想想我跟你爸!你說這話,我不戳我們倆的心嗎!”

薛峰連忙攬了攬賀冬蘭的肩,低聲道:“行了行了,他身體不舒服,可不就連帶着心裏也不痛快嗎,你跟他嚷,回頭再刺激了他。”

賀冬蘭聽言,心中愈發憋悶,轉頭暗自生着悶氣,薛木知道話已不能再說下去,也只好默默地閉了嘴,他十分清楚想讓薛峰和賀冬蘭放棄他的治療幾乎是不可能的事,盡管他為了他們的晚年生活考慮,不想讓他們為此傾家蕩産,可自己心裏也明白,這是攔不住的。

他苦悶地閉上了眼,不想再去煩惱這無解的難題,只能帶着負疚和無奈,試圖逃避回那美夢當中。

困囿在這副虛弱的身體中,薛木強打着精神說了一整天的話,阖上雙眼,很快便進入了深度的睡眠。

賀冬蘭伏在床側,緊緊地握着薛木的手,卻是緊張地無法放松。從幾個月前薛木突然地昏迷搶救,到半個月前奇跡般地複蘇,再到後來兩次毫無預警地再次昏迷,每一次的反複變化都折磨着她脆弱的心,數月以來,她無數次以為自己哭幹了此生的淚,卻還是一次又一次地再度落淚。

對于她的人生來說,工作順利、丈夫體貼、兒子優秀,本該是同齡人中最幸福無憂的一個,而今卻為了突然病倒的兒子,一瞬間仿佛失去了擁有的一切,除了祈求薛木能順利康複外,人生再沒有了任何期盼。

薛峰坐在不遠處另一張空着的病床上,看着無助的妻子和病弱的兒子,感到胸口一陣陣的憋悶,他和賀冬蘭一樣,有着為外人稱道的事業和家庭,盡管兒子由于從小到大只知道學習而不擅長與人交往、所以一直沒有帶過女朋友回家,但他以男人的角度來看,對于成家一事也并不着急,他更看重薛木的事業發展,心中期待着他能成為自己家族中最出色、最成功的下一代,也暗暗地為那可能到來的一天而有些畏懼着,可是這一切的期待與彷徨都在這一場急病中化為了烏有。

作為男人,薛峰不允許自己像賀冬蘭一樣肆意表現自己的脆弱和悲傷,盡管情難自抑時他也會偷偷落淚,可在賀冬蘭面前,他還是堅持維持着堅強的表象,讓賀冬蘭知道還可以有他可以依靠。

在薛木昏迷的日子裏,他除了眼下的悲傷與絕望,還要強迫自己去思考未來的人生,他與賀冬蘭都已是年逾五十的中年夫妻,借着年青時經濟的發展和房價的飙升,其實積攢了不少本不屬于他們的紅利,即便薛木沒有什麽出色事業表現,他們的晚年仍舊可以自在無憂,甚至可以幫助薛木改善一些生活水平。而今薛木猝然病倒,救治和護理的确花費了他們不少的積蓄,不過就眼前這樣的開銷來看,即便到他與賀冬蘭終老的時候,他們依舊可以負擔得起維持薛木生命的所需,只是如此,他們便徹底失去了自己的人生。

與大多數同齡人不同,薛峰與賀冬蘭并不把自己的人生都寄托在下一代的身上,他們兩人年輕時自由相戀結婚,婚後至今已近三十年,雖然也曾因大大小小的矛盾瑣事争執鬥嘴,但總得來說依舊是過得幸福甜蜜,特別是薛木從小懂事聽話,學業上的事不讓他們操心,他倆也就可以放更多的心思在愛情和婚姻的經營上。薛木長大成人後離開了三口之家,他們盡管記挂在外面的兒子,卻也依舊享受着老夫老妻的二人世界,在一起暢想晚年生活時,還幻想着退休之後買一輛房車,兩個人開遍祖國的大好河山,也算不辜負了人生一場。

可而今,為了薛木,恐怕餘生的後半輩子,他們都将被困在這醫院裏,再沒有快活的日子可言。

薛木第一次蘇醒的時候,薛峰還以為老天開眼,這一道難關算是過了,可沒想到不過說了幾句話,他就又昏了過去。這種空歡喜比先前的絕望更令人痛苦,而令他難以預料的是,緊接着第二天又經歷了一遭。今天已經是第三次,雖然清醒的時間比前兩次長了許多,可現在再次睡過去,誰也不知明天他還能不能醒來。

他聽着薛木那未說完的話,心中一陣抽痛,他很明白薛木的懂事,知道他也是為了他們兩個的将來考慮,不願意因為自己耗盡他倆的後半生,可理智與情感終難兩全,即便知道薛木永遠都沒有醒來的可能,他也無法做到放棄兒子的生命,現在也只能像賀冬蘭一樣,期盼奇跡的出現,祈禱着薛木真的能堅持下來,徹底康複。

沉睡中的薛木對這一切都是無知無覺,但恍惚中頭腦又仿佛異常清醒,他心中糾結萬分,盡管在那個世界裏,他曾答應過并不知情的萬朝陽,如果可以選擇,他一定留在他的身邊,可是看着這邊父母的眼神,他也真的難以下定什麽決心。

令他苦惱的是,當他在這個世界蘇醒,那個世界裏的九年仿佛就是一場甜美的夢,曾經一天一天經歷的一切,都仿佛過眼雲煙,所有的甜蜜苦痛,似乎都沒有留下任何痕跡,而在回到夢中的時候,現實世界的一切又好像虛幻缥缈,就連前一秒真切感受到的父母的眼淚,都難以讓他心中泛起任何漣漪。

他迷迷糊糊中,似乎感覺到自己一點一點飄出了自己的身體,卻又好像整個人都被綁在床上動彈不得,他在心裏渴求着萬朝陽的擁抱,想象着那溫熱的臂彎和有力的心跳,想要回到那如夢幻泡影般的幸福中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夢中幻想還是在閉目沉思,直到恍然中被天光照在眼睛上,他懵懵懂懂地醒轉過來,才知道自己是切實地睡了一覺,可當他下意識地翻身尋找萬朝陽的身影,卻發現自己仍然是躺在病床上。

從未體驗過的恐懼侵襲了他,他意識到,自己好像,回不去了。

第一百四十一道題 你讓我夢見了太美的夢

“木木?”賀冬蘭有些難以置信地撫了撫薛木的頭發,“醒了?”

薛木轉過頭,看着賀冬蘭烏青的眼底,張了張口,不知該如何回答。

賀冬蘭眼睛一閉,淚水又淌了下來,昨晚薛木入睡後,她伏在他的床邊,握着他的手一夜不敢入眠,生怕他睡去之後又不知什麽時候才能醒來,沒想到一夜過去,天才一亮他便自然地醒轉過來,實在讓她又驚又喜,一面哭,一面合着雙手口中胡亂地念着“阿彌陀佛”。

薛峰也是一夜沒睡,見到薛木醒來頓時感到如釋重負,忙上前兩步,一手攬住賀冬蘭的肩,一手扶着薛木的手臂,啞着嗓子問道:“怎麽樣?感覺比昨天好點嗎?”

薛木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父母,心中卻全是恐懼和焦慮,盡管昨晚睡前他還是那樣無奈和不舍,可一覺醒來仍在這病房中,卻讓他徹頭徹尾地感受到了自己對這個世界的抵觸和抗拒。

查房的護士推門進來,見到薛木醒着也都有些訝異,不過随後就淡定地給他做了常規的檢查,好像薛木只是個普通的術後康複中的病人,即便昨天才從植物人的狀态中蘇醒,也并不值得大驚小怪。

醫生上班後也來例行查房,聽完護士彙報檢查的情況,對于薛木的狀态也是十分欣慰,向薛峰和賀冬蘭與護士交代了一番可以試着開始進行身體上的康複訓練了之後,又鼓勵了薛木幾句,放心地離開了病房。

薛峰和賀冬蘭各自打了電話給公司和學校請假,随後薛峰又去買了些早點,賀冬蘭顧不得自己吃,忙着要喂給薛木,薛峰卻攔了攔她,将一杯豆漿塞到薛木手上,鼓勵他自己端起來喝。

薛木仍是魂不守舍的,環顧四周,目力所及皆是病房裏冷冰冰的白色,窗簾盡管開着,可外頭滿是霧霾的天氣,照進來的也只有暗沉的灰色的光,讓人愈發憋悶,他愣愣地端手中的豆漿,腦中一片空白。

“手上沒勁兒嗎?”賀冬蘭微蹙着眉問道,伸手就要去拿,薛峰再一次阻止了她,搖頭道:“不是要恢複訓練嗎,先從這點小的地方開始。”

薛木看了看他們兩人,又低頭瞧了瞧自己的手,慢慢地端起豆漿,遲疑片刻,輕輕地放到了床邊的櫃子上。

“不想喝啊?”賀冬蘭又問道。

薛木默默地搖了搖頭,薛峰聽了,忙拿起袋子說:“還有燒餅、包子,也有蛋糕和牛奶,你想吃什麽?”

“我……”薛木張了張口,忽然濕了眼睛,哽咽着說:“我想吃巧克力派……”

“有有有!”薛峰忙放下了袋子,“我去給你買!”

薛木看着薛峰急急地跑出了病房,自己卻忍不住哭了起來,賀冬蘭頓時有些慌亂,一面給他擦着淚,一面心疼地問道:“怎麽了木木?怎麽了?”

薛木緊緊抿着唇,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任由淚水淌濕了枕頭,賀冬蘭卻看得愈發着急,自己也跟着哭了起來,仍不住地問着“到底怎麽了”。

薛峰從小超市買了一大盒巧克力派,急沖沖地跑回病房,一推門卻見到妻子和兒子都在抽泣着,立馬有些着慌,連聲問道:“怎麽了?怎麽了?”

薛木睜眼看了看薛峰,擦了擦眼睛,焦急地朝朝他伸出手,薛峰會意,忙将盒子拆了,拿出一包遞給薛木。

薛木接過點心,急切便去撕那包裝,可是在床上躺了太久,手上一點力氣也沒有,撕了半天也撕不開,最後幹脆上牙咬,才總算咬破了一個洞,而後急躁地将那破洞扒開,不管不顧地将巧克力派塞進了口中。

“你看我給你買的什麽?”

“怎麽買了這個?”

“好長時間沒吃了,你不是要吃軟的甜的嗎,我一進去就看見這個了,我記着你上高中的時候天天吃這個,惹我生氣的時候還送過我呢。”

“你也送過我啊,咱倆那回互相道歉,因為啥來着?”

“忘了,反正肯定是你氣我,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

“行行行,永遠都是我氣你。”

味蕾品嘗不出任何甜蜜的滋味,淚水和着糖分在口中彙成苦澀與辛酸,由內而外的從嘴裏發散出來,又自外向內歸入震顫的心房。

“我錯了,你別生氣。”

“媽呀,這事兒鬧的!我也給你買了!”

“嘛呢?交換信物呢?”

“終身都定了,還用交換信物?”

多年前的談笑在耳畔響起,口中塞滿的糕點一口也吞不下去,心髒一下一下地抽痛着,賀冬蘭手足無措地一邊拍着薛木的背,一邊哭着說:“吃慢點兒……吃慢點兒……”

薛峰皺着眉,将他手中那尚未塞進嘴裏的半個接了過來,遲疑片刻,丢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薛木見了,心裏愈發絞痛,猛烈地咳嗽幾聲,側身将口中的糕點嘔了出來,賀冬蘭忙又給他倒了杯水,一面仍哭道:“你這是要幹什麽呀……”

薛木推開送到嘴邊的水,痛苦得難以自拔,扯了扯身上的被子,整個身體蜷縮到一起,由內而外劇烈地掙紮抽搐着。

賀冬蘭看得愈發慌張,薛峰則趕忙按下了呼叫器,喬醫生帶着護士們匆匆趕來,見了薛木這番光景,連忙一面壓制着他的身體,一面指揮着護士速滴安定。

賀冬蘭一聽,頓時惶惑地抓住喬醫生的手臂,哭着問道:“打安定……會不會又醒不過來了?”

喬醫生看了看賀冬蘭的淚眼,神色有些無奈,薛峰見狀,只好默默地将賀冬蘭拉到一旁,将她擁在懷裏,靜靜地看着薛木一點一點地安靜下來,而後再度陷入了沉睡,心也随着他慢慢慢慢地跌倒了谷底。

“還不起床?不過了?”戲谑的聲音和着溫柔的陽光輕輕灑在薛木的耳邊,他張開迷離的眼睛,看見萬朝陽正系着窗簾的系帶,靈巧的手指娴熟地打上了一個結,随後拉開了半扇窗戶,冬日的寒風迅速席卷進了溫暖的卧室,涼意讓薛木頓時清醒了幾分,他又驚又喜地跳下床,一頭撲進了萬朝陽的懷裏。

“媽呀,幹嘛呀!”萬朝陽吓了一跳,趕緊抄起睡衣,一邊給他罩着一邊說:“開着窗戶呢,凍着!”

薛木的心猛烈地跳着,他緊緊地抱着萬朝陽,像是吸食毒品一樣貪婪地感受着他的體溫和氣味,拼命想要擺脫剛剛那一場夢魇似的悲傷。

萬朝陽愈發奇怪,一面輕撫着他的背,一面問道:“啥意思啊?昨天晚上沒做夠啊?想趁着晨勃再來一發?”

熟悉的插科打诨讓薛木不由得露出了會心的笑容,他擡頭看看萬朝陽,輕輕在他唇上吻了吻,柔聲道:“謝謝你給我過生日,送我的禮物我很喜歡。”

萬朝陽挑了挑眉:“昨兒還嫌棄這嫌棄那的呢,怎麽睡了一覺就這麽老實了?”說完轉了轉眼珠,貼到耳邊道:“是不是給你操爽了?”

薛木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忍不住又親了萬朝陽幾口,而後被窗口的風一吹,來不及扭頭,狠狠地朝着萬朝陽臉上打了個噴嚏。

“……”萬朝陽默默地推開了薛木,轉身抽了兩張紙擦了擦臉,薛木一邊憋不住笑,一邊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兒,”萬朝陽故作大方道,“反正我昨天也弄了你一臉。”

“滾你的!”

這一回莫名的蘇醒,因為一劑安定,終于讓薛木回到了他耽溺的夢中,那些撕心裂肺的恐懼和絕望,也在一場夢醒後似乎變得不痛不癢,唯獨他自己清楚,現在的他,已經再也不想回到現實世界中去了,如果說蘇醒的第一天臨睡時他還有對父母的不舍和對鄭大錢的牽挂,那第二天醒來仍在那裏是,卻已經讓他徹底明白了自己心底的想法。

他不想再回去了,盡管他知道這是自私的決定,會傷害那個真實世界中所有關心他的人,但這裏,在這個宛如天堂的夢裏,卻有着他所有可以想象的幸福與美滿。

只不過,就像他在那個世界不知該如何回來,在這裏,他也無法掌控自己的身心,從前每年跨過零點的時候都是他所在的兩個世界交彙的時刻,而從這一年開始,他已經兩次在并非那一時刻真切地蘇醒過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次突然地醒轉又會是什麽時候,而當再次醒來時,他也不知還能否再度回到夢中。

帶着這樣的焦慮和彷徨,又迎來了一年一度的春節,臘月二十八的時候,三位老板提前給員工們放了假,萬老板自己卻還是要回家加班直播游戲。

如今已是二零一七,市面上的游戲早已愈發地多樣起來,萬朝陽也不再單單沉迷于他的moba游戲,從半年前開始就已加入了守望先鋒的大營,頭一次愛上了一款射擊游戲。

薛木當年也是陪鄭大錢打過一段時間屁股的,雖然談不上擅長,但是這種第一視角的游戲倒讓他玩起來更得心應手一些,而且盡管也有十年未曾玩過了,可進入游戲界面還是找到了曾經熟悉的感覺,比起全新接觸游戲們的玩家來說,他竟然也算是了個老手,放技能躲技能有時竟比萬朝陽還溜,輕輕松松上最佳。

雖然後來萬朝陽适應了玩法之後技巧水平還是迅速超越了他,但兩人默契的配合倒比他一個人玩起來效果更佳,尤其是玩起雙飛組,薛木操控着法老之鷹在天上狂轟亂炸,萬朝陽指揮着天使小姐姐無怨無悔只奶一人,那滋味別提多帶勁了。

因而這一年的除夕之夜,薛木和萬朝陽連春晚都沒看,就這麽一個牽着一個,跨越了朝陽和靖溪的距離,飛了一整晚的漓江塔與伊利奧斯。

雖然他倆春節還是各回各家,鄭大錢和歐陽烨卻有了些進展,在婚禮之後,陪伴歐陽烨走過紅毯的呂芳,已經在心裏默認了他們兩人的關系,回到北京後,隔三差五地便向歐陽川說起此事。

其實歐陽川經了這一年又是游行又是求婚又是婚禮的,心裏也早明白歐陽烨是認真地要和鄭大錢過一生了,況且那次求婚之後,非但沒有給歐陽烨的事業造成什麽打擊,反而促成他主持了自己的第一檔訪談節目,那頭一期對鄭大錢的訪談,他和呂芳一起看着,心中也是十分動容,再加上身邊的親友說起這事也都是祝福和支持,更何況有妻子在一旁總是說軟話,他也早就動搖了自己的想法,只不過當初把話說得太滿,反倒不好意思拉下臉來。

呂芳看得明白他的心思,便主動提出讓歐陽烨帶鄭大錢回家過年,歐陽川聽了這話,倒也不反對,只是還是故作不滿的樣子表示默許,然而歐陽烨得到這個消息卻有些為難,因為鄭秀麗剛剛得到鄭慶傑的授意,邀請了鄭大錢回靖溪去過年。

從三年前寒假結束時離開靖溪到臺灣去上學、而後意外被迫出櫃斷絕了聯系後,鄭大錢已有兩年沒回家去過年了,這一回鄭慶傑主動松口,他不确定是因為自己與歐陽烨結婚的緣故,還是歐陽烨幫他家解決的盛立樊那個麻煩的原因,但總之,這是一次難得的示好,鄭大錢本就并非冷血的人,即便是這三年,他也一直都将自己收入的百分之十一直轉給鄭秀麗當做對姑姑和父母的孝敬,而今有了這樣的機會,他也确實想試着修複家裏的關系。

可是歐陽川和呂芳的邀請也讓他無比感動,畢竟歐陽烨為了他也與家裏鬧了不少的矛盾,這樣邀請他去過年,讓他倍感榮幸,兩人糾結再三,決定幹脆跟兩邊的父母把情況都交代明白,提出他倆請家長們一起到飯店吃年夜飯,也當做親家的第一次會面了。

兩邊的家長們聽了這個想法,倒也都表示了同意,畢竟兩個孩子都已經在國外領了證辦了婚禮,自己家裏的人也都去陪着走了紅毯,怎麽說也算是一種認可了,既然終究要見面,還不如趕早不趕晚,況且誰都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兩個都是兒子,讓誰去誰家過年,換位思考看看都不太合适,倒不如一起在飯店吃個飯,也不算麻煩。

只不過真到了除夕那夜,場面還是難免有些尴尬,雖然兩家都算是經商的家庭,可是水準層級實在相差太多,即便是聊起都感興趣的經濟問題,也一樣持着大相徑庭的觀點,聊着聊着就有些話不投機,只好把關注的焦點放到兩個孩子的婚姻生活上。

然而說到這些就愈發尴尬,因為兩邊都認為自己的兒子是在上頭的那個,各自準備了些禮物,也都把那情侶表的男士款給自己兒子、女士款給“兒媳婦”、把穿了紅繩的觀音給兒子、佛爺給“兒媳婦”。

歐陽烨和鄭大錢在他們四人的聊天群裏瘋狂地吐槽了好幾十條,把薛木和萬朝陽逗得前仰後合,萬朝陽捧着手機一會兒打字、一會兒發語音,全然沒有顧忌到在一旁靜靜聽着的萬樹青,直到話題告一段落冷靜下來,萬樹青才見縫插針地問道:“你初六走還是初七走啊?”

“初七吧,”萬朝陽一邊滑着手機一邊答道,“我們多放兩天,初八再上班。”

“那十五……”

“十五不一定能回來。”萬朝陽頭也不擡地答道。

萬樹青沉默片刻,清了清嗓,說:“要是能回來的話……要不讓薛木也來吧。”

第一百四十二道題 我還以為不可能的 不會不可能

“去你家過十五?”薛木收到這個邀請分外訝異,“你爸怎麽說的?”

“就突然說了,沒有任何征兆,”萬朝陽答道,“我倆正躺沙發上看北京臺春晚呢,問我十五回不回,我說不一定,然後就說要是回去的話讓你也一起跟着。”

薛木張了張口,有些難以置信:“你爸……是想通了?”

萬朝陽聳了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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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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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