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十一個大太監
今日是皇上的生辰,魏寶亭天不亮就起了床, 正準備去宴樂宮, 卻在路上碰見一只雪白的小狗。
她咦了一聲,而後蹲下身子去看圍在自己腳邊搖頭晃腦的小東西。
看品種應該是一只薩摩耶幼犬, 渾身的毛發雪白,小舌頭搭在一側, 哈哈的吐着氣。往前蹦了一下,見魏寶亭蹲下身子, 又像是受到了驚吓般快速的後退, 歪着頭瞧她。
她伸出手指, 小狗聞着氣慢慢走過來,而後用小舌頭輕舔了她一下, 她笑出了聲,“宮裏怎麽還有小狗啊?”
“回殿下, 聽說是前幾日從北方小部落送來的, 叫薩摩耶, 送來了一對, 一只被皇上送給了徐妃,還有一只給了長樂公主, 眼下這只應該是長樂公主的。”
徐妃不長出宮殿,那只小狗也只在她的宮殿周圍活動,不曾跑這麽遠。
魏寶亭嗯了一聲,仍舊瞧着面前的小狗。
“珠珠。”
魏紫安站在不遠處。她一叫,原先還在魏寶亭面前的小狗立馬跑去了魏紫安的身邊, 她蹲下身子,而後将叫珠珠的小狗抱在了懷裏,對着魏寶亭喚了聲五姐姐便轉身離開了。
“......咱們也走吧。”她站起身來,不去想方才魏紫安瞧自己的那一眼。只用手帕将小狗方才舔過的指尖輕擦了下。
魏紫安抱着小狗,轉過身後就将臉頰鼓了起來,伸出一根指尖輕戳了下珠珠的小腦袋,悶聲道:“我不喜歡她,你以後也不能親近她。”
她對着珠珠說了一通,見快要到宴樂宮了,便将珠珠交給旁邊的宮女,讓她把珠珠帶回宮殿去。宮女沒接住,讓珠珠給跑走了。
魏紫安連忙追上去,小聲的喚着珠珠的名字。
一襲深紫色袍角忽然出現,下擺處用金線勾勒雲紋,在日光下熠熠生輝,卻又帶着幾分陰寒。
魏紫安擡眸,正撞進男人的深眸裏,她呼吸一滞,臉頰繼而紅了起來。
“......謝大人。”輕喚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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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之州後退一步,與小跑過來顯現撞到身上的魏紫安拉開距離,眼中還帶着未退的妒意,連眼角都紅了幾分,此時還未消下去。
剛要走,低頭卻見一只白白胖胖的小狗用嘴巴咬住了袍角,他眉眼一沉。
魏紫安連忙道:“這是我養的狗,叫珠珠......”
她話還沒說完,謝之州已經一腳踢了過去,不是很重的一腳,但還是将小狗踹的在地上滾了一圈,它嗷嗚一聲,黑眼珠小心的瞅着謝之州,而後跑去了魏紫安的身後。
謝之州眼底的冷意壓都壓不住,目光掃了眼沾着狗嘴口水的衣服,滿是厭惡的情緒,克制了許久才将心底的煩躁給壓下去,“管好你的狗。”
他落下一句話,轉身離開。握在長劍上的手死死的收緊,指尖輕微的顫抖着,就連額上也顯出些青筋來。
只要一想到身上沾上了口水,胃裏便翻湧出股惡心感。他腳步匆匆。
“謝大人,皇上生辰宴就要開始了,正找您呢,您這是去哪?”小太監在宮殿裏轉了一圈不見他,這才追了過來。
謝之州聞言,眉頭一緊,剛要說有事情耽擱一會兒,卻聽到有人叫了他一聲。
魏寶亭站在長廊拐角處,手裏正舉着一角帕子朝着他擺手,面上帶着淺淺的笑意,像是春風揉進了眼底,滿是溫柔。
謝之州回眸就看見了站在離他不遠處的殿下,胃裏翻湧的惡心奇跡般的平複了些,只是眼裏卻瞬間浮現出委屈的神情來。
像是找到了背後足以依靠的人,要将滿腹的委屈與她訴說。
見他傻愣着,魏寶亭又喚了一聲,“謝大人過來一下。”
方才她本來就是跟在魏紫安的身後,自然将發生的事情全部收在眼底,見他踹開狗後匆忙離開,便知他可能是嫌髒了。
但現下宴會就要開始了,他現在身份又不比從前,若是遲到了肯定是要被人背後彈劾的。
見他走了過來,便蹲下了身子,方才被她拿在手裏的帕子覆在了那塊袍角處。
謝之州驚的想要後退,又怕把她帶倒,只低下頭面露驚慌,“......殿下?”
魏寶亭蹲在地上,垂着眉眼,手裏拿着的帕子不停的揉搓那袍角處,而後仰頭笑道:“知道你嫌髒,只是現下宴會就要開始了,你回去換身衣服估計要來不及了,先給你擦一擦好嘛?”
她仰着小臉,今日的妝容透着貴氣,顯得老成了些,可是彎起雙眼時卻滿含天真之氣。他的視線凝在女子塗着唇脂的唇上,話語在喉間凝噎了瞬間,而後道:“讓,讓我自己來。”
他同樣彎下身子,想要将帕子拿過來,指尖卻不經意的碰到了那只小手,使得他的指尖戰栗了下,而後整張臉瞬間就紅了起來。
手指也變得綿軟無力起來。
落在她手背上的手指被魏寶亭輕扶開,她又搓了幾下,這才站起身來,“擦幹淨了,你要是還介意的話,等中途再出來換一身,現在先進去。”
那只小狗其實并不髒的,皇宮的養的寵物,吃的東西比皇城外平民百姓吃的還要好些,謝之州之所以覺得惡心,不過是心理上承受不了罷了。
被魏寶亭用手帕擦了幾下,他果然不泛惡心了,現在卻被另一種情緒給占據着。
他擡手,想要摸一下自己的耳垂,卻正好撞進她透過來的視線中,連忙将手放下,聲音低低道:“......殿下一起?”
瞧着他這幅面紅耳赤的模樣,魏寶亭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伸手指了指他通紅的耳垂,故作懵懂的問道:“你的耳朵為什麽這麽紅,是不舒服嗎?”
他自然是搖頭,說沒有。
可魏寶亭好似不相信,往前一步,逼得他也往後退了一步,被她一瞪又停在了原地,她這才踮起腳尖,用帶着涼意的手背去碰他同樣燒紅的額頭。
随着她的靠近,自她身上飄來的香氣也被他悉數吸進去,一顆心怦怦跳的劇烈,大氣都不敢出。只努力将視線從她的面容上移開,落在長廊一側的牡丹花上。
“額頭也好燙啊,”她故意道,眼底竟是狡黠。因着兩人離得近,連他胸膛處劇烈的心跳都聽的分明。便是在這一聲聲心跳中,讓她忽然生出了些異樣的心思。
她還維持着之前的動作,只是眼前蒙上了層霧蒙蒙,尤其是視線落在男人精致的面容上時,她又将目光下移,落在那雙緊抿的唇上。
......親上去?
她愣了一下,而後将手松開,往後退了一步,歪着頭打量面前的男人。
女人的氣息徒然遠離,他這才大口喘氣,像是離水的魚,只能拼命的呼吸。連目光都不敢放在她的身上。
“你站住。”見他要走,魏寶亭出聲,她的面容嚴肅,似是在打量他,可是目光卻是散的,陷入了某種糾結的境地。
謝之州想要逃的,被她出聲一喝只能停在原地。
過了一小會兒,還是之前那個小太監試探性的叫了一聲,“宴會要開始了,要,要晚了。”他的聲音哆哆嗦嗦的,用背對着她們,一副怕極的模樣。
魏寶亭嗯了一聲,這才道:“先去宴會吧。”她往宴樂宮走去,不去理跟在後面的謝之州。
她想,她要好好理一理對謝之州的感情了。
直到魏寶亭落座,視線再也沒有停留在謝之州的身上。
宴會上觥籌交錯,大臣們自然是祝賀皇上長壽無疆,她也托着腮去看,卻發現那些恭維的大臣們亦是借着此次皇上生辰巴結謝之州。
“皇上,今南方一帶頻發水患,百姓流離失所遍地都是流民,可是您卻在此大肆設宴,這些東西可抵尋常百姓半年的開支,還請皇上三思啊!”有大臣俯首磕頭,引起一片嘩然。
宴上的皇上卻沉下臉去,“你的意思是說朕奢侈?是說朕荒淫無度,不愛惜民生?”
“臣惶恐。”
“好一個惶恐!”皇上氣急,捂住胸口,剛要說話卻見下方最前的謝之州站起身來,他執劍而立,在此宴會上如此殊榮也只他一人。
見他起身,皇上立馬找到了救星,“謝卿,快,快将他拉出去!”
見他走過來,方才那位大臣立馬瞪起眼來,破口大罵:“南方水患頻發,可是你們這些為人父母者卻大吃大喝!全然不顧及百姓安危!大魏氣數已盡啊!”
謝之州提劍上前,扣在劍柄上的手指收緊,泛着冷芒的劍韌出鞘,殺氣畢現,他的腳步卻忽然頓住,而後将劍按回,對着申原道:“将他帶下去。”
皇上在上方氣的大口喘氣,“壓下去,壓下去!”宴上衆人皆面色發白。
唯謝之州站在原處,不言不語,只是勾着唇笑,而後才俯首,低聲道:“皇上福澤無雙,大魏有您,必定江山萬裏,綿延不絕。”
聲音渾厚,卻泛着冰渣。旁人自然聽不出來,可是魏寶亭的目光卻一直落在他的身上,自然沒有放過他面上那抹無盡嘲諷的笑意。
暖春天,卻也讓她身上冷的發顫。
她伸手,握住面前泛着熱氣的茶盞,掌心暖了幾分這才消了些冷意去。
宴會一直蔓延着股低沉的氣壓,直到貴妃開口,讓魏紫安上去為皇上舞一曲祝壽舞,皇上的臉色這才好了一些,待魏紫安當場用水袖在敞開的宣紙上沾墨,舞出萬壽無疆時。
宴席上更是掌聲不絕。
魏寶亭卻始終沒有回過神來,她的腦海裏是兩個不同性子的小謝互相交織,扯的她頭腦發脹,剛要伸手去揉泛疼的額角,卻見上方一道視線緊黏在她身上。
她望過去,見是謝之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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