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在今夜之前, 劉璟一直未曾想過将“滄海盟”的事情告訴柳岸, 因為在他看來, 柳岸畢竟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不但對此事幫不上忙,還有可能因此而整日生活在惶惶不安中。
可是劉璟發現自己錯了。
即便不知道“滄海盟”的事情, 柳岸也并未因此而過的輕松。相反, 少年心裏背負着楊家的滅門之仇,一直未曾懈怠過。若非柳岸心思深沉, 恐怕早在劉璟見到他之前,就已經死了好幾回了。
既然如此,劉璟寧願什麽都不瞞着他了。只有兩人坦誠相待互不隐瞞, 柳岸才不會自己獨自行事, 否則,他很可能會在将來的某個時刻, 瞞着劉璟以身犯險。
“有些事情,我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劉璟待柳岸心情平複了之後,才開口道。
柳岸剛哭了一場, 這會兒眼眶還紅着,但是整個人已經平靜了許多。他坐在矮榻上仰頭看着劉璟, 等着對方把話說完。
“之前,在莊子裏刺殺六王爺的那些刺客,我找人查過。無論是行事風格還是殺人的手段,都和……”劉璟頓了頓才斟酌着道:“都和當初在漓州的刺客很像。”
柳岸一怔,問道:“你是說, 殺掉我家人的刺客和刺殺六王爺的,是同一批人?”
“确切的說,是來自同一個組織。這個組織叫滄海盟,其下有專做刺客的一刀堂和做活人生意的一手堂。”劉璟道。
柳岸頓時心念急轉,而後恍然大悟道:“這就說的通了,為什麽在我家出現過的刺客會和把我賣到尋歡樓的是同一個人,因為他們既做活人生意,也做殺人的生意。”
只是沒想到,那麽碰巧的讓柳岸攤上了兩次。
“這其中也有一些疑點,據說這個滄海盟中的一刀堂和一手堂向來是互不幹涉的,按理說你見過的兇手不該同時出現在尋歡樓才是。”劉璟道:“這其中恐怕還有什麽蹊跷,只是暫時我們查不到。”
柳岸道:“他們做的既然是見不得光的生意,确實很難打入內部,要不然兇手也不會費盡心機的找他們動手。”
可是,無法打入滄海盟,就無法找出幕後那個主使。這一點劉璟和柳岸心裏都很清楚。
劉璟坐到矮榻上,将手覆在柳岸的手背上,道:“柳岸,你信我嗎?”
“我信。”柳岸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如果我說,兇手的事情,我們暫時不要追查,待時機成熟之後再查,你願意聽我的嗎?”劉璟問道。
柳岸沉默了一會兒,點頭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他雖然不知道背後的人是誰,但是對方能把事情做到這個地步,必然不是個簡單的角色。而且他們也不知道兇手和刺殺六王爺的是不是同一個人,如果是,那對方的地位肯定非比尋常。
這樣的身份查起來肯定不會很容易,而且必定牽連甚廣。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兇手的身份不簡單,但這不是我怕的。”劉璟道:“我怕的是驚動了他們,會把你卷進去。”
柳岸聞言頓時明白了劉璟的心思,随即也意識到劉璟昨晚發怒的原因了。尋歡樓和滄海盟有勾結,如果柳岸的身份被發現,作為“滅門案”的漏網之魚,滄海盟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的追殺柳岸。
而保住柳岸的唯一辦法,只能是暫時藏鋒,等大家淡忘了這一切,等确認柳岸不會成為滄海盟的目标之時,再行動手。
此事得以坦白,兩人都不由松了口氣,雖然事情和預想的不一樣,但終歸一起承擔要比各自扛着好了太多。
柳岸雖是執着之人,卻絕不偏執。此事之後他便果真安下了心,随着身體漸漸恢複,也開始和金路生一起加入了征北軍的訓練。
玉竹也終于在帥府安頓了下來,平日裏幫着雜役一起侍弄花草,倒也頗為得趣。
劉伯叔早早得了劉璟的警告,一直沒敢去騷擾玉竹,直到覺得風聲差不多過去了,這才偷空跑去了玉竹的住處,可他此時見到的玉竹卻早已不同往日了。
昔日劉伯叔見到的玉竹都是一副軟身媚骨的風流模樣,每每将人摟在懷裏,總恨不得死在對方身上才好。
他不懂情愛,只是貪戀玉竹的色相,卻也不曾虧待了對方。至少自他踏足尋歡院之後,除了玉竹不曾找過別的小倌,唯獨柳岸和金路生成了例外,他卻也沒吃到。
如今的玉竹,卻讓劉伯叔幾乎要認不出了。
那人一襲灰色的衣袍,恨不得将自己的色相遮掩的分毫不露,一颦一笑沒有刻意的賣弄逢迎,反倒是添了許多男子的英氣。
劉伯叔驚訝于玉竹的轉變,沒想到昔日被自己壓在身下輾轉承歡的妙人兒,如今搖身一變,不但找不到絲毫輕浮之氣,倒是讓他莫名有些壓迫感。
原來玉竹長身而立的時候,也是個挺拔的人;原來玉竹不帶笑意的時候,竟會讓人覺得淡漠冷清。劉伯叔站在院裏看着陌生的玉竹,感覺連上去搭話的勇氣都沒了。
“三少爺!”倒是玉竹先看到了他。
“嗯。”劉伯叔應了一聲走過去。
這會兒院子裏除了幾株臘梅正開着花之外,其他的幾棵矮樹都光禿禿的,玉竹正在不緊不慢的修剪樹枝,見劉伯叔來了,便拎着大剪子站在那裏看他。
兩個人沉默的站了片刻,劉伯叔覺得十分尴尬,連擡眼看對方的勇氣都沒了,垂着頭道:“住的慣吧?”
“住的慣,吃的慣,睡得慣。”玉竹道。
“你別誤會,我知道你現在叫賀竹,是賀慶的堂弟,以前的事情……我不會提。”劉伯叔道:“我就是來看看你,你既然挺好的,那我走了。”
玉竹見他要走,轉過身又開始剪樹枝。劉伯叔走了幾步,沒想到玉竹對自己這麽冷淡,也不挽留,于是有些失落,又回身停住了腳步。
“我都沒有不自在,你這樣是做什麽?”玉竹停下手裏的活,轉身看着劉伯叔道:“一個大男人,還不至于連這點事情都放不下。”
劉伯叔被他這麽一說,好像也沒那麽尴尬了。但随即又覺得,玉竹真是和他想的一點都不一樣。
“我還以為……你會不好意思見到我呢。”劉伯叔道。
“不好意思的好像是你吧,三少爺?”玉竹道。
劉伯叔聞言果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玉竹終于繃不住了,也輕輕一笑,道:“都是男人,別扭扭捏捏的。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不過我得提醒你,往後我不會讓任何男人睡了,所以你不要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我沒那麽想過!”劉伯叔連連擺手:“被我哥知道要打死我的。”
玉竹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劉伯叔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也不嫌涼,只看着玉竹道:“我以後能找你聊天嗎?這府裏的人都不愛和我聊天,以前我喜歡去那裏,有一半的原因是想找你說說話……”
“三少爺,想說話我可以陪你啊。”賀慶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了,走過去輕輕一躍而後蹲在回廊的欄杆上,看着劉伯叔道:“少帥讓我看着三少爺,陪三少爺聊天。”
劉伯叔一見賀慶便一臉苦相,可他偏偏又不打不過對方,也不敢惹劉璟,于是只能垂頭喪氣的坐在那裏。
兩個男人就這麽一個蹲着一個坐着,互相較勁似的待了不知道多久,直到中午的時候柳岸和金路生回來,他們才結束了無聲的對峙各自離開。
後來,劉伯叔便隔三差五的來看玉竹,而且果真只是和對方說說話而已。賀慶這個做表哥的,一開始還看得挺緊,後來發現這個三少爺是真的沒有賊心,這才提防的松懈了一些。
開春後,玉竹在院裏種了一些草藥,還跟着府上的大夫學了一些醫理。或許他天生就聰明,再加上對侍弄草藥很上心,慢慢的便跟着大夫當起了副手。
這麽一來,連帶着劉伯叔也耳濡目染,倒是學了不少醫理。後來劉伯叔索性讓人把府裏閑置的兩處偏院都辟了出來,撥給玉竹重草藥。
劉璟看他有事可做,便也沒插手。
時間飛快,昔日的少年,終于長成了大人的模樣。
轉眼間距離柳岸初到帥府已經有近兩年了。這年的秋天來的格外早,初秋的時候京城便有了些寒意。
柳岸和金路生都像抽條的小樹,用了不到兩年的功夫,身量便已長成了不少,除了面上仍顯稚嫩之外,身形已經全然沒了小少年的影子。
再加上這兩年的訓練,兩人都和剛入府時判若兩人,那股子纖弱勁兒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初長成的少年特有的勁瘦。
校場邊上,劉璟和楊峥并肩立着,遠處的将士們圍成一圈,将柳岸和金路生團團圍住,兩個少年相互對峙,像是兩頭盯緊了獵物的小豹子。
“賭不賭?”楊峥問道。
“一個月的饷銀,柳岸贏。”劉璟道。
場上金路生突然飛撲,柳岸躲閃不及,被撲倒在地。
“哈哈哈哈!好樣的!”楊峥拍手叫好。
“空有蠻力,別高興的太早。”劉璟冷靜的道。
楊峥不及反應,便見場上的形勢陡然急轉,柳岸一個反撲将金路生摔在地上,繼而反剪住對方的雙手,膝蓋一頂,将人壓在了地上。
“看吧,說什麽來着!”劉璟嘴角帶着笑意沖場上的少年走去。
楊峥挑了挑眉,緊随其後。
金路生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直到楊峥走近輕輕踢了他一腳,這才耷拉着眼皮起來。
而另一邊,劉璟負手立着,問道:“你替我贏了楊峥一個月的饷銀,說罷,想要我怎麽謝你?”
少年這會兒長高了不少,只比劉璟矮了小半個頭,五官也長得更開了些,面孔的棱角變得十分分明,整個人比兩年前顯得更加淩厲了幾分。
但是對着劉璟的時候,柳岸身上的淩厲便全都沒影了,取而代之的是極力克制仍掩飾不住的親昵和依賴。
柳岸鄭重其事的想了片刻,道:“去年說帶我打獵,可我騎射沒練好,要不今年去?”
“怪不得這幾個月箭靶特別廢,原來都是你幹的?”劉璟道。
柳岸笑了笑,問道:“行嗎?”
“行行行!”劉璟道:“都依你。”
少年聞言滿心歡喜,伸出胳膊想要抱劉璟一下,但随即意識到了什麽,生生忍住了。而後他大叫一聲轉身朝後跑去,遠遠的沖着金路生一躍,整個人把對方撲了個結實。
金路生打輸了原本就不痛快,被柳岸這麽一鬧抱着他又要動手。兩人你來我往的果真又打了起來。
楊峥冷眼旁觀,顯然也沒打算拉架。一旁還沒散去的士兵們吹着口哨叫好,顯然見慣了這一出。
夕陽漸漸落下,籠罩了整個校場,場上的兩個少年打的難分難舍,卻又渾身透着無比輕快的恣意和灑脫。
劉璟望着被揍了一拳還哈哈大笑的少年,心裏驟然一軟,可随即又擰起了眉頭。明明很期待他長大,卻又巴不得他永遠長不大。
這樣無憂無慮的日子,終究是有盡頭的。
前方等待着柳岸的,必然是滿途的荊棘和泥沼。
但是好在,有他陪着,總不會讓柳岸獨自面對。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我還是個孩子寶寶的地雷~~~麽麽噠(づ ̄ 3 ̄)づ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