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兇與不兇

夏琮沒想到郁小龍說回來收拾東西,真正帶走的卻少得可憐,除了行李箱,就是他手裏的一個紙盒,行李箱還輕得過分。

回去後,夏琮看着他把幾件夏天的衣服抖開,往衣櫥裏放,他坐在床上,反撐着手,看了一會皺眉道:“你沒有冬裝嗎?”

郁小龍沒他這麽講究,衣服從來都是洗衣機洗好直接塞櫃子裏,夏琮在他埋頭整理時,理所當然地遞過來一把衣架,示意他挂起來。

他的衣服就在一門之隔,占據很大一面,可能比洋樓裏郁小龍整面衣櫃都大,不同季節不同款式的衣服和配飾,分門別類地整齊擺放着。

有些郁小龍見他穿過,經常穿,大部分卻連一次都沒有。

再對比一下他自己衣服的質量和上面交錯的折痕,就像一雙十幾塊的回力鞋上非要穿一根金鏈子當鞋帶,挂得再有模有樣也難掩寒酸。

郁小龍草草往裏面一扔,“我不能再回去了嗎?”

夏琮笑着聳了聳肩,“當然可以,我又不是要囚禁你。”

“但回去住不行。”他又加了一句。

他有些猜不透郁小龍在想什麽,人在他這住着,态度卻始終有些不冷不熱,夏琮有意示好,“不夠可以穿我的,裏面這些随你挑,或者我現在陪你去買幾套。”

“不用了。”郁小龍甩手關上櫃門,從房間走了出去。

夏琮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睛,視線一路往下,落在他光倮的腳踝處。

他起身跨過去,出了房門,再跟兩步,從背後猛地一撲,把郁小龍撲在了沙發上。

郁小龍倒下的瞬間就在想着怎麽反擊,還沒在沙發上落實已經一個挺身,腰背弓起翻了上來,一套動作利落迅速,眼看着就要從夏琮的壓制下逃出生天。

夏琮半邊申體擋在沙發邊上,內側的那只手抓着郁小龍的大褪一路模下去,指尖輕輕重重,帶着點戲弄的意味,郁小龍擡腳要踹,夏琮“哎呦”叫了一聲。

這一聲把郁小龍給叫住了,夏琮趁機翻手,飛快地抓住了他的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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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該是副頂着蓬松卷發長着酒窩的軟萌外表,偏偏內裏藏着只精怪兇殘的小野豹。

夏琮以前覺得這樣的人讓他有征服的塊感,馴服的過程本身就是種享受,突然不這麽想是因為郁小龍始終不肯收爪,哪怕已經被他帶回家,也肯躺在他身邊了。

脾氣一如既往的臭,一言不對就要動手,哪裏不合他意了立馬翻臉走人,看似是他在委曲求全,但真正指望他,可能他倆早就老死不相往來。

夏琮用力抓着,褲管慢慢推上去,果然,小腿上紅了一塊,觸手有些僵硬,已經腫了。

郁小龍抽了抽,夏琮握緊,“上次弄的?”

那麽大一鍋熱水,燒得滾燙,從離他這麽近的地方潑下來,就算只是濺到也夠嗆。

夏琮掀他另外條腿,上面同樣是斑斑點點,只是沒這條嚴重。

“怎麽不說?”夏琮看着他,“忍了就不疼了嗎,我難道還會罵你。”

“我會怕你罵我?”郁小龍有些受不了他這樣,蹬了兩腳,起身想走。

“你當然不怕,你是誰,腿都快被人打斷了還能回家睡大覺的英雄。”夏琮嗤笑了聲。

郁小龍想不起來他這又是在嘲諷他哪一次,他突然被用力一推,往後跌坐進了沙發裏。

“坐這兒別動,我去給你買藥。”夏琮說。

夏琮這套房子一共兩間卧室外加一間書房,書房郁小龍從來沒進去過,他不看書。

夏琮用的也不多,大部分時間要麽在客廳要麽在卧室,倒不是他也不看,而是那些銀詞豔曲恐怕都被他收藏進kindle裏了,在家裏只要是空閑就見他捧着。

郁小龍把紙盒放進去,他需要有地方放他的東西,也需要一張工作臺,哪怕是簡易的,零零碎碎的材料很多,很占地方,但裏面唯一一張書桌已經被夏琮占了。

他去外面找了張矮方桌,書房的地上鋪着肥厚的地毯,方桌放上面,再找個蒲團坐着,高度剛好,郁小龍把東西一樣樣理出來,擔心這麽運來運去磕碰壞了。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尾調上揚的口哨,夏琮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站在門口,“想不到小龍哥還有這愛好?”

他以前在郁小龍桌上看到過這一堆木料,很散碎,當時沒特別在意,沒想到過這麽久再看,船體已經初具規模,而且從工整度和專業性來看,顯然不是個新手。

“随便玩玩。”郁小龍擺弄着手底下的一張打磨板,覺得剛面對夏琮的好意有點太不近人情,他有意想緩和氣氛,“我小的時候,就喜歡拆家裏的鐘啊……”

“我們那一片,”夏琮突然說:“小時候喜歡拆鐘的長大後都成了科學家。”

“……”郁小龍咬牙,低低地罵了聲操,報複心這麽重。

“出來上藥。”夏琮笑了笑,在門上輕敲了兩下,轉身走了出去。

“我自己來吧。”

夏琮把燙傷藥丢給他,這種事上郁小龍是老手,完全不用他教什麽,櫃臺上的醫生叮囑的那麽多注意事項,可能都沒他準。

看着他熟門熟路給自己上藥的樣子,夏琮一時間不知道想了些什麽。

晚上洗澡,讓他随便擦兩把對付了他還挺講究,夏琮讓他就在浴缸裏洗,那條傷腿放外面,他給他裹保鮮膜。

郁小龍把腿架在他膝蓋上,由着他一層一層往上纏,姿勢古怪,有種說不出的似乎并不适合出現在他們這種關系上的親密。

他全程沒看夏琮,眼睛盯着電視,夏琮偶爾擡頭看一眼,他都一動不動毫無反應。

夏琮以前看過,總看,但都沒這麽仔細,此時這麽近距離地一點點看細節,發現郁小龍睫毛居然也很長,嘴角自然放松時,戰争片的光影打在他側臉都有種柔和之美。

“你看什麽?”

“……”

前提是不要開口說話。

夏琮反應很直接,沖着他嘴角就口勿了過去,郁小龍往後退,夏琮一抓沙發背,姿态強硬,一直到把人逼成平躺了才得逞。

他在他唇上重重口勿了一口,一觸即分。

郁小龍剛有些惱怒,夏琮退開,食指在他臉上輕輕刮了一道,“可以了,去吧。”

晚上夏琮沒再去睡客房,躺下後他模過來,兩個人自然而然就祚了。

既然他都已經答應了,還能怎麽在這件事上推脫,那成了他的義務,成了他換取和夏琮安安靜靜走過這最後不到兩個月時間的條件。

一旦這樣想了,反而沒那麽抵觸了。

也可能是這一次夏琮格外溫和,從頭到尾輕琎緩礎,想得起來照顧他的情緒,只在最後的時候,才有些若有似無的瘋狂。

兩個人是那種,一旦祚的不爽了就會在床上打起來的類型,之前幾次就是,所以要麽是夏琮摸透了他的脾氣不想再跟他對着幹,要麽是今天他第一天搬進來,他故意做出來的讨好姿态,就像白天他跟他說話那樣,郁小龍不相信他會轉性,夏琮或許有溫柔的一面,但一定不是對着他這個就連在一起都要講條件的人。

第二天夏琮給郁小龍在書房單獨辟了塊地方,把他的東西都搬上來,三分之二的桌面給他,主要他東西多,他自己就一臺電腦幾本書。

郁小龍發現他大部分時候,電話都是出去接的,很少會當着他面,除非是羅少欽這種純粹打過來喊他出去玩的。

他知道夏琮有很多事情瞞着他,只是他不說,郁小龍就識趣不問,反正不過那麽點時間,何必把關系搞得多差。

這幾他學校據說停課了,白天兩個人都待在家裏,郁小龍沒事幹,就在書房裏擺弄他的船模,雖說只是個試驗品,但也花費了他不少功夫。

除了船體,索具系統一樣極其複雜,尤其是動索的施工環節,他實驗了好幾次都沒辦法順利把每一處節點都銜接上,不禁有些煩躁。

他擡頭,一眼看到夏琮抱着吉他,坐在他正對面,咬着筆,在線譜上改改畫畫,邊抓譜邊試音,郁小龍把飄到他這邊的紙拿起來,看了一會,發現他竟然是在寫歌。

“你識譜?”

夏琮看他看了很久,正常人如果不懂,掃一眼就過了,郁小龍是真的在看,而且還看進去了。

“小時候學過。”郁小龍把紙還給他,“不過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試試。”夏琮随便指了一段,郁小龍又過了遍,輕哼出來,音準和節奏都在點上。

“你讓我很意外。”夏琮略一挑眉。

郁小龍沒說什麽,這曲子随便一個學過樂理的人都能讀出來,他意外大概是因為他太混了。

一個混混會五線譜,就好像一只老鼠突然長出了孔雀的尾巴,并且還學會了開屏。

這幾天晚上郁小龍都在酒吧街,其實沒多少事情,他就是想找個地方坐着,有時候他在想,是不是該找點事情做做,眼下這麽閑。

可他又不是一直都這麽閑的。

這是一份人走不開的活,你永遠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有事情,殷叔信任他把這裏交給他,這麽多年從來沒出過事,他以前覺得,他可能會在這裏做到做不動為止。

畢竟像他這種人,沒有什麽更好的出路了,他需要錢,這是他能做的工作裏給的最多的。

施傑沒有再聯系過他,這幾天他們也一次都沒在這裏碰到過,也許他是需要時間消化,也許……他永遠都理解不了他。

郁小龍從來不覺得自己這一步走得有多在他意料之外,早晚的事,就算不是夏琮,也會因為其他原因離開洋樓,或者看着他們從洋樓離開。

然而此刻,他一個人坐在這裏,卻覺得有些孤獨,有種……衆叛親離的感覺,好像不是他自己要走出去的,而是他不得不走,他才是被抛下的那個。

夏琮身份是學生,但臨近期末,郁小龍卻從來沒見他複習過,以為是交換生的原因,不需要考試,結果那天夏琮突然跟他說,等考完了,帶他出去玩兩天。

郁小龍以為不過是随口一說,但等他真的考完的那天下午,夏琮說要去個有山有水的地方住兩天,行程他都已經安排好了,帶着他飛快收拾了幾件衣服上了車。

開出去沒多久,夏琮從背後掏了兩下,掏出一樣東西丢給他,是個金屬的盒子,抛過來的時候,郁小龍聽到裏面有顆粒狀物體滾動的聲音。

他以為是糖,打開發現确實是糖,不過不是一般的糖,是用鋁箔紙包着的巧克力,而且這個形狀和樣式,一看就知道是酒心的。

跟上次在酒吧街的長椅上,夏琮随手給他的那顆長得有點像,但又不完全一樣。

他一下就猜到了,“你自己做的?”

“不然呢。”夏琮哼了聲,“眼光這麽毒,我哪裏還敢拿別人送的來糊弄你。”

郁小龍這段時間興致不高,這也是夏琮想帶他出去走走的原因,可能是那天晚上的話确實傷到他了,或是開了條件把他強行綁到自己家的舉動叫他抵觸。

郁小龍拿近了點看,包裝上印着圖案,小卷毛臉的人像,跟夏琮身上紋的那個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多了張嘴,嘴角往下,瞧着很不高興的樣子。

他翻別的,一共二十幾顆,幾乎每一顆上都有,應該是親手畫上去的,只是嘴角無一例外,都是往下的。

郁小龍手指在巧克力上撥了兩下,聽它們在盒子裏翻滾的聲音,嘴角勾了勾,“我這麽兇嗎?”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新年快樂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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