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不散的冤魂（三）

想要招魂，必須得有那人生前用過的物品作為媒介。

于是古骞後來又帶來了小玉生前用過的橡皮——小玉便是那女鬼的名字。

張知婉按照書本上所說，用符火燒了小玉的生辰八字，又取來一個聚魂盆将橡皮放在其中，再點了蠟燭放在旁邊，便靜候小玉的魂魄歸來。

但等了片刻，并無動靜。片刻後，蠟燭上的燭火卻無風自滅。

見此，張知婉有些疑惑地皺起了眉，說：“奇怪，怎麽沒來？是她不願意嗎？”

古骞急問：“為什麽？”

“……”

我是天師，不是未蔔先知。

張知婉搖頭，想了想，又往聚魂盆裏燒了張招魂符，然後默念口訣，但念至一半，招魂符上的火突然滅了。

古骞見張知婉停下來，連忙問：“這是怎麽回事？”

“符火一般是不會滅的。”張知婉憂心忡忡地道，“現在滅了，只說明了一件事。”

“什麽事？”

張知婉猶豫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了：“她魂魄不全。”

聞言，古骞“刷”地一下猛地站起身。

說是魂魄不全，但其實也并不需要全。

衆所周知人有三魂七魄。三魂，胎光、爽靈、幽精也。胎光決定生死，爽靈決定反應，幽精決定生育。

而招魂并不需要三魂七魄齊全，只需要三魂中的一魂存世便可。

現如今無法招來，那便是說，要麽是古骞遇到的并非小玉，要麽就是他遇到的其實是小玉的七魄。

想到這裏，張知婉便問：“你是有陰陽眼嗎？”

古骞搖頭。

“那你怎麽知道你遇上的是小玉而不是其他鬼？”

古骞猶豫了一下，然後說：“我雖然看不到，但是我能聽到。”

張知婉有些吃驚，畢竟陰陽耳的存在比陰陽眼更罕見。

但她很快又鎮定下來，問：“那你有沒有聽過小玉說什麽？”

“沒有，”古骞搖了搖頭，然後又似想起什麽，便紅着臉道，“她只說過一句話，便是我的名字，所以我才知道她是小玉。”

“……”張知婉扯了扯嘴角，又問，“你是在什麽地方什麽時間遇到她的？”

“二十天前，她的墳墓旁。”

聞言張知婉先是一愣，然後流下淚來。

古骞向來對這種動不動就哭的性子唯恐避之不及，奈何自己現在只能找張知婉，迎都來不及更別說避了，只好耐着性子問：“你哭什麽？”

“想我姐姐了，”張知婉抹幹淚，“她離家正好二十天。”

“……”姐妹情深啊。

古骞不甚在意地點點頭，又問：“你問我遇到小玉的情況是幹什麽用的？”

“哦對，”張知婉回過神來，道，“按你所說你遇到的應該是小玉的魄，現在她離開了你，應該是回到她先前所在的地方了。你帶我去找她，我幫你再開一次陰陽眼讓你見她最後一面，然後我超度她去地府投胎。”

古骞答應了，開着車帶她去到墓地，但距離小玉的墳墓還有一段距離時，他面色突變，大喊了一聲“小玉”就跑了過去。

張知婉知道他應該是聽到什麽聲音，便抽出一張紅符然後跟在他後邊跑。

但未跑幾步，在見到不遠處漂浮在半空中，由金光化成的鎖鏈時登時愣住。

……

鎖魂鏈？！

“大師，快救救小玉！”站定在墳墓前，古骞沖張知婉喊道。

被這麽一喊，張知婉總算回過神來。她回了聲“別急”安撫古骞，便一邊默念口訣一邊将紅符覆于自己雙眼上，念罷，将紅符拿下，果見一個灰白色的女孩正在鎖魂鏈中苦苦掙紮。

張知婉面色微變，來不及思索其中詳細，便上前兩步又掏出一張紅符凝固起女孩快要散開的魄，又掏出另外一張紅符附于金鏈上，默念口訣将其震斷。

沒了束縛，精疲力盡的女孩軟倒在地，張知婉正要扶起她，卻聽懷中威武大喊了一聲“小心”，緊接着便見青湖突然再度出現在她身邊，臉上金色花紋具現，雙手一揮，便将無聲無息從背後襲來的金鏈打偏。

“青湖！”張知婉又驚又喜地喊了她一聲。

但青湖忙于對付再度襲來的金鏈，無暇與她閑談，只道：“二小姐，快将這女鬼收起來。”

張知婉明白她的言下之意，連忙扔了數張紅符将女孩團團圍住，然後默念口訣，将其封于就近的一塊石頭中。

就在女孩被封住的下一秒，金鏈詭異地停在了半空中，似乎尋不到攻擊目标，再過幾秒，它消散于半空中。

見此，青湖轉過身來沖張知婉笑了笑，她瞧着還是有些虛弱的，但嘴角的笑意卻飽含欣慰，說不出的動人。

不待後者說話，她再次回到随身符中休養。

張知婉心疼得很，摸了摸懷中藏着随身符的地方，然後撿起封有女孩七魄的石頭，便與心急如焚的古骞回了張家。

“大師，小玉到底怎麽樣了？”到了張家，捧着石頭，任自己怎麽呼喚都聽不到小玉回應的古骞始終冷靜不下來。

而張知婉也被他吵得靜不下心來想事，心中雖不喜，但還是耐着脾氣道：“她被鎖魂鏈捆過，七魄不附，自然沒有氣力回答你。你要是想讓她快些恢複，就不要吵她。我早晚給她點香，她就能早日恢複氣力。”

聞言古骞連忙閉了嘴，在張知婉的指示下從櫃子裏翻出香燭來點上。

爐上香煙袅袅，室內鴉默雀靜，但張知婉依舊想不明白一件事。

她起身要走，古骞見了急問：“大師，你要去哪裏？”

“……別叫我大師。”被他這麽一喊，原本想得入了神的張知婉才反應過來他還在。于是她又說：“你也別在我家待着了，回你家去吧。小玉恢複好了我會告訴你的。”

古骞聽了，想拒絕又不敢拒絕。

見此張知婉便嘆了口氣，說：“如果你想陪着她，那你一天可以過來一趟。”

聽了這話，古骞這才走了。

在他走後，張知婉喚出威武命他看守石頭，又設了罩符在屋內，便匆忙離去。

此時正值下班高峰期，一路上塞車塞了半個小時，乘着公交車的張知婉才下了天師館附近的公交站。

天師館裏沒人，前臺正坐在裏邊玩手機。

張知婉上前，輕聲喚了他一聲。

前臺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擡頭見是她，不由抱怨道：“……你就不能有點腳步聲？”

張知婉讪笑兩聲，然後問：“你這兒還有千裏傳音符嗎？”

“當然有，這種奢侈的玩意半年都賣不了百張。”前臺道，又愣了愣，說，“你該不會要敗家吧？”

畢竟千裏傳音符也就是只能讓對方聽而已，時間還只有幾秒。

再者現在科技這麽發達，短信、電話、留言，性價比這個可高多了，故而才有“奢侈”“敗家”這一說。

但張知婉還真就敗家地點了點頭。

前臺二話不說拒絕了：“不賣。”

“這是生意。”從他懷中傳來豹子的聲音。

前臺道：“她只會賒賬。”

張知婉流着淚道：“未來姐夫……”

“……”前臺搖頭，說，“你先跟我說你要用來幹嘛。”

“我姐姐已經二十天沒回家了。”

聞言，前臺不由扯了扯嘴角，但終究還是柔和下來語氣，勸慰說：“你姐姐的本領你是知道的，不用擔心她。”

“我不是擔心，”張知婉小聲道，“我只是想催她早些回家。”

前臺無語，問：“你知道你姐姐為什麽這麽長時間都不給你音訊嗎？”

“因為她沒帶手機。”

“……不是！”前臺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她自己沒手機，難不成就不懂得找人借或者打公共電話？她之所以不給你音訊，是因為想趁着這個機會讓你獨立！”

聞言張知婉一愣，“那她為什麽把她的召喚妖留給我？”

“因為她知道事情得一步步來。”

張知婉沉默了，許久後又說：“但是我有不懂的事需要她幫忙。”

“我這樣一個大活人坐在你面前你還要舍近求遠嗎？又不是沒問過我。”前臺不悅地說罷，便放下手機改用左手支着下巴，漫不經心道，“有什麽疑惑，說吧。”

張知婉道：“好像有人在收魂。”

“這是鬼差應該做的事，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前臺道，說完，又皺起眉，收起漫不經心的态度重複她的話道，“你是說，有‘人’？”

張知婉點了點頭。

……

世風日下呀。

前臺想了想，又問：“這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張知婉便把驅鬼與小玉的事說與他聽了。

聽完，前臺嘆了口氣，心中默念了句“始終還是躲不過”，便朝張知婉道：“那女鬼的事我會讓這方面的人去處理的，你別幹涉。”

張知婉不解。

但前臺并無意多說，反而換了個話題道：“聽你說，你上次去古家少爺的房間裏，感覺到一股詭異的熱氣？”

如他所料，張知婉很快便被轉移了注意力地連連點頭。

前臺飽含深意地道：“鬼只會有陰氣，而且那女鬼還不算是完整的鬼……你最好是再去古家瞧瞧。”

張知婉一愣，随即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出了天師館，張知婉轉頭就再次去了古家。

林老太太熱情地招呼了她，但張知婉心裏揣着事，只與她聊了幾句便單刀直入，直言要再去看一下古骞的房間。

“不是已經把鬼驅走了嗎？”老太太不解。

張知婉點了點頭，說：“我懷疑還有其他東西。”

聞言，老太太當場吓得面色刷白。

張知婉懊惱自己說漏了嘴，但此刻也由不得她慢慢解釋，直接繞過老太太便直接去了古骞的房間。

打開門，房內無人。

張知婉徑直去了廁所，果然見到先前貼在牆上的知妖符變成了黑色。

“砰——”随着摔門聲響起，老太太突然出現在了她的身後。她一邊嘴裏發出古怪的好似石頭被挪動的沙沙聲，一邊身體沖她壓了下去。

張知婉唯恐自己躲過去的話老太太會一下子碰牆，連忙俯下身硬着頭皮上前抱住她。

老太太低頭，張知婉擡頭，兩人四目相對，前者掙紮，後者緊緊抱住，兩人都無法脫身。

……

許久，青湖從廁所窗戶上的盆栽上拿下來一顆鵝卵石。

張知婉見老太太面色都變了，不由有些同情：“你這是剛修煉問世的小妖怪吧？”

“……”附身老太太的妖精沒有說話。

“乖乖被我收服或者你的本體被她給砸碎，你怎麽選？”張知婉問。

“……”老太太無言地流下淚來。

作者有話要說： 報告：明天斷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