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好感

說完這句話,荊舟就有些後悔了,他這不是欺負失去記憶的郁辭麽?

祁決想奪回自己的身體,那郁辭難道就不想用回自己的身體嗎?

荊舟方才一時情緒上頭,那句話說得太自私了。

別人的身子如何打算,他也無權幹涉。

“你用着祁決的身子,同樣的,他也用着你的身子,扯平了,所以你不用覺得抱歉。”

‘鬼主’低低的啊了一聲,荊舟看他一臉震驚,繼續道:“而且他利用你的身體,做了許多壞事,要抱歉也是他對你抱歉。”

只不過,那小兔崽子從不會對旁人覺得抱歉,他只會把人當做棋子,利用各種手段擺布棋子達成目的而已。

‘鬼主’皺眉不語,關注點跑偏了:“可他…不是你道侶嗎?”

荊舟:“嗯,不過應該到此為止了。”

荊舟這話說得冷靜坦蕩,沒有一絲苦情悲凄,至少臉上看不出蛛絲馬跡。

‘鬼主’沉吟片刻,抿了抿唇遲疑開口:“所以,他是用我的身體,同你結道侶的嗎?”

荊舟怔了怔,看對方那副害羞的模樣,向來臭不要臉的他突然也有點不好意思:“嗯…是的。”

他沒敢說,祁決就是扮演你的角色和我結道侶…

我本來要娶回玄寂山的人,是你。

造化弄人啊…

‘鬼主’整張臉迅速燒紅起來,紅得耳珠子似能浸出血來,他有些無措的絞着手,下意識垂下眼睛盯着自己鞋子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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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

荊舟一向沒皮沒臉,可面對這樣一朵小白花他也不知道如何反應,只神經質的摸了摸鼻子,整個人也不好意思了:“害,誤會一場,你別介意。”

他猶豫了一下,更多的就不好再說了,對方若是一直想不起,什麽婚約什麽天道,都随他去吧,不管了。

“……嗯。”

‘鬼主’搖搖頭,只極輕的應了聲,便倉促的轉身去給荊舟端藥,荊舟接過藥,為避免尴尬只咕嚕咕嚕喝了起來,兩人一言不發,荊舟猛地喝了半碗,突然胃部一陣翻攪,嘩的将喝進肚子裏的藥盡數吐了出來。

“道長怎麽了?”

“沒事…”

荊舟咳了幾下,才想起自己只能吃得下祁決親手做的食物,一時五味雜陳。

‘鬼主’見荊舟無法進藥,便又給他施銀針解毒,還用靈力替他化解丹藥幫助吸收。

“拂衣散雖然狠,但好在是血謠宮的常見毒藥,解起來并不難,道長不用擔心,不過…”

‘鬼主’遲疑片刻,手上彙集了靈力,旋即按在荊舟肚臍之下。

雖然隔着衣料,荊舟還是感受到了一股溫暖的力量從丹田彙入四肢百骸,原本幹枯的靈源久旱逢甘霖,一點點滋潤複蘇,半盞茶功夫,荊舟蒼白如紙的臉總算有點血色。

而這位為他調理氣機的‘鬼主’,臉又紅得不像話了。

荊舟餘光睹見,心裏納悶,原來主角受是這麽容易害羞的設定嗎?

可他再多看兩眼,視線又不自覺被屬于祁決的這張臉吸引住,這副羞敏的姿态,他這輩子恐怕都無法在真正的祁決臉上看到。

左眼眼角那枚小小的紅痣越發紅得似血滴,往荊舟心頭一落,便是鋪天蓋地的紅。

“咳…”

被盯得不自在的‘鬼主’收回手,眼睛一直垂着,全然不敢直視荊舟:“道長識海受損,可能得多養一陣才能好。”

荊舟也回過神來:“多謝。”

‘鬼主’清淡的搖搖頭:“舉手之勞。”

拔針的時候,‘鬼主’将如何遇到荊舟的來龍去脈說了,一日前死川河水驟然暴漲,荊舟被潮水沖上了岸,恰巧他去查看漲水因由,便撿到了奄奄一息的荊舟。

荊舟感嘆自己被祁決暗算利用至此都沒死,還被真正的主角受撿到,也真是命不該絕。

“可之後我也仔細查了,死川附近再無人跡,如果真正的祁決和你一道兒墜入鬼域,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有?”

“不好說,如果祁決知道如今血謠宮還有另一個鬼主,斷不會硬來,大概率會躲在什麽地方,想辦法以最大的勝算奪回血謠宮。”

說着荊舟突然想到什麽,蹭的一下從榻上起來,來到桌案邊挽了袖子,用備着寫藥方的筆墨迅速畫了一張人像。

他畫功不甚好,只六七分像,正是郁辭的模樣。

“雖然不是特別像,但,大致沒錯的。”

荊舟将畫像遞給‘鬼主’。

‘鬼主’接過畫,仔仔細細的看了許久,他似想說什麽,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道:“好,我按着畫像多留意,祁決之事必會嚴查,道長先歇下吧。”

說着,他心事重重的拿着畫出去了。

荊舟不知道,在合上門之後,‘鬼主’從袖口裏拿出另一幅人像畫,兩副畫展開了,他在人骨燈幽暗的光下仔仔細細對比。

這幅裏的人,和‘鬼主’這幅軀殼長得一模一樣。

只不過一位身着白衣,一位穿着紅裳。

好看的人盯着畫裏同樣好看的畫中人,廊下骨燈幽幽的晃,這個畫面賞心悅目得詭異。

這幅祁決的畫像,自從獄城後荊舟一直小心翼翼的帶在身上,寶貝兒似的,即使心灰意冷被卷入鏡湖深淵,也不舍的讓湖水弄濕半分。

‘鬼主’心道此畫被珍視至此,主人對畫中人定然用情至深。

這些細枝末節,可比漫不經心的言語可信多了。

他淡淡嘆了口氣,心裏莫名有些堵得慌,卻也不願細想,收起畫卷就離開了。

屋中只剩下荊舟一人,他收起臉上的漫不經心,整個人看上去疲憊了不少。

他倒在榻上,看着桌案上未用盡的筆墨發呆,疼痛從被撕裂的靈源朝四肢百骸發散出來,這些難受,自然都是祁決留下的。

但他說話算話,願賭服輸。

被騙成傻逼也認了。

荊舟百無聊賴的苦笑片刻,突然想起什麽,咬牙切齒低低自語:“狗|逼系統,出來挨打!”

沒想到掉線很久的系統居然真露面了——

「由于系統出現致命bug,攻略對象綁定錯誤,我們正在研究補救方案,請宿主稍安勿躁」

荊舟:……好啊,你可得好好補償我。

他倒是好奇了,這個爛攤子要如何補救。

誰知過了不久,系統突然叮的響了——

「因為此次是系統錯誤導致宿主任務無法推進,我們為宿主重新綁定攻略對象」

荊舟:……也就是說我還得重頭來過?呵。

他現在已經沒有這個心力了。

「無需重頭開始,系統已經将之前刷的好感度轉移到新綁定對象身上,宿主只需按照劇本繼續攻略便可」

荊舟一愣:什麽意思?

「原有好感數值已經全部遷移到真·郁辭身上,祝您攻略愉快」

荊舟怒了:喂!你這破系統也太擅作主張了吧?人郁辭做錯了什麽?要強行接受不屬于自己的好感?!

喂!喂!!

系統強行下線後,任荊舟如何召喚都不搭理。

荊舟沮喪的用手蓋着臉,罵了聲真是亂了套了。

雖然是短暫的相處,但郁辭給荊舟留下了很好的印象。這個主角受溫和善良,即使掉落鬼域成為血謠宮之主,也仍然幹淨得像張白紙一樣。

就是這樣一個出淤泥不染的人,憑什麽要被按頭對自己有好感?!

這太不公平了。

對郁辭不公平,對祁決也不公平…雖然和那個小兔崽子談公平,簡直是笑話。

可任荊舟如何暴躁,系統就是不睬他。

這一晚,荊舟尾椎骨痛感劇烈,比他身上任何一處都要疼數百倍。

他在榻上輾轉許久,鬼域沒有晝夜更替,他也不知自己什麽時候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一夜亂夢,夢裏他餓極了,張開嘴肆無忌憚的吞天食地,無數魑魅魍魉盡入他口腹。

一會兒又夢回七月十五那夜,夜螢峰頂煙火繁華流光婉轉,熹兒正坐在身側,兩人的手埋在螢草之下,小指勾着小指,也沒許願打賭,心中靜谧安然,只任良辰美景如煙火般轉瞬即逝…

鏡花水月,一碰就碎了。

荊舟睜開眼,眼睛發酸。

他盯着藕色的賬頂發了一會兒呆。

直到聽到紫砂壺裏藥水煮開的聲音才回過神,屋裏還有其他人。

咕嚕咕嚕,祁決從升騰的藥霧中回過頭,隔着幾縷青煙兩人視線撞在一起,荊舟怔了怔,才意識到眼前之人是郁辭。

他眼裏的柔情消失了,荊舟自己沒有察覺,對方卻敏銳的捕捉到。

郁辭莞爾一笑:“還是把道長吵醒了。”

荊舟這才意識到,對方自始至終還沒問過他名字,于是主動報了家門:“別道長道長的叫了,我叫荊舟,家住玄寂山,就挨着鬼域,也算得上血謠宮的鄰居。”

郁辭:“那我應該…”

他想了想,笑道:“叫你荊前輩成麽?”

“行啊,占便宜了,”荊舟也笑,“我如何稱呼你好?”

郁辭認真的苦惱了一下:“我…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荊舟笑得坦蕩蕩的,陰霾褪去,臉上的病容頓時煙消雲散:“那我只能擅作主張的稱你郁公子了。”

“好。”郁辭又紅了臉,倉促的轉過身去。

荊舟看得一清二楚。

他只是心裏替對方不值,畢竟郁辭對他的好感,是系統強加的。

他甚至想這系統不要也罷,尋個機會砸爛得了,不然害人又害己。

草藥在罐子裏咕嚕咕嚕響個不停。

荊舟突然想到了什麽:“對了,郁公子,你可知祝衍此時身在何處?”

他這兩日頭腦發昏,竟一直沒意識到從未聽郁辭提到過兇獸祝衍,傳言祝衍和鬼主從來都是形影不離的。

郁辭皺了皺眉,搖頭:“我也一直很奇怪這件事。”

他頓了頓,繼續道:“從血謠宮的典籍裏我倒是看到過不少祝衍的記載,可自從穿到這副身體後,從未見過祝衍。”

“什麽?!”荊舟詫異,如果祝衍不在血謠宮,那麽人界幾次興風作浪的,難道真是兇獸祝衍?!

“我确定,祝衍不在鬼域。”郁辭很肯定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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