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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車夫是平民百姓,受了雲初的一飯之恩,心中感激,眼見着那位官家人的臉色變得不好看,怕他再尋麻煩,慌忙揮起手中的鞭子拍打在馬屁股上,飛也似的駕着車走了。

雲初幾人一沒犯事兒,二不是刺客同夥,官家人沒道理找他們麻煩,況且人家都“大方割愛”了,再計較下去就顯得南府的人小家子氣了。

左虞冷着臉立在馬上看着那輛平平無奇的馬車消失在叢林小道上,好一會兒,才對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騰銘道:“剛才幾人的臉,可記着了?”

騰銘對自己家主子的毛病一清二楚,人站得筆直,眼睛動也未動,“記住了。”

左虞扯了一把缰繩,調轉了馬頭,揚聲吩咐:“回了城,給我好好查查這幾人的底細,切記不可打草驚蛇。”

平平無奇的馬車、出城探親的沅城百姓,卻能用得起上好的琉璃杯盞、巧奪天工的金爐,這些金貴玩意兒即使在京城的達官貴人家裏也不見得常有,卻讓他在小小的邊陲沅城野外見着了,這沅城當真是卧虎藏龍。

在京中時,便常聽南平帝說南境勢力交錯,各方眼線互相交織,這種奇特的景象造就了沅城商貿繁榮的同時,卻讓這座城漸漸的被同化,因着距離實在太遠,有些民情不能上達天聽,是以發生了什麽事朝廷也鞭長莫及,以致于沅城越來越有脫離朝廷掌控的趨勢。

左虞想着這兩天跳出來的各路神佛,心道聖上果真神機妙算。随後譏諷一笑,只要有他左虞在這,無論是神佛還是妖精小鬼,定讓他們統統夾着尾巴做人。

手下的人已将剛剛逃走的黑衣人悉數捕回,押在地上聽候發落。左虞對這些人的身手起疑,估摸着這其中或許有他不知道的東西,想了想,吩咐道:“押回去,好好伺候着,等着本世子回來審。”

為恐這夥刺客半路作妖,原本跟着來巡查的人全部被安排押着人回轉南府,待人都走幹淨後,左虞才出了林子。騰銘面無表情的把周圍檢查了一遍,提示道:“世子,剛剛那位姑娘送您的禮還在裏面。”

此話一出,左虞的握缰繩的手肉眼可見的頓了下,沒好氣道:“那岷行二皇子送的那元曲茶可是千金難求,也不見你多看上一眼,沒成想這幾件破瓦罐倒得了你另眼相看。”

騰銘雙手抱臂,臉和長刀一樣板正,說出的話頗有些大公無私:“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王妃事事挂念您,臨行前特意囑咐屬下務必将世子的飲食起居一一彙報,尤其是世子與姑娘家之間的感情動向。屬下覺得世子這二十多年裏,頭一次有姑娘家送您禮物,當得上可喜可賀。”

左虞冷眼瞧着自己這個從來話少今日卻異常話多的侍衛與自己唱反調,甚至還以京城臨安王府裏的母妃來壓他,再次感嘆這南境當真是水土有異,一貫冷情冷性、石頭人似的騰銘也變了。

想到臨行前母妃瞞着他辦的勞什子春花宴,以命來逼他在去南境之前從京城貴女中擇一女子成親的事情,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左世子,眉頭快擰到天上去了。他擡着下巴微睨了騰銘一眼,厭煩道:“閉嘴!你愛收就收吧,今日之事不得向母妃彙報,否則本世子要你好看!”

騰銘利索的把東西合攏到一處,微一抱拳:“屬下遵命。”

此時馬車中的雲初有些一籌莫展,剛剛那人的行為表情過于挑釁,以致于她一時沖動怼了他,卻忘記那人身份顯赫、權力極大,若再是個睚眦必報的性子,自己主仆三人必定會成為他人的眼中釘,如此一來要在沅城做什麽事情便難上加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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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澗不明白自己主子的憂慮,卻是在心疼那些被轉手贈人的用具,懊惱道:“小姐,這外面的東西您哪能用得慣啊,早知道剛剛那夥人沖出來的時候,奴婢就應該迅速把東西藏到車上去,現在也不至于被那個什麽南府的人奪了去。要說那個大人也真是的,長得那麽俊俏,心卻是個狠的,連弱女子的東西都搶。”

她剛剛受了驚吓,上車之後嚎啕大哭了一場,這會臉色還不怎麽好,說話的聲音裏也帶着點啞聲哭腔。

清泉想斥責她謹言慎行,這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上,不能妄言。卻又心疼她遭罪,只好捂緊了簾子,低聲道:“小姐都說了,那人是南府新任的守将,以後是要常住沅城的,你再這般口無遮攔,遲早給小姐招來禍患。況且人家今日好歹也救了你,若不是那一槍出現得及時,現下你早就成了地府的亡魂。”

雲初微微出神,想起剛剛那騰空而出、鋒利無比的招式,心道這工夫确實是不俗。

“清泉說得話在理,我們與他是有些許過節,可一碼歸一碼,他救了你一命,這恩情也是要還的,你即是我的婢女,日後我定會尋了機會替你還了這個人情。”

雲初此話一出,清澗剛剛平複了些的情緒又有決堤的跡象,連清泉也悶頭不說話了。平常人家的丫鬟身不由已,連命都是主子的,是打是殺皆随了主子心意,哪像她們家小姐,能說過為一個丫鬟還恩情這種話來。這麽多年随侍,小姐連一句重話都不曾對她們說過,她們也不知是修了幾輩子的福氣,能遇上這麽好的主子。

清澗哽咽道:“奴婢知錯了。其實奴婢也并非是狼心狗肺之人,只是相比于救命之恩,奴婢更在意小姐的身子好不好。清澗以後定然收斂性子,不給小姐添麻煩。”

雲初聽了清澗的話,心裏酸酸的,又止不住的欣慰,只是此行因為遇到了那個南府守将,去了沅城之後一舉一動都需更加小心隐身,讓清澗吃吃苦頭也好,便也沒出聲安撫,只用眼神示意清泉多多開解。

馬車行了約一柱香的時間,最後停在了三人之前常駐的客館。清泉按着雲初的吩咐,比照原先的銀子又多加了兩成給車夫,“我們家小姐說,今日事出突然連累你也受了驚,一點小小的心意還請收下。”

車夫接過銀子千恩萬謝之後正要離去,清泉又叫住了他,沉下了臉加重語氣道:“只是回去之後務必對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否則因此招來殺身之禍可莫怪別人。”

清泉打發完車夫回來後見雲初站在窗邊。窗外的綠蘿爬滿了客館的瓦牆,在盈滿日光的地方盛滿了森森綠意,把這一處小院籠罩的曲徑幽深。雲初最愛綠蘿,除卻它四季常青,也更因為它的随便一根藤蔓,無論入土還是下水,皆能順勢而活,恣意又自在。

清泉把一件鼠錦繡蘭披風披在她肩上,帶着笑意道:“這裏的綠蘿看着比前陣子長得更好了,估摸着過兩天便要爬到屋子裏來了。”

雲初抿唇,淡笑道:“是長得更好了,只是我們以後看不到了。”說完,收了笑意,沉聲道:“通知清澗去收東西,晌午之前,我們離開這裏。”

半柱香後,一個搖扇的貴公子慢悠悠出了客館,緊接着又半柱香後,兩個小厮模樣的家丁背着包袱急匆匆并入了街上的人流中,三人在一拐角處彙合,眨眼間消失在了人海。

幾乎是人消失的後腳,一個懷抱大刀的冷面公子出現在了客棧門口。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可太喜歡騰銘了,該出口時就出口感謝在2020-01-12 01:58:57~2020-01-13 00:05: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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