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騰銘事先已調查清楚了雲初一行人的落角點,進了門之後直接奔着二樓的西窗而去,正要往樓下走的店小二見這人面生急欲上前阻攔,卻被那閃着寒光的刀鞘震得退後幾步,只能眼睜睜看着他一把推開了門,如入無人之境。

這間房位于客館西邊,位置極通透,從西窗邊上望下去能把外面的街景盡收眼底,內裏的裝飾也極為考究,足以見此間主人的雅致。只是這般好的房間,現在卻是人去樓空。

店小二貓着步子下樓,還未走出兩步便被人攔住了去路,他低着頭一瞥,看見了攔路之人挂在腰間的腰牌,那上面刻着一個規規正正的“南”字,腰牌周圍還有沉魚紋樣,極為特別。他一瞬間換了讨好的笑臉:“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慢怠了官爺,敢問官爺來客館有何貴幹?”

騰銘不說廢話,刀柄指着剛剛那間房,沉聲問道:“那裏住着的人去哪兒了?”

店小二忙道:“官爺是找住在這裏的姑娘?自打今日住進來之後便沒見着出去,想必這會兒到了飯點在樓下用飯也說不定。”

話音剛落,騰銘從二樓飛身而下,飛快把客館前後尋了個遍,卻連個影子也沒見着。

南府內,左虞聽完騰銘的彙報,略微驚訝的擡了擡眉梢:“你是說人已經猜到你要上門,所以提前溜走了?”

“沒錯,而且桌上的茶杯、地上的椅子,擺放的都是紋絲不亂,若不是提前得知,當真會以為那裏從未住過任何人。”

騰銘以前都是在江湖闖蕩,江湖人都是直來直往的耿直性子,不管是恩君也好,仇家也罷,能明面上用武力解決問題的斷不會玩那種猜來猜去的把戲,也就是自從跟着左虞踏進這名利場之後,才逐漸見識了官場之人的詭詐和九曲回腸的手段,只是今日在一個女子身上見識到如此聰明利落的手段,倒讓他有些意外。

左虞把兩人今日在林中初見時的情景細細想了一遍,最後的記憶只停留在那一句嗔怒上。不得不說的是,這女子相當聰明,竟能提前猜到他的想法,随機應變當機利斷,且還用了一手出色的僞裝,這般巧妙心思當真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突然笑了聲,臉上起了一絲興味,擺擺手道:“不用找了,走便走罷。”

騰銘理智的分析道:“若是這人有問題,放在沅城裏就相當于一個炸彈,且你在明,她在暗,南府随時都會有危險,我不能讓你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左虞絲毫不慌:“怕什麽,該來的總是會來,這般有趣的人,我倒是想看看還會有什麽花招?”

這麽一想,頭一次有些遺憾自己記不清那些煩人無比的女兒家的樣貌來。

騰銘無言。

左虞見他要走,不動聲色的從桌下拿出一壇酒來,看似随意的輕聲敲了敲,而後猛得發力,往前擲去,整個酒壇即将要撞上門棂之時,被騰銘一把攬過,酒壇子是毫發無傷,只是那壇口的蓋布卻蹭的一下飛起,裏面的酒好巧不巧的,濺了騰銘一臉,看着像是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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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魁禍首支着下巴笑得樂不可支:“這可是我特意吩咐人給你留的,即便是想謝我,男子漢大丈夫也不必痛哭流涕吧,這讓本世子如何是好。”

左虞捉弄人的心思一起,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下的,騰銘漠然的擦了把臉,蓋上酒壇,放他自己去發瘋去了。

騰銘一走,左虞頓時興致缺缺,翹着腿靠在太師椅上,雙手交叉握在腦後擡頭看屋頂,那雙狐貍眼微微合着,只時不時透出一絲淩厲的光來。

旁邊侍奉的婢女沏了一杯茶過來,走近的時候,帶起一陣濃郁的香風。左虞眉頭一皺,瞬間睜開了眼,冷泠道:“誰準許你靠近本世子的?”

那婢女吓了一跳,鼓起勇氣擡起頭看了一眼,臉上不由自主飛起了一片粉紅。新來的主子果真如傳言一般俊美無比,又比尋常的公子哥兒多了幾分英武之氣,羞澀道:“世子爺喚奴婢秋棠便好。”

秋棠雙親皆是南府侍候多年的家生子,在這府裏根基頗深,下面的人見了都會尊稱一聲管事,是以這府裏有什麽好差事都會先過了秋棠的眼,得知新來的世子身邊沒有侍女的時候,她便央求着父母謀上了這個好差。

在主子身邊伺候,才有成為主子的機會,而世子爺初來乍到,定會需要人周到的貼身伺候。想到此,秋棠離得更近了,身子也軟了,只想離世子爺離得再近些......然而人剛一動,就感覺胸口尖銳的一痛,仿佛五髒六府錯位了般,還沒反應過來,人便狠狠的摔出了殿外。

左虞徒手折斷了手中的挂筆,嫌惡的扔到了地上,複又沉沉往外看了一眼,揚聲怒道:“管家死哪去了,給本世子滾進來!”

不一會,管家連滾帶爬的進來了,戰戰兢兢道:“奴才在,不知世子爺有何吩咐?”

左虞的臉黑得吓人,指着外面起不來身的秋棠道:“再讓我看見有這等人出現在本世子面前,當心我摘了你的腦袋扔進沅江城裏喂魚。”

管家白了臉,抖着聲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保證下不為例,還請世子爺寬宏大量,饒過奴才這一次。”

左虞生生的被破壞了心情,一言不發的飛速出門,騎着馬揚長而去。

管家如同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慶幸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轉而想到令自己受到斥責的秋棠,怒從中來,氣勢洶洶的差人把秋棠半擡着往她老子娘那裏去了。

秋棠的老子娘見自己閨女水靈靈的出去,奄奄一息的被人擡回來,嚎得嗓子都要啞了:“哪個殺千刀的把我好好的閨女害成這樣——唔—唔—”管家氣極敗壞的讓人捂住了她的嘴,惱她一大把年紀了心裏還沒點數,索性也不給她留面子了:“你如此不要臉面的唆使閨女往世子爺房裏湊,世子爺留她一條性命已是格外開恩了,咱們這位爺可是這個,”他比了個拳頭,複又道:“往後別肖想不該想的,好好的将養着吧。”

此時被管家比作拳頭的左世子正騎着馬漫無目的在街上閑逛,沅城不愧是三國交界之城,繁華當真不是徒有其名,想到以後自己将在這裏呆上很長一段時間,原本府裏積攢起來的郁氣也稍微消散了些。他連着晃過了三個街區,路卻越來越堵,原來沅城百姓聽說來了新的父母官,都跑來街上一睹真容來了。

左虞本就長得極為俊俏,因為上過戰場,受過戰場血氣的淬煉,這種俊俏又不同于白面書生的文雅,整個人骨子裏多了三分血性的野氣,疏離狂放卻又格外的誘惑,如罂粟一般吸引人。

南境民風開放,有那大膽的姑娘家,抛出自己的香帕示好,惹來周圍陣陣看好戲的笑聲,好不熱鬧。而當事人剛剛從這種膩人的香氣中解脫出來,正是極致厭煩之時,馬鞭一揮,那抹丁香色的香帕便在半空中香消玉殒,碎成粉末。

雲初此時正坐在街角的酒樓裏,好整以暇的看着這場鬧劇,順便欣賞一下那位大人生氣卻又不能動怒的憋悶臉,嘴角不由自主的都勾了起來。把她逼得從住慣了的客館搬出來,自己過得也不怎麽順心嘛。她吃不慣外面的東西,只坐着稍稍休息,待清泉清澗吃完便重新找客館住下。

清泉這時已經吃完了,也覺得當下場面實在滑稽,忍不住道:“這個守将大人現在看着好像個委屈的小娘子。”

雲初輕笑出聲:“可不是。”

入了南境的地盤,便得守這南境的風俗啊。

剛剛那方碎掉的帕子讓街上有了短暫的寂靜,而清泉和雲初的對話剛好就是在這個時候響起,清泉剛剛沒收音,聲音有些大,主仆三人這一下子便成了焦點。

那馬上的黑面大人耳朵是極靈的,翻身下馬,循着聲往這邊來了。

清泉見狀,慌得打翻了手邊的筷子。衆目睽睽之下想要悄無聲息的走顯得已經不太可能,雲初按住她的手,對兩人做個口型:低頭吃飯。

左虞三兩步跨進了門。正是飯點兒,放眼望去,這間酒樓裏全是人,凝視細聽剛剛那道熟悉的聲音,卻怎麽也找不到了,他疑心是自己聽錯了。

雲初微微低着頭,旁邊那個高大的身影幾乎把她籠罩住,她能感覺到他停留在她身上短暫的目光,心跳如鼓的時候,他又把視線挪開了,且不着痕跡的往外邊退了退,在不遠處的一個空桌上坐下了。

也是巧了,那一桌靠牆,周圍都沒人,且因着剛剛街上的動靜,也沒人敢往旁邊坐了。店小二倒是熱情的上來問這位客官想吃什麽,左虞對吃的沒什麽大講究,只随便一指,指到雲初面前那份沒動過的陽春面。

他懶懶倚着窗,“就那個吧。”

作者有話要說:  左世子:看來跟媳婦兒的口味有點相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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