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接下來幾天,柴連水日日領着沅城的其他官員來南府點卯,把謙虛的姿态擺的很足。左虞聽着門房來報,覺得火候也差不多了,便把人放了進來。
幾人見過了左虞不按常理出牌的手段,較之上回都老實了許多,規規矩矩給左虞行了禮。騰銘照舊站在門口當門神,幾人坐下來的時候,紛紛選了離門口較遠的位置。
柴連水長相斯文,身量瘦弱,一襲官袍穿在他身上飄飄蕩蕩,十分寬大,反觀另外幾個不如他品級高的人,一個個倒是肚大腰圓,看起來闊氣十足。
左虞坐在上首,冷眼打量了一圈,也不發話。柴連水老神在在,其他幾個人卻有些如坐針氈,終于忍不住道:“實在是最近沅城事務繁多,所以才未及時拜見世子,臣與柴大人不分晝夜的處理完事情之後,這就馬不停蹄的來了。還望世子爺體諒。”
其他幾人紛紛附和:“還望世子爺體諒。”
左虞十分大度,笑得分外和氣:“體諒,當然體諒。本世子如何不知你們心系百姓,案牍勞形,只是本世子年紀輕,于官場練達還十分生疏,對沅城諸事也一知半解,日後還望諸位大人多多指教,同為沅城百姓謀福祉才是。”
此話一出,在座幾人同時松了一口氣,稍稍對了個眼神,确定了上面這個世子爺是個吃軟不吃硬,愛被人哄騙說好話的繡花枕頭,吃了幾杯茶點之後,便不如方才拘謹,張口便說了幾句沅城最近新發的案子,唾沫橫飛順便标榜了一下自己的功績,畢竟這位世子爺雖然胸無溝壑,可還是要監管他們的,地方上的政績最後是要上達聖聽的。
下面的人說的盡興,左虞也不打擾,眯着眼看戲似的悠悠的喝着茶,把一幅繡花枕頭的樣子做得十足,同樣無動于衷靜靜喝茶的,還有坐在邊上的柴邊水,這人如此沉得住氣,倒讓左虞重新認識了他一回。
看戲看得差不多了,左虞冷不丁的開口:“史大人,前陣子沅江漲水淹了下游的莊稼,你說你帶着人重新疏通了河道,怎麽本世子前兩日去看的時候,那河道依舊淤泥堵塞,好好的莊稼因為搶救不及時現在已經成了死水潭呢?這就是你口中的日夜為百姓操勞之後的結果?”
被點名的史大人與旁邊的人談笑,突然被點名的時候,嘴角的笑還沒收住,臉頰邊的橫肉一顫一顫的,他想了一會兒,自己印象中好像确實聽人上奏過沅江河道堵塞的事兒,但自己當時府中正新納一貌美小妾,無暇分身,便随便交待了下面的人去辦了。這不過是件小事兒,陡然被拎出來,他臉上有些挂不住:“世子,您初來乍到不懂,沅江每逢春日便漲水,河道賭塞也是常有的事,下游的百姓早已習以為常,不妨事的。”
左虞盯着史大人的眼睛看不出喜怒:“是嘛?”
史繼明忙點頭:“确實如此,那些百姓每逢春日便會自行往雲江邊界尋吃的,餓不死的,世子只管放心!”
門外的雲初聽得眉頭一皺,怪道每逢春日,雲江邊境時常會有盜賊和難民出沒,緣由竟在此處。還沒等她繼續想下去,突然聽得一陣殺豬般的叫聲,緊接着便是“嘩啦”瓷器摔在地上尖銳的破裂聲。她正欲探頭,卻見另一邊的騰銘眉頭都沒皺一下,便也收回了步子,只凝神關注着屋內的動靜。
史繼明的臉上被細瓷劃了一道口子,鼻子和頭發上還挂着冒着熱氣的茶葉,樣子要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他坐在那裏捂着被茶水燙紅的另外半邊臉,憤憤道:“世子這是存心與我們沅城的這些父母官為難,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敢問我史繼明何時得罪過世子爺,你竟下此毒手!”
左虞神情陰鸷,猛得一拍桌,冷冷道:“打得就是你這種喪盡天良,渎職奸惡的蛀蟲!百姓奉你為父母,你堂而皇之的受着他們的尊敬,拿着朝廷發的俸祿,卻置他們的生死溫飽于不顧,你何配為官?騰銘,把這個為官不仁的禍害拖下去,別讓本世子再見到他!”
史繼明看着那把駭人的大刀的時候,猛然間明白過來,今日這一出唱得是“請君如甕”,自己竟然被這人溫良無害的表象迷惑,殊不知是個扮豬吃考慮的豺狼。他情急之下看向四座,最後跪爬到柴連水身邊,仿若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拼命的扯着柴連水的袖子:“柴大人,我們同在沅城為官這麽多年,您快幫我跟世子求求情,我這麽些年勤勤懇懇,你是知道的啊,柴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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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連水慢慢的撫掉那雙肥膩的手,低頭看向他,慢慢道:“史大人,三年前你搶走第一個民女的時候,就該想到有今日這個結果。樹根已爛,我再養着,也只是平白累了挑水之人的雙腿。”
史繼明見自己求救無望,環顧一周,突然指着衆人大笑道:“我史繼明的今日,便是你們的明日,你們以為今日不為我出頭,他便會放過你們嗎?做夢!”
那扭曲的笑聲吵得左虞腦仁兒疼,他揮手沖旁邊候着的騰銘道:“把嘴捂上,拖下去。”
廳裏又恢複了安靜,只是這下子,衆人不約而同的屏住了呼吸,茶點都不敢動了,只柴連水神情自若的端起手邊的茶喝了一口。
左虞食指敲着太師椅的扶手,對眼下的場面裝作沒看見,疑惑道:“諸位大人為何不用些點心?這點心師傅是本世子千裏迢迢從京裏帶過來的,手藝是京中一絕,一般人可沒有這個待遇。”
衆人機械般的拿起一塊放進嘴裏,再吃起來竟味同嚼蠟,難以下咽。
這般坐了騙刻,柴連水率先起身,走到正中間沖上首的左虞深深的行了一禮,空空的袖子下面兩拳緊握:“下官多謝世子今日款待,世子慧眼如炬讓臣心生敬佩,沅城百姓有福了。下官還有其他事,先行告辭。”
左虞起身走到近前,虛虛扶了一把:“柴大人過譽了,本世子所言句句屬實,日後同在沅城,還需你與諸位大人多多指點才是,今日想必大家都累了,我就不留諸位了,改日再請大家來府上喝茶。”
雲初目送這些人離去,那背影怎麽看都有種落荒而逃的架勢,可她卻一點都不同情,甚至覺得,這些日子以來,唯獨今日的心情格外舒暢。她轉身進門,卻見那位威風凜凜的主子爺仰面靠在太師椅上,一只手撐着頭不知在想什麽。
雲初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端着托盤,挨個把桌上的杯盞收攏到一處。轉身到了太師椅跟前的時候,冷不丁這人突然望了過來,那目光太灼熱透亮,吓得她手一抖,盤子差點掉在地上。偏那人還來挑釁,大剌剌的取笑:“膽小鬼。”
雲初深覺無語,不欲與這種剛剛打了勝仗的公雞計較,默默挪開眼的時候,卻又聽他道:“你可去過京城?”
“不曾。”
“哦,可惜了。這雲鬓酥不錯,賞你了。”
雲初煩極了他這一幅漫不經心的施舍樣,放下手中的東西,淡淡道:“多謝世子。”
左虞目光還在她身上,聞言朗聲一笑,眼角眉梢皆是愉悅的笑意:“這些雲鬓酥的用料皆是十分珍貴講究,口感屬剛出鍋時最好,這些千萬別浪費了,本世子允你偷懶一會兒,先趁熱吃了這些點心。”
雲初看着桌子上兩大盤子的點心,生生忍住了想要撓花對面那張臉的沖動,偏面上還得恭謹的表達謝意:“多謝世子體諒,奴婢去去就來。”
左虞以為這個婢女臨陣脫逃、堂而遑之的抗命,正欲把人揪出來,一擡眼卻見那抹窈窕的身影又回來了,重新走到跟前的時候,一抹極淡的梨花香飄入了左虞的鼻中。這梨花香他有印象,平日鏡南堂裏沐浴淨手用的胰子便是這個味道。他冷眼瞧着這女人窮講究的樣子,又隐隐覺得,這般講究幹淨的婢女似乎用着也不錯。
雲初的點心吃了一半,那位閑來無事坐在旁邊監工的世子爺便被人叫走了。他一走,雲初立馬停了手,她平日裏食量極小,吃上兩塊已是極限,今日一下子吃了一大盤,約莫今日是要鬧肚子的,好在那人所言不假,雲鬓酥味道确實非同一般,口感十分不錯,她不由得懷疑這位世子爺是不是真的突發善心了。
雲初捧着肚子回到了清風閣,清泉清澗早已當完差,見自家小姐這幅模樣回來,免不得對那位變着法子沒事找事的世子爺又是一通怒罵。清泉一邊替雲初揉着肚子一邊心疼的道:“小姐今晚上就早些歇下吧,奴婢怕你今夜會不舒服,就別去鏡南堂了,反正晚上世子爺也不愛旁人近身。”
清澗遞了杯茶來卻被雲初擺手拒絕:“我現下喝不得茶水,不然肚子真是要破了。”
她說完,心裏突然心生一計,對兩人道:“把我平日裏用的妝粉拿過來,給我臉上塗多些,我有妙用。”
清泉狐疑的應是,聽了她的話,細細的給眼角和額頭塗了厚厚的一層。
雲初指了指自己的下巴:“這裏,再擦些。”
這粉乃是上好的南海珍珠研磨而成,品質極佳,養顏潤膚,清泉便沒有阻止,只無奈的又上了一層:“快晚間了,小姐是要做甚?”
雲初微微一笑:“世子爺贈我如此美味的雲鬓酥,我當然要禮尚往來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初初下章搞大事,有人要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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