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左虞拿着那足足有兩頁紙長的信件一目十行的看完, 似是不可置信, 拎着沒有一點價值的信件沖柴連水擺手:“這就是你們花費了一個月時間調查來的消息?”

“了不得,了不得,全是些後宮瑣碎!”

“爺要知道他與雲江王室之間的恩怨,以及他與那個傳言之間的關系, 不是他今天給女人買件首飾,更不是明天又買了份糕點!”

柴連水與騰銘自知辦事不力, 卻也對這個結果十分頭疼。

柴連水連連嘆息:“世子,這個雲衡在雲江國內一直很受雲江王器重, 手握重權這些都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下官試圖從軍隊裏買些其他消息來,卻屢屢碰壁, 唯一打探到的就是這人似乎對雲江王唯一的女兒極是寵愛。”

騰銘在南境的人脈有限, 更是一點消息都查不到。

左虞這會兒也冷靜了下來, 他複又把那信拿到眼前一個字一個字的看,這人确實有意思, 想讓人知道東西的便能輕而易舉的讓人查出來, 不想讓人知道的果真是一點風聲都透不出來。

他摸着下巴細細思索片刻, 這般滑不溜手、片葉不沾身的手段放在岷行那弱肉強食的地界倒說得過去,若是放在君弱臣強的雲江, 就很耐人尋味了。

柴連水也在官場浸淫多年,看人也有了些章法,不由得出聲道:“依世子看,邊境之事, 是否是這位雲衡公子的手筆?”

左虞冷冷一笑:“既是邊境,好渾水摸魚,自然和誰都脫不開關系。”

騰銘忽然想起那日追蹤到的馬車,擡眼看了看坐在上首的人:“屬下覺得,有沒有可能是這雲衡給岷行背了次黑鍋?畢竟邊境上只見到了岷行的人,并未見雲江人。”

柴連水十分意外:“此話怎講?”

騰銘看了左虞一眼,把那日後來調查到的事說了出來。

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倒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左虞冷不丁把那把匕首扔在兩人面前,磕在地上發出好大一陣聲響,兩人俱是一驚,只聽那位爺平平道:“那你們倒是解釋下,岷行的人是如何做到輕而易舉拿到與雲江皇室有關的武器,再堂而皇之來殺我南岐百姓的?”

柴連水打了個冷顫,瞬間明白自己剛剛是想左了,忙道:“您的意思是說,這兩國已然達成了一致對外的協議?”

Advertisement

說完又覺得這個“外”字用得不太恰當,正欲解釋,便聽上面的人發話:“差不多。”

左虞估算着來南境的日子,接着道:“本世子來了南境這麽久,要再不搞出點動靜來,都要懷疑陛下派我來駐守的意義了。”

柴連水忽然覺得自己任重而道遠,正襟危坐拱手道:“世子有何計策,下官随時聽候差遣。”

哪知剛剛還面無表情一臉嚴肅的人,這會兒又忽得放松下來,懶懶道:“不急,一次刺殺不成,還會有第二次的,再等等吧。”

原本以為第二次的行動很快會到來,誰知連續好幾日都是風平浪靜,左虞懷疑自己是不是漏了什麽消息以致于判斷失誤。

這日下午,太陽要落未落,一片丹霞。左虞正閑得無聊偏偏也不放過雲初,執意讓她拿個蒲扇給自己扇風,衣袖揮動間暗香沉沉,左虞心緒平靜正昏昏欲睡的時候,劉總管突然來報:“世子爺,外面有位公子求見。”

左虞不耐煩:“不見不見!”邊說着,邊伸出兩根指頭,夾着那把蒲扇往近前挪了挪,連着手握蒲扇的人也往跟前移了移。

雲初往前頓了頓,視線落在那兩根骨節分明的粗粝手指上,試探的往回撤了撤,反倒被人借着力又往前拉了拉,直到身體撞向那個硬實的肩膀,才抿了抿唇,老實了些。

劉總管沒看到那兩人的暗中較勁,獨自摸摸腦袋,想着外面那位公子的話,又添了句:“他說他是從雲江來,叫雲衡。”

雲初沒防備,手一松,扇子砸在了左虞的腦袋上,意識到失态又慌忙拾了起來。

左虞坐起了身,要怒不怒的瞪了她一眼:“你似乎對本世子很不滿?”

雲初默不作聲的站在一邊,想當然的忽略了他的話,第一直覺是自己的位置暴露,雲衡此行是來南府抓人的。

左虞已經理好衣袖,定睛瞧了瞧外間滿天的雲霞,才淡淡對劉必福道:“把人帶到前廳去。”

劉必福應聲退下,左虞扭頭見雲初還站在那裏,沒好氣的用扇子敲了敲她的頭:“發什麽呆,還不趕緊沏兩杯茶送去前廳。”

雲初一言不發的往茶水房走去,左虞瞪着那窈窕纖細的背影,深覺一口氣哽在喉嚨裏出不來,末了只得轉身大步流星往外院去。

前廳裏,一錦衣公子靜靜伫立在門邊。此人身量頗高,看着斯文儒雅,一襲深藍色長袍把人的貴氣突顯的淋漓盡致,他的頭上簪着一支極其普通的木簪,卻并不讓人覺得廉價,而事實上,這支木簪也确實不同凡響,乃是百年香木雕刻而成。

須臾間,耳邊響起了腳步聲,幾乎是左虞出現的瞬間,他便敏銳捕捉到了,遞過去了視線,微一颔首:“世子。”

左虞随意一瞥,視線淡淡從他臉上掃過,腳步未停。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腦中已經閃過數個念頭,此人坦露身份進府,無懼他人眼光揣測,要不就是無所謂,要不就是有恃無恐。

雲衡似乎對這位世子的作風早有耳聞,并不在意他的輕慢,彬彬有禮道:“雲衡此番公務在身,返身之際覺得應該來拜會一下世子爺,還望世子不要嫌我此行冒昧。”

左虞不喜歡這種虛情假意的客套,更何況這人與明越不同,明面上是來拜會,實際上架子端得老高,就差臉上寫着“我來拜會你,是你的榮幸”這種話了,初一碰面,他便覺得此人一肚子壞水,遠遠沒有看上去的那麽人蓄無害。

他嗤笑了一聲:“冒昧不冒昧的不好說,那得看你此行的目的了。”

茶水房裏,雲初有些心神不寧,她在想雲衡是怎麽知道自己在南府的,一想到一會兒要編一套應付他的說辭,就覺得頭疼。

門口突然伸進來一個小腦袋,扒着房門笑嘻嘻的:“阿眠姐姐,劉總管差我來問問茶水可有沏好,外間的客人等着用茶呢。”

雲衡等着用茶?

雲初突然間心情好了起來,雲衡若是真的知道她在這府裏,哪會兒雲淡風輕的陪人聊天喝茶。想到此,她心裏一輕,從容且迅速的泡了兩杯茶,末了沖那個小丫頭招招手:“我突然有些急事,勞煩你幫我送一趟茶水。”

小丫頭被雲初那套行雲流水沖泡茶藝看得眼花缭亂,聞言迫不及待點頭,端着茶水小心翼翼的跑了。

前廳外,劉必福正焦急,見着前來奉茶的人不是雲初,也來不及細問,轉身端着茶水進去了。

裏間,兩人之間的氣氛因為方才左虞那句深意十足的話陷入微微的凝滞,袅袅茶香來得恰好。

左虞端起來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讓他微微放松。

雲衡接着方才的話題:“聽聞世子近來對我十分好奇,不吝派出高手打探我的生平,為免世子勞累,我便親自來一趟沅城,順便也請世子為我解惑,我何德何能入了世子的青眼?”

萬萬沒想到啊。

左虞把這花哨的話一翻譯:聽說你在花大力氣調查我,但我不怕,所以我專門來礙你的眼,看看你到底能查出來什麽。

左小霸王在京中是屬螃蟹的,從來只有他橫的份,別人哪會不要命的在他跟前挑釁,但他此時卻覺得血液在沸騰:“哦,那你不妨猜猜本世子都查到些什麽?”

雲衡十分坦白:“邊境之事無論你信與不信,都與雲江無關。至于刺殺一事,想要世子一命的人不在少數,想必世子心裏也如明鏡。”

左虞冷眼看了他半晌,問道:“說完了?”

直到此時,雲衡才詫異的一挑眉,正了正神色:“說完了。”

左虞指了指旁邊還冒着熱氣兒的杯子:“喝茶。”

雲衡微微一笑,拿起來喝了一口,只一口,便見他神色突變,驚訝,憤怒,心痛,最後歸于平靜,慢慢的喝完了一盞茶之後,才道:“好茶。世子府果真名不虛傳,茶好,泡茶之人的手藝更好。”

左虞眼瞧他神色變幻,只當是茶不錯,心裏十分滿意:“那是自然,雲公子是會品茶之人。你此番來意我已心知肚明,請便。”

他觑了眼騰銘,騰銘道:“雲公子請。”

雲衡卻看向了左虞:“外面天色已晚,夜間趕路不便,還望世子能寬容一夜。”

騰銘看向左虞,後者情緒莫名,也未看外面天色,只高聲道:“劉必福。”

劉必福火速進來。左虞指了指雲衡,吩咐道:“貴客來訪,好生招待。”

劉必福把人領走了,騰銘卻一臉肅容,他沒太聽明白兩人之間的打太極,用刀尖指了指遠去之人的背影,擡手做了個“殺”的動作。

左虞笑着踹他一腳,淡聲道:“不必。他說得都是真的,否則哪敢只身前來。不過這人能把我派出去的人底兒都摸清楚,倒讓我刮目相看了。”

“那我們之前查得消息豈不是無用?”

“誰說無用,今日你沒聽出來?人話裏說得再清楚不過了,此番來只為求和,對我有殺機的是岷行,冤有頭債有主,讓我不要緊盯着他不放,仇家是誰就找誰去。”

騰銘面無表情的緊了緊懷裏的刀。心道,恕他愚笨,當真是一個字也沒聽出來。

入了夜,雲初在房裏納涼,今日不當值,正好躲了行蹤。過了半個時辰,房門被推開,雲初扭頭,見是清泉回來又轉了回去,嘴裏卻道:“今日這般早。”

沒人應。

雲初再次看過去,冷不丁吓一跳,手中的書沒拿穩一下子從手邊滑過,擦過膝蓋掉在了地上。清泉面如菜色讓開身子,露出後面身穿深藍色錦袍的人來,一句話也不敢說。

雲初強自鎮定:“你來了。”

雲衡低頭看了眼清泉,清泉會意,轉身關上房門,臨走前不安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

雲江王之于雲初,僅僅是一個近在眼前卻遠在天邊的長輩,雲衡是王族別枝,大她十歲,卻在她的成長中扮演了極為重要的角色,威嚴堪比書房夫子、無微不至又甚于奶娘,以至于雲初對他的感情十分複雜。

此時他與她隔着五步遠的距離,話音冷冷,威嚴更甚從前:“收拾東西,連夜跟我回雲江。”

雲初不看他,清冷開口:“我不回。”

空氣靜了一瞬,他的聲音柔和了下來,話裏卻藏着冷箭,毫不留情的刺向雲初:“不回你想做什麽,堂堂王女躲在一個男人府裏金屋藏嬌?還是說你喜歡那個左虞,情願呆在他身邊做個洗手沏茶的婢女?今日若不是我喝出了你沏的茶,你還想這樣玩多久?雲初,你告訴我,你想幹什麽。”

雲初自小到大聽多了這種話,冷言冷語對她已經免疫,反唇相譏道:“我想幹什麽你不知道嗎?與其成為你們玩弄權術的棋子,不如委身在這府裏,至少左虞此人行事光明磊落,斷不會做出拿女人穩江山的事情來。”

雲衡陡然間收了氣勢,看着那單薄的背影好一會兒,才道:“你知道我不會讓你去聯姻。”

雲初終于正面他,眼中有洞悉一切的光芒:“你不會違背我父王的旨意,因為你怕別人說你圖謀不軌。雲衡,你總是這樣,若是你早早的奪了位也沒人敢說你什麽,畢竟你才是嫡脈,可你偏偏不。想做的事情永遠少了一份銳氣,所以只會瞻前顧後、裹足不前。”

話音剛落,眼前的大掌已經擡了起來。

雲初無所畏懼的把臉往前伸了伸,這種挑釁的動作卻激的面前人沒了脾氣。只見他慢慢放下手,走到一邊的凳子上坐上,深嘆一口氣,好言勸道:“聽話,跟我回去。左虞此人城府極深,他身邊很危險,更別說你是一個弱女子,且你這通身的氣度哪裏是做婢女的樣子,難保那人已經起了疑心。”

作者有話要說:  久等了,一更送上!

狗虞與雲大公子的正面掰頭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