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送佛送到西,沈大人不如直接送到我府上?”
沈宿彥仍舊稱好。
宣和不再理他,沈大人養氣功夫好得很,十年前他就知道了。
宣和心情不好,懶得同他們逢場作戲,敷衍地拱拱手算作是道別。
他快步向宮門外走去,身後不知是誰跟了上來,他也沒有回頭看,這樣一直走到馬車邊。車夫懦懦地縮在一邊,林安站在一旁,見了他們先是同他行禮又向他身後的人問好:“燕王殿下。”
是謝淳?
宣和回過頭就聽這人說:“父皇要我暫住郡王府,叨擾阿和了。”
宣和眨眨眼,同他對視,他以為謝淳不會來,一邊又覺得主角他現在不會公然違抗皇命,反正,做什麽都是對的。
謝淳波瀾不驚,任他看着。
半晌,宣和露出個笑:“哪的話,便是陛下不說,我也想請七哥上我那住,”他做出一個請的動作,“七哥住多久都是可以的。”
謝淳和書中差別好像有點大。
謝淳先他一步上了馬車,宣和随後上去。
馬車柔軟舒适,這舒适是對于一個人而言的,內部空間并不大,兩個人坐着就顯得有些擁擠。何況謝淳又做得這樣正,宣和若是向後靠,他們就不再一個平面上了,這樣狹窄的空間內對着人的背影是在難受。
平日裏宣和一上車就全身放松,讓自己陷在柔軟的坐墊靠枕中,如今卻不得不挺直了腰板和謝淳肩并肩,不過片刻腰就塌了。
宣和在心中計數,算着還有多少時間能到家。忽然他一個激靈坐直了身體,謝淳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繞過來搭在他腰上了。
沈宣和:!!!
謝淳說:“放松。”
宣和本能地坐更直了。
過了一會他還是選擇屈從本能,放松下來,謝淳比他高一點,靠在他肩上也算舒服,當然,和身後的靠墊還是有差距的。
好在很快就到了。
林安打開車門,謝淳又在他之前掀簾子下車,宣和盯着他的背影摸摸腰,他們關系有那麽好?
好像小時候謝淳确實抱過他,可是現在他們都長大了啊。
宣和兀自糾結,擰着眉下車,他向來是直接往下跳的,今天卻看到了一只手。
他擡頭,又是謝淳。
謝淳的表情很自然,宣和努力讓自己坦然一點,反正誰都照顧他,謝淳小時候也是的。
可他是主角啊!
宣和忍不住揣度,謝淳對他好的時候是否也在“忍辱負重”。
不管怎樣,和一個人拉近關系,求助比幫忙更好,宣和深谙這個道理,尤其是像主角這種強大的生物,适當示弱會比較好,哪怕被他當成草包也比被他記恨好。
要投誠,要依靠就徹底一點。
宣和朝謝淳揚起一個笑,把手遞給他,穩穩地下車。
王府外有人在換壞了的燈籠,皇城內四處都還挂着多彩的燈籠,到了晚上,這些燈籠會全部點亮,皇城外的燈會更是要持續幾天。
宣和問謝淳:“七哥晚上有事嗎?咱們去逛逛燈會可好?”
“好。”
王府很大,如果他們想,住在一起也可以一直不見面,但是皇帝都給人把他送來了,宣和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拉近關系的機會,因此午膳叫人準備了火鍋然後請謝淳一起過來吃。
主人家的意思表達地很明确了,接下來看客人。
客人也沒什麽意見,一起用餐很好,晚餐謝淳時主動出現在餐廳。餐後,宣和照舊讓人上了一疊桂花糕,這次謝淳倒是主動吃了一塊。
晚間他們再出門,乘的車便換了一輛。
元宵節的燈會還沒結束,大多數節目都在昨天,今天沒有第一天熱鬧,但街上的人仍舊不少。
與昨天阖家出行的情況不同,今街上男女同行的不少,有年輕的夫婦也有跟着自家兄弟出來轉轉的閨閣小姐,還有有定了親的未婚男女。
宣和問謝淳:“大姐姐已經在為六哥想看适齡的姑娘,七哥有什麽打算麽?”
謝淳生母早逝,太後眼裏只有老二一個孫子,皇帝不下令還真沒人為他操心這個,但是貴妃掌着後宮,這事可以她來提。
妻族多少也是助力,如果謝淳需要,宣和會向貴妃開口。
謝淳神色淡淡:“不急。”
他說不急,宣和就更不急了,他就是随口一提賣個好。
他可沒忘記,原書中主角到快結局都沒成親,為此還有人猜測謝淳其實是同性戀,并且在評論區列出了他cp的可能人選。
說起來“沈宣和”也是熱門人選,不過這條線走到最後是be,嗑的人不多。
來往的人手上都提着燈籠,只有他們什麽都沒拿,他們左右看了看,最後目光停留在同一家鋪子。
這鋪子上挂着十二生肖的燈籠,個個栩栩如生,兩個人都盯上了那盞小兔子燈籠。謝淳看完燈籠又看人,視線對上的一瞬間,宣和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謝淳當年給他送過一只小兔子燈籠。
承平十八年,元月十二。
元宵在即,宮中早早就開始準備花燈,宣和日日提着燈玩,今年最得他心的是一只小兔子花燈,他帶着小兔子花燈去尋謝淳。
鹹福宮沒了主子,只剩一個不得聖心的皇子,多年未修繕,地磚之間雜草叢生,碎石滿地,宣和跑得急了就被絆倒在地上。
冬日裏身上穿得多,他甚至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被林安抱起來,只是手上的花燈已經壞了。
宣和看着花燈忍不住扁扁嘴,又扯平嘴角,紅了眼眶又使勁把眼淚憋回去,這樣反複許久,在看到謝淳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他掙紮着從林安懷裏下去沖謝淳張開雙手,謝淳會意抱起他,宣和被貴妃養得很好,十分敦實,謝淳不過比他大了兩歲,按理說抱着他是十分吃力的,但他這些年抱得多了,比起林安也不差。
謝淳熟門熟路地抱着人進屋。
宣和一坐下又往外探頭,抽抽噎噎的:“兔,兔兔……”
小兔子花燈摔壞了骨架,又被污水染黑了身體,早已成了一只髒髒的歪兔子。
眼見着宣和又要掉眼淚,謝淳只好說:“我幫你修好。”
“真的嗎?”
宣和粉白團子一樣的臉上滿是欣喜,大大的眼睛下還挂着沒有擦去的淚珠。
“真的。”
小哭包,謝淳心中默默補充。
宣和玩夠了歡歡喜喜地離開,謝淳熬了兩宿終于在元宵前修好了那花燈。提着燈籠到貴妃宮中時秋蘭謙恭地向他請安問好,問明了來意之後接過他手中的燈籠又向他道謝,保證會将燈籠交給小殿下。
至于宣和,這天被皇帝帶出宮了。
謝淳身上居然帶着銅錢。
宣和就看着他買下了那盞兔子花燈送給自己。這燈籠自然比不上當年宮中的花燈精致,宣和也早已過了愛玩這個的年紀,但這是主角給的。
他接過謝淳手中的花燈提到眼前播弄了兩下,乖巧道謝:“謝謝七哥。”
謝淳眼中帶了幾分玩味:“喜歡就好。”
宣和不但是讨好他,還有些忌憚他。
宣和卻在想,當年他跟着皇帝和貴妃出宮第一次見識到民間百姓過元宵有多熱鬧,興奮得不行,回到宮中時早已昏昏欲睡,第二天才知道謝淳給他把修好的小兔子花燈送來了。
但他擁有的太多了。
謝淳修好的那只兔子燈既沒有紅寶石的眼睛也沒有繡上去的根根分明的兔毛,除了造型精巧,再普通不過了,他不過是看了一眼。
如今想想,謝淳又不是他,沒有一大群人伺候着,那花燈多半還是他自己動手修的,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
良心有點痛。
手上的兔子都沉重起來。
“七哥……”
謝淳停下腳步看他:“阿和累了?”
他不提當年的事,宣和反倒問不出口,對他好的人太多了,謝淳不過是其中一個。
心血不被人重視是什麽感覺?他問不出口。
不如到時候幫他一把。
宣和順勢點頭:“是啊,我們回去吧?”
今年朝中第一件大事就是加封貴妃,皇帝精神奕奕,全然看不出先前大病過一場。
阖宮的人都在忙,宣和也跟着操勞了幾日,二月大典之後滿朝都放了三天假,這是帝後大婚時才有的恩假。
如今皇帝掌權數十年,君臣互相知道對方的底線,沒有人觸他的黴頭這個時候跳出來說一句于理不合。
君臣一起放假,皆大歡喜。
假日第一天,謝沣就來找宣和騎馬,滿朝都在放假,謝淳也不需要去兵部,此時正在家呆着,宣和讓人去問問他的意思。
謝沣盯着宣和看了許久,企圖用眼神逼迫他說實話:“你怎麽對謝淳這麽上心,是不是陛下說了什麽?”
宣和推開他湊過來的腦袋:“瞎想什麽?”
“那你說為什麽,你對他們幾個不都一視同仁的嗎?”
“誰說的,我對老六不好嗎?”
提起老六謝沣就笑:“你可歇歇吧,老六可不認你的好。”
他們都奇怪,明明是皇家人,老六怎麽就能這麽單純。
宣和不說謝沣就不依不撓地問。
“我吃醋,你對他那麽好幹嘛?”
“我們不是最好的兄弟嗎?”
“我那時候被我大哥教訓了,你不是說當哥哥的沒一個好嗎?”
宣和:……
“他好看行了吧?”
林安身後,謝淳頓住腳步,摸了摸自己臉頰,阿和喜歡這張臉?
幼時他粘着自己是因為這張臉?
結合他回京那日,阿和說他黑的話……莫非是真的,喜歡這張臉?
“阿和。”
謝淳一來,他們就換了話題,謝沣圍着宣和的馬轉:“你家玉娘愈發溫婉了。”
宣和給玉哥喂了一塊糖,它蹭了蹭宣和的臉。
謝淳有些意外的樣子:“玉娘?”
謝沣樂了:“是啊。”
宣和拍拍玉哥的腦袋跟謝淳解釋:“別聽他胡說,叫玉哥。”
謝沣雖然對謝淳沒什麽感覺,但宣和既然想跟他搞好關系他也不會拖後腿,因此還算熱情:“前兩年還有些當大哥的氣派,現在這脾氣是越來越好了,可不就是個姑娘?”
謝淳點點頭,眸中含笑,摸摸玉哥的鬃毛,低聲道:“玉哥啊……”
作者有話要說: 謝淳:我不愛吃糕點你不記得了,我給你做燈籠你不記得了,我跟你約好了馬取情侶名你都不記得了:)
玉哥:我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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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