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殺人夜4

鬼霧消散，陳明月已經不見了。

洛陽眯了眯眼，就瞧見燕妄心身如青竹，眉眼清冷，似是有無數星光環繞。

“不是讓你別亂走嗎？”洛陽低聲說，眉眼有絲不贊同。

這白霧消失的詭異，他之前并不能看透裏面有什麽。等洛陽想要走進去，就感受到了一股抵抗的力量，不過很顯然它阻止不了他。

燕妄心解釋：“聽到點聲音。”

“嗯。回去吧，估計連隊很快就要收隊了。”找到了陳明月的屍體，他們自然就打算撤離這裏。

“好。”

洛陽率先轉身，燕妄心跟在身後。他們這一段路走的很靜，不止是兩人沒有交談，蟲鳴鳥獸聲都沒有，安靜的不尋常。燕妄心自然注意到，有可能是厲鬼的怨氣已經影響了這個森林裏的動物。若是不盡快解決，只怕後果不堪設想。這世間所有皆是生靈，動物也是一條無辜的性命，燕妄心已經在想如何跟洛陽提及宗同偉的初戀。

那個和死者一樣的姓名，在三年前被謀害的，如今還是一樁懸案。

洛陽停了下了腳步，沉聲問：“你剛才……”

他背對着燕妄心，微微擡起了頭，似是在看蒼天大樹下洩露出來的光線，洋洋灑灑的餘晖像是一幅油畫。他推翻了好幾種猜測，又想到秦嬌嬌的事情，現在回味起來還是透露出各種古怪。燕妄心說是委托，背後人是誰，他又怎麽知道秦嬌嬌不是自殺。是那場悲劇的目擊證人？那又為何在三個月後才托盤而出，而且為什麽要找燕妄心這樣的年輕人。

“去找另一具屍體。”燕妄心保持着五步的距離。

“什麽？”

洛陽轉過身來，臉上是一閃而逝的驚詫。“你不是說沒有委托嗎？”

燕妄心濃密的睫毛垂下來，他點了點頭又搖頭。

“什麽意思？”

“委托人死了。”

洛陽立馬明白了，“陳明月是委托人，那她委托的是什麽？”

“找到陳明月。”

洛陽剛想叱責他消遣自己，可很快的他就皺起了眉頭，“同名同姓的？”

“宗同偉的初戀。”

洛陽“草”了一聲，任誰都會聯想到一種可能：那就是宗同偉殺死了這兩個同樣姓名的女性。經由燕妄心再提了幾句他看到的新聞，他差不多已經理清了整個事件的脈絡，想來宗同偉的初戀并不是真跟新聞所說，而是早就已經被殺害了。一個病态的把現女友整容成他初戀的男人，沒有嫌疑才古怪。洛陽臉色難看起來。

“陳明月的屍體在落霞泉。”燕妄心又放出一個重磅線索。

洛陽提了口氣，擰眉看向他。不得不說，燕妄心這個消息無疑是幫他們解決了一件陳年舊案。他當即不再開口，沉悶的往停屍的地方走去。對于他們警察而言，最不希望的就是出現命案。可事實上，命案并不少見。大部分的多是激情殺人，警方很快就能找到兇手，而有一些卻是預謀的，兩個同名同姓的女性死在同一個森林，又都是宗同偉的戀人，這是有備而來。

如果說，這些只是單純的巧合，那麽宗同偉将現女友整容成初戀，就不得不讓人懷疑他的險惡用心。

徐毅清瞧見洛陽臉色難看的走回來，湊到他身邊戲谑道：“你們去幹嘛這麽久，野戰嗎？”

洛陽斜睨了他一眼，煩躁的拍了他的背部，随後看向了連隊。

“連隊，我有重要的事要報告。”

“說。”

連隊從洛陽回來就一直注意着他，此刻聽到他對自己說話，點了點頭。

“我得到一個線報，”洛陽在說這個的時候，徐毅清朝燕妄心暧昧的笑了下，“落霞泉下還有一具屍體，正是宗同偉的初戀，和現在死亡的陳明月一個名字。”

王曉雯瞪圓了眼睛，因為驚吓而往後退了好幾步，她覺得自己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了。陳明月死了已經足夠讓她無法接受，可誰曾想竟然還有一個陳明月，還是宗同偉的初戀。她不由得想到那夜的事情，宗同偉說明月存心氣他，将以前的事情講出來，所以那個鬼故事是真的發生過的？王曉雯搖晃着腦袋，不願意相信這樣的事情。

連隊臉色陡然一變，眉頭死緊，他轉頭看向落霞泉。

“什麽情況。”徐毅清本來以為是一件命案，可現在竟然又牽扯出一條人命。

“如果屍體沉入水裏這麽久，只怕……”

王曉雯捂着嘴，差點幹嘔起來，她想到自己喝過那泉水，還洗過臉，怎麽也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連隊看了眼王曉雯，眉心始終舒展不開來。這泉水裏的微生物就足夠分解陳明月的屍首，如果說宗同偉當初直接抛下了，現在只怕根本找不到。

“我下水看看。”洛陽說。

落霞泉并不大，他水性不錯，趁天黑之前可以看看水底下到底有什麽。

徐毅清不贊同的看着他，剛想要說話，連隊已經點頭同意了。他張了張嘴，只能拍了下洛陽的肩膀讓他注意安全。洛陽點頭，脫去了上衣就跳進了水裏。

半個小時過去，除了洛陽時不時的探出頭呼口氣，看來并沒有找到什麽。連隊讓王遼他們帶着裝陳明月的屍袋先回去，不要耽誤了法醫鑒定的時間，以及通知她的親人，還要注意宗同偉的動向。他們現在有充分的證據懷疑是宗同偉殺死的陳明月，關于野人擄人的說法完全不攻自破。

“找到了！”

又過去二十分鐘，洛陽一只手拽着什麽東西爬上了案。

連隊和徐毅清連忙過去，燕妄心還站在原地，盯着不遠處的一點鬼氣。陳明月幽幽的看了幾眼，轉而又消失了，宗同偉殺死她之後将她的屍體裝進了編織袋裏，從此再也無人可知她在何方。

“我覺得我們要做好心理準備。”徐毅清深呼了口氣，鄭重其事的說。

“嗯。”他們其實屍體見得多，可沉水三年的，這還是頭一回。連隊難得的認同了徐毅清的說法。

洛陽手指顫抖了下，在水底下時間久了的滋味一點都不好受，那落霞泉下冷的像十月飛雪。他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連隊扯開編織袋的繩子，慢慢的一頭黑發就露了出來。

陳明月的屍體保存的很完整。

王曉雯看到那張臉，終于崩潰了起來。

下午四點鐘左右，收隊。志願者協會在森林出口和連隊他們分開，往另一個方向離開了。燕妄心跟在洛陽身後，作為發現屍體的證人，他到時候還要錄口供。

王曉雯因為受到沖擊太大，回去路上神色恍惚，由肖一森半帶半抱着出了森林。即使那些警察沒有明說，他們心裏也都清楚，北息森林裏沒有活人的痕跡，還找到了兩具屍體，熟悉落霞泉的宗同偉有很明顯的嫌疑。如果那個時候，宗同偉說陳明月身體不舒服，他留下來陪她時，他們執意進去帳篷看看，是不是現在的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王遼給連隊打電話，如果不是他提醒，現在就讓宗同偉跑了。

“人已經抓過來了，正在審訊。”

“行，我們很快回來。”

連隊挂斷電話，看向洛陽他們，“宗同偉打算逃跑，抓回來了。等下有場硬仗要打。”

“是。”

洛陽精神一震，眉眼銳利起來。

徐毅清看他這樣，不由有些感慨，辦案過程還是挺嚴肅認真的，怎麽開結案大會就跟個流氓頭子一樣呢。

警方重點審問宗同偉，燕妄心被翻來覆去的幾個問題問了半個小時，終于是結束了。

他打算離開的時候，碰見正出來抽煙的洛陽，高大的男人倚在牆邊吞雲吐霧，一雙眼深邃而冷厲。

“要走了？”

“嗯。”

洛陽懶洋洋的擡了下手。

審問宗同偉并不輕松，他始終将罪魁禍首推給不存在的野人。法醫鑒定還需要時間，洛陽現在就是和他磨，等證據出來，他也就失去這份耐心了。

“陳明月的醉酒肇事案，你可以問問他。”燕妄心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洛陽站直了身體，又抽了會煙，随後撚滅了星火重新進入了審訊室。無論怎麽樣，現在能為死者沉冤昭雪的，只有他們。

關于陳明月的醉酒肇事撞死人的事情，發生在宗同偉初中畢業。他偷了家裏的車鑰匙，喝醉了之後帶着陳明月去兜風，結果撞死了一個無辜的過路人。宗同偉驚慌失措，将原因全都推卸給了他的初戀陳明月，不過因為她們還未成年，并沒有判刑。新聞也是說是陳明月醉酒撞死人，可實際上這則新聞還應該有個後續。和她名字相同的陳明月正巧是目擊證人，事件反轉，但卻無人報道。

因為這件事，宗同偉對兩人懷恨在心。

宗同偉殺死了陳明月之後，說是真心悔改，實際上只不過是被她吓了幾天心裏恐慌。

陳明月相信了他，直到三年後，宗同偉再次帶了人進來北息森林。

她給了人渣一條活路，反而害了幫助過她的人，陳明月內心憤怒狂躁，最終導致她變成厲鬼。

陳明月的案件審理結束，宗同偉兩條性命在手，判處死刑，七天後執行。

與此同時，燕妄心也超度了陳明月。

對方幽幽望着落霞泉，朝燕妄心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謝謝你。”

燕妄心看着陳明月消失在他眼前，擡起頭來，月光餘晖撒落，靜靜的白了一片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