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柳西州

狼是一種優雅并且聰慧，殘忍并且狡詐的生物，他們是群居的獵手，是天生的強者，為了最大的保存體力，它們總喜歡将獵物的神經折磨摧|殘到極點，趁着他們虛弱無力的時候進攻。

海岱面色蒼白的聽着它們腳掌踏過落葉的‘沙沙’聲，還有尾尖拖過地面的‘嘩嘩’聲，她轉過頭，和北昊昊對視了一眼。

北昊昊的表情有些震驚，但很快就沉凝了下來，握着手裏的一節樹幹道：“我去擋它們一會兒，你趁機脫身吧。”

海岱黑着臉看着他明顯不太聽使喚的那條腿道：“你能擋住什麽？想去加餐不成？”又搖頭嘆氣道：“我是開胃菜你是主菜，咱們一個都跑不了。”

北昊昊握住樹幹的手緊了緊，皺眉輕哼道：“難道我還讓一個女人擋在身前不成？”

海岱繼續黑着臉道：“你想的美，誰要擋在你前面？”她又擡頭看了看兩人倚着的大樹，轉頭看着那逼近不少的綠光，對着北昊昊道：“不知道狼會不會上樹？”

她說着放開大白籠子，沒好氣的在它屁|股上踹了一腳，大白也知道自己闖了禍，更知道好虎鬥不過一群狼的道理，灰溜溜的夾着尾巴上樹。海岱轉頭看了北昊昊一眼，一言不發的指指樹幹。

北昊昊沉聲道：“你把我當什麽人了，我豈是那種貪生怕死之人？”

海岱心情指數已經跌到負值，才懶得跟他這時候來生死抒情的戲碼，随手丢了塊樹皮砸過去，表情難看地道：“少廢話。”

說話間，狼群已經又逼近了不少，已經在黑暗中隐約顯露出精壯的輪廓了，北昊昊也不再多言，立刻反身上了樹，他強忍住右腿的刺疼，慢慢地趴了上去。

海岱看着周圍的影影綽綽，不知道有幾只惡狼，心裏捏了把汗，有點後悔不該逞能，她看着北昊昊到了差不多的高度，一手把火把插|到地上，勉強能阻擋片刻，自己手腳并用速度飛快地爬了上去，心裏暗自慶幸，幸好小時候的技能現在沒落下。

她雖然也從山坡上滾下來，但好在沒傷到手腳，因此速度比北昊昊快上不少。這時，一頭看着格外健壯的灰色皮毛的巨狼終于逼近了樹下，它一個縱躍，險險咬到海岱的腳趾。

海岱‘啊‘了一聲，連忙縮腳，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抖着嗓子問道：“王，王爺，你看我的腳還在不在？”

北昊昊無言地看着她，不知道剛才她到底是哪來的膽子讓自己先上來。他咳了一聲：“無事，還…在呢。”

海岱繼續往上爬，直到爬到與他對稱的一側枝幹上，才停下來，雙掌合十，嘴裏直念佛。

狼群極有耐心地在底下繞着圈轉動，不時縱躍一下，試探着向上爬，幸好狼爪的扣抓能力很差，它們只堪堪跳上去了一點就滑了下來。海岱長長地松了口氣。

領頭的狼王突然走開了，另外有幾只也跟着離去，只留下了三只靜靜地蹲坐在樹下，綠油油的眼睛幽幽的看着樹上的海岱和北昊昊。

海岱不由得往樹幹那裏貼了貼，就聽見北昊昊的聲音傳來，帶着些緊張和期待：“翠花…你剛才為什麽讓我先上來？”

海岱奇怪道：“你的腿受傷了啊，若是再上的晚點不是死定了嗎？”她可是一個有着人|道主義精神的好青年啊。

北昊昊的聲音一下子沉了下來，帶着些許失望道：“只是如此？”

海岱更奇怪了：“還要有別的什麽？”

北昊昊許久沒有沒有回答，他正想開口時，就看見頭先離開的幾只狼嘴裏叼着幾只不知名的小獸，口一張，便把它們丢在了地上，然後不緊不慢的吃了起來，頭先呆在那裏的三只狼自動離去覓食。

居然還是輪換班制…

海岱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幕，看來這幾匹狼是打算拉長戰線，打持久戰了，可是別說兩人現在身上都帶着傷，就算是兩人身上完好無缺，也會被它們生生耗死。

海岱苦着臉道：“這可怎麽辦？我…”她突然感到右手一陣滑膩，一只豔紅色環黑紋的尖頭小蛇慢悠悠的趴在她的手背上，海岱的表情約停頓了一秒，然後拼命壓抑住自己驚恐的尖叫，只發出一聲低低地呼喊，下意識側身甩手，整個身體重心不穩，猛然從樹幹上滑了下去…

海岱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摔倒軟軟地落葉和泥土裏，倒也不覺得疼，只是感到臉頰邊傳來了臭烘烘的熱氣，她心裏一涼，躺在地上不敢動彈…

北昊昊眼見着這一切發生，心中一急，幹脆從樹上跳了下去，他踉跄了幾步，正準備用手裏的樹枝擊開圍住海岱的狼，卻感覺肩上一沉，一對毛絨絨的狼爪搭了上來，感受到後腦的熱氣，他下意識地想要轉頭，但想到曾經聽過關于野狼吃人的故事，又硬是忍住了。

場面一時有些僵持，守在海岱身邊的狼似乎有些不耐，又向前走了幾步，卻只聽見‘嗖’的一聲呼嘯，一只利箭射來，直插|入它的咽喉。

其他幾只狼看見同伴死亡，都紛紛地長嘯起來，轉頭看了一眼射出箭矢的密林，掉頭飛快地離開了。

海岱看見北太沅手持長弓從密林裏走了出來，興奮地迎了上去：“殿主，我在這裏。”

北昊昊微微探身，似乎想要抓住海岱，卻只有一片飄飛的衣角從他指縫間劃過，他看着瞬間相擁在一起的二人，眼眸微微黯淡，連一向深邃的酒窩也淺了許多。

北太沅一把把海岱抱上馬，丢了句“你們處理。”然後就策馬而去。

海岱有點緊張地看着北太沅緊繃的下巴，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北太沅微微低頭看她，神色冷凝。

海岱自覺解釋道：“今個不知道怎麽了，我騎得馬突然受驚把我甩了下去…我也不想的。”說到後來聲音越來越低，遠沒有和北昊昊說話時的底氣。

北太沅淡淡道：“是烏蘭幹的，我已經叫人處置過了。”他不願意細談到底如何處置的。

海岱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妹子這麽認死理，到這時候了還跟自己結仇。她又轉移話題道：“那今日的刺客呢？是誰派來的？”

北太沅一手握住馬缰，一手把她挪正，慢慢道：“本來抓住幾個活口，但他們都提前服下了劇毒，拷問時都毒發身亡了。”他又嗤笑道：“其實也沒什麽可查的，與我那好侄子定然脫不了幹系。”

海岱賣力鼓掌道：“殿主英明！”

北太沅從上往下斜睨了她一眼，懶洋洋地道：“從今個起，直到進了燕北的地界，你都給我老老實實地呆在馬車上，不許離開超過我十步。”

海岱下意識地反駁道：“那要是要更衣呢？”

北太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海岱老老實實閉上了嘴。

……

又經歷了大半個月的跋涉，北太沅終于率人踏上了翌宗的地盤，海岱看見姬媛，宮懷羊等人臉上露出的笑容，心裏也不由得開朗起來。

燕北分為燕北十六州，統稱為燕北。倒不像海岱想得那般荒涼，反而透着一股北地特有的豪邁大氣，這裏的建築不如京城那邊的精致華美，但勝在宏偉壯觀，許多高大的建築群連成一片。

不過一進入北地，氣溫就陡然降下去許多，讓苦夏的海岱輕松不少。今日衆人踏入的正是燕北的面向南邊的第一州——柳西州。

燕北十六州每州都設了州令來輔佐翌宗，今日柳西令聽說北太沅一行要來，早早地就在城門外等候，看到北太沅下車，立刻迎了上去。

柳西令先是行了個大禮，然後微微欠身，笑道：“早知道殿主今日要來，我便帶人候着早早地候着了。”說着就露出身後的一行人。

他後面的人都要麽身着文官的官服，要麽身着武官的戰袍，也無甚好說的。只是其中竟有兩個女子，其中一個帶着帷帽，上面垂下的薄薄白紗擋住她大半容顏，只露出尖尖的下巴。

另一個面容不算絕色，但也有一番明豔俏媚，眉目間英姿飒爽，她跟海岱一樣，天生嘴邊也彎出一個不笑也笑的弧度，讓人一見便心生好感。

海岱忍不住轉頭看着那個頭戴帷帽的女子，即使隔着一層薄紗，海岱也依然能感覺到她正含情脈脈的凝睇着北太沅。另外那個爽朗的美人倒是看不出什麽，神色如常的跟着所有人打了招呼。

姬媛湊在海岱耳邊低聲道：“那個頭上帶着個帽子的是柳西令的女兒——尤歆，除了會哭會作幾首酸詩之外沒什麽本事。不過柳西令倒是挺有眼光，想招咱們殿主當女婿很久了。”

海岱聽得嘴角抽了抽，覺得莫名喜感。她問道：“那另一個呢？”

姬媛臉色微變，神色帶着幾分厭惡，甚至是忌憚地看着她，低聲道：“可還記得咱們去三清觀是我跟你說得話？說的便是這雪姬，她是現任的柳東令。”她又冷笑道：“她一個柳東令特地跑到柳西來為了什麽？她自以為隐晦，其實誰不知道她的心思？！”

海岱看她一臉厭惡，正想細問，就聽到柳西令道：“既然如此，那殿主和諸位令主便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