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甬道

于塘起身就要走,本來自己還對這個馮先生有點興趣,不過聽了關于狐貍吹燈圖的一番話,就徹底沒了興趣。

先不說這圖是否真的存在,即便它确确實實存在這世間,自己也不想與他們同謀,更不會替他們去找這張圖。他們這叫人心不足蛇吞象,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偏偏要和山精水怪打交道,居然還妄想當什麽妖王?腦子不是被驢踢了就是被門弓子抽了,再或者就是讓飛機膀子刮了。

馮更謠見于塘要走,急忙出聲攔住,“于小兄弟,你誤會了,我和你師哥白常止想要得到這張圖,都不是為了當妖王!”

于塘一愣,問:“那你們倆想要這圖幹啥?不會是因為仰慕大遼的那個耶律休哥,想要收藏他的畫作當藝術品吧?”

馮更謠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這倒也不是。不過,若是說起這原因來,恐怕還不太方便。除非…除非你能加入我們,咱們仨擰成一股繩,我自然可以如實相告。況且,這裏也多多少少跟你死去的父親有關系。”

“那算了!”于塘拒絕的幹脆極了,“千萬別告訴我,我啥都不想知道。我那老爹已經搭進去了一條命,我可不想再把自己的命也搭進去。逝者已去,生者還得過日子不是?我就是這麽慫,我就是這麽熊,別廢話了。”

說完,于塘又要走,馮更謠卻說:“既然你想好好過日子,我也不強求了。不過提起這過日子,想必于小兄弟過得有些拮據吧?”

于塘臉色一紅,不禁羞赧,兩手握了握拳,盡量想表現得不卑不亢,回答說:“這個嘛…倒也是實話。可話說回來,莫欺少年窮,我還年輕,窮是窮點,但也不丢人吧。地不長無名之草,天不生無用之人,我總有出頭之日。哪怕将來不能大富大貴,但三餐一宿,還是可以保障的。馮先生,你看我說的對嗎?”

馮更謠知道于塘年輕面子薄,剛才自己的話說的有點直白,忙解釋說:“于小兄弟你誤會了,我沒有別的想法,更沒有想嘲弄你的意思。只不過我這有份工作特別适合你,不知道你感不感興趣?”

于塘心裏疑惑,問:“什麽工作?”

馮更謠:“我這小店缺個幫手,平日裏除了賣些佛像,也會替人看風水、點陰宅。更棘手的是,偶爾還要捉鬼除兇,替人消災。我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可又不能随便找個夥計,必須得找懂行的同道中人。你有三清法術傍身,這方面的能力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不用培訓,可以直接上崗。況且,我和白常止是好朋友,你是他師弟,咱們這算自己人,找你來做幫手我心裏踏實。”

于塘被他這一說,心還真給說活了。想想自己本來也做些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事,只不過都是零散的活,賺不了幾個錢。如果能在他這幹活,最起碼有個保障,別管刮風下雨,有活沒活,都能領工資啊。

于塘又想了想,說:“你這主意挺好,只不過我是個學生啊,每周都得上課,學費都交了,不可能逃學來你這打工吧?”

馮更謠微微一笑,回答說:“放心,不會影響你的學業。周一到周五上你的課,我只要你每周的最後兩天來上班。”

于塘眼珠一轉,蹭了蹭右手的三根手指,問:“工資怎麽算?”

馮更謠:“我看重的是你的三清術,需要你幫襯着我看風水、點陰宅、捉鬼除兇。這些都是技術活,工錢自然不會少了你的,每個月基本工資一千二,如果碰到大活,還有獎金提成。你看咋樣?”

于塘一聽,樂屁了。一個月就四周,也就是說工作八天,工資一千二,合着每天一百五,二百五才不幹呢!

想到這,于塘臉上堆笑,說:“馮先生…喲,不對,現在得叫馮老板了。謝了您呢,這個工作我幹了,周末我就來上班。但有一點,得提前說清楚咯,我只是給你打工,可不算是入夥兒。你和我師哥的事我不摻和,那張圖我也不感興趣,你看能接受不?”

馮更謠點點頭:“好吧,咱們只談工作不談圖。現在不早了,都到淩晨了,要不你今晚在我這住下?”

“不了,”于塘拒絕,說:“明天我還得上課,這是我的聯系方式,周末我就來上班了。”說完,于塘起身離開店鋪,馮更謠送到門外,幫于塘打了個出租車。

于塘上了車,搖下車窗,看着站在店門前的馮更謠,又擡頭看了看店門上的廣告牌:善緣堂。

目送于塘遠去之後,馮更謠拿出手機,撥通號碼,時間不大,那頭接通。

“白大哥,他還是不願意加入咱們。但是已經答應了,願意來我這上班。”

“多謝馮先生了,于塘的工資由我來出,給你添麻煩了。”

“白大哥說哪裏話,你的師弟不就相當于我的師弟嘛,錢不錢的無所謂,我這小店也的确需要個幫手。只不過他是鐵了心不願意加入咱們。沒有他,咱們成功的希望不大啊?”

“嗯…看來這事不能着急,緩一緩吧。”

“好。”

再說于塘下了出租車,晃晃悠悠往家裏樓下走,一條磚石鋪的甬路,一米多寬,左右是一人多高的牆。牆的內側就是自己出租屋的小區。于塘一邊走着一邊想,有了工作,自己的生活能夠改善許多,至少不必每個月都向家裏要錢了。

走着走着,忽然覺得有東西盯着自己,不禁覺得脖子發涼。看看地上,路燈下的影子,除了自己的和牆頭的陰影之外,牆頭上還蹲着一個東西。于塘扭頭去看,自己旁邊的牆上蹲着一只大貓,兩只眼睛瞪得溜圓,空洞洞的。

于塘雖然膽大,但也吓了一跳,這只大貓不知是早就蹲在這了,還是悄無聲息走來的,總之盯得于塘不自在。

于塘伸手看看手表,淩晨兩點了,不禁有些心裏發慌。淩晨一點到兩點這段時間,是一天中陰氣最重的時候,也是人的陽氣最弱的時候。常言說多行不義必自斃,多走夜路必撞鬼啊,于塘雖然有三清法術在身,但是也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自己所走的這條甬路,是夾在兩牆當中的,甬路兩頭都是九十度的拐角,形成了一個直直的Z字型。這種拐角最容易聚陰氣,也最不幹淨。白天時候還好,可現在夜深人靜,只有于塘一人,這條甬路陰森森的,四周寂靜,空氣中都彌漫着詭異的氣息。于塘站在甬路中央,仿佛黑夜中飄零的枯葉,大海中搖曳的獨舟,陷入夜幕中的漩渦中,越陷越深。

那只貓和于塘互相盯着,于塘不知不覺中出了神,當初自己還和楊晴在一起的時候,有一次發高燒,撥通了她的電話,迷迷糊糊說了自己病得嚴重,随後就睡了過去。等到睜開眼時,已經是深夜,床邊卻坐着楊晴。她連夜為自己買來了退燒藥,又送到眼前,照顧生病的自己。等到第二天的時候,楊晴才說,昨晚走在那條甬路上,害怕極了,就一直默念着阿彌陀佛,然後一路小跑着來到自己家裏。

想到這,于塘自顧自地問:“貓啊貓,那天夜裏你是否也蹲在這兒,看着她一路小跑而去?”說着于塘伸手想要摸一摸貓的腦袋,哪知那貓站起身,翹着尾巴,沿着牆頭,悄無聲息地走了。于塘撲了個空,悻悻收回手,繼續邁步離開。

可能是由于心情變得低落,沉浸在悲傷當中,感官沒那麽靈敏了,四周詭異的氣息似乎散去,沒有剛才陰森森的氛圍了。于塘邁着步子往前走,走着走着發覺不對,本來只有四十米的甬道竟然走了有五分鐘。甬道的盡頭就在眼前十幾步之外,于塘又向前邁了幾步,盡頭還在十幾步之外。回頭看看,來時的另一頭有些模糊,盡管有路燈照着,也看清不楚。

于塘不禁皺眉,繼續走幾步,還是到達不了盡頭。于塘心說壞了,怎麽走不出去了。急急忙忙掏出手機,撥通鄭通的電話,等了半天,電話那頭才傳來懶洋洋的聲音。“幹啥呀老鐵,這都幾點還打電話?”

于塘一邊走一邊問:“快到陽臺看看,能看到我嗎?”

鄭通和于塘一個住在二樓一個住在三樓,家裏的陽臺正對着這條甬路,平時站在陽臺上,可以看到甬道上來來往往的過路人。今天晚上自己走不出去了,困在這條甬道裏,所以于塘給鄭通打電話,想讓他居高臨下看看自己的狀況。

電話那頭是鄭通極不情願地抱怨聲,緊接着是一陣緩慢的腳步聲,鄭通應該是到了陽臺前,就聽他在電話裏說:“哎...甬道上真有個傻逼啊,大晚上不回家睡覺,練什麽原地踏步走啊。”

“那是我,老子被困住了!”

“拉倒吧,光溜兒的大道哪能困住你,再有幾步就出來啦,別鬧了,我睡覺了。”

說完,一個哈欠聲,電話那頭的鄭通挂了,回去接着睡覺。于塘嘟囔了一聲,把手機放回兜裏,停下腳步,心說着大晚上的遇到鬼打牆了?搞不好還是黃天青那老畜生在搞事情。

想到這,于塘仔細看看前後,看着看着,突然發現眼前不遠處多了兩團黑霧。于塘揉揉眼睛,緊走兩步來到跟前,伸着脖子看,逐漸清晰兩個人影,一老一少,一個老頭和一個半大的孩子。兩個人穿着破破爛爛的衣服,老頭斜躺着,靠着一邊的牆打瞌睡,那半大的孩子在旁邊蹲着,手裏拿着石子在地上瞎劃喽。

于塘看清楚了,心說這哪來的兩個要飯的花子,咋還躺在這兒了。這大半夜的,看着真滲得慌。于塘想要繼續往前走,不過那老頭躺在地上,兩只腿正橫在當間,甬道本來也不寬,這下正好攔住了。

于塘想要擡腿邁過去,又覺得從人家身上跨過去不禮貌,便咳嗽了一聲,說:“嗨,老大爺,大半夜的躺這幹啥,讓一讓,我過不去了?”

那老頭慢慢睜開眼前,仰着頭看了看于塘,喉結動了動,也不見張嘴,就聽聲音傳出來:“你跟我說話嗎?”

于塘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聲音入耳好像摻了沙子,用白老先生的話說就是嘔啞嘲哳難為聽。此時倒也管不了那麽多,于塘故意甩甩頭,前後看看說:“這兒就咱倆,當然是跟你說話啦。”

老頭呼哧呼哧站起身,身高比于塘高出兩頭,低着頭問:“你看得見我?”

于塘心說這老白菜幫子大晚上愣裝鹹菜頭,沒好氣地說:“我又不是瞎子,當然看...”,後面的話還沒說完,于塘就卡住了。只見那老頭身旁的孩子此時放下手中的石子,站起身看着自己,小孩光着腳,漂漂蕩蕩。再看那老頭,也是雙腳不沾地,飄在自己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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